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华洲的诗——327

高山松

张华洲的诗——327

*归宿

人间的冷暖，还有那些悲欢与离合
不过是一场柳絮纷纷扬扬
每个人都不想隐姓埋名
正如一个乞丐，即使带着悲悯上路
如何让那些刺眼的疤痕
安置在善良的故乡

风在吹，为了风干最后一滴眼泪
雨在淋，高举过头顶的火把
也是烟花易冷
纵有一千个琥珀晶莹剔透的心
被早起的拾荒者换取生存
沦陷万丈深渊，而遍体鳞伤

向南十里，春风荡漾
光鲜的背后，只有孤独的影子
撒下一个弥天大谎，分成你我孤独终老
一串脚印，延伸到一条小路的尽头
卸下所有的劳顿，爱和恨
用赤脚一路走到黑

荒草丛生的墓地，一块无字碑
生出青冷的光
半边月亮，依旧锈迹斑斑
而我的亲人还醒在梦里
越来越低的头颅，更加接近泥土
让灵魂摆渡灵魂，让悲伤远走他乡

*告密者

我见过的大海，深邃，湛蓝
有海风捂住我，因惊诧而张大的嘴巴
捂住所有的不安分
因汹涌澎湃的海，我是一个告密者
山里的大水库，如一碗淡水
喂养着几代人的休生养息而波澜不惊
赶海。曲折的海岸线
对于一个走惯了山路的异乡人
不适宜踩在柔软的沙滩上

此刻的海，隐藏暗礁，孕育台风
海面上漂浮着泡沫，废弃的油污
珊瑚与一只海豹的尸体
沉船处，几根枯木托起一个溺水求生的人
反反复复，如一尾大海里的咸鱼
所有的孽债，恩仇
随着潮起潮落而沉浮

此刻的海，并没有守口如瓶
一条章鱼用恐怖的吸盘
抓住所有在眼前晃动的荒唐的人间
包括眼泪。也包括从大水库
一路赶来的风尘与疲惫
被染上咸涩。掠夺者踩在龙王爷的肩膀上
呼风唤雨，被掠夺的
望着春江花月夜，这个可怜的告密者
洄游，格格不入

*岳阳楼

这是一个制高点
可俯视
八百里洞庭湖
最适合布阵
你可听见擂响的千年战鼓
你可看见兵家千年的战火
十里埋伏
则是来自你的运筹帷幄

几经沉浮，经卷展开的几度蜕变
或者层檐冰阁，登眺而徘徊
或者被巨浪涮岸，波撼岳阳楼
后移址六丈
一只凌空欲飞的鲲鹏
稳如磐石，翘首江南

腾空的飞檐，层层叠叠
托举成一顶金光闪闪的头盔
如将军硕大的头颅，凝视远方
君山，浪花，帆影，再远点
环绕的三山，苍黄的地平线上
关于一个隐喻与还原真相的悲壮
把目光压低一点
三醉亭，仙梅亭，怀甫亭，碑廊
衬托的气势之壮阔
仿佛闪电雷霆中断天地的过往
江南次第打开的气魄与胸襟
如期抵达范翁的诗魂

*大雪

无法忽略一场雪对冬的倦恋
无法忽略一场雪爬过长城
累死了一匹奔驰的马
时光与长河，沧桑与孤烟
浩浩荡荡的离愁
我拿什么去拯救你
舒展开来的巨人，立于天地
头枕天山，脚踏草原，手探江南
行云流水，止于心

呼啸的风，如刀刻入栈道，崖壁
与阡陌之上的归途
一场旷世大雪，紧贴土地
紧贴趋于静态的内心。我的后半生
即使对饮一壶烈酒，远离喧哗
封闭蓝色的火焰
一草一木，皆俯首称臣
如哀歌。为了证明自己的强大
我却寄宿一座古刹的禅音
冻死的雪莲，羞于口

对弈一盘残局，破解三千里江山
雪封三千里江山，鸦雀无声
后不见来者，谁来指点迷津
唯有放低姿态与腰身的人们
雪封存从肩头卸下的劳顿
苦难，罪恶，孽债，新仇，旧恨，
唯有一雪包容，雪
凝固另一场血，覆盖最后的人间

*有一只鸟儿从我面前飞过

对于一个久居斗室的人
抽烟醒神，沏茶养心
也难消除窝在心头的火
如果我会隐身术，能够穿越那堵墙
最好现在就打开那扇门
重回原野，饮酒作乐
青苔该绿的绿，落叶该黄的黄
花的艳已经妩媚过一生
阳光正好，池塘中嬉戏的一双野鸭子
绝无隐藏含蓄之心
我必须穿越四季，收获过一些美好
比如阳光，微笑，还有情人
也会遭遇苦雨，冷漠
落日的疲惫不是一种解脱
因为菩提树下已无向佛之心
我的肉身不会因挣扎而无动于衷
或者静下心来，用散落的骨头
调水喝，如涸辙之鱼巧逢一杯甘露
有一只鸟儿从我面前飞过
理想都在未知的旅途，请捎我一程
在人世间走一回，只有自己解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