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6年版中国诗歌流派大展
1986年中国诗歌大展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策划：小 鱼 儿一校：长河落日二校：红袖玉容合成：殷 燕 飞文字录入：邹 玲 阮美慧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www.shigebao.com）谨以此书显现八六年现代诗不平静的岁月并献给当代中国跋涉与生命瞬间的诗爱者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www.shigebao.com）中国现代主义诗群体大观1986-1988同济大学出版社责任编辑：孔维民封面设计：沈小川中国现代主义诗群大观1986-1988徐敬亚 孟 浪 曹长青 吕贵品 编*同 济 大 学 出 版 社 出 版新华书店 上海 发行所 发行湖南环境保护报印刷厂印刷*开本：850X1168 1/32 印张：18.5 字数：42.6 千字1988 年9 月第一版 1988 年9 月第一次印刷印数：0001-3000 册 定价：5.2 元ISBN 7-5608-0198-6/I·3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www.shigebao.com）1目 录前言一：历史将收割一切…………徐敬亚(1)前言二：鸟瞰的晕眩………………孟 浪(6)第 一 编朦胧诗派………………………………………(1)北 岛三首 江 河二首 芒 克二首多 多二首 舒 婷二首 杨 炼二首顾 城二首 骆耕野一首 梁小斌三首王家新二首 王小妮二首 徐敬亚二首非非主义……………………………………(33)杨 黎三首 周伦佑三首 蓝 马三首刘 涛一首 何小竹三首 吉木狼格一首他们文学社…………………………………(52)子 坚二首 韩 东四首 小 君二首丁 当三首 小 海二首 普 珉二首海上诗群……………………………………(70)陈东东一首 默 默五首 刘漫流三首天 游二首 王 寅三首 陆亿敏三首郁 郁一首 孟 浪三首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www.shigebao.com）2莽汉主义………………………………………(95)胡 玉二首 二 毛二首 万 夏一首马 松一首 李亚伟二首圆明园诗群 …………………………………(105)黑大春三首 雪 迪三首 大 仙二首刑 天三首星期五诗群……………………………………(118)吕德安二首 金海曙一首 林如心一首曾 宏三首 鲁 亢一首 卓美辉一首整体主义……………………………………(130)宋渠 宋炜一首 石光华四首 刘太亨一首新传统主义…………………………………(144)廖亦武一首 欧阳江河二首极端主义……………………………………(152)梁晓明三首 主正云二首 余 刚二首地平线诗歌实验小组………………………(163)宁 可三首 苍 剑二首 傅 浩一首任 贝一首 张 锋一首 诸学伟一首徐德华一首撒娇派………………………………………(175)京不特二首 胖 山一首 男 爵一首锈 容一首 泡里根一首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www.shigebao.com）3大学生诗派…………………………………(185)仲敏诗二首 燕晓冬一首 于 坚一首现身在海外的青年诗人……………………(194)严 力二首 张 真三首 张 枣一首菲 野二首 廖 希二首 原伟平二首曹长青二首 汤 潮一首第 二编 四川 九行诗………………………………(218)胡 冬三首黑龙江 体验诗……………………………(222)朱凌波三首 宋 词二首江苏 日常主义……………………………(227)海 波二首 叶 辉一首 祝 龙一首林中立一首 亦 兵一首北京 北京四人………………………………(233)镂 克三首 阡 陌一首 杰 子一首老 彪一首上海 主观意象………………………………(238)吴 非四首江苏 东方人诗派……………………………(243)柯 江一首 闲 梦一首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www.shigebao.com）4贵州 生活方式………………………………(249)唐亚平五首北京 男性独白………………………………(254)苏历铭一首 包临轩一首 李 梦一首江苏 新口语…………………………………(258)朱春鹤一首 赵 刚一首江苏 超感觉诗………………………………(261)川 流一首 姚 渡一首湖南 悲愤诗人………………………………(264)谌 林二首浙江 咖啡夜…………………………………(267)唐 剑二首湖北 野牛诗…………………………………(270)野 牛一首 李 汉一首福建 超越派 ………………………………(274)大 荒一首 红 城一首吉林 八点钟诗派……………………………(277)宋志纲一首 肖振有一首四川 自由魂…………………………………(280)剑 芝一首 式 武一首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www.shigebao.com）5吉林 超低空飞行主义………………………(282)卢继乎一首 娄 芳一首江苏 阐释俱乐部……………………………(288)杨云宁一首 糜志强一首吉林 特种兵…………………………………(292)郭力家一首贵州 情绪哲学………………………………(294)黄 翔二首北京 超前意识………………………………(301)邹 进二首四川 “无”派………………………………(304)开 愚二首江苏 色彩派…………………………………(306)王彬彬一首 静 静一首江苏 呼吸派…………………………………(309)贝 贝一首 岸 海二首湖南 裂变……………………………………(312)胡 