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于晓的诗——406
陈于晓的诗——406《水的幻》
在水边走,总感觉水在孕育着
另一个我。渐渐地,我被水溶解了
拨开层层叠叠的水,我找不到自己
影子被荡成涟漪,又漾开
我是水的一部分
水是我的一部分
《佛塔》
高高的佛塔,巍峨的佛塔
在佛地之上耸立着
假如时光倒流,佛塔也许会这样
塔尖先被移去。白云也就散了
最上面的一层,接着被移去
塔就矮了一截。一层一层被移去
塔一截一截矮下来。当最后一些
砖瓦和石块,被最后一头骡子
驮走。佛塔不见了,只剩下
一片草木茂盛之地了
这时,时间重新开始
一个云游到此的僧人,正在心中
构思着他的佛塔
《按时作息,别打扰万物的宁静》
秋日的午后,静坐小河畔,坐到人事皆忘
“卟嗵”,一枚熟透的果子,从枝头脱落
惊起一圈涟漪,鸟儿的翅膀惊了一下
鱼儿,无动于衷
风徐徐地吹着,远处的水声喧哗或者低柔
草木,早已习以为常
摇动或者不摇动,叶子,随风
金黄或者不金黄,叶子,任阳光流淌
也有花朵,在秋天开放,并非错过了春天和夏天
秋天有秋天的主题
父亲说,人在白天劳动,草木在夜晚生长
花自飘零水自流。蝉鸣未歇虫声起
晚风弹奏小夜曲。万物各有作息
不相扰,蚊蝇也不咬人
月出赏月,雨来听雨。清茶一杯,水天一色
水落石出,枯瘦的是秋天的河流
春来雨飘,潮涨,鲤鱼上了浅滩
竹外桃花,映红的人面;出墙红杏,喧闹的春意
只与唐诗相关,与风月无关
日落,暮色起。炊烟迷失于广袤
田间小路,走失于丛林
灯熄。累了一天的已安然入睡
昼伏夜出的,正纷纷出动
别相扰,万物各有作息
我走过,脚印已被岁月轻轻抹去
万物,将我包围,在我的脚印之上
生长得郁郁葱葱
《戏台深处的小镇》
戏台是旧年的,藏匿在小镇的一角
如果不是刻意去寻找
你都不知道,这里还有着一座戏台
被风吹落的往事,像野草一样
堆砌着,我只有俯下身子去
才能觉察到戏台仍在呼吸
戏台边的老树,与戏台相比
也不知谁要更老一些,老树或者是
听着戏文长大的,夜深人静时
它也会哼上几曲么
风声和月光,都是天籁
如果沙沙沙也是一种唱腔
落叶落满了戏台,把戏台覆盖
柔软,无人打扫。风吹走了一些
还剩着一些。那些穿着戏服的人
在路上行走,他们已经不唱戏了
那些不穿戏服的人,都生活在戏中
我所不认识的一个孩子
在空中撒着花瓣雨,当年听戏的人
化作石头的,仍在;没有化作石头的
早已不知去向
这是我所虚构的小镇,小镇上的人们
仍在花瓣雨中听戏,所有的故事
都生动在炊烟的深处
《水神住在庙中》
江水,如果再往上涨一些
就要漫上岸边,或者淌进
水神庙了。老家的水神庙很小
庙里的水神,孤单地住着
也没有藏经阁
因此,我不知道念给水神的经文
都说了些什么
“沿江十八庙,庙庙供水神”
这是老家人常说的,当年江水不听话
时常闹脾气,就靠这些水神
镇守着。很多年前,这些水神
都是治水的功臣,他们生前造福一方百姓
身后仍在护佑一方水土
燃香的人,偶尔进出水神庙
我闻到的,却是淡淡药香
医治江河的,从前是莽莽苍苍的芦苇
现在则是钢筋水泥的堤坝了
几座水神庙为堤坝让了位
风来,风把诵经声吹散了
时光如水,神在我们的流年里
轻轻晃过。风声大作时
我听到明晃晃的水神庙
在等候,一场大雨的来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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