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秀红的诗——270

高山松

陆秀红的诗——270

落叶里的往事

寥落的冬日
阳光下被子比比皆是
老人看着檐角下的腊肉
像孙子一样等着新年逼近
几片落叶抖落在被子上
一起晒着太阳
阴凉钻进茶杯底下
我翻着旧书
身旁泛起一丝耀眼的光芒
不见了苍蝇和蚂蚁
搓搓手脱下棉袄
屋后的土地冬眠着陈年汗水
爷爷唤牛声早已销声匿迹

儿时的伙伴长大了
在外地娶了媳妇
那一年哼着常回家看看
临走时没有再回首看老妈妈一眼
就像出阁的闺女
算命先生说回头望不吉利
屋檐下的老燕子走了
巢似乎还是温暖的
旁边的蜘蛛网刚刚让春风扯破
儿时的日记本和课本
装了鼓鼓一麻袋
卖给了收废纸的卷成了爆竹
每一个新年都隆重绽放

初中时走的小路

初中时我的家距离学校十几里
天麻麻亮就出发
冬天在草垛里拔出一抱干稻草
在别人家的油菜田里烤火
到了学校整个棉袄
散发着干稻草的烟火味

路上有条石桥
似乎是以前刻墓碑的石头架的
每走一次哥哥都会讲一个鬼故事
桥下面的水不深
倒映着永远长不大的清晨

初中三年这条路走了无数遍
路边没有小店
饿了就抓一片家里带的锅巴
有一天下起了雷阵雨
没有带伞我就在雨中奔跑
好似追杀逃难
半道中没有一座古寺和破庙
这条路开始摇晃

三年后我的个子没有长高
小路的长度也没有延伸
最后那次行走
我背着破破烂烂的书本作业
沿途的村庄没有几座楼房

二十四节气

父亲数着节气过日子
点上一支烟使劲吸一口
老牛看见打了一个寒战
埂上的草老了
老牛和父亲的牙都豁掉了一颗

日历闲暇时一下子翻走一沓
忙碌时一天瞅三个来回
父亲把谷子种在了日历里
用目光去灌溉

芒种这一天父亲光着膀子
土地油光闪闪
孩子走一趟感觉喷香喷香的
脚印忽然清晰了
秋日的粮仓渐渐盛满
饭碗里夹出一粒金黄稻子
父亲用剩下的牙齿小心翼翼碾开

大寒到了
庄前屋后清理一下淤积的泥土
村里的人家越来越少
长大的孩子忘了节气
三年前去世的老人又一次入土为安
夯实坟茔的槌打如鼾声一般沉闷
父亲烧一炷香
点燃一卷老黄历

剃头匠

货郎一挑的东西都卖掉了
粗布口袋里一大卷零钱都找完了
拨浪鼓最后还留着
隔壁村里那个小孩愿意出十个铜钱
货郎头摇得比拨浪鼓还欢

收鸡蛋的老头子
扁担颤巍巍地闪着
老头子在兜里揣块大石头
哪一天鸡蛋破了
他就拿石头碰自己脑壳

收鸡蛋的和货郎来到剃头匠家里
三间茅草房堂屋条几擦得很亮
每个人剃了头掏了耳朵
聊了十里八村的鸡毛蒜皮
然后荡刀布一掸
一个月的胡子茬干干净净
剃头匠锁好门
瘸着腿走进了热火朝天的田间

最后剃头的是个瘦切切的屠户
剃头匠留在屠户家吃了一顿饭
肉很香就是肉皮有几根毛
没有剐干净
饭后剃头匠走到退休的教书先生家里
求了一副红对子贴在锃亮的剃头刀上

老枣树

我出生在栗树林的山脚下
巴掌大的一块地方
住着我的一家伯父一家
还有三爷爷一家
我家门前有四五棵老树
都是枣树
夏天来了我抄起大竹竿打枣子
外面庄子的孩子
听到竹竿的风声都来抢枣子
有一年枣树不结枣子了
那一年三爷爷得了高血压
从小椅子上倒了下来

栗树林下有一个牛棚
三爷爷把牛尿的吆喝三岁毛孩都听懂
那一年老牛拴在枣树上
老牛拿整个身子和枣树蹭痒
上面的枣子哗哗掉下来
砸得一旁池塘好像下了场暴雨
多年后我们几家子搬出了山脚
牛卖给了贩子牛棚倒了
枣树一下子没有了精神
伯父准备自己死后就葬在老宅废墟上
每年清明我们烧纸从此路过
以前孩子们嘴里吐出的枣核
还没有生根发芽
一旁的竹园依旧青翠欲滴

陆秀红

乡村记忆，身在故土，近在咫尺的乡愁。

陆秀红

乡村四月 即时记录近在咫尺的乡愁http://v.youku.com/v_show/id_XMT ... m=a2hzp.8253869.0.0

胡立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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