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别山诗刊》微刊总27期‖六安诗歌方阵‖程东斌 黄圣凤 木子作品

西窗竹

微刊总27期‖六安诗歌方阵‖程东斌 黄圣凤 木子作品

2015-05-22 松山居士组稿 大别山诗刊


程东斌，男，1970年生，安徽六安人。中国诗歌学会会员，安徽省作家协会会员。作品散见于《绿风》、《诗选刊》、《诗歌月刊》、《中国诗歌》、《参花》、《星河》、《大别山诗刊》等；诗歌入选多个合集和年选；诗歌作品多次获得诗赛奖项，《寻根》一诗曾展览于北京地铁四号诗歌馆。诗观：诗歌是心底的一池清泉！

老屋的燕子（外五首）

远远望去，夕阳中的老屋像一只陶罐
那一滴远游的墨，一滴蠕动的虫子
忽上忽下，忽左忽右，用指甲缝中那残留着的
故乡的泥，和着温热的泪
来粘合，来缝补自己瘦瘠的襁褓，以及襁褓中的
恣意的奶香和鸟鸣
　　
泡上一杯新茶，一泓清澈沸腾的井水
翻滚着故土的光影。轻啜，凝思，我不敢
咬破任何一枚嫩蕊，里面贮存的月光
泄露出来，足以让我溺水；那香中的苦
会让我泪流满面
　　
端坐于老屋前，我捧着故乡的血脉
在低头饮茶的刹那，一道黑色的闪电
掠过水面，紧接着，我的双手翻起了波澜
是它，还是三十年前的样子，俊俏而轻盈
那就是我的伙伴，我的燕子
　　
燕子在我的头顶绕了几圈，呢喃着，引领着我
来到屋内。燕巢，一座沧桑的城堡
固守着原来的样子，一架房梁
撑起你我共同的家
燕子啊，原谅我长时间的缺失，也谢谢你
为我保留着家的位置


1
种植木棉的人

大江以南，你在种植着木棉，大江以北
我也在种植着。木棉
那是一种神物，是我们的宗教
　　
你我素未谋面，我却能听到你的木棉摇曳身姿时
骨骼的细响，以及花开的声音
云端之上，那互联的天空中
飘动着清丽的白云
我都能清楚地辨认出
那就是你种植出来的花朵
　　
我年年收获着饥馑的叹息，大把大把的木棉
最后成了枯柴，被我塞进了灶膛
熊熊的火焰，萦绕于我的瞳孔，久久不散
我常坐于膛口，与涅槃的木棉对坐、互语、燃烧
不知不觉中，我胸口的旧疾已经痊愈
　　
你要来看我，在木棉花开的时候
我欲来接你，你说：不用，车站广场的大理石太硬
长不出一棵开花的木棉，你只需
站在木棉地里，站在
靠近水井边的那株木棉旁，等我


2
恰似故人来

大雪飘飞的时候，我在屋子里擦拭着
一面镜子，沏好一杯绿茶
将早些购买回来的鲜切花、剪刀、器具
逐一摆好，等待一位故人的到来
　　
我一边忙碌，一边观察窗外的一场雪
是否铺好门前的道路，我不允许上面有梅花
滴落的痕迹，以及鸟雀的足印
　　
我熟悉而陌生的人，落满白雪的道路
虚席以待
我胸腔经年的积雪
需要你的踩踏，你的体温，才会融化，才会生动起来
雪有多深
我写意人生的宣纸就有多厚
　　
你进门时，首先得让你照镜子，提醒你
抖落掉头顶上的每一朵雪花，不能让雪花找到
生根的土壤，再给那杯茶水续上热水
让你驱寒，驱除你久居异乡的气味
　　
最后我俩将一起完成那盆插花
它的造型一定独特而陡峭，架构沉稳而灵动
色彩明丽而妖娆。完工后，我们会相视而笑
你说我是个花艺师，我说你是个诗人
　　
我久久地凝视着窗外，妻子忽然问我在等谁
我说：我在等二十年前的我


