卢绪祥的诗——378

高山松

卢绪祥的诗——378

⊙ 镜中

我在镜中时，风景已不在
一张草莽般的脸上，杂草丛生
荒草堆濒临燃烧，骨头坚硬
多年来，我依旧是一块又臭又硬的石头
没磨出一点棱角，已经被荒草堆覆盖
甚至被故乡遗忘或丢弃

我不想低头认罪，不想卑躬屈膝
只能把尊严藏在越来越深的皱纹里
把荒谬当成玩世不恭，把风格写进风尘
拿鸡毛当令箭，一次次自食其果
一次次自不量力，镜中
我开始面如死灰，惶惑不安

我还真不及阿Q，他心里毕竟还有个吴妈
甚至孔乙己，最起码他还有酒和茴香豆
知道“茴”字的几种写法

⊙ 立秋帖
  
立秋之日，一河之隔
一边大雨滂沱，一边雨滴疏落停歇
这匍匐的秋风未起
夏的尾巴已初露端倪
瓢泼的大雨阵阵，已见阵势袭人
是否为举起了一幅远见灼人的画卷

这依旧炙人的天气
不停地蒸煮着季节与时光
我揩着额头的汗水
或者用冷气放纵自己
不愿被这恼人的夏天贴上了狗皮膏药
也试图揭去，而我未及开启的秋窗
偶尔徐徐地打开，让秋一览无余        

⊙ 夏至未至

你的背影，曾是荷花的初度
一次次遇见，一次次让我怦然心动
当黄昏落上荷塘，铺开夏日的喧嚣
夏荷的招手会引来蜻舞与蛙鸣

已经洞开的左心室
让右心室也得以填满落寞
让我把所有的不高兴都洒向河面
洒向夜晚静脉曲张的星星
让忐忑也成为岁月册页上的书签

你是踩着夏至的雨点来的
不紧不徐，没有让夜漾起一丝的戾气
仿佛你就是这夏夜的池水
一遍遍托举起我的犹豫，拉紧了我的踟蹰

夏至未至，我不会离开这片柔美的绿荫
让旁逸斜出的细枝末叶，似手掌
摩挲我日渐葳蓐的青春，那些懵懂的岁月
雨一样淋湿了记忆的白桦林

⊙ 秋水驶

秋水伊人，满眼的层峦壮美
目之所及，盛大而辉煌
渐至凋敝，这决绝的落差
只有喟叹岁月的执着与公正

刀割的月光，独缺影影绰绰
独缺秋夜惨淡的离殇
不必顾及秋风渐近的凋敝
不必为秋水的华而不实而申辩

秋水漫溯，难言九月的悲怆
难言逆水行舟，桨柄如剑
刺破这平湖的斑斓，不远处
苇丛的杀声阵阵，宛如沙场秋点兵

秋水盈盈，天地矍铄
它所沃及的事物并非江河日下
我被阻隔在秋意的阑珊之处
浑然不觉已渐近的霜花

⊙ 澜沧江

澜沧江，藏语拉楚，意为獐子河
在离我们很远的地图上沧浪
在他念他翁山与宁静山之间，闪转腾挪
穿石阵，越险滩，让湍流激越湍流
就像母亲身体里流淌着的血液
已成为她身体的一部分

在她的骨架尚未嶙峋之际，江水丰沛
其翕张的脉络左右逢源，这些攀越的涛声
不绝于耳，这条被雨声驯养的野兽
一旦站立起来，不知谁能把它拦腰斩断
谁能安抚这饕餮的洪流，只有母亲

那些支流如藤蔓缠绕，像发丝贴紧了苍老的面容
这些生命里的悸动，多像一个个顽皮的孩子
手拉着手，或匍匐于你的枝繁叶茂
浩浩汤汤，倔强地奔向远方
南无阿弥佗佛，是它让故人西辞，南下
在南征北战的日子里，它疲惫的涛声
最终还是要归寂于大海，聆听母亲的垂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