强一首福建 新大陆 ………………………………(314)柔 刚一首云南 黄昏主义………………………………(316)刘 扬二首 王坤红一首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www.shigebao.com）6陕西 太极诗…………………………………(321)岛 子一首江苏 新自然主义……………………………(324)程 军一首陕西 后客观…………………………………(326)沈 奇一首吉林 霹雳诗…………………………………(327)邵春光一首河南 三脚猫…………………………………(329)吴元成一首四川 群岩突破主义…………………………(330)朱 建一首 刘芙蓉一首湖北 离心原则………………………………(333)若木 若华一首贵州 四方盒子………………………………(334)黄相荣二首吉林 迷宗诗…………………………………(338)焦洪学二首北京 情绪诗…………………………………(340)华海庆一首安徽 病房意识………………………………(342)曹汉俊二首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www.shigebao.com）7四川 莫名其妙……………………………(346)杨远宏二首北京 求道诗…………………………………(349)微 茫一首浙江 卦诗………………………………… (351)苍 剑二首上海 情绪流…………………………………(353)陈鸣华一首四川 新感觉派…………………………… (354)菲 可一首深圳 边缘诗群……………………………(357)客 人一首 胡 冈一首北京 西川体………………………………(360)西 川一首浙江现代诗歌………………………………(362)詹小林三首 王 彪一首福建 大浪潮现代诗学会…………………(366)范 方一首 肖春雷一首安徽 世纪末………………………………(368)杭 炜一首深圳 游离者………………………………(370)贝 岭一首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www.shigebao.com）8四川 四川七君……………………………(372)孙文波一首 柏 桦一首广东 小城诗派………………………………(375)尚钧鹏二首 吴才华一首 林 放一首湖南 东方整体思维空间……………………(379)海 上一首 罗 见一首上海 城市诗…………………………………(384)宋 琳一首 孙晓刚一首 张小波一首李彬勇一首西藏 冒海诗派………………………………(391)黑 非一首 黄 帆一首 摩 萨一首洋 滔一首第三编西 北………………………………………(395)苏肖肖二首 封新成二首 张子选三首任民凯一首 尚钧鹏二首 杜爱民二首赵 琼二首 蓝 冰二首华 北………………………………………(408)多 多三首 马高明三首 西 川三首海 子三首 李 笠二首 阿 海二首徐 虹二首 马 力一首 杨 炼三首王家新三首 芒 克二首华 东………………………………………(437)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www.shigebao.com）9余 刚二首 乃 生一首 梁晓明二首叶 辉一首 舒 婷一首 张小云二首吕德安二首 梁小斌四首 姜诗元二首默 默一首 陆忆敏三首 古 代二首折 声一首 毅 伟二首 南 方二首冰释之二首 孙甘露二首 陈东东四首孟 浪三首东 北………………………………………(480)朱凌波三首 卢继平二首 蔡天新一首邵春光二首 郭力家二首西 南………………………………………(493)万 夏四首 李亚伟四首 苟明军三首赵 野二首 小 安二首 海 男三首董继平二首 柏 桦四首 孙文波三首欧阳江河一首 崔永明二首 阿 米一首中 南………………………………………(520)贝 岭四首 石 涛一首 陈 寅四首绿 岛一首 文 雪二首 张国强一首吕贵品一首 王小妮四首 张 锋三首老 秋二首 李 苇三首 黄灿然三首徐敬亚一首附录一：中国诗坛1986’现代诗群体大展……………………………………(559)附录二：编后………………………………(563)后 记 …………………徐敬亚 孟 浪 (565)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www.shigebao.com） 1前言一历史将收割一切徐敬亚这是一群轻松而艰难的人们！在这么大的、沉重的国家里，在明晃晃的无暇艺术的衣食之争中，能有这么多人维持着自己高贵的生命方式，这是我和本书对你的提醒。三十年，诗的步步倒退的说法，现在，连正人君子们也不怎么反对了。然而，朦胧的地位的被默许，并不等于后来的诗探者们从此幸运。也许是由于身在其中，我一直十分尊敬朦胧诗对中国现代主义艺术的血泪开拓。历数几千年，这股诗歌意识将中国人表现得最为清醒、冷峭而崇高。它以久蓄的人文精神，将新诗推到了国际艺术的二十世纪上叶。当时，弄得大家对它都很敬畏。其实，它并非那么深奥。但在八十年代初，它却被反对得十分可怕。大概，没有它对社会对艺术的强侵入强刺激，也就不会导致现在这一次诗的更大面积“泛滥”。它的反对者没能熄灭它。结果，恰是它的果实否定了它，并推进地淹没了它。朦胧诗把诗写得充满人文美，在封建浓浓的中国，郑重地了不起了一次。据说个别的外国人士也很看重。因此，要使它成为起点就很难办。把极端的事物推向极端的办法就是从另一个角度反对它。崇高和庄严必须用非崇高和非庄严来否定——“反英雄”和“反意象”就成为后崛起诗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www.shigebao.com）2群的两大标志。历史决定了朦胧的批判意识和英雄主义倾向，这无疑是含有贵族气味儿的。当社会的整体式精神高潮消退，它就离普通中国人的实际生存越来越远。就象彻夜失眠而翌日凌晨的短暂兴奋过后的通体疲惫一样，一场比二次大战还漫长、折磨你又让你幸福微笑的十年之后，“悟性的疲倦”——以它哲学的开阔与充分慵倦的阴影覆盖了后崛起们的心灵。