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仁山的诗——276
连仁山的诗——276雨夜
雨，从天上掉下来
一副下定决心的样子
所有的事物
都沉浸在黑里
像极了一群人
在夜色中，突然走丢了自己
世界在变小
我听见，阳台
那盆过于慌张的花被风
推翻了
午后
六月，不断加重的阳光
让尘世大声喘息，和出汗
山坡上的那片林子
像突然发生了一场哗变
数十万只蝉拼命地，叫
这样一个没有风的午后
我瘦弱的姐姐
向更瘦的土地，弯下腰去
她正在把一些待嫁的庄稼，扶好
一大群蜻蜓
无比焦虑地飞来飞去
它们大声，喊——
快点
快点
暴风雨就要来了
它们向没带雨具的人间
告了密
荷
盛夏午后。一片喧哗的荷田
就是一个动荡不安的人间
每一朵，都是我那卷着裤管
与农业相依为命的乡亲。
它们的香，绊倒过多少
纸上谈兵的书生。此刻
它们在低于我的泥土上
努力的开。身子骨单薄
表情胆怯，看上去似乎
也没有那种被传说浮夸的气质
其中几朵，蔫头蔫脑的样子
就像村里的几个困难户。
当夏日满头大汗的风
吹过，我看见它们曾经挺拔的腰
变弯了。直到暮色填满了下午
众多蜻蜓以及蜻蜓点水般的人群
散去。它们的身体又一寸寸
退回到幽暗中
我痴迷于有雨的夜晚
我喜欢雨天
尤其是秋天有雨的夜晚
此刻，雨声陈旧
像故人
雷，年事已高
脾气似乎降下来了
好比一截放下重量的流水
越往深处走
呼吸越平稳
我不知道
这样的夜晚
还有多少人沦陷在雨中
迟迟不肯归去
或者忘带了伞
被一些匆忙的雨滴，追赶
今夜
我和往常一样
读书，写字，发呆
任窗外的雨声
一遍遍地跑过来
跑过去
如同秋天里
一颗骄傲自满的果实
仙人掌
这棵长在乡下
而不是城市盆景里的
仙人掌胆小，孤僻，不合群
上午，我去看它的时候
它一直远远地躲着
并暗中警惕地打量我
自始至终不肯说出一句话
临别时，它甚至不敢接住我
递过去的手掌。在它眼里
仿佛我是个带刺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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