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别山诗刊》微刊总06期‖护山人‖纪开芹作品

妖精婆婆

微刊总06期‖护山人‖纪开芹作品





纪开芹诗选

纪开芹，安徽寿县人。安徽省作协会员，六安作协会员，《大别山诗刊》副主编。有作品入选《诗刊》鹳雀楼杯获奖作品集、《诗选刊》2014诗歌年代大展、《诗歌月刊》、《绿风》、《特区文学》，《新诗》以及各种年度选本等。曾获全国各种诗歌赛事等级奖。


纪开芹诗歌十五首

《我来过》

该说什么好，我曾经隐去
现在归来
这些年，多少事物把时间当做一生克服的困难
我摊开手掌，影子便落了一地
鸟儿不是飞过
是风，掠过空气发出震颤
若说有痕，那一定是卷起的尘沙迷了你的眼
其实无痕，万物不过点点头
就像我和我的同事们
我来过，像阵风
天空不会动容，你只需裹紧衣服
我要对淡泊的石头，水中浮萍
说我来过
在这里，它们安静得像黑暗的内心
只关注石头的冷，河水的冷
但我要像秋枫叶子，将不断地练习色彩调配
——尽管没有谁会在意
.
《春风的江湖》

春风在吹
此时的风掌控整个世界
校园空旷，屋宇间储藏一些回声
她站在避风处
感时光易失，涕泗横流
什么才是理想？
从热血沸腾到索然寡味
春天，不过一杯酒的功夫

朝顶晨露，夜披星光
时间在她的脚步里一成不变——
生活是静止的
昨天仿佛前天，前天仿佛今天
只不过，春风吹一阵
她的白发便多一根

不再惧怕江湖翻滚
一滴夜雨正归于平静
泥沙俱下。而在山中，春风吹啊吹
沉默的石头
这些坚硬的躯体不为所动
春风只在尘世，一点点将她侵蚀
.
《喝酒归来》

喝酒归来，月光那么白，时辰也是干净的
万物沉静。世界一直小下去
直到成为一个点，被我攥在手心

风没有止息之前，河水一直不平静
生活就是这样子
——他们反复跟我说

我在冬夜十二点踏上这条船，看见波光的河面
有许多脚印。动物的
植物的，这些卑微的足迹在河水中起伏

它们如何趟过这条河？这些仿佛是突然而生的问题
在微醺的河面上
闪闪烁烁。也许，这才是一条河的秘密

在这个干净的时间里
我喜欢浅事物
比如东河上的月光，比如微醉，或者轻飘飘的思维
.
《陡峭》

生活的斜坡上
我看到他们不断滑落，跌碎，不知所向
他们对我说，日子是陡峭的
比日子更陡峭的
是人心

我不热衷于攀援
也不会滑倒，和众多草木一样
只牢牢坚守脚下的土地
把目光归还给仰望
把四肢归还给自然

事实上，我感到很快乐
风吹着过去，曾经的裂痕不再新鲜
许多事物都在风化
它们边缘模糊
我所看到的陡峭也渐渐舒缓
.
《大风起兮》

校园里灌满大风，学生在朗读
他们的声音让早晨
更加新鲜
我凝视一面旗帜
它流动的波涛如滚滚黄河

大风吹，这来自春天的长啸
穿过胸膛。大风和旗帜一样是火红的
这些年我一直将日子过得灰苍苍
——偶遇大风
这种相见真让人欢喜

一波推着一波，大风在喊我
它脱掉我的长袍
吹掉内心疲于应付的舞台剧，吹掉云和雾
甚至，轻易地吹掉多余的皮肉
我仅剩下这一身骨头

我和学生一起将大风吸进去
风在体内掀开旧日时光
那时，我就像他们
那时，没有人带着我顺风而走
将声音送出很远很远
.
《许愿》

我常常对着天空许愿
这时候
阳光总为我暖暖地照着
月光为我清凉皎洁
我发现自己双目晶莹
无数颗星子在其中流连
使我更加看清
遥远的蓝与最近的绿
它们是最美的颜色
我从蓝的深邃中懂得宽容
从绿的沉静中懂得生命
我在祈祷
仿佛它们是一座山
山脚下，有一群
活在这两种色彩中的人
.
《隐遁》

空气中隐遁
隐去四肢，只留一颗头颅
它一定要有感情，要能感受春天
面容是绿色的
这样的脸适合在自然中
或者皱皱巴巴，仿佛一块朽木
将记忆托付给鸟儿
在一些破旧的故事里沉睡

隐遁起来，让世人再也找不到你
做一尊虚无
没有人能将你从这样的美学中拉出来
永远和尘世隔着距离
可以放浪形骸，做逍遥游
上天，入地
万物皆为好友

悲伤时一定要像深幽的山林
保持寂静
欢笑时可以松涛阵阵
——你的心灵只向自然敞开
但人类看不见
那一波一波无形的电流
.
《这儿只有我和我的透明世界》

我对世界的幻想由来已久
作为微小生物，从不敢过分要求
我喜欢简单的东西
比如星子，比如一天到晚含情脉脉的水珠
它们除了明亮，什么都不会
我除了看着它们，什么都不会