大动乱后，中国人的真实生存、日常琐事、鸡毛蒜皮、七情六欲四处流淌了——应该说，“反英雄化”是对包括英雄（人造上帝）在内的上帝体系的反动，是现代人自尊自重平民意识的上升，是把兴奋矛头最后指向人本身的一种必然结果。这种哲学上的洞开，使诗又一次接近了理性稀薄的空间。语言这套“强制的牌”——在八十年代中期文化探索设法的熏风中，被诗人们第一次自觉地亮出来。贵族和英雄气息渐次消褪，代替它的是冷态的生命体验。这使朦胧诗中疙疙瘩瘩的、饱含深刻的意象群纷纷溶化。语言被诗人高度亲近、高度敌对。“反意象”的结果，是诗又一次打破了缠足——在艺术上，现代诗突破了朦胧诗仅达到过的后期象征主义疆界，进入了二十世纪中下叶世界艺术的战后水准；对于新诗自身来说是更进一步靠近并发展了现代汉语。胡适的《尝试集》也是从一种语言方式向另一种语言方式的演化。然而，冷酷地说，我们一直在辜负着这个国家！我们一直白白地流逝了那么多具有世界意义的精神苦难与精神迷津！中国新诗在它一面追随自身的生存空间、一面随西方现代艺术的优美前倾姿态中，几十年并未能产生与它的复杂苦难充．分．相．适．应．的成果。回过并头去，为期五年的朦胧诗仍是它最饱满的高峰。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www.shigebao.com）383—85的三年中，现代诗呈现着不停演的换幕。84年，大学生诗派中有一种懒散、铺排的情调漫延于青年，为它带来了一段平庸局面。85年始，中国的现代诗分为两大分支：以“整体主义”、“新传统主义”为代表的“汉诗”倾向和以“非非主义”、“他们”为代表的后现代主义倾向。这是富有意味的东、西分流。前者是对新诗六十年主体潮流最引人注意的反抗，它是具有诱惑的企图是将现代意识与东方相对思维相交合，但有的写成了粘稠的“现代大赋”，有的一味演绎、匡取、挥发古典经文。坦诚地说，成功尚小。如果排队理性欣赏，我不喜欢它们。这种极有意义的尝试，使人感到：浑然的东方意念的升腾，将是难而漫长的。但不管怎么说，中国现代诗中的“中国味儿”早晚有一天要漂亮地显示出来！后者是比朦胧诗群庞大得多的阵容，他们几年的努力,使人感到中国现代诗的巨大潜在力。他们给世界以一种新鲜口吻与方式。中国现代诗主流仍将以此为标志。但他们中不成熟的太多，成熟者又往往太草率。东碰西撞的人多，独立呼吸的大树少。几年来，在理论上，真正纯净的、贴切的、由自我创作积累出的诗歌观点与看法，至今产生得不够。这很遗憾。这是一个继五四、朦胧诗两大破坏过程的继续，它终于使现代诗与中国语言在总体上达到了同构、一致与溶合，造成了几十年来诗的最舒展时期。这一时期，诗的重心自北向南转移。诗在内在精气，由北方的理性转换成南方的感性乃至悟性。毕竟，他们中显露了很多身手不凡的人——我不是指工匠式的技巧，而是静观世界的方式与思维角度！这一点是中国几辈人所达不到的。他们改造艺术的愿望强烈也广泛：艺术、世界、人，在他们眼里深深的不理想——这是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www.shigebao.com）4强大的激动人心的文明的进步的前兆！在诗源、诗旨、诗艺等艺术观上，以及语感、语式、意象、声律……等具体操作方面，这伙人对现存秩序持着严正的保留态度，至少超越了前朝诗人与艺术边缘的接触范围。现在，除了个别几位能跨越栅栏的朦胧诗人外，现代诗的天下已经是他们的了。他们刚刚二十多岁，中国诗的希望真是年纪轻轻。有一点我一直耿耿于怀——严明的编辑、选拔，严明的单一发表标准，大诗人小诗人名诗人关系诗人……什么中央省市地县刊物等级云云杂杂，把艺术平等竞争的圣殿搞得森森有秩、固若金汤。我在86年的“编后”中说过：公开的刊物上就是看不到青年试验的全部面目！只允许好的（归根到底是只允许自．认．为．好的），这就造成了对现状的歪曲。在中国，文明历来是贵族的事。诗一直为优雅翩翩的人所玩弄。这种局面，大概一直到五年前才得到瓦解，至少尝受冲击。朦胧诗后，这种对公开刊物的不信任，以一声局外的艺术大循环的民间形式出现了：巨量的自印诗集废弃了先进的文字流通形式旁若无人地自生自灭起来。在中西文化大汇流（包括哲学与美学）的高峰年代86年，它达到了完全可以说当今世界上最空前的数量繁盛。鉴于当年朦胧诗在兴起、发展过程中留下的出版及理论集结方面的遗憾，我一直希望有一次不负其时的理论与作品大呈现，仅仅从诗的发展、建树角度，而非社会、政治、道德，非单一程式化的标准。文学，其实历来是个平和、并存的世界。诗人在现实中，靠诗而身介百倍，诗也就一钱不值了。所谓方便史其实是以多少优秀的、一文不名的被遮掩、被压仰掉的高才绝世者的思想和身体所铺垫。光荣都归在大人物帐下。这不公平。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www.shigebao.com）5作为一种历史的集结，86年中国诗坛现代诗群体大展尽量体现了它的青年性、前卫性、民间性。有些仍然再次不懂的人受不了，我想习惯会使他们平静。想想朦胧诗的遭遇，人们应该越来越明智。无疑，匆忙的“大展”，催化了、夸张了当年群体集结的形势。说实话，它也促使了一些未成熟果子一夜间自我变红。好在活来活去，置身其间，我们也明白了历史是怎么回事。这次成书，通过编排详略，做了一些扭转。但木已成舟。你说它推进了诗或作贱了诗，都一样会找到道理。传统将收割一切光荣，耻辱和迷惑留给人们难堪的回味。我很感谢同济大学出版社和深圳大学编辑出版中心，是他们使这本沉积了近两年的书得以让大家看到。我也很感动于我和另三位编者朋友在多方面共同一致的愿望。在最后的工作中，我同据说“最难合作的第三代诗人”之一——大胡子孟浪的合作，很公道、很愉快、很一致，也很分歧。1983.5.30.深圳下步庙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www.shigebao.com）6前言二鸟 瞰 的 晕 眩孟 浪无疑，这是一本有足够理由引起众多争议的书；有足够的理由表明，有关本书的任何争议都将受到鼓励——唯一的前提是：它必须围绕着中国诗在当代的命运，甚或，也就是中国艺术在当代的命运。