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那月那一组

刘亚仙

◎我把你丟了

我写诗时，已经把你丟了
你读到诗时，我已是孤独的

我睡醒时，这世界已经不允许再有那一部分了


◎和镜子里的自己相遇

我，一次，一次地看着镜子
不紧不慢
仿佛镜子里的不是自己

我们互相触摸
就一声叹息
让手突然抖动了一下
这一抖，像极了那位医生用手术刀
颤颤巍巍地泄露着
我身体里的秘密

一朵花在身上开过，第二朵也开过
第三朵花开的时候
我抽出所有的力气喊着：
死神，等等我
我要和它们一起奔跑
带着露珠
沐浴着阳光
看着它们结出更多的果

◎更多的表达被收回了
一年就这么一天
我也想喊他——亲爱的
突然停顿了下来
再一次用力触摸洒落在窗前的月光
它依然是柔和的
更多的表达被收回了
腾出来的一部分
和几年前一样
我们彼此喊着——隔壁

说到这些时，我没忍住
看了一眼
那盆我不敢喊它名字的植物
我怕喊了
它就再也不叫合欢树了
我是多么地怕，怕它只长成一部分

◎我回来了

俩至亲的人
在迷惘的途中
将谎言紧紧地拥抱
想努力掩藏来次本能的不安

那个置我于死地
在冰冷的手术台上
又将阻隔着死亡的小人儿
已经能清楚地分辨出我的容颜

我回来了
将自己分割一下
用一半去给亲人说出欲说未说的谎言
用一半去用心爱自己的爱人

◎水边
一些水草葱茏
触摸着我的记忆
此刻，我还是想抚摸它们

它们用摇曳的身体
宽慰着我长大后的孤独和太多无力的拒绝
我在它们的身体上书写着颓废
还用饱满的热情
在它们的身体上书写过一个美好的词

水里的影子
容忍着一张脸、红裙下的腰围
还有一个女人的幽远

◎这不是我想说的

这样安静地躺着
俩孩子睡着
村庄里的狗吠渐渐远去
我看着天空和被雨打落的叶子
一些旧时光跃动着
黄土层的南边，西边
城南的风，还有突然抖动了一下的露珠
像我们那时候零碎的言语
述说着光阴里的故事
一些老人从故事中脱离出来
他们在底下
替顶上的人们喜欢着自己

◎一个场合

我和九岁的女儿经过长廊
一对少年从容地抱着
瞧，多幸福啊
她脸上略过轻浮的表情，靠近我
轻轻的说
“早恋，不好！”

沉闷的空气阻隔着我们
我俩各自沉思
这一瞬，我们的思想无法挤在一起

◎可以看到的看到了，可以想到的也看到了

腹中的胎儿在抽噎中安睡，此刻我将
所有的旧时光回放
一次次的沉默，勾勒着男人一生的孤独
悲伤的眼泪，将自己打开

可以看到的看到了，可以想到的也看到了
心脏的模型，器官的构造，从神经末梢溢出的信仰延伸到每一块骨头，击打着另一个男人的孤独

◎准备好了

我在安静的地方
把玩着海柳念珠
仿佛一次轻微的博动
将最软的那根神经
延伸到血液里

一些卡在喉咙里的食物
窥探着身体的全部
用一个生命形成的过程
把自己的整个系统打开后
一次次的完美，多么值得坦露

◎该我说了

身体里没有走失的少年
怀念着被孤独亲吻过的人
是唯一
无法掩藏的谎言

少数或者多数人
看见的是我
没有泪光的眼睛

很多个有光的夜晚
我深究其因

很多个劳作的日子
我与沉默、排斥挤在一起

伟大的人
让我大胆地与锋芒拥抱
与洁白和高尚有关的
仿佛只属于男人

透过窗帘的月光
静谧的像熟睡的婴儿
她看见
我在微笑的时候
只是在微笑

◎与它有关的臆想

镜子从手中滑落下来
碎片里的影子
那些映在窗帘上的光
被遗忘了的谎言
以及一些难以捉摸的幻想
凝固了黑夜落下的孤独
骄傲地向世界宣告
所有的完整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