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着就不饿了

姜静玮

睡着就不饿了

饿饭，总是与年成不好，气候异常，天干，大涝，人多地少相联系，似乎与人的勤快懒惰无关。
上世纪七十年代，我也弄不明白，在农村，别说电视机洗衣机这些人家需要的物质生活需求贫乏了，就是为了填饱肚子，都成了问题。那时候，农村人并非懒惰，除了种植自己的承包地，还“开荒开到天，种地种到边；春种一大坡，秋收一小箩；山头无帽子，喝水靠担子；花钱靠赊借，吃粮靠救济。”不适宜种包谷的土地，都开荒种上甜荞苦荞，可就是一年辛苦到头，饭还是不够吃，一年种粮只够吃半年，而且，种出的粮食，好的除了上交公余粮，留了种子，剩下的包谷，就要和许多菜，填饱一家老小的肚子。虽不像传闻中的三年自然灾害饿死了许多人，饿殍遍野，但是经历的一两年的饿饭经历，却让人记忆如昨。
记得，那时候菜多饭少。天天都是一小点数都数得清的包谷饭，菜就是一大锅土豆，有时甚至包谷饭也没有，就是天天吃土豆，吃瓜尖做的连渣菜，吃莴苣菜，就是没有青菜白菜，现在觉得这些菜都是野菜，是美味，那时，却把我给吃厌了。而且闷煮土豆时，土豆里洒上一点盐，或洒上一点白糖，就是一天中午或晚上的正餐。那时候的农村家家是没有早餐的，早餐是吃面条，是城市人的生活。在城市里，吃面条和油条，真让农村人羡慕。农村别说能吃上包谷饭就是过上幸福生活了，还奢望吃上麦子擀的面条，那是像过年一样的生活了，只有做梦，梦中什么都会有。
能顿顿吃上包谷饭，也是好的。可是，天不遂人愿。到了五黄六月，我和母亲到大闹地的山顶上开荒种荞，中午，没有回家吃午饭。回家也没有午饭吃，怕担搁劳动时间，索性就在山顶上，将开挖出来的土皮灰，用洋火点燃，烧得烟子蓬蓬的，将从家里带上山来的土豆，一股脑地倒进火堆里，沤熟。那时候也没有辣子面醮着吃，白白地吃下，还觉味道极好。
有一次，我和母亲在洞门山顶上开荒种地。那段时间一天只能吃一顿包谷饭，而且，这顿包谷饭，还是母亲极为聪明的安排，只吃中午饭。这样，到了下一天中午，刚好24小时时间对时，时间对等。早晨，我们就在山坡上做农活，肚子饿得咕咕叫。俯瞰山下的稻谷，稻浪滚滚，一片丰收的景象。从南到北，微风起处，稻谷翻卷着金色的波浪，一浪一浪地推着金黄色的稻浪前行。那时我就想，为什么稻谷这么好，而我们，却每天只能吃一顿包谷饭？那一天，我们没有回家吃家里仅有的一顿饭，而是做农活做到了下午。天空突然乌云密布，雷声滚滚，豆点大的雨点砸了下来，我和母亲躲进一个岩洞避雨，火闪扯得很凶，雷声很恶，母亲思前想后，竟无助地哭了起来。而我心想，为什么我不快点长大，摆脱这无助的生活?也跟着母亲，流下了许多泪水。那洞口很小，容纳不下我和母亲，我就撑出洞沿，雨水淋在我的头发上，从脸颊上流了下来，分不清是泪水还是雨水。
那天晚上，到了天黑，小小的我，就躺在床上，心想，只要很快地睡去，睡着了，就不会饿了。而经验告诉我，果真如此。到了第二天早晨，只要挨一挨，就到中午了，就有一顿菜多饭少的包谷饭吃了。
人是一盘磨，睡倒就不饿。睡觉时体能消耗少，可以缓解饥饿感。父亲是石匠，家里曾有一个缺口的石盘磨。反正又没有多少包谷可磨，为了挣钱，父亲总是把好的石盘磨卖了，留着坏的石盘磨自己用。石盘磨加工包谷，由大底盘和两个圆石盘做成。可以磨包谷和磨豆腐。人体好比石磨，不运转就不需要加料。睡觉时体能消耗少，就可以缓解饥饿感，睡着了就不觉得饿了。
人睡着了为什么不会觉得饿呢？人的生理活动能量直接来源于血液的血糖，血糖来源于小肠等消化器官从食物中获取的营养物质。人饿的原因是血液里面的血糖浓度减少。如果这个时候不及时补充食物，或者处于睡眠状态，稍微时间长点的话，生理反应会促使分解肝糖元——来自细胞脂肪分解物，由胆汁完成进程——这个时候会感觉饿过去了，反而不饿了。
在我的记忆中，幸亏，饿饭的时间并不长，要不，饿饭，可能会成为我终身的恶梦。可是，由于那时吃的土豆太多，以至于今，我都不喜欢吃土豆。所以，我曾写过一篇文章，叫做《讨厌土豆》。而我的妻子却说，他们从小长到大，都喜欢吃土豆，把土豆当饭吃。那是因为，一是那时他们村里土豆少，没饿饭，只饿菜；二是小时候他们土豆吃得不多，所以现在还吃土豆，而且吃土豆能当顿。
现如今，每当我到医院体检，身高1.7米，体重150多斤，连年体检报告上说我超重了，要减肥。肥胖了，肝上都堆起了脂肪肝。我每天早晨起来都有锻炼身体的习惯，从十多岁一直锻炼到现在，可体重不是减少了，而是随着年龄的增长在增加。只是因为我爱锻炼，体重超重却看不出我的一点胖来。百思不得其解，我只有走上既锻炼身体，又节食减肥的行动中来。坚持每天只吃两餐，一天三餐中的另一餐只吃一点零食，一天下来也不觉得饿。而且坚持一段时间下来，感觉收效甚微，所以又恢复了一日在餐。现在的生活条件好了，就是一天少吃一两顿，睡觉之前也没有觉得饿。就是到了饭点，也没有从前那么饿得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