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纸伞之下的透明人（外几首）

沙漠的杨

油纸伞之下的透明人（外几首）

文/沙漠的杨

王伯儿子下葬时
王伯没去
第二天雨越下越大
他夹着油纸伞去了坟地
伞撑开，插土里
悲伤那么大，泪流满面满面
风怎么吹也吹不动
不远处，一棵小枣树
还是开了小花
小花的香
小到只剩幻觉
还要被雨水反复冲洗


航海史


造木船者已远离火。负荷太大
走不动，放下石斧
我们解开缆绳，在蓝天上捕捉白熊，秃鹫，乌鸦……
夜晚黑一阵白一会，罪恶的间隙那么宽阔
只放得下一条灯笼鱼
我们从海的深处浮出水面



雪孩子



北风吹一会有的
吹一阵无的
又改成南风
芦花和鸟鸣都在躲闪
雪还在天空上
悬而未决
游子在此时归来，戴着口罩
不需分辨故人仇家


苏州古城


古城墙骑上护城河
缰绳任游人手。垂柳浣丝
一妩媚一扭动

小桥站巷口，兜售小笼包酱排骨
出一屉就吆喝一声
石堤轻抬眉
乌蓬船吝啬，摇橹避让、转弯

钟声苍翠，鸟鸣尖尖
一瓣桃花抱紧另一瓣桃花


心情漫画



扶万物的是雪，提行人的也是雪
一片空白。鸟鸣孤影
照亮天空和我。常青树已墨绿，重不抬首

托起轻盈的白，无数层白码起来
越来越沉，咔嚓一声
黄昏刚爬起来，又一头栽下

韧带倒挂的枝叶
抖掉一身白。撵走野兔和雉鸡
留下我
进退都要陷入


草堆



一
晒干阳光，堆成金山
我每天拔出一捆
黄昏。萤火虫提灯飞过
才喂牛烧火

村口横竖皆冷
牛要在牛栏反刍月光
即使冷清清，这时风吹炊烟
也格外呛人

我和狗躲在草洞里
十分暖和
时常忘记饥饿没长骨头
走路蹒跚

二
月光如雪
每重一两，草堆
便矮一分
我也从那么多麻雀中
走出
并发芽开花

三
阳光点燃阳光
蓝色火焰下，尽是腐朽
小蘑菇头
争抢着
躺入村姑手拎的竹篮
并凫水

饮者书



她边啜泣，边用手抹下眼泪和鼻涕
轻搓花生衣，整个身子
抖了几抖，初夜如此白嫩。喝下月光
针一样烫嘴
从嘴角洒落的余光滴到冰棺上
里面人再没移动
“虎死，山林还在咆哮
每条溪流和风，都把自己交给彼此
饮交杯酒，唇尽量慢些打开
即使有采花酿酒者闯入”

新农村




一
推土机、挖土机轮翻作业
高坎上土送向低处
多余的垒成机耕路田埂并留出排水沟
一块块田，方方正正
任抽水机抽出水库池塘里水
灌溉

二
下了沥青主路
入村，垃圾桶靠边
不再脏乱。水泥路与谷场
皆是白墙黛瓦的披风
阳光轻盈行走。风吹两边田里小麦
碧波荡漾……翻滚
油菜花收起金铃铛
夕阳西下，照壁扶着矮花墙

三
竹栅栏外鸡狗互追
总有鸡向内探头，被卡
腾起爪子撕扯拔出，狗凑上来
嗅了下羽毛
赶紧逃走，躲入狗窝

里面栽梅桂月季牡丹葡萄……
桃李杏梨……
畦垅上大片蔬菜


四
一拧开水龙头，水好欢快
清澈甘甜，洗好菜米
顺着水管进了化粪池
米白滑，菜脆香。打开液化气油烟机烹饪
没了烟薰油沾

五
雨水有了排水沟
轻松绕过房子竹林，淌向沟渠水塘田野
一些老人闲下来
或站上体育器材健身
或坐在戏台下发呆。凉亭里没有空位
孩子们不下棋就读书

平行线



上山。台阶与台阶间，有日月匍匐
总有行人彳亍
敲钟的木头
头没破，声音包了几层铁皮
与鸟鸣枯叶
都落在树根

在路上


我们向黑暗奔去
那么迅速，路在脚下逃命
每个人
屁股上都点燃了一把火
路灯迎来一位
就 浇一勺月光

只有我，几个小时还没到家
路拎着我一双脚

2022年3月2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