我无意在此寻找和阐明这两类理由的林林总总，读者们读完本书将会发现：理由是不言自明的。读者们现在面对的是这样一本书：中国现代主义诗歌的鸟瞰。本书的每一位严肃而认真的读者都将占有一种高度，都将因这一鸟瞰而晕眩。那是迷人的。作为编者，作为本书的每一批读者，我们都感到了晕眩。它由巨大的希望引起，也由巨大的失望所致。而我仍然要说，那是迷人的。我们被推入中国诗、中国艺术在当代的命运中去了。我们不只是鸟瞰者了，不再是旁观者、目击者，而是它全部遭遇的亲历者！读者们也将是，或者正在是，或者早已经是。有更多的读者当他松开这本诗集时，将变得更自信——他强劲地搏动着的心脏里，流动的也是诗人的血！诗歌，中国的现代主义诗歌，与其它姊妹艺术相比，首先在当代向这个世界展开了它的创作者们所属的一代人灵与肉壮阔而激荡的巨变景观。[笔者注：我并不认为现年大致在25-40岁之间的、“崛起”的和“后崛起”的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www.shigebao.com）7前卫诗人属不同的两代人。于此，我与包括徐敬亚在内的它呈现了人类最真实的生命形态，同时也努力呈现人类最完美的生命本质——当代中国的前卫诗人，这人类的小小一部分，为此经历着巨大的磨难和挫折。他们深信，他们自己受到的磨难和挫折也是全体人类的磨难和挫折。他们的作品，和其他富有献身精神的中国前卫艺术家的作品一样，试图告诉人们：他们多么希望，他们是、仅仅他们是人类全部磨难和挫折的承当者；他们多么希望他们终将是、绝不仅仅他们终将是幸福而快乐的。这样的愿望长久地折磨着他们，长久地吸引着他们，使他们无法让自己的笔停下来。于是，便有了读者们已经握在手中的这一首首诗篇，便有了这一首首诗篇因之闪烁着奇异光芒的语．言．——生命所遭受的巨大磨难和挫折的语．言．（不只是一个人的！也不只是一代人的！）所代替、所平复、所超越。语．言．作为至上的存在，光芒四射：诗人说出了自己，说出了他人，说出了人类，无一遗漏，无一幸免。倦怠、疑惑、愤懑、詈骂等等由此而起，愉悦、激奋、钦服、赞美等等也由此而引发。人无法逃避的，有人仍在逃避；人无法追寻的，有人仍在追寻。诗人们大片大片地在语．言．中迷失，经历着一．切．！这就是中国诗、中国艺术在当代的命运，这也就是中国诗人、中国艺术家在当代扑面迎来并被席卷去的命运。不必羞于启齿的事实是：作为当代中国前卫艺术的倾心者和介入者，有相当数量年轻的诗作者，因其心智上的不成熟或不够强健，因其艺术素质的贫弱和艺术精神的匮乏，暴露了诗学上的严重缺陷（甚至无知），其作品令人难以在艺术上给予必要的肯定，严肃而认真的读者会发现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www.shigebao.com）8类似的情状也影响到了本书的一些作者及作品。本书编者愿意看到读者们得出自己的结论。我想强调的是：不单单是诗歌，整个中国现代主义艺术虽然顽强，有生气，但其总的状态仍还是稚弱的、欠成熟的。这就注定了，当代中国的前卫艺术仍将处在其内在结构的紊乱、振荡及外部世界的困扰、冲击之中。这也注定了，当代中国的前卫诗人仍要在困难和挣扎中作出不屈不挠的努力，才能得以实现他们庄严而崇高的艺术理想。从这一意义上而言，只要对中国现代主义诗歌的崛起和发展始终予以足够关注的人们，哪怕没有读到这本诗集，此刻也无法不感到纯粹精神性晕眩。应当承认，巨大的失望与巨大的希望相同，都成了投身或关注这一切的人们生命力量的源泉及他们的生命质量赖以呈现的根据。那是迷人的。巨大的希望和巨大的失望，一丝一毫未减地，驱动着他们，驱动着他们中一员的我们，驱动着已走进他们的行列中去的读者们。而前景，暂时蔽而未明。本书是为洞见此前景所作的一次积极的尝试。它的严肃而认真的读者也正在为此作出宝贵的努力。我想说，作这样一次空前的鸟瞰是值得珍视的。我相信，中国诗、中国艺术在当代的命运正在愈来愈成为这样一种无法拒绝的物质，正在一滴滴地注入读者们的血液之中——它正在成为我们大家生命的一部分。正是基于以上的认识和考虑，我参加了本书的编纂，并和徐敬亚一起共同承担了最后完成本书的大部分工作。尽管存在生活经历、人文心理、美学倾向、鉴赏趣味等等方面的差异和分歧，但在本书编纂的整个过程中，我和徐敬亚，和曹长青，吕贵品诸君的合作始终是愉快的，因为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www.shigebao.com）9整个过程始终体现了一种民主精神。我们平等地、客观地将若干未达成一致意见的歧异在本书中加以公开。如果说这也是与本书有关的一种争议，那么，我们愿意我们每个个人都成为争议的另一方。我们愿意和读者们围绕在一起倾谈，拥有那唯一不变的目的。1988．5．28.深圳粤海门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www.shigebao.com） 第一编（1986）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www.shigebao.com）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www.shigebao.com）1朦胧诗派（跨省）[艺术自释] （代）新诗面临挑战，这是不可否认的事实。我们的新诗，六十年来不是走着越来越宽广的道路，而是走着越来越窄狭的道路。在刚刚告别的那个诗的暗夜里，我们的诗也和世界隔绝了。……在重获解放的今天，有一大批诗人开始在更广泛的道路上探索。——谢冕《在新的崛起面前》（80.5）他们不屑于作时代精神的号筒，也不屑于表现自我感情世界以外的丰功伟绩。他们甚至于回避去写那些我们习惯了的人物的经历、英勇的斗争和忘我的劳动的场景……不是直接赞美生活，而是追 求生活溶解在心灵中的秘密。——孙绍振《新的美学原则在崛起》（81.4）文学的前进是波浪的涌进。即使有的波浪消失了，它的余波也会无形、无限地伸展。