仰视或聆听（组诗）

赵华奎

仰视或聆听（组诗）
文/赵华奎

◎一月，聆听训令

军号声揭开了某个清晨，淡雾散去
我听它匆匆走进绿色笔记
一段一段，替我操练，渐次攀升的中年

这片热土醒得尚早。战旗舞，人声动
一支持枪的方阵如激流卷涌
我是一滴水，也有翻江入海的念头

喊口号的人，是我的士兵兄弟
不喊口号的枪也是
那时我们都纷纷向着一轮朝阳标齐
直至等来月亮，在头顶上掌灯

南方的一月，在绿色浸染下
正步行进
我与草木，每天都在兑饮同一幅山水
聆听并默诵大地颁布的一道道训令

◎试射点

为一块矗立的石头编号，命名
用以诠释弹丸试飞的意义
草木也随风在高地上摇舞
纷纷等我掷铁为令，为火焰辟出通途

我会提名秋阳，西风，虚设一座城池
预谋一场攻防战
持枪跃进的人，身体里皆埋伏着子弹

我也会念及泥土里沉睡的英雄
听木棉树讲述一段被血浇灌过的历史
从地形图里搜寻某一点
标注自己，与另一个目标的距离

枪声响起来
那是钢铁的呼啸，也是我们的战斗宣言

◎仰视兵马山

那年我在山下制沙盘，操练兵马
风从头顶掠过，每一句口令都掷地有声
来自一个黑脸膛的男人

众多辎重隐蔽在兵马山里
石头一样色彩
我从它们身旁经过时，隐约看见一些光
那是钢铁前伸的刺，直挺挺地

我时常会利用迷彩伪装自己
利用夜色掩护，穿插进一个露水清晨
太阳从地平线上弹跳而出
看我和一群士兵兄弟突向高处，喊山

仰视或倾听。满目松林也在山坡上陈兵
林涛阵阵
呼应我们的呐喊声

◎飞行的子弹

某个天气的表情很镇静
枪膛铺就的栈道灌满了阳光，明晃晃地

从枪口喷射而出一粒铁，生了羽翼
火焰在内心灼烧
据枪瞄准的人，正在聆听它尖利的呼啸

用排比的方式，构设某一场战斗
是密集的枪声
此时我以一枚子弹的身形，在高地上疾奔
身后是延伸的硝烟，为我策应

飞行是一个命题
在子弹的字典里贮存了许久
我每每翻开
都看见记忆被一些硬词击中，像蜂巢

那些散飞的弹壳并没有失落
被我捧于掌心，装入背囊
陪我回想战斗历程
并在一块石头上，再次刷亮青春的格言

◎与一支枪对视

从土里掘出的石头，有钢铁的灵魂
在火里穿行的人擅长冶金术
用烈焰为我和枪塑形，淬出坚硬的生命

这支枪一直视我为兄弟，在峥嵘岁月里
沉默或呐喊
我再次将它带进某个夏日
带进一片沸腾的沙场，听大风举令点兵

以枪声引路，以子弹渲泻出内心的海啸
每个迷彩战士都有大海的志向
他们的身体里
还藏着闪电和雷鸣，以及一场风暴潮

时间按序列撤退
铁锈暗施偷袭之计，向骨骼缓缓逼近
每天，我都隐约听见体内有一些磨刀声
2021.01.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