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橡树

我住长江头

老橡树

今年大旱，雨水稀少
老橡树却依然郁郁葱葱
村里的孩子在树下玩耍
二十个孩子才能将它围拢

老橡树是从前村里一个秀才所种
也就是在那拉氏大婚的那一年
又过了两年秀才进京取了进士
这棵橡树成了他对家乡的思念

小橡树慢慢长大成人
树后的土屋拆了建成一座大宅院
橡树成了大宅院门前一道风景
过往行人都对它产生几分艳羡

太平军北伐那一年
陈玉成大军在树下屯兵三天
大宅院里的主人弃家而逃
直到英王挥军北上全家人才悄然而返

老进士京官做到尚书
返乡时已是垂垂暮年
四轮马车停在橡树下
下车他就把大橡树摸了又摸看了又看

戊戌年京里传来消息
大清国皇帝行使了新政
老进士树下搭起大戏台
请来了四乡八寨的乡绅

变法失败后的第二年春天
老进士对着六君子的灵位叩首焚香
当天晚上他用一条绳索
将自己挂在大橡棵的横桠上

儿孙们为他举行隆重的葬礼
他的坟筑靠在村外的清凉寺
当年大橡树没有发芽，人已为它死了
第二年春天它又奇迹般的长出了新叶

此后大宅院里没有一人入宦出仕
大宅院里的人平平静静安然度日
那一年夏天一道闪电劈断一桠树枝
秋天里日本兵就侵占了附近的城池

从此老橡树下便没了太平
最凄惨的是大宅院里的主人
先是一个女人为了挣脱二个日本兵
以头撞树结束了自己年轻的生命

后来是一个血气方刚的男人
日本人说他做了什么人的间谍
用刺刀刺进他紫铜色的胸膛
老橡树下洒满他殷红的热血

多少年后的一个秋天
一位将军回到故里
在自家门前的老橡树下
流着泪祭奠了妻子和自己的兄弟

告别故乡，将军远走天涯
再也没有回过大宅院里的家
老橡树常常萦绕在他的梦中
醒来时却隔着一条长长的海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