一种文学现象既已出现，它就一定在影响佤，在启发下一代文化新人的艺术感觉……走下去！前面什么也没有，甚至不容纳脚印，甚至被涂抹道路。追求早已注定，开端已经降临。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www.shigebao.com）2走，仿佛带着使命。每一支笔和每一个夜晚，都不会是徒劳无益的，大地将88默默地收下他们的果实，并记住那响亮的、上升般的名字——崛起的诗群！——徐敬亚《崛起的诗群》（83.1）[创立时间]七十年代中至八十年代初[主要成员]北 岛（37岁） 食 指（38岁） 芒克（37岁）舒 婷（34岁） 方 含（35岁） 顾城（30岁）多 多（35岁） 严 力（32岁） 江河（37岁）田晓青（32岁） 杨 炼（31岁） 梁小斌（32岁）王小妮（31岁） 骆耕野（35岁） 王家新（29岁）孙武军（29岁） 徐敬亚（37岁）[作品集结]《新诗潮诗集》、《朦胧诗选》、《朦胧诗精选》及油印文学刊物《今天》（1—9期）徐敬亚、孟浪注：朦胧诗至今尚未有一个独立的、完整的自我主张，这是欠缺的历史。我们自“三个崛起”中抽摘了几段文字，权代其释。 （88.5）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www.shigebao.com）3北 岛（三首）期 待没有长长的石阶通向那最孤独的去处没有不同时代的人在同一条鞭子上行走没有已被驯化的鹿穿过梦的旷野没有期待只有一颗石化的种子群山起伏的谎言也不否认它的存在而代表人类智慧和凶猛的所有牙齿都在耐心期待着期待着花朵闪烁之后那唯一的果实它们等了几千年欲望的广场铺开了无字的历史一个盲人摸索着走来我的手在白纸上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www.shigebao.com）4移动，没留下什么我在移动我是那盲人 触 电我曾和一个无形的人握手，一声惨叫我的手被烫伤留下了烙印当我和那些有形的人握手，一声惨叫他们的手被烫伤留下了烙印我不敢再和别人握手总是把手藏在背后可当我祈祷上苍，双手合十一声惨叫在我的内心深处留下了烙印 语 言许多种语言在这世界上飞行碰撞，产生了火星有时是仇恨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www.shigebao.com）5有时是爱情理性的大厦正无声地陷落竹篾般单薄的思想编成的篮子盛满盲目的毒蘑那些岩画上的走兽踏着花朵驰过一颗蒲公英秘密地生长在某个角落风带走了它的种子许多种语言在这世界上飞行语言的产生并不能增加或减轻人类沉默的痛苦 江 河（二首）创 造 之 夜都留给自己吧把这些密布的阴云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www.shigebao.com）6献给夜吧他以你迟疑积郁的姿势抽出闪电之剑你任大雨在窗外磅礴如同在绝望之海闭目漂流如同最后的果子振荡于众树之涛这命运的裁决高居乌云之上山峰冰冷的一暼你将体验死亡之路体验目送亲人孤独远行如沙粒迷于天际你不过是一颗树落下的果子腐烂后暴出的核雨过天青你飘忽得无影无踪你吐出的核 那个太阳属于你还是别人已无关重要了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www.shigebao.com）7客 人他经常不认识自己而接待自己他对生人从来报以会心的微笑招待得简朴使人不感到惊慌他喜欢听听外边的事让那张脸熟识起来安顿下来慢慢会有心里话吞吐地传来他不插话他懂得收起桨来听水等云散开远山变得又小又清楚他们好坐在山头休息他送走过好多客人有的常来有的写信有的没有下落暮年的屋子渐渐暗了黄昏迷人倒也清静心里留宿的客人又把一丛丛蜡烛点燃他看见那么多眼睛等待天明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www.shigebao.com）8芒 克（二首）阳光中的向日葵你看到了吗你看到阳光中的那棵向日葵了吗你看它，它没有低下头而是在把头转向身后它把头转了过去就好象是为了一口咬断那套在它脖子上的那牵在太阳手中的绳索你看到它了吗你看到那棵昂着头怒视着太阳的向日葵了吗它的头几乎已把太阳遮住它的头即使是在太阳被遮住的时候也依然在闪耀着光芒你看到那棵向日葵了吗你应该走近它去看看你走近它你便会发现它的生命是和土地连在一起的你走近它你顿时就会觉得它脚下的那片泥土你每抓起一把都一定会攥出血来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www.shigebao.com）9如今的日子如今的日子更显得虚弱和怯懦它就象一个不久刚受过侮辱和折磨的人你看它走在街上躲躲闪闪它或许永远也不会忘掉一个好端端的白天是怎样在日落的时候被一只伸过来的大手凶狠地抓住头发拽走如今的日子更显得虚弱和怯懦它同街上的那剽悍而又灵活的寒冷形成鲜明的对照你看寒冷在人群中是多么肆无忌惮而你呢？即使你所碰到的风并不是什么强有力的对手看样子你也会被它一拳击倒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www.shigebao.com）10多 多（二首）春 之 舞雪锹铲平了冬天的额头树木我听到你嘹亮的声音我听到滴水声——一阵化雪的激动：太阳的光芒象出炉的钢水倒进田野它的光线从巨鸟展开双翼的方向投来巨蟒，在卵石堆上摔打肉体窗框，象酗酒大兵的嗓子在燃烧我听到大海在铁皮屋顶上的喧嚣啊，寂静我在忘记你雪白的屋顶从一阵散雪的风中，我曾得到过一阵疼痛当田野强烈地肯定着爱情的芬芳我的喊声淹没在栗子滚下坡的巨流中：我怕我的心啊，会由于快乐而变得无用！