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夕波的诗——354

高山松

范夕波的诗——354

7月4日：山东半岛中部

第一场大雨无邀而来
带着狂风雷鸣
愈加模糊的云树，宽巷，红绿雀
收在远处的寺钟里
从纸片上走出的道路愈加黑暗
手指的江海愈加黑暗
天地裹着长发飞舞，平原上的尼姑庵、黑陶
土地上的走兽、轰鸣的车灯与藏匿的太阳
都在瞳仁里愈加黑暗

此刻精致肥沃的母亲，还在老家低矮的屋里
透过落漆关闭的窗户望着我们吗
我想，一定是愈加黑暗的眼神里闪烁着愈加均匀的灵光
我的愈加黑暗的光里坐着抑或走着我的雕塑般的母亲
我的心突然就揪起来
时针慢慢淹没了一切，又恢复如初

我翔舞在宇宙里
在山东半岛中部世上唯一的一座德日建筑敞开的小城
煤炭与小镇的对衡留下了一个世纪的魂灵
一切愈加黑暗，在这场看似史无前例的豪雨里
显露出愈加浩阔光明的世界
包括我日渐衰老的母亲
在幽闭打开的新生里指向未来

垂悬的风

雪带着藏羚羊揽山的弯月
从遥远的西北飘入东部的十月
驼铃从地下遗址的乐器里出土
发出浑圆丰腴的气息
万山红遍的大地在鹿特丹丝绸的镜像里闪耀
垂悬的风进入上下晃动的海
落下无数金光闪闪的太阳，数不尽的星辰
时间一层一层的变薄，温厚 晶亮而又锐利
坐在东方矮屋里的老人，正在孵化着出浴的梦
以及乡愁里汩汩喷涌的热恋，热血与青春
连接地球纽带的家园
宛如一条带子，串织汗水纷溅的珠光
在宇宙的环抱里升起

故 乡

一群不规则的鸟落在北平原上
出现一座座新旧交替的村落
我的故乡就是其中的一座，她的脸、皮肤、双腿
在新鲜的霞光里呈现，有动人的笑，撕裂的苦
更矮的瓦舍，扁担钩，黑铁锹，高低音的鸡鸣与狗吠
滚碌柱以及众多的红冠瓦房，花花飞响的麦子  玉米  花生  豆荚
明清带着洞窟的楸树  大片高高飞闪的白杨  小山脚下的厂房菜园  
披红戴绿的花园，笔直的水泥大街，和每日上演的炊烟旁的玩牌
扇子边的鸟笼，田野里的弯腰和晚上的舞蹈
小车边的休闲，月光跳在帘上遇上振翅的虫声
我的故乡，走在日常平凡的事物里，带满泥土的亮珠和野草的灯光
我看到她在坊茨小镇西南一隅里安详，起落
在华北平原，在宇宙大地
已开始她崭新的旅程，同祖国的其他村落，在新一轮蜕变里
发出自己卑微的声音和幸福的光芒
我看到年迈的父母，健康的儿子  结实的孙女
在2017年10月得到新的丰收
正如澎湃的热土结出累累硕果
正如一颗颗巨大的红日降临

石 头

鹰隼沿着穹顶的天宇，轰鸣的水瀑飞过
远处的尖顶钟楼
在圣经里垂下眼睑
灯火发出柔软的光照
黑暗越来越黑，越来越细
穿过我的身体，由石组成的骨头

背部的风和阳光由石头组成
雨水和冰雪由石头组成
大地横了来，由石头组成
象形和器皿以及熟悉的古镇村
由石头组成
还有花朵   水   雕塑   树木   诗歌
绘画    音乐  建筑   书法   戏剧

历经刀  血与火淬炼的石头
从石头崛起的黎明  悬崖  楼群  地球和宇宙
以海的起伏的光焰归还石头
此刻的石头，完成了自己的属性
在修复的时光里
成为碑

石头分娩出孩子  青年  老人
微笑着走着
走向万里无垠的世界

水

从山上来，水里来
从火里来，冰里来
从天上来，地上来
太阳里，月亮里
泪光里，笑容里
丝绸里，机械里
纸里，身体里

水躺下是水，起来是水
古代是水，未来是水
男人是山，女人是水
推不倒的山，截不断的水

水可以载舟，载风雨
载古今大漠，边陲雪月
载阳关古道，大海丛林

水滴穿石，水吞万象
水击千里，浪遏飞舟
水是火的兄弟，是酒的父辈

有了太阳，纯净的水
就有了一切
就有了人类清澈的歌声
斑斓多彩的绘画
与日益升起的故乡家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