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别山诗刊》第778期||六安诗人||张德甫作品

若诗

2017-12-11 作者：张德甫 大别山诗刊
六安诗人

      作者简介：张德甫，男，安徽舒城县人，生于1972年，初中没毕业就出外打工。三十年来，一直在语言和生活两个层面的山重水复间行走，但不知道何时才能分别抵达诗歌和命运各自柳暗花明的村庄。


黄昏    在西湖边想起西子
               
欲把西湖比西子，
淡妆浓抺总相宜。
——苏轼

那么    这便是你了
青色的晚云    是你的秀发
绿色的山峦    是你的眉黛
潋滟的湖水    是你的明眸
而满堤的柳丝    则是你妖冶的长睫毛
落日    则是你豪华的嘴唇
可你的身体在哪儿
你的手臂在哪儿
你后半生的花园在哪儿
你理应象果实一样缀满枝头的
幸福在哪儿
你为什么不笑
你能给我们唱支歌吗
唱那首采菱采莲时最爱唱的曲子
你能给我们跳个舞吗
倾城倾国的佳人    你的腰肢
曾在若耶溪两岸小伙子们的体内
引发了一场严重的旱情
可你的爱情在哪
廊叶响时    我们看见历史
满目都是金戈铁马
踏碎女人沙沙情话
西子呀    为何你总是一言不发
总是颦眉捧心
成为重重楼台的布景
什么样的命运会使人沉默不语
什么样的不幸会让人千古长恨
谁来回答我的疑问
夜色悄然来临
悄然撒下
时间幽暗的面影

洗衣的女子

你的影子映入水中
惊起一池碧波
你的双手探进水波
一双素鲤鱼开始婉转游动
洗衣的女子
在一块青石上俯下身子
把衣裳捺入水里    再捞起
放到石板上搓洗
当你俯身的时刻    发
急速地垂下
发    很长
仿佛蕴藏了整个夜晚的黑
因而发亮
洗衣的女子
低头洗着衣裳
从春天到秋天
从冬天到夏天
仿佛固定的花朵
每天开放一次
岁月忙碌的脚步
络绎不绝    改变着事物
给我们带来哀伤
可洗衣的女子
从未停下手里的活
注目看看    或陷入心事
只是埋着头    搓洗
洗衣的女子啊
以四季为布
搓揉    拧干
日子便如水珠串串
从指缝间流去
由于长期与水亲近
洗衣的女子
染上了水的全部体征
成了另一种水
波纹扩展
惊动男性的岩石
洗衣的女子
一直沉默地洗着衣裳
直到有一天
一群兴高采烈的爆竹
将那枚经过契约紧固的日子
领到你家低矮的房屋前
才缓缓站起身
拎着一篮洗好的衣服
走回家门口
并将他们晾上
横放的竹杆   
再一一抻平
洗衣的女子
从今夜起    你的水
一半将被一个男人饮尽
另一半将用于浇灌儿孙
我和洗衣的女子同住一个村庄
了解她一生的景况
她出嫁时的泪水
闪烁着空旷的天堂

镜子

镜子不说一句话
它什么都知道
镜子属于旧事物
满腹的心事属于往昔
从溪水到青铜
从青铜到玻璃
革命的温度散尽之后
工艺的身体越来越凉
坐在镜前的女子
坐在水之湄
坐在镜前的女子
生涯如水    云水难辨
整个下午
风不曾来过
水不曾荡漾过
芦苇不曾喧哗过
裙裾不曾激动过
头发不曾慌张过
鸟不曾飞过
蝉不曾叫过
倒影
不曾丝毫紊乱过
镜子里的空间有多深
寂静就有多深
整个下午
数个千年

桃花

灵魂就是肉体
肉体就是灵魂
激情就是理性
理性就是激情
桃花  漫无目的的火焰
在三月联袂燃烧——
火焰焚烧火焰
火焰多么富饶
火焰肆无忌惮
烧红了村落和春天
更把一个书生的思念
烧成一片火海
去年今日
有人在他的正面
象一树桃花盛放
凶猛的火焰窜入了骨头
桃花桃花
天上有云霞    地上有桃花
漫无边际的桃花  
是女性覆盖大地的丰姿
我爱桃花
甚于它花
我爱的不是别的
而是灿烂的生命本身