一九八五年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www.shigebao.com）11火 光 深 处忧郁的船经过我的双眼从马眼中我望到整个大海一种危险吸引着我——我信分开海浪，你会从海底一路走来陆上，闲着船无用的影子，天上太阳烧红最后一只铜盘然后，怎样地，从天空循到大海——一种晕眩的感觉好象月亮巨大的臀部在窗口滚动除我无人相信如果我是别人会看到我正是盲人：当一个城市象一位作家一样把爱好冒险的头颅放到钢轨上钢轨一直延伸到天际象你——正在路程上迎着朝阳抖动一件小衣裳光线迷了你的双眼啊，无人相信我是你的记忆我是你的爱人在一个坏天气中我在用力摔打桌椅大海倾斜，海水进入贝壳的一刻我不信。我浸满泪水的眼睛无人相信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www.shigebao.com）12就象倾斜的天空，你在走来总是在向我走来整个大海随你移动噢，我再没有见过，再也没有见过没有大海之前的国土……一九八五年舒 婷（二首）圆 寂渴望丝绒般的手指又憎恨那手指留下的丝绒般柔软已经尝过百草痛苦再不具形状你是殷勤的光线，特殊的气味发式动作零落的片断追踪你的人们只看见背影转过脸来你是石像从挖空的眼眶里你的凝视越过所有人头顶连最亲爱的人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www.shigebao.com）13也经受不了你的光芒象辐射下的岩石自愿委身为尘土你的脚踩过毫无感觉，因为生存为了把自己斟满了交给太阳先投身如渊的黑暗没有人能拯救你没有一只手能接近你你的五官荒废已久了但灭顶之前你悠扬的微笑一百年以后仍有人谛听1985.8.12原 色又回到那条河流黄色的河流锻直它汲尽它让它逶迤地在体内一节节展开一节节翻腾然后炸空而去金色的额珠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www.shigebao.com）14从东方到西方划一弧火焰与鳞光的道路被许多人向往灿烂只有一瞬痛苦却长长一生谁能永远在天空飞翔谁能象驯狮穿跃过一连串岁月每个日子都是火环千万支手臂都向壮丽的海面打捞落日而从全黑的土壤里火种正悄悄绽芽你可以再一次征服天空但仍然要回到人们脚下1986.8.15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www.shigebao.com）15杨 炼（二首）《与死亡对称》选章山·第七“现在，反抗就是死亡”平底船翻了，触礁的天空弃绝苍生水浸一半火焚一半那山玉碎，片片雪白的颅骨肢解身子兴动洪峰雷电，缠满一支绝望呼救之手孤立片刻体温犹存的梦一击粼粼海 珊瑚 光每一根羽毛被烧焦，鸟的心咕咕叫成洞穴血红的藻类娓娓攀谈岩石旋涡的语言 死亡的唯一流向崩塌继续 伟大敌意的狂欢舞蹈粗野的肺叶在沙滩上起伏战败的胸腔里都是沙，星群赤裸裸的废墟凶手在哪儿？一片麻木的绿空中水中恣意泛滥黑夜向血闪闪披露 一处伤口的容量一层盐不 不 挑衅者被钉在根上日日死亡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www.shigebao.com）16天空的黑色水草，布置残酷的风景以太阳为口实，翻滚一颗头灾难 沿乌云边缘成千次越轨潮汐吞噬着不是善 不是恶一小块癌的暴力在沉溺途中刺入鱼腹优美的悸动的晶体：它山·第 八“现在，骄傲就是死亡”脚陷在这儿，成了根 光弯曲过来成了锚 鸟把海担在肩上万物把海的乳头咬在嘴里而谁，是一棵树在风中感到孤独一片啁啾声的难耐寂静海铺平，揉动带条纹的太阳永远的蔚蓝象一块扔不掉的石头卑微的骨头，鸟湿透了躲进传说留下一个黑影，贞操的另一面溅满污迹停在云端，分享背叛时轻盈的天空燃烧的父亲们，伫立如午夜的森林一动不动地飞成一次迷途鸟儿震颤离开自己，覆盖着那些被害的叶子风暴的唇紧贴玲珑的心在十个手指间织网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www.shigebao.com）17翅膀金黄色张开 穿过火 比生前更美比时间更单薄 比光更轻鸟不动，海在肩上，传说在海上山沿着根杀死树，太阳每天以诞生杀死根石头衔起黄昏眨眨眼睛 突然洞开如瀑布最初的 遍地安详的血腥：它顾 城（二首）是树木游泳的力量是树木游泳的力量使鸟保持它的航程使它想起潮水的声音鸟在空中说话它说：中午它说：树冠的年龄芳香覆盖我们全身长长清凉的手臂越过内心我们在风中游泳寂静成型我们看不见最初的日子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www.shigebao.com）18最初，只有爱情本 身那张脸被风暴摸过那张脸模模糊糊地爱着已经很久了那张脸紧抱着亲如兄弟的木柴那张脸象粗绳子只会紧紧地爱只会编成篱笆、篮子去爱她冬天的木柴已经很久了她始终没有，伸一伸手去触头顶的花朵骆耕野（一首）诗不是苛求者诗不是苛求者不要神父们摸顶、涂圣油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www.shigebao.com）19诗人去人寿公司交保险在户口簿上注册证明他不是私生子诗不是苛求者不要求一条路脚印叠着脚印，树叶叠着树叶乌鸦盘旋在路标上象死者手中的风筝诗是赤裸的脚掌把孩子的梦和新婚夫妇指着月亮诉说愿望搬进未来、搬进神奇的境界象树脂渗出年轮和伤口他渗出你的心晶莹地固定最初的震颤他领着所有的人走入柔情即使波浪在沙漠中失迷也会从云朵的乳房把上帝送进土地龟裂的嘴唇诗应该是火，妻儿们围着火炉不是为生活忧愁在日常的劳作之后火光在他们脸上晃动着黎明的风景诗就是星空诗人的头盖拱成的星空在湛蓝的幽邃中布置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www.shigebao.com）20冷峻的象征梁小斌（三首）我与这个世界并无仇恨我与这个世界并无仇恨我端起书桌上的杯子从来就没有想到白开水里是否有毒初恋时的嘴唇接触杯子的边缘后来无数次地接触我喝水并非为了解渴无非怀念端起杯子去碰自己的嘴唇这个举动用喝水掩饰惊慌掩饰在屋内踱步时复杂的心理活动糖，加入水里已经不能再溶化说明甜味已经饱和这一天迎着阳光看见杯底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www.shigebao.com）21堆积着颗粒它们组成甜蜜不能再分我，也如同这颗粒因为，习惯上……因为习惯上这称之为遭受蹂躏因为，诗如同玻璃缸里死去了一条鱼我没有指望在金鱼撕开的裙裾下再长出两条供我选择的腿因为漂浮着陈旧的鱼母亲，把鱼缸里的世界从我的头顶上浇了下来因为，我仍在注意死去的金鱼从门缝里流了出去它硕大的眼球通过门缝时却没有流出去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www.shigebao.com）22能够注意那美丽的眼球从金鱼身上掉了下来的目光决不是悲痛的目光在习惯的悲痛里使你误认为那是泪水含 