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佳诗人】草根面孔（组诗）——253

孙梧

文/孙梧

●老村支书

他不是真正的男人。朝鲜战场的雪冻伤了右手
左手点杀了四个美军。裤裆还是被弹皮削去了命根
复员回村，他宁愿年轻的身躯植入田地，植入农村
他让欲望，从脑海中遗忘，只剩下三十年的夜晚

他不说寂寞，只谈战天斗地
挖沟填土，整顿农田。他甚至不愿意
谈及那个拾荒的女子和她的孩子
为她们安置的家
他也不说女子的脸有多丑，孩子的打闹有多烦
83年卸任的那年，他搬过去
93年，他把自己搬进了墓地
墓地中还埋葬了军功章、几粒弹壳
以及灵魂，以及一根木制的精美假命根

●打工仔李玉强

每天，他都会趁太阳没升起
随父亲去田地，庄稼收获了一茬接一茬
除去种子、化肥、浇地耕地的费用
他的汗水付出只能换取一件过冬的棉衣
后来，他随二叔种植大棚
日夜住在棚里，不知道风的流向
只知道热了就把盖棚打开，冷了就烧把火
他也尝遍了催熟药、增产药、避孕药的百味

后来，他离家出走
在城里干建筑、当小工，做服务生，谈情说爱
学会了吸烟喝酒，K歌
左手经常牵小丫头手，右手持手机谈笑风生
肩膀扛住了游离的梦境
当年名落孙山的他，偶尔也去图书馆逛逛
在租住的房间，在床灯前，也会辗转反侧

●写诗的王一存

白天，是一个农夫，种点庄稼和蔬菜
把自留地整得昏昏欲睡
晚上，是一个思想者
眼睛陷在夜空，院墙外的树林安静
除了那些书，还是一地的书，有的读破了
灯花出自油灯，看起来是两朵，其实是一朵

父亲早逝，母亲的眼睛也早已失明
高中毕业后的他选择了回家种地
诗打开一个人的内心，便成为最安宁的日子
总是把青草和忧郁，放在前额
总是面对田野、盛开的野花、一盘咸菜，喝得酩酊大醉
草屋是旧的，碰破的伤口是新的

上次我们吃饭、喝茶，谈论诗歌和中学时的回忆
这次只谈外村那个离过婚的女人
怀里垂下的一对乳房
他眼里闪过一丝亮光，然后躬了躬腰
说：算了，单身惯了
还是写写麦地，和麻雀栖落的这个村庄

●养鸭户刘兵

许多事物还保持原样，有的不停改变。比如
村里的房屋、地里的庄稼，村边的那块闲田
刘兵是村里没有外出打工的人
07年，他承包了那块地养鸭
投资两个鸭棚靠的是贷款
一年四次，每次养5000只，28天的日夜让他尝尽甘苦

五年的时间，两个鸭棚换成十个
而立之年的他还清了贷款
治好了母亲的病，娶妻生子
五年的时间，风早把村后的高山磨砺得冷酷、平静
他的鸭棚也经历过风暴、雨淋
经历过瘟疫，甚至血本无归
从一个140斤的汉子变成消瘦精干的男人
有人在意的是白天飘着的臭味、晚上阵阵鸭叫
他看到的是鸭苗快乐的成长
有人在意流经过河沟的污水
他数算着饲料、干净的饮水和气温

城里人喜欢吃烤鸭、清水煮鸭
每次和他通电话说起这些事
说起蛋氨酸，赖氨酸，糖皮质激素，生长激素
他就一直沉默不语
前段时间回家，发现他拆了鸭棚，重新种植庄稼
四周还栽下杨树，他说孩子大了

●支教员小薇

后来，我在诗句里，写下崮山村
一个支持希望工程的城市女孩
写下声母、韵母、普通话
纠正了好久的家乡话
写下山坡、野花、地里的麦子
你站在田埂边被风刮起的裙子
写下小人书和书包里的梦想
写下你病逝的那天，全村人为你送行
天空专门降落的那场雨

后来，学校的十间草屋拆了
崮山村的学校也撤了。
操场变成宅基地
现在的孩子们得走六里路到乡里求学

后来，我到你所出生的那座城市
我做了一名小学教师
教城里的孩子读书，写字，幻想
说起家乡的草，我就告诉他们多高
说起院子的花，我就说多么艳丽
说起你，我就在你家的门口流几滴泪
你妈总是问我：先生，你有没有见过小薇

孙梧，山东蒙阴人，山东省作家协会会员，山东省青年作家协会理事、主席团成员，“临沂诗群”重要成员之一。出版诗合集《辛卯集》,主编《诗民刊》。现居临沂。
地址：山东临沂金雀山路60号地税局  孙晓蒙  
邮编：276000
联系电话:13953922006
电子邮件: sxm539@126.com
博：http://blog.sina.com.cn/u/1237907292

高山松

谢谢孙悟支持，亮灯编号。

孙梧

友松，客气了

小芹

欢迎参赛！预祝取得好成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