映山红

听说一个国王的血化身为你
——这怎么可能
国王荒淫堕落
他的血怎会如此红火
你是大地的女儿
自己破土而出
开放花儿朵朵
国王昏庸丧国
他的血怎会如此烂漫活泼
看你被春风吹拂
多象一群春游的孩子
穿着鲜艳的衣服
看你被春风吹拂
仿佛漫山的红领巾跳跃欢呼
“国王之血”的故事
不过暴露了统治者
对权势的贪恋
与映山红的颜色毫不相干
花草树木代表普遍的生命
历尽磨难  
却生意盎然
让我来为国王
唱一支快乐的送葬曲
国王理应失败
花朵必须胜利
国王丧失国家
花朵遍地开放
大好河山属于花朵
风流人物我爱人民

血

火加水
并不等于熄灭
火加水
等于血
血对女娃说
让我来帮你
说完象一条红色的小蛇
钻进泥人的身体
小蛇在泥人的体内
穿来绕去
一具具黄土
真的活了起来
每个鼻孔
都象小风箱
呼哧呼哧
开始喘息
看啊    他们已经
从地上坐起
甩动胳膊踢踢腿
扭动脑袋好欣喜
男孩就是他们当中
他们当中的一个
他揉亮眼睛
看看世界
又看看自己
光景无边    太阳
正领着万物
唱第一支歌
红色的小蛇
越来越多
如同魔术
眨眼便成千万只
它们忙忙碌碌
川流不息
血的集市
一片兴旺
男孩周身发热
忍不住想干活
首先造一所房子
再垦一块地
种一片庄稼
养几只鸡鸭
但一切开始之前
还得摘些野果
因为他的肚子
已感到饿了
他在地上走来走去
身上汗珠如雨
太阳照出他的影子
影子不言不语
血忽然感到孤单
想亲亲另外的血
他抬头看见
树荫底下   
一位姑娘
正对他含情脉脉
扔下手中的石头    男孩
一把将姑娘搂入怀中
血啊血
找到另外的血
血啊血    血象岩浆
将两人吞没
血加血  
人类诞生
血加血  
一座村庄
和另一座村庄
鸡犬相闻
血和血
娓娓交谈
友爱的景象   
地久天长

白马歌

整场北方大雪的皓气
凝铸成你的光华
风吹动你的鬃发
吹起满江的浪花
站在陆地深处四望
天地合围
紧绷成一面鼓
将你蒙在里面
地平线在不远的地方兜着圈子
以包围你的方式挑衅你
——你所眺望的极致
只是广阔世界的背影
世界在所有的方向上
无限地展开   
它呼唤热血
象风一样喷发
天地紧绷成一面鼓
有谁在上面重重敲击
而回声在你的体内聚集
象暴涨的山洪冲刷着心室
渴望的形状就是风暴的形状
紧张    凶悍    不可遏制
它一旦形成
必将改变空气的秩序
你一声嘶鸣    扬起四蹄
凌厉的身影象宝剑切开大地
速度  速度
黄金般神奇的速度落入了你
生命的力量和方式被你深深把握
奔驰    奔驰    奔驰打开缺口
身体打开窗户    世界打开门扉
身体和世界豁然贯通
奔驰产生引力
东西南北连同万物    如道道支流
源源不断向你汇聚
在你的内脏中显影
时间也开始聚拢
过去和未来    在“现在”的枝头
开成一朵花    被你高举
——“现在”就是宇宙的胎儿
你的奔驰突放异彩
达到灿烂的高度
不为耕者的艰辛  不为骑手的骄傲
不为任何高尚或卑琐的主意
也不为自己    不为自己的激情
不为奔驰本身
没有任何目的    奔驰
是物质的原则滔滔不息
地为琵琶路为弦
谁人能弹
——你一投足
万朵铜菊花沿途高歌
山为阵营峰作兵
哪个敢破
—— 你一腾身
飞越千山如入无人之境
寥阔的天空底下
人类沉寂    昏然欲睡
唯有你的蹄声嘹亮
为我们打开听觉