蓄我敲门里面说等等我猜想她正忙着套上长裙然后，她用一个套上长裙后剩下来的动作开门她的手在腰间忙完之后伸向我我看不到她在开门前到开门后的完整动作我只读到一个与开门前姿态毫不相关的尾声她的手坚持着伸过来只能象伸过来一首诗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www.shigebao.com）23王家新（二首）预 感一夜风吹风哐哐地扑打门窗风从远方而来，转瞬把一座座城市裏进宇宙的大气流里这时房子在漂流 你的灵魂开始漂流你干脆熄了灯，不再写诗回到黑暗中让诗来写你让风把你随便带到一个什么地方你听到无数声音，经历了一个又一个世纪最后在一个看不见的地方在自己的肋骨深处，听到风在拔着树木的根一下、又一下你躲不开了秋天最终找到了你第二天 醒来推门见满地簌簌的落叶你已形同老人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www.shigebao.com）24加里·斯奈德*斯奈德在北部山区住下了当他的大胡子 指向松树的松冠和远处雪山的闪光在那一刻他手中的书，一本本掉下了地来斯奈德在北部山区住下了他当过海员，还去了一趟日本绕了一个很大的圈子最后抵达到这一片土地在这里，他面山而居他粗糙的手插进泥土里摸到了事物的根从此他很少写诗，却常常从花岗岩里开采石头并一一把它们安放结实于是从他的手下出现了一条路从空空的山谷里传来了向他而来的马蹄声*加里·斯奈德为美国当代诗人。1986.3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www.shigebao.com）25王小妮（二首）爱 情那个冷秋天呵你的手不能浸在冷水里你的外衣要夜夜由我来熨我织也织不成的白又厚的毛衣奇迹般地赶出来到了非它不穿的时刻那个冷天呵你要衣冠楚楚地作人谈笑使好人和坏人同时不知所措谈笑我拖着你的手插进每一个有人的隙缝我本是该生巨翅的鸟此刻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www.shigebao.com）26却必须收拢肩膀变一只巢让那些不肯抬头的人都看见让他们看见天空的沉重让他们经历心灵的萎缩那冷得动人的秋天呵那坚毅又严酷的我与你之爱情1985.2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www.shigebao.com）27面对它的时候我在做另外的事情我把所有的答案都抄出来，字迹尽量混乱。它抬头的时候，我就低头。如果，编一个谎言为我遮掩十分钟，我想，我足以通晓被世界所掖藏起来的一切。它看着我。目光四散，它同样也看着别的人们。它用双手皇帝般地任意按满哪张桌子。我突然起身蟹一样乱七八糟地走，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www.shigebao.com）28它也被迫仓惶乱动，我顿时明白，被它紧紧按在手下的是什么！撕碎答案，在答案高悬的白天。专门迎着它的目光静站。微笑着静站，走到它永远不可企及的地方。1986.1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www.shigebao.com）29徐敬亚（二首）一 代第一粒雪就掩埋了冬天皮鞋发疯东南西北跋涉你！心中涌起你所有人的死去都是为了我的出生记住我是野草漫漫的人我是没有边际的人我是被杀被救被醒被睡的人在我放声大笑之前被突然雕塑奔向何方春天，连铜都绿啦死亡盈盈还没来得及指点手臂就已消失我注定永恒失败注定以后退的方式步步前行用前额亲吻墙壁从热火之中走向燃烧之水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www.shigebao.com）30残酷一次狂妄一次还没来得及死便又诞生祖宗和孙子在我体内造爱吧当读出声时我白纸上的诗忽然无影无踪第一朵花埋葬了春天风把透明的锁链灌满世界一阵哭，一阵笑在中弹之前我已经倒下还没来得及想就已死于答案唯一个瞬间挽留我！唯你虚设地支撑我就在这里钉下一颗钉子我仍请你记住我是无法死去无法再生的男人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www.shigebao.com）31这一次我能游过去再见了抚摸过我的岸让我再一次在风中洗浴流动的美，使我热泪盈盈一个人独自穿过一条河每天一次每年一次一生一次我将淹没在每个窗口眼睛的力量排山倒海！前进、退却往返如之我曲折无垠流走的朋友和敌人摇晃的魔鬼与上帝水草攀援我孤单如同那真理我的船这一次，你告诉我我的伤口将在哪里我遭遇到的欺骗将发生在什么时刻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www.shigebao.com）32以手为桨这世界需要我！母亲啊在痛苦面前没人能把我替换再见了磨擦过我的手和子弹时光流泪大风跌倒焦灼燃烧我失败助我远行让我再一次渡过所有的眼睛我是不同寻常的肉体在坚忍中飘浮手脚随风走也没有终点不走也没有终点爬过我的缝隙，爬过那缝隙渐近消溶这一次对岸，就是我茫茫自己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www.shigebao.com） 33非非主义（四川）[艺术自释]非非主义宣言（1986）新诗的历史是世界文学思潮在中国产生久久回旋的历史。