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儿圆圆的思念

成山石

月儿圆圆的思念
大多数有文化的人都可以让人一眼看穿，就比如住在我家楼下的吴老，举手投足间或是穿衣装扮里全透着文化气息，唯一令我不解的是他一个文化人为什么要住进这样的小区。
        说是小区，其实就是一幢幢由不同老板花钱盖的筒子楼，没有物业更谈不上管理，先前的老住户几乎全部搬走，随之而来的新住户多是周边的外地人，他们很快占领了街道的各种营生，卖菜、卖鱼、收破烂，我曾经自豪地对朋友宣布，我不出楼道就可以买到各种生活用品。其实最令人受不了的还是四楼卖鱼家的小男孩，因为不习惯马桶，他大小便的场所就是这栋楼每一家的门口。
        吴老的出现让我眼前一亮，不，应该是整个楼道都为之一亮。自从他搬来后，每天早晚他都会打扫楼梯，如果在楼道里遇到人，一定会站在那里直起身子冲着人家亲切地点头微笑。吴老身上透出的文明气息影响着楼道里的每一个人，大家好像都变得礼貌起来，就连四楼的小男孩遇到我也喊了一声叔叔好。破天荒呀！由于这些变化找不到其它理由，便算在了吴老的“头上”。
        一个楼栋住着，时间一长我与吴老便熟识起来。吴老是外地人，大学毕业后就分配到这里一所中学教书，妻子也是同一所学校的老师，几年前因为患病离开了人世。他有两个女儿，现都在国外生活，老大在德国，小的在英国。小女儿大学毕业一开始在深圳工作，几年后居然考上了英国一所著名大学的研究生，打电话回来向吴老要钱。于是，吴老便卖掉了原先的房子，买了这个小区，两套房子的差价给了小女儿去英国读书。
        吴老快七十的年纪干起重一点的家务活有些力不从心，我经常会去帮忙，可能是脾气有些相投，他也乐意喊我。有时候我会跟他来两杯小酒，听他讲讲一些关于文化上的事情，家里的事情他很少提及，问得多了，他就会文绉绉地笑着说：“当年一个人孤孤单单地来到这个城市，以后就一个人孤孤单单地从这个城市走，这样挺好，这样挺好”。
        中秋夜，月儿圆圆地挂在空中，我们一家三口从父母家吃完饭回来，进楼道时女儿看见不远处的雨棚下，吴老正坐在一个丢弃的破沙发上抽烟，他也看见了我们，一下按灭了香烟，似乎想有意躲着我们。   快到家门时，老婆情绪有些低落说：“去找老头聊聊吧，一个人坐在那里怪可怜的”。我正有此意，于是回家抓了些菱角、花生便去寻吴老。
         他看到我时有些尴尬，小声告诉我，吃完饭没有事情做就出来看看月亮。我半开玩笑说：“是不是想老婆孩子啦！”
吴老笑了笑说：“想有什么用，老伴心狠早早走了，小孩都有自己的事情也顾不上我这个老头子。”
     “那你就没有其他亲戚啊？”
     “我与老伴都是外地人，老家里的长辈、平辈没剩几个人啦！后辈们有自己的事，谁能想到这地方还有个老头亲戚。”吴老慢悠悠地说。
         我听完有些气愤说:“那你两个女儿呢？中秋节至少给你打个电话吧！”
         听到我的话，吴老一下子沉默起来，抬起头看着月亮许久才说：“今年也不知道她们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我害怕手机没电，还专门多买了块电池，到现在也没听见电话响，可能是她俩太忙了。”
       我戳中了老人的痛处，虽然还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样，可他的双眼明显含着泪水。吴老看我不讲话，便提高了声调说：“她俩说了，等以后条件好就接我出国，到那时我可以守着她们过中秋，哎！也不知道她们那里过不过中秋节。”说完，他呵呵地笑了起来，眼睛一眨，成串的泪珠也随着笑声滚了出来。
撩人的月色里，吴老的每一颗泪珠里都映着圆圆的月亮，把他的牵挂带到远方。
        那一晚的月光下，我陪着他坐了很久，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