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愁
本帖最后由 吴卫东 于 2017-5-3 20:41 编辑乡愁
文/吴卫东
吴醒带着沉重的心情告别了2016年。春暖花开的新年气象仍然没有赶走他心中的雾霾，过去一年的往事历历在目，触目惊心，家乡的变幻使他突兀一丝悲凉，他的心沉重起来。
参加工作，远离故乡已三十多年了，漫长的岁月里，虽然他以前有时在清明节或过大年回家小住几日，那只不过是走马观花式的与故乡亲近罢了。吴醒心里清楚，他与故乡已渐渐疏远，人事也渐渐隔离了、模糊了。
一六年，他退休了。故乡的情愫牵引他落叶归根，他告别了生活几十年的那个繁华的城市，离开了膝下的儿女，携妻回到故乡，在这个偏僻的山村、在童年生活的老屋，重建了新居，可以在故乡颐养天年了。一年来，吴醒的记忆慢慢苏醒，与左邻右舍的情感渐渐升温，他以感恩的心情与故乡相处，用思考的眼光看故乡的风情。记忆的、眼前的，像一帧帧发黄的、彩色的照片，映照在他的心里，他有许多感动，也有许多纠结，像一个勤奋的学生，在解人生的课题，那些可知的、或者无法问津的答案，让他有喜悦、有悲凉，五味杂陈、牵肠挂肚。
物是人非。吴醒知道，大自然的变化是永恒的。故乡的田园、山水像T台上那些着时装的模特，风姿绰约，那些羊肠小道不见了，那些毛坯房不见了，那些茅厕、猪圈、牛棚不见了，那些卵石垒砌的菜园、河堤不见了，那些参天古树不见了，见到的是宽阔平坦的水泥公路、林立的楼房、整齐划一的田地，让你感受到现代文明的生活气息，感动的情绪中，吴醒同时有许多失落。故乡的山川河流的骨骼依旧，才使他感受到襁褓中的温暖，叶落归根的慰藉。
不变风土人情让吴醒如鱼得水，他可以随心所欲地串门，可以信口开河地闲谈，可以无拘无束的吃请，他找到了生活的根，故乡的土壤提供了他健康的营养，爱的温床。他把感恩的感情融入对故乡的关注和力所能及的呵护之中。他希望故乡是健康的，故乡的思维是清醒的，故乡的人是完美的。孩提时那些和蔼可亲的长辈已经离开人间，虽怀念在心，但生老病死是不可抗拒的,寿终正寝是人生最大的福分。如今，高龄的长辈们已屈指可数了，吴醒十分珍惜与他们相处的机会，常串门看看，与他们闲扯一些陈谷烂草的往事，或陪他们吃一顿饭，喝上几杯糟酒，敞开心思怀旧，找回已逝的时光，那是最开心的事。
忍看朋辈成新鬼，谁解满腹酸楚味。回归故里的吴醒，踏进故土的开局之年他目睹了不愿见到的事实、承受了不愿承受的哀情，那些说不清道不明感悟令他窒息。他儿的玩伴，那些小他十多岁的伙伴，竟然一年内有三人以不同的状况离开人世，夫妻别离的悲剧，使他们的家庭坍塌了。童年形影不离的玩伴吴满满，十五年前，他驾驶着自己买了的二手“东方红”大型拖拉机参加修建水库过程运输，从三十米高的山崖上连人带车翻下来，颅骨骨折扎进大脑，吴醒知道专程回来与乡邻们及时送医院手术，捡回一条命，从此，他成了一级伤残的废人。去年，因精神失常走失，左邻右舍忙着寻找十来天，未果。三个月后被人发现，死在大山中。他的死，是吴醒心里永远散不去的阴影和哀伤。吴建中房弟，刚满40岁，该是壮年得志、身强体壮的黄金年龄，该是家庭美满、孝老养幼的顶梁柱，可偏偏命运不桀，三年前外出务工，在建筑工地被砸断脊梁，造成下肢瘫痪，三年来，坐轮椅足不出户，膝下两女年幼，妻子恶劳，生活无依，忧郁成疾，命丧黄泉，白发人送黑发人，这窘况，这痛苦谁都会潸然泪下，伤感揪心。“存者且偷生，死者长已矣！”，乡邻们日子还是那么过，改干啥还是去干啥，似乎永远那么一成不变。可吴醒在悲情幡然醒悟：生命是宝贵的，生命又是如此脆弱。可怜的同辈们在最底层的生存状态中劳碌奔波，在向往富裕的意念中不满足现状，忘记了安危，出卖苦力，凭着忠厚内质、健壮的体魄走出家门，背井离乡，在喧嚣的工厂、工地从事那些危险的、繁重的苦力。他们谁也没有想过：一个二十来户，不足一百二十人口的小屯子，一年内异常死亡的几率是多么惊人，是必然还是偶然？这背后的蹊跷是什么？吴醒像被毒蜂蜇了一样疼痛，这种痛直达他的中枢神经，他想起了幼年时自己当娃娃兵（红小兵）时，曾跟着大人振臂高喊：打倒孔老二！学习张铁生！知识越多越反动！想到了课堂上老师批判“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政治说教。那时，吴醒是狗撵耗子瞎胡闹，什么都不懂。现在想来是多么无知和羞愧！“知识改变命运”是千百年来前人总结的真理。当今社会科技含量遍布各行各业，不管脑力劳动、体力劳动都是光荣而神圣的，劳动者如果没有知识武装自己，都会付出生命代价的。吴醒知道：这些异常死去的弟妹，正因为没有必备的知识，没有安全意识，他们就无法把握自己的命运，也没有能力把握自己的命运。他们是贫穷剥夺了他们读书的权力，也是父辈们的愚昧丧失了他们的劳动技能，他们仅有求生的本能，麻木而不觉醒，在岁月的长河里，他们自生自灭，为了生存，卑微地付出健康和生命。社会在发展，人类在进步，新时代赋予全新的劳动模式。在国富民强的和平年代，在教育装备现代化的校园，吴醒盼望希望新一代不要像我们这一代人那样麻木而盲目的生活着；不愿看到新一代丢下手中的书本去追求奢靡的生活而丧失了知识武装的头脑。沉下去好好读书，明白书是人类进步阶梯的人生哲学。
吴醒在自己的新房大厅挂上了“古今来许多世家无非积德，天地间第一人品还是读书”的书法牌匾，告诫自己的儿孙们明白读书是无上光彩的事。
生命是宝贵的，生命又是如此脆弱。
原因也不全是知识，但是知识在某种程度上确实可以改变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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