3
上坡起步

从母亲体内的一粒细胞中
开到今天，开到这道坎坡的一辆车
四十二年了，照亮夜路的大灯
一只明亮，一只近视
抵御岁月侵蚀的漆面泛出
根根白发般的裂痕
　　
这道坎坡，前世中
就蜗宿在我的身体里
我不断地推开它，
它却像一只球
滚远以后，顷刻又落到我的眼前
　　
此刻，我无力推动它
它也失去了弹性。我走出自己
下车观望：坡度没有想象中那么大
风里有飘落的叶子，沾满着阳光
落在坡坎上，继而被风吹走
　　
转身上车，我积蓄着力量
紧盯着坡道上的三道黄线
找点，停稳，起步，一声轰鸣声之后
我第一次翻越过了自己
骤然间身体裂开口子，飞出
无数只黑色的鸟
我知道，那些是栖息在身体里的
经年的落叶


4
凿井

每天深夜，我都在月光下
凿一口井，每深入一寸
月光便探入地里一寸，继而
它会抚平井壁。月光里有水，地底也有水
我无法分辨。混在一起也是水
发散着孤独的气味
　　
偶尔有几个夜行人来到跟前
跟我打招呼，他们的额头
闪闪发亮，犹如萤火虫一样
他们说我的额头也有火
只是我没有翅膀，眼睁睁地
看他们飞抵夜的神秘处
　　
井水清澈，月光又将它镀成了
一面镜子，让我洗过脸后
又能清楚地发现自己越来越苍老的容颜
　　
井凿好了，深度和我的身高齐平
我骤然发觉我被井活埋着
作茧自缚，引火烧身，这些隐喻
让我有些不安，终于在一夜
我将这口井从地底拔了出来
　　
月光没有洒进井里，因为
一次站立，霎时就变成了烟囱
而我在烟囱的影子里
将一根根枯柴塞进灶膛


5
晚归的人

她裹住耳鼻，冬夜的风雪
混着锋利的话语，身体一次次地
被工厂透支，行进中的电瓶车
灯光也透支着，落在雪地上
像一块玻璃叠在另一块玻璃上
一块要回家，一块仍躺在冰冷中
体会着身体里发出的
阵阵尖叫
　　
他沉溺在他的恶习中，抽烟
写诗，手指间流淌着哗哗之水
亮如银，十个指头有十个洞
他常常俯下身子，朝洞里呼喊
竟听不到一点回声
　　
洗洗睡吧，鼾声如雷的是她
他失眠着，夜如分娩后的一枚卵
他倾听着鼾声跌宕起伏
一次次堵住夜的裂口



黄圣凤，中国散文学会会员，安徽省作家协会会员。教师，硕士学位。个人创作作品一百多万字，在各类报刊杂志发表文章300篇（首）。出版的个人文学作品集五部：《野菊花的秋天》《一路轻歌》《一棵树的穿越》《凤的江山》《等一朵花盛开》。作品被收录《中国美文》《中国散文诗》《中国当代诗歌精品大系》等几十种选本。文集《一棵树的穿越》被同济大学、中国石油大学、中山大学等十几所高校图书馆收藏。散文集《等一朵花盛开》全国新华书店上架销售。作品《让兄弟姐妹都开花》获得中宣部文艺局、人民网、新华网、光明网“讲述中国故事”全球征文二等奖，入选中宣部向全国重点推荐的51部文艺作品。作品还先后获得过“孙犁文学奖”散文大赛二等奖、“林非散文奖”最佳散文组章奖、安徽省首届散文大赛•江淮散文大奖、安徽省“金穗文学奖”一等奖、《人民文学》《诗刊》社联办“观音山”杯全国诗歌大赛优秀奖、六安市政府文学奖以及其它各类奖项30多次。


一枝斜出墙外的桃花（外六首）

桃花的心，有谁懂得
一刻停不下来的时光将她封杀
这些桃花倒还不怕
　　
最怕的是那一缕目光不来
日日祈盼的目光
如果不出场
破釜沉舟斜出墙外的心
就辜负了
　　
风也许懂
吹了她一下
又吹了一下