李白.捉月
               
天上的月亮是你所爱
天上的月亮
又高又冷
水中的月亮是你所爱
水中的月亮
可亲可近
——终生漂泊的人啊
一生都在水上过夜
无数个夜晚
天高地阔    山河寂静
你一个人坐在船头
不知把心如何安置
——是放回胸膛
还是随手扔掉
今夜你又在为此彷徨
这时月亮悄悄靠近船舷
象一只解人的空杯子
接住你的痛苦
让它潸然流尽
月亮啊
水上孤独的夜晚
是唯一陪在你身旁的亲人
今夜    是最后的夜晚
最后的夜晚
是加倍的时辰
远更远
静更静
孤独更加孤独
今夜    多少人都睡在家乡
而江湖满地
只有你一个人
还漂浮水上
——漂荡一生
还没有找到埋骨的地方
饮下五十杯烈酒
你内心感慨激荡
最后的夜晚
是结束的时辰
站立船头   
眺望一生
荣誉或失败
你一概否定
骄傲和愤怒
必须确认
你歌唱过那么多事物
它们全都因此进入永生
你写下了一万首辉煌的诗歌
使一万座山峰和河流
变得光芒夺目
可你还没有写下自己的绝笔
今夜    你要用一个豪华的姿势
写下压卷的杰作
最后的孤独和友爱
一举投身明月
月亮
认得出今晚的绝唱
一身盛装    怒放水上
精心迎接诗人的死亡
＂怎能让诗人的尸骨随水流淌
诗人倾心歌唱    一生漂泊
别看外表十分狂傲
内心其实痛苦异常
他痛苦的根须
总是朝下生长
生时心灵不得安歇
死后身体应得安葬
一方小小的坟墓
权做鬼魂的家乡
我要把他接走
埋到天上
让诗人的死亡
把人类的夜晚照亮＂
鱼群抬着诗人的遗体
溯江而上
在江流的源头
升入天上的月亮
穿过一座月亮形的门
把他安葬在月亮的后花园

底片

一枚清淡的夜色
粘住了你的视线
一枚清淡的夜色
笼络了你的手指
——可吸引你的
并不是那小巧的夜色
而是夜色中的人影
那是谁
是你自己
还是另一个人
抑或只是幽灵的标本
阴影中的轮廓
如同月全食
你在夜色中仔细辨认
你念出一个名字    随即改口
但只要你念出一个名字
就有人应声而来
拍打你的肩膀   
喊叫你的乳名
坐下来和你促膝谈心
你认出一张面孔    随即否定
但只要你认出一张面孔
就会赶上一个人刻骨的爱情
他们终将偕老  
或是己然萍分
欢欣和悲痛的泪水同样赤诚
你低声嘀咕了几句
便有轻风吹过记忆的树林
往事开始浓密地摇曳
一枚小小的底片
仿佛时间的漏洞
汨汨流出岁月的音容
细节也许不很准确
情景却格外楚楚动人
感谢一枚遥远年代的底片
使我获得了小规模的重生

午夜    最容易想家的时候

午夜    最容易想家的时候
想大别山东麓的那座小山村
下弦月如何落下岗头的松林
想清贫的池塘
怎样怀揣几颗穷苦的星星
半梦半醒
想几幢高高低低的房屋
都有一副黑阒阒的面孔
却眉目不清
其中的一间
醒着我的母亲
此刻    它因思念远方的儿女
正发出轻微的叹息
窗棂外    银河压低波涛
悄悄流过树梢



大别山诗刊
稿件来源：约稿
本期责编：清凌竹叶，若 诗
中国绿色诗歌写作基地


公众号ID：dbssk2007
主管单位：中共六安市委宣传部  
主办单位：六安市文化广电新闻出版局（体育局、版权局）
法人代表：魏武
总    编：碧宇
微刊主编：小芹
博刊主编：清凌竹叶
微刊副主编：汤圆、若诗、江苏叶开、26桥
博刊副主编：程东斌、极目千年、紫陌雪寒
站长：高山松
执行站长：山野浪人
副站长：松山居士
编委：碧宇、小芹、清凌竹叶、高山松、山野浪人、松山居士、26桥、汤圆、江苏叶开、若诗、琪轩、紫陌雪寒、周曙光、程东斌、极目千年 、碎笔
地址：安徽省六安市佛子岭路皖西博物馆西二楼
邮编：237001
电话：0564—3370065  0564—3370067  
网址：http://dbssk.xlwx.cn
公众号ＩＤ：dbssk2007

水草

欣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