有时候我很快乐
阳光在我的意念中，被装进一滴水
微弱而亲切
所有事物都藏起瑕疵
我甚至欢喜，觉得我所看到的
都像春天一样干净

我就是一只虫子，通体绿着
我的眼睛是绿色的，看到世界就是绿色的
四肢是绿色的
走过的每一个足迹就是绿色的
包括每一次心跳
都散发出绿色的清香

多么美好呵！四周纯净得像一块玉
我在其中
一滴水是一滴水的影子
我是我的影子，互不干扰
只是有时候，为了找到温暖的感觉
我将自己搭在它身上
.
《这些蒿草》

你们使劲地互相推挤，不知不觉
就精疲力竭了
乖，不要这么慌张
风吹来时
我知道它们会折断你的身子
现实很残酷，那些“呜呜”声都不是假象

没有选择好活着的方式
害怕孤单而聚在一起，又因为狭隘而互相疏离
总有一天，你们会像我一样看清周围
用几粒草籽打发掉今生念想
那愿意生根的
注定要承担所有厚望

你知道我热爱生活，陪伴我贴着大地
阳光普照并不好
我们会成为干瘪的灵魂
雨水充足也不好
没有了光合，你我将永世匍匐
哦！植物们慢慢死去，世界最终越来越空旷

我想我还是低下头来，永远地
看着你
——亲密的伙伴
我潜伏在你的脉络里，跟着你一起在低处
对着某个方向开着花
什么都不会改变，不管我们存在
还是消失
.
《今日，春分》

必须赶在午夜之前抵达
再过一会就不是春分了
这一刻很奇妙
我站在阴阳之间，看植物们展示自己

一切平静而安逸
每一朵花的身体里都有春风穿过
它们经过时
那些花朵害羞地掸了掸花粉

我的念头小鹿一样地乱跳
你可以说春天是魅惑的
植物们也不安分
在黑夜里，它们无所顾忌地绿着
.
《这样的目光》

你看我的那一刻
我突然觉得春天很近。我的鲜花在你头上开着
春风为你吹。一段时光回溯
我陷入许多年前，觉得南风
从口中徐徐呼出

这孩童的纯真，无可比拟
你的沉默灿若星子
简单到只用一缕光便可照亮我一生
当我沉醉于黑色的玛瑙
心底却有洁白的云朵飘来飘去

宝贝，心神不宁时
从你的眼睛里
我就会看到自然馈赠的幸福
“那是孤独之中的福祉”一位诗人这样告诉我
于是我从容淡定，直到青苔将我包围
.
《敬拜一棵国槐》

马路边，沿台阶向下八九级，过草坪
有一棵国槐
没有叶子，没有皮肤
没有锋芒和尖锐
一身轻松地站在滨河公园内
如果没有看到它面前的灰烬，没有这些香客
我可能不知道
一棵槐树就是一尊佛

周围堆满灰烬
木鱼声从枝桠间落下来
许愿的，还愿的都怀揣虔诚
跪拜，叩首。挂在树上的丝绸灼灼其华
他们看一眼红绸，再看一眼槐树
觉得这就是整座庙宇
诸神已来到跟前
.
《茶经》

三月，背着茶笼进茶肆
准备好风炉（一定要用铜或铁铸成）
取白莲泉水，点燃湘竹，煎茶
水要三沸：冒鱼眼，冒连珠，松涛阵阵
能恰当抑制感情
要加入葱姜枣橘皮茱萸薄荷
——各种况味
有知己三五，酝酿好情绪
然后，一起相对而坐
等半扇窗户上显出桃花影子
等月亮微白群鸟休憩
端起大碗茶。看沫饽像枣花落在池塘中
又像新生浮萍
不谈俗世，谈笔墨纸砚文字枯瘦
最后，我们越来越轻，两腋习习生清风
羽化成仙
你可以来祭奠我
但一定要在墓前放上茶炊
茶要重，要白，要新，要无悲无喜……
.
《如果》

头如果再低一些
孤独就会顺势跌落
秘密被撞击
甚至变形
稿纸上忧伤的句子
以一滴雨的形态铺展开来
而清凉的月光
则会配合你失血的脸
漂白了灯盏
.
《北风也是温暖的.

夜很神秘，比夜晚更神秘的
是北风
万籁俱寂中，将远方的动静传到耳边
我聆听北风从内心踏踏奔过
这些转瞬即逝的豪迈
我怀疑，是由巨大的空寂造成的

已经很久听不到你的消息
落叶全部归根
——至于日子是否葱茏，并不重要
大片落叶聚在一起
就会燃烧
一小堆火焰会让你感到热情

那么多落叶都摸黑回家了
北风翻卷
你浑身上下挂满疲惫
也一步一步地回来
每走一步，我的内心便震颤一次
现在，让我把北风含在嘴里
它们将穿过胸膛，给你以血液的温暖


稿件来源：约稿
本期责编：小芹、西窗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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