1
春天来访

是谁，触碰
一枚种子
一枚枚种子触碰土壤
所有的绿意奔走
相告
醉人的消息撒向原野山岗
春天来访
　　
是谁，触碰
一朵花蕾
一朵朵花蕾触碰阳光
所有的笑容相互
传递
姹紫嫣红瞬间开遍
春天来访
　　
我拿什么回访
试用一朵桃花可行
用一簇燕子的呢喃可行
要不
就用我骨子里一脉热情
把春天照亮


2
白云之上

远在天外近在舷边
白云你如此追随
叫人拿什么去遗忘
　　
小小的掌心有那不安静的一枚
攥也攥不紧撒也撒不掉
数不清的碰碰撞撞潮落潮涨只好
只好抽身去远航
而远白云也撵不上的远
又在何方
　　
你停在掌掌伏在胸口上
我在椅子上
椅子在船板上
船在海上
而整个大海都在重重包围的
白云之上


3
清明时节

深埋母亲的土地上野花一片
比远方更远的天空蔚蓝无边
我们放下竹篮，燃起火烛
火光里纸钱长久喧响，飘飘荡荡，直达
世界的那一面
那一面，母亲口衔稻谷、头戴麦穗，织布纺线
　　
母亲并未走远
母亲的门前野花一片
母亲约定每一个清明孩子们一起来
母亲以四月草的姿态，端坐于坟上坟下，坟前坟后
　　
有一种相见，春意葱茏
有一种相见，绿满人间
只要有草的地方就有母亲
我们踏着深深浅浅
去会那牵牵念念
　　
清明时节
上帝将阴阳之门开启
所有曾经逝去过、冰冷过的
今日旧梦重圆


4
有一些时间是安静的

有一些时间是安静的
比如这清晨
南瓜藤在卷须
小白菜在抽薹
很多蚂蚁在地上爬
蜜蜂们忙得开开心心
　　
这样的清晨
晨曦在化妆
露珠在饮酒
所有的树都努力让叶子变得油亮
　　
檐下一盘蛛网
时光都挂在它的缝隙上


5
读《聊斋》

坐在老榆树下，准备
与夕阳决裂。叶子探头探脑
诡异地笑。不知道
有多少古老的生命，神出鬼没
但我清楚
自己的身体装着古怪的幽灵
　　
灯火次第亮起
很远。我无法通过一个窗户
与灯光下的某人对视
我坠入诡秘的聊斋不醒，很多狐媚
在星光下，翩翩起舞
我不是书生，却坚信
书生的灵魂里，有我的前生
　　
打开一道门的缝隙，就
打散一段青衣寒士的长眠
灰色的鸟影
穿透我的呓语。我的白日梦
紧握着
蒲松龄的梦与醒


6
我想用最世俗的方式爱你

枕边长满了黄瓜、豆角、小白菜
从梦里长出来。因为爱你
我喜欢种菜，喜欢用绿色无污染的深情
收买你的胃，收买你赞誉的眼神
　　
爱看你洁白整齐的牙齿，所以总想惹你笑
喜欢屁颠屁颠跟在你身后
眉飞色舞地说话
不管你是不是忙得根本没听见
我喜欢调高嗓子的音量
把头探出被窝喊你
喜欢你递上白开水的时候
对你眨巴眼睛
用骨头里面跑出来的妖媚，焚烧你
直到成为废墟
　　
喜欢打捞沉船
把那些在岁月里沉淀下去的句子
热乎乎地拽出来
放在你的鼻子下面指给你看
看陈年有过的泪水和欢颜
　　
渴望我们一直住在小院子里
小路长满草周围都是花
蚂蚁搬运粮食费力地爬树
蜘蛛躲在旮旯里结网
我们在树下
很安静。很安静地看
暮色一点点围上来
你拍打着衣衫站起
我笑你越来越拖沓的肚皮
你说喜欢天上鬼精鬼精的小星
贼眉鼠眼，想吞了月亮
还美其名曰“追月星”
　　
想用最世俗的方式爱你
对你大呼小叫
还希望耳边总是你的
轻声慢语



