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水心荷的诗——216

高山松

清水心荷的诗——216

◇空巢老人

那只夜猫，刨开瓦片上的伤口
从裂缝中漏下的月光，迟迟不肯入睡
他，坐在古老的阁楼里
想象飞翔成功的风筝
以鸟的姿势，掠上云端

一个梦，枕着胳膊
斜倚瘦骨，听微翘的风声
带走擦肩而过的尘埃
他的阁楼，鸽哨已远
梦中的风景渐渐长出嫩芽

每到夜晚，孤独开始飞翔
那么多的世俗，已经没有多少烟火
可以挥霍了
那个老式的窗台上
慢慢积聚的寂静，依旧契合他此刻的内心
一些潦草的脚步声
一边走着，一边扔掉剩余的时间

◇等，或念

二十六年了，老屋门厅前
放着一张条桌，二张长椅
椅上，春风坐过，夏雨坐过，秋月坐过
叶子、雪花也坐过
坐得最多的，是二位老人
一个老态龙钟，另一个有点痴呆
现在，他们的头发花白，行动迟缓
分不清有盐有味的生活
现在，他们有时清醒，有时糊涂
弟弟啊
你若现在回来，叫他们一声爸爸、妈妈
也许还有可能答应你
他们坐着坐着，一个人的名字就从口中掉下来
当我敲出这个名字时
一辈人的一截愁肠，被我找了出来

◇一片雪花正在路上

必须慢下来
小雨清凉，阻挡不了六角形的祝辞
在天空集结，云朵越来越重
若再不托运飘起的衣袂
洁白的身世
定会被小北风吹乱

冬天来的太快，天空很低
停在半空中的故事
迟迟不肯往下讲
当我从云朵里起身，你不接住我
又怎能知道
我归来的路线，是你手心上
一条清晰的掌纹

◇影青之念

没有人知道
一个王朝的悲欢，会以一枚影青执壶的形态
陈封曾经的离合，宋朝的风
从湖田的早晨
吹到现在，吹成一个悬念

宋词中那一阕平仄的韵脚
填写着与日俱增的寂寞，我知道
你帽檐的剔花
是清晰的静，是琵琶的尾音
是发酵的粮食、发酵的岁月
是执手的日子里，长出来的眷念
是向晚的钟声中
筛出的月色
是那个东倒西歪的夜晚，埋下的伏笔

春风一过，那些沉醉的人就醒了
多少光阴，从壶里流走
釉彩的灵魂，从七百多年前的湖田
返回
如今，谁能占卜出一把壶在历史中的盛衰？
一枚影青之念，“流畅而又疑窦丛生”

◇路过春天

为了路过你
我把一颗干净的心，放在车上
去年，我写过、摸过的那棵桃树上
我贴出的寻人启示，已经旧了

和你有过亲密接触的人
把风豢养在桃枝上，画着出走的弧线
那么多说普通话的蜜蜂
终是没有走出那条路

其实，一只蜜蜂伏在桃花上
“就是一枚飞翔的词栖息在诗歌的枝上”
先把香气用完，从一些花的脚步中
放大春天出发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