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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心菜
我记得那些蔬菜被一箩箩背出来的时候
从头到脚都是空心的
家里的人有时称它们为蕹菜 竹叶菜 或者空筒菜
这些杜撰的学名让我觉得辛酸
甚至诚惶诚恐
在厨房里 亲人们举着锅碗勺根向它们
并排鞠躬 舌头里细小的味蕾软骨朝它们示意
当它们被成锅炒熟列队穿过堂前的时候
朴素的光辉就紧紧贴着
几块热气腾腾的餐盘
我已经吃厌了这类食物
躲在黑白电视机的后面 将音量调高
把没有头绪的事情缠在一起又解开
对它们弃之不理 而我还保有青春
头顶上只挂着一根空荡荡的悬木
万事万物还在身体里勃发生长
只担心自己坐久了 面对满桌的空梗子
五脏六腑都会跟着泛滥成灾 都会脱去光秃秃的骨头
像一群倏然飞离的鸥鸟 偶尔 这些空心菜幽幽的哭泣声
就会回到我的嘴里
城市里的苦菜苗
他们从乡镇田沟里挖来的苦菜苗
是用那种独轮木板车一捆捆搬运到城市饭馆的
对于它们 我只是沉默的旁观者
热腾腾并冒着清香的苦菜苗总是无人问津
便肆无忌惮地凉下去 盘子的瓷边
也坦然暴露在清冷的绿色里
十多年来 我经历过无数次这样的场面
却迟迟喊不出它们的名字 只能用“这类或那类蔬菜”替代
也不知道这些被生活安顿的苦菜苗
会在哪一个人的眼睛里分裂出新生的痛感
在这座横贯着镂空流苏塔的著名城市里
远离乡镇数百里的餐桌上
将不会有一个人知晓
姐姐的年关
你总是越不过年关这道坎 大家都这样说
小桐树苗年年拔高 你的声音也开始变得圆润
还是南方女性那种温软的口音
都说二十六岁是谈婚论嫁的好年纪
背上行囊 大可离开这片苦涩的村庄
我亲爱的姐姐
去年的今日 你抱着一堆桐树苗 莴笋
将自己牢牢栽在老家的后院里
大伯用一串红鞭炮将你围困起来
你躲在中央越陷越深像一只受惊的火狐狸
那个晚上 你足足嚼烂了小桐树苗的根部
把莴笋上粘连的盐巴
也一粒一粒地啃下来 咸涩的味道
游遍了五脏六腑 就差年三十的烈酒了
后来你透过门栓 看见从城里归来的亲戚们
谈笑风生 晃晃悠悠地
着实都像一颗颗塑料纸包装的糖花
可你依旧顽固地坐在后院里
把头发埋进膝盖 挽起被藤瓜水打湿的衣袖裤管
大块黑土胎迹像死去的蝉壳一样从身体上滑落
那时你才惊讶又难过地发现
新年就要来了
父亲的铜币
所有的十月 都从日子里慢慢抽离出来
父亲正坐在一台电视前 掌心里是被他的指甲
磨得发黄的铜币 几枚鲜亮的毛泽东仿古徽章和紫砂茶壶
齐齐地摆放在玻璃茶几两边
父亲是一个喜爱收藏古物的人
每到深秋 窗外大片落叶的金黄
腐烂在几棵老藤树的根须内 铜币又被父亲
往掌心里用力挪摁了几英寸 它们全陷落在黑暗的肤肉里哀号
此时的CCTV1频道正播放“鉴宝”综艺
他看见电视机里的男人女人们
互换把玩着像是刚刚出土的玉器
报价 评估 接连鉴定 一些人失望地退场
父亲手中的铜币也随着鉴宝专家的声调起伏
而像是一辆拉着石磨不停颠簸的木轮车
他再也不相信活在古物瓷堆里的谎言了
一直被他视作珍宝的
那些用指甲盖和油抹布锃黄的铜板
也曾私底下磨暗他四十几年苍劲有力的轮廓
使他隐退游离于生活之外 却时时像一个鉴宝专家
坐进铜币的圆边方口 用经年磨损的鞋底继续踩踏出
身体两侧白发嘘嘘的凤痕与龙饰
狼皮
以前他在废胎厂的后面徒手制服了一只野狼
隔壁的胡爷爷 年轻的时候是一个胆大的小伙子
二十七八岁的年龄
就爬过公安大院里高高的铁栅门
把捉来的野蝙蝠藏进包工头的器材箱
那是一个敢作敢当的年纪
他觉得赌场里乱成一胡的麻将子
个个像大街上穿得花花绿绿的女人
他每晚都会来下注
摔碎一瓶又一瓶金威啤酒
后来还赌丢了一条左腿
今年八十六岁的胡爷爷
眼昏花 咳嗽 肺结核症患者
成天拄着一根儿子给削刨的木拐棍
背心里却裹着六十年前
那张干瘪的狼皮
星芽,原名:饶佳,女,1995年出生,安徽黄山人。作品发表于《星星》《文学月刊》《特区文学》等几十家刊物及选本,获第四届(中国)校园“双十佳”诗歌奖等十多种奖项。参加第七届星星诗歌夏令营。 通联:315100 宁波市鄞州高教园区学府路9号宁波城市职业技术学院 13装饰艺术设计3班 饶佳 联系电话: 18655926952 055925396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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