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别山诗刊》第614期||中国诗选||张坚作品
《大别山诗刊》第614期||中国诗选||张坚作品2017-05-07 张坚 大别山诗刊
中国诗选
张坚
张坚，1982年出生，从事海外医疗投资与管理。1997年开始写作并发表作品，2004年出版诗集《水土不服》，《有风或者无风》。2017年出版《拂水若虚》。
热衷文化公益事业，2008年，设立民间诗歌奖——“张坚诗歌奖”。现居武汉。
春的临终
程璧 - 诗遇上歌
作品欣赏
早上十一点
有人叫中午十一点
我说它是上午十一点
这个时间有点尴尬
有人拉车吹号
有人蹲看蚂蚁搬家
没有人在乎今天十一点
和昨天十一点的区别
没有人在乎
武汉和贵阳十一点有何不同
满街的灰把十一点蒙蔽了
我小心翼翼抹去灰尘
抹去灰的表妹比昨天更像表妹
灰头土脸的民工对我说
树叶飘忽就像钞票在飞
他说去年的薪水还在树上挂着
都十一点了也不掉落
我说掉与不掉
都让下午快点来吧
潜规则
别人送你猪蹄必回赠大白菜
先人的话钉在墙上
一句话解放我一生的饥饿
你从千里之外捧来冰雪
我要在菩提树下亲自照看
等到乳汁干涸
我就带上冰雪的遗愿与你汇合
游子
一个大孩子仿佛回到昨天
一群人陪他回忆哭
怎样哭，才能唤出那只驰行陆地的鱼
在童年磨掉的鳞甲
至今镶在古厝石条的空隙
一群大孩子经常找不到能哭的地方
雪在左手残缺，月光在右手结冰
把方言燃烧到焦黄，到一丝不挂
离乡的人如果不背一口井
泪腺怎么会长满荆棘
隔着一道墙，就是别人的孩子
隔着哭，在不远处还有其他声音
想想这声音啊
头发一般，轻轻一扯都会分离身体
旧伤
每个人都存有旧伤
比如你暗恋那棵白玉兰
香却属于别人
甚至落叶也躲到远处
那些轻狂和腌菜埋在一起
岁月的盖头总有一天揭开
就着腌菜吞下一个人的孤寡
随后汹涌吐出旧伤
躺在一堆污物中金光闪闪
你拎着过去的竹篮
打捞上来可能只是别人的鱼线
鞋跟子或者未醒的午觉
沉在水底的呼吸冒泡时
我在意水中懊悔不迭的倒影
我该怎么数说眼前的罪行
是那样，我深感自己在加剧老去
开始留恋一切简单的事
比如蚂蚁渡江
我喋喋不休提醒它们
挨个儿牵好小手
或者借助一望无际的树叶试水
冰雪消融，我对着城墙拼命喊嚷
慢一点慢点化得慢一点点
要么等我唱几句向往天山的民歌
融化之前再看两眼这片幸运的天空
你们的前世今生
被我三言两语轻描淡写而过
每天散步路上都能捡到诗句
这些副词动词啊形容枯槁
它们一度流离失所与乞丐为邻
但毫无怨言
今天，我擦拭它们打磨它们
尽管我非常努力但也没办法
把它们摆弄到一个合适的位置
这些细节被时间一一记录
在老去的路上，被贴上越来越多标签
你是否理解这些罪行，伴随着时间煎炸
缓缓浸入骨头
是否时间也在老去
我该怎样数说
一片树叶对于蚂蚁的重要性
一滩残雪渴望成为民歌的一部分
一个人，一生究竟需要多少形容词
因此我不再怀疑拼命老去的原因
一个人的时候
或着想到我只是一个人的时候
渐渐学着隔靴搔痒
踩着冬至了
一定要做一些事的话
那就把你对亲人的怀念踩住
用力踩，踩进地底
让亲人感知你的力气
活着必须盛极一时
一定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
如果能把阴影就着纸钱一起烧
亲人就能抚摸到
你奔驰人间的困顿
一定要说一句两句
就在跪地的刹那抓住一些风
狠狠喊出，他日的孤独
让风抱着这畦消息一直徘徊
过夜，试着写一封长信
写毕又迅速撕毁
天亮之后带上碎纸片远走
你能听见碎纸片在怀里
像鞭炮一样突突炸响
乱世
如此让人心碎的一天，众人举头
把天空当作铜镜，集体等待
一次绝美凄厉的占卜
桃花扇烟雾缭绕，碧玉新妆
早已和朱鸟一起
被青蛾占有
仰望轿厢之外，尽是等待叫唤的轿夫
他们是稻草人、铜人、泥人
这是值得拥有的乱世
你的幸福我不辞赞美
我的不幸，我们一起将其遗忘
解放路天桥
舅舅在解放路天桥摆摊
他卖春天夏天冬天
表哥在天桥摆摊
卖昨天今天
表哥的女朋友在天桥贴膜
贴美国南韩日本
我还有一个小表妹
在解放路天桥上学拼音
我那笑呵呵的舅妈
每天送快餐
从解放前一直送到解放后
甚至没空叫我来走走亲戚
作别
候机厅如此干净光鲜
每个人都低下独一无二的脑壳
地板照亮他们独一无二的焦虑
仅仅一瞬间之后
地板就恢复了波澜不惊
好像大家没有低过脑袋
就此作别吧
我已失去民不聊生的童年
现在又赐给我一个
落魄的青年
不适合牵手桃花
起飞后我幻想在空中吻别流水
我要去那个村叫照车
有一个声音在村口喊我
那个村叫照车
在遥远的春天生下我
拖拉机犁开了
没有一丁点营养的黄土
老人说黄土啊
怀我的时候未曾胎动过
我的耳朵在村口放哨时被震聋
而眼睛是被野杨梅砸瞎
那年的风是黑白的
我在雷霆过后佩上红领巾
太阳照亮操场每个旮旯
我看到幸福的拖拉机已绣迹斑斑
今天和明天
我写不出一首诗来赞美
它的遗世独立和我一样孤傲
只有那么有限的日子
城市和山谷同时落雨
而雨水绝不自私
总是要回去的
我知道
这么多年的耳鸣一旦进村
就会离开我的身体跃入溪流
欢快逆水上游
瞎了这么多年，一旦回村
一定还能看到安享晚年的拖拉机
蹦极
在高处有一两片树叶
你突然发现叶的脸无限变形
留在高处，如果是一张试卷
那么撕碎它的会是什么
高处只有十二岁那么高
今早落雨也只有十二岁
还是回到如果，如果
抬高地平到蹦极的低处
你还能不能放弃一蹦
再忧郁地把树叶的脸抚平
稿件来源：约稿
本期责编：碧宇、汤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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