木子，本名鲍德英，女，安徽六安人。诗歌曾在《大别山诗刊》《当代精美短诗百首赏析》《炎黄诗学》《淠河》《白天鹅》等以及网络诗刊。安徽省皖西诗词学会会员。

缝合（外五首）

一道血肉模糊的重创伤口一次缝合
刀子血钳带钩的针
都在伪装高深莫测
在露骨的地方覆盖一层温柔的言语
　　
也问一些题外话保持平静
剔除表象以外的多余
或者在模糊浅意识里保持清醒
麻醉将疼痛驱赶到身体以外
　　
我想起了小时候和姐姐一起放牛
经常摔的鼻青脸肿
姐姐吹一口气疼就减一分
　　
从没有留下缝隙裂痕
现在你的伤口我来疼


1
一个拾荒的女人——记中阳县一花甲老妪捡破烂供孙女上学

一个不在乎走在生活边缘的女人
在繁华遗弃的角落里一直寻找的女人
　　
掰着手指计算不分昼夜地捡拾收集
雨天撑起一把伞夜晚分清黑白
　　
柔软的肩膀挡万顷风雨
一只大口袋贮存全部旅程的艰辛
将牛奶的瓶子装上面包
将啤酒瓶子兑换亲情的欢笑
　　
其实，可口可乐优乐美淘宝都没那么重要
幸福就得这样一点点的积攒
只要心中有阳光生活就一直那么美好


2
一个磨刀的老人

整个冬天，磨刀老人的吆喝声
一遍又一遍在耳边回响
他要唤醒所有熟悉和不熟悉的人
以及有刀没有刀的人
　　
他年轻的时候
一个外乡女人给了她一把刀
让他磨去了所有的棱角
以至于一块坚硬的石头也磨出了浑浊的泪
　　
这些年
他默默地揣着刀
自从孩子走失的那天起
他藏刀和磨刀的功夫大不如前
　　
他走神的时候
有人提醒他别用手指荡来荡去
留着这双手
将扎在心上的那把刀拔出来
　　
可他即不能抽刀断水也不会快刀斩乱麻


3
一个修鞋的老人

在一座城市虚假的繁华里
他把自己和零碎细小的物件
放在一起不祈求
耀眼的位子更不希望被遗弃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生活像他手中的机械
缝纫机
没有故障就是晴天
　　
风雨来临他像一颗老树
弯曲却从不低头
手中一根长线连接着街坊
一罐胶水黏贴着亲情
　　
上帝偶尔从这个拐角经过
给予他谦卑高尚的灵魂
回报微笑却未能
把脚下潮湿凹凸的地面抚平
　　
其实，他手中的锤子钉子
不是为了敲打钉紧
而是给日子翻新


4
你一直与春天擦肩

新春的第一天
白杨茫然地站在路旁
望着一条河流淹没痛的声音
我的姑姑在此刻走失
　　
多年前您翻过山峰
又陷入沼泽
攥紧
一根枯藤苦苦跋涉
　　
您让一只信鸽传递佳讯
描述您满满的幸福
掩盖您如秸秆的身体
唯一的空房子
　　
当您接近灯盏的窗口已精疲力竭
躺在红彤彤油漆棺木里
您安详的样子仿佛躺在温暖的阳光下
绿茵茵的草坪上安然入睡
　　
也许您的灵魂去了天堂
而您的身体却又被深深地
埋进土里
姑姑您生如夏花死如菩提


5
远去的背影

在你走之前
面朝我的
风景也是我的
　　
当距离慢慢拉开
南辕北辙的旅途竟然
没有一个中转站
　　
偶尔一声燕鸣
让风吹的很轻
冷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我不知道
　　
你说，北方的冬天冷酷
眼泪
捂不热那长长的冰城
融化不了整个北国雪
　　
只是一瞬间就无话可说
多想告诉你其实
不做鸳鸯藤还可以
是忍冬花
　　
却原来
不是天涯咫尺
而是咫尺天涯
　　
一个人的站台昨天和今天
来来去去而我眼里
满满的全是你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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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期责编：松山居士、该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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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航

沙发！很高兴又认识了几位优秀诗人！祝福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