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荒的诗——079
拾荒的诗——079《父亲从乡下来看我》
从六楼望下去
父亲就像
五彩画布上一滴墨
他在那里旋转
手足无措地
找不到应该着落的位置
从六楼望下去
父亲突然变得很小
小成一个城市可以忽略的尘埃
他浮在那里
浮在门卫喝斥的声波里
我从未想过
从六楼望下去
从一个城市的窗口望下去
在庄稼地里那么高大的父亲
突然变得那么小
小成一个要人呵护的孩子
《行贿,为了孩子入学》
我承认了!
我不是一个纯粹的人
我的骨头里钉进了钉子
铁的硬度让我的骨头很软
我的体内蓄有足够的氧和盐分
我甚至听到了金属浸蚀的滋滋声
人生是否真的需要一场大病来体会健康?
作为农民工我有的是力气
可以瞬间拔出钉子
却要用漫长的后半生来抚摸伤口
以及承受
骨子里遗留的锈
《稻草人》
庄稼生长的土地
现在生长着钢筋和水泥
满地散乱的砖头
更像是荒芜,现在是五月
稻草人应该站在田野
土地被征后
父亲仍固执地保留了农民的习惯
时而手搭凉棚
时而往手心啐口唾沫
其实父亲已老得瑟瑟而抖了
草帽泛黑的边缘让他更像稻草人
这样的假设有欠妥之处
父亲苦大仇深的样子,的确把
一地的砖头,当成了一生的荒草
他弯腰直腰都像在做最后铲除
有人在喊:嗨,老头
嗨,那个老头
《水开了》
炉子上的水开了
但是我并不打算把水壶拿开
或者把炉火关掉。我让水壶尖锐的哨音
像一把剑,指在
你不在家的这个夜晚
连时钟的声音也像马蹄
挤满八个平方
三步开外就是异乡
只要推开窗
黑暗就迎面杀来
灯光走不了几步就倒下了
倘若此时还有什么涌上心头
那么脱口而出的就是担心
说好的,两天就回来
却又把两夜拽的像两年一样长
今晚我没有喝酒
顺着下半夜的坡度一路俯冲
一把剑一匹马一个人
蚊子欠我一个平安夜
我欠蚊子一口养命的血
炉子上的水还在开
《搬迁短镜头》
两室一厅,三室两厅
一厨一卫,一厨两卫
这些名词在村庄
像毒品泛滥
年轻人兴奋不已
嗨到高潮处唾液横飞
我常年卧在土里的村庄
蚯蚓一样的村庄
被高速路纵向切开
各自卷曲,萎缩
唢呐仰头向上,辨不清悲欢
一群披麻戴孝的人
把先辈的尸骨重新挖出
带走
如同刨出一颗土豆
我站在老槐树的背荫处不言不语
槐花不知人间变迁
还在自顾自地开放
在这个白到发苦的午后
突然吹出甜丝丝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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