戈壁茫茫（组诗）

李继茂

《隔壁茫茫》（组诗）

《无名古镇》

这是一个无名古镇
所有的院子没有院墙
所有的门没有上锁
阳光肆无忌惮地照在这里
拐弯抹角都是路
所有的人随便进出
为死者送终，迎婴儿新生
吹同一个唢呐，敲同一个大鼓
念同一本经书

《看将军墓》

老者带我去看将军墓
一路走一路看。指指点点
说这块石头是将军的下马桩
说这个木栋是将军的拴马树
那片不长草的地方
是将军的演兵场。那条
改了道的河，而今填满了石砾
曾经是诱敌深入的晃子
原来这里是一片树林
都为这位大将军做了棺木

说着，说着，就到了
口干舌燥的黄昏。老者指着
地平线上那轮惨白的夕阳
说：其实谁也不清楚
将军姓啥叫啥，埋在了什么地方

《索要》

百里一块牛粪
千里半片蹄铁
一片残缺的水葫芦
都是稀世之物

行走了七天
还是原来的地方。突然
被一块头骨拌倒
看不清，是羊头，骆驼头
还是人头
没有太大区别的两个窟窿
向我索要眼睛


《向北行》

一路向北走
西边是一道淡淡的山影
东边是一眼望不到头的空廓地
就这样，就这样
一直这样……

出发时，柳树已经发了芽
走着走着就没了季节
只有挥之不去的瞌睡。要不是
偶有这么一两棵
歪脖子树，背锅子树
挑逗着我们的眼皮
恐怕，连加足油门的汽车
也会不知不觉睡去

《这里的星星》

这里的星星，才叫星星
东南西北，像炒豆子一样
从沙地上，蹦蹦跳跳升起来
向头顶的上空围拢——直达穹顶
可视之物，除了星星
什么也没有了

不知什么动物，学风的叫声
不知什么风，拿狼的嚎叫唬人
你辨不清声音的出处
却会为这奇怪的声音所感动

如果此时，你点燃一堆篝火
你也是一颗星星


《戈壁茫茫》

茫茫。茫茫
翱翔的鹰是静止的
流动的云是静止的
爬动的小沙蜥是静止的
连飞掠大漠的风也是静止的
找不到可供参照的景物
连我的心跳，几乎也是窒息

要不是，有这么一个
东升西沉的太阳，你一定会觉得
这天地间，塞的满囤囤的时间
已被之茫茫所掏空


《古河道》

看得出，这是一个
古老的河道。圆润的卵石
干裂如我此时的嘴唇
已经布满了，风化成皱的纹理

于一个转弯处，长了一棵
我从未见过的植物
顺河道而来的风
吹刮着它的两个侧面，看上去
有些畸形

一阵兴奋，夹带着一种欲望
穿过了我已是发红的眼。我曾经
不止一次，亲临过这样类似的场合
人类的知识吿诉我
这是一种非常贵重的树木——

但我
还是轻按快门，码入我的相机
绝不告诉任何人
连我自己也要把它忘得一干二净
就让这棵树，永远记着――
一个曾经疯狂
而今对钱财看淡的人，来过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