当前新诗探索的使命是建设独立于世界的真正中国自己的诗歌艺术流派。我们今天就是带着对这一背景的最初觉醒和强烈的意识，面对中国乃至世界发表我们这篇简而又简的宣言的。一、非非主义与创造还原1）我们要摒除感觉活动中的语义障碍。因为它使诗人与世界按语义的方式隔绝。唯有消除掉这个障碍，诗人才能与世界真正接触和直接接触。此乃我们倡导的感觉还原。2）我们要摒除意识屏幕上语义网络构成的种种界定。因为它阻挡在诗人的直觉体验与意识之间，干拢和涂抹着非文化的意识平面，使诗人的体验与意识因语义界定的楔入而彼此绝缘，导致非文化意识的缺如甚至丧失，扭转这一过程，便是我们声称的意识还原。3）文化语言都有僵死的语义。只适合文化性的确定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www.shigebao.com）34运算，它无力承担前文化经验之表现。我们要捣毁语义的板结性，非运算地使用语言时，废除它们的确定性；在非文化地使用语言时，最大限度地解放语言。这就是我们打包票一定要实验到底的语言还原。二、非非主义与语由于语言顽强地体现着由群体累积而成的文化传统，在使用语言进行诗歌创作时，我们坚持对语言施以三度程序的非非处理——1）我们拿注定主意要超越“是”与“非”的两价值评价，使所用语言在非两值定向化的处置中，获得多值乃至无穷值的开放性，赋予语言新的更加丰富的表现力。2）在诗歌创作中，我们将致力于革除语言的抽象病。非抽象化地处置语言，扫除语言抽象中的概念定质，在描述中清洗推理和推理中的判断，是我们对语言的又一强硬态度。3）语义确定是使语言丧失活力的致命伤。我们要将语言推入非确定化。在不确定语境的建设和变幻中，我们将使那么些老化了的语言，因多义性不确定性多功能性的失而复得，而重新焕发几多返老还童之光。三、非非主义与批评由于第一次地将诗歌批评与诗人的创造机制联系在一起，我们宣布我们为这个世界首次推出了创造批评法。从感觉方面，我们的批评指向文化语义感觉、情绪模仿感觉、习惯定型感觉的清除与否；从意识方面我们的批评指向表层集体意识（现实性文化价值意识如功利知识观念等）的清除与否；指向深层集体意识（继承文化价值意识如理性逻辑定型和半定型意识如理性逻辑定型和半定型意象等）的清除与否；从语言方面我们的批评指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www.shigebao.com）35向定质抽象词语、两值倾向词语及传统修辞词汇的清除与否。要言之，我们的批评指向一切非创造因素的清除与否或者程度怎样。一种新的觉悟降临。我们自己带着自己，把立足点插进了前文化的世界。那是一个非文化的世界，它比文化更丰厚更辽阔更远大；充满了创化之可能。它过去诞生过文化，它现在和将来还将层出不穷地诞生出更新文化更更新文化!我们的批评崇尚对这个世界的自由出入。（周伦佑、蓝马执笔）[创立时间]1986年5月4日[主要成员]周伦佑（34岁） 蓝 马（29岁） 杨 黎（24岁）敬晓东（24岁） 刘 涛（25岁） 何小竹（23岁）吉木狼格（23岁）二毛（23岁） 李亚伟（23岁）李 瑶（24岁） 小 安（22岁） 陈小蘩（25岁）杨 萍（22岁） 程小蓓（24岁）[作品集结]《非非》（1~2期，铅印）、《非非评论》（铅印）。孟浪、徐敬亚注：根据我们对“非非主义”诗群的理解，对他们当年提供的作品选目，做了一些增补与调整。我们认为“非非主义”的理论主张带有“泛文化”的色彩，而非严格意义上的诗歌理论。因此，对部分作者，我们侧重以他们作为独立诗人在近年中的创作情况进行编选。（88.5）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www.shigebao.com）36杨 黎（三首）对 话凡是敌人反对的，我们就要拥护；凡是敌人拥护的，我们就要反对。——毛泽东每一种事物都可以在另一种事物中找到虚构一支香烟最终将被另一个火从头上点燃我们在对话。于是我们成为对话而你在阅读我诗歌的瞬间一种欢乐逐渐消失抚摸到头，到脚，反反复复另外一些看法成了瑜珈冥想的结尾部份被吟诵，然后被忘去我再也不愿这样随便躺着墙在仰望中高大。墙在外面是人我再也不愿被别人的眼睛看见伊人的梦想从侧面开始。马停住远处的小路越来越是宽阔有时候打开窗户，雨就会从窗户中飘了进来车水马龙的街口静无声息陌生人古怪的风衣露出一角A不等于A了A等于红色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www.shigebao.com）37我想从床上下来。但又不愿意我想开门出去。但还未下床我闭上眼睛。但是耳朵无法闭上各种各样的尖叫闪闪烁烁太阳不出来，天终归无法亮我只是需要一辆坦克，开过这幽静的夜晚而你的手，搭在我的床沿你张大口，但不是呼喊各位观众，下面是广告节目一个人死了，所有的人都成为罪犯幸福的永远不同于不幸福的一招手挥琵琶，然后又意守丹田正如能够想象的东西，却不能描述影子清晰后，消失在它的前面火车一下子叫起来，那声音很大很远的地方都可以听见谁一不小心，就等到深夜两种花朵开放在眼睛的两边镜子里我美丽的后脑是那样好看还有一个动作，举举手然后就放下来我真累了。我必须在世界之外我想起许多过去的事情。吻或其他那些潇洒在另一间屋里等待还有石羊场。月亮照着夜晚我写下这首诗绝不是偶然的。我不在诗外有一天，当黑了的时候，我重新回来我记得那句话。我将为那句话而活下去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www.shigebao.com）38天很暗了，有人站在一扇门前而那手还停在那里。那多毛的手汽车的车灯是黑红黑红的。你肥大的姿式摆在旁边一条狗在前面。一条三色浴巾在这里。再伸进来一点你的手。背。大脚。脸不太清楚天空下面。群山。大草原。然后是海然后是你举起一把黑伞。迎面而来然后是她。也站在我的后面天亮的时候。我总不会忘了老朋友天黑的时候。我总不会忘了新朋友我就这样坐着不动。倾听你的声音这些歪歪斜斜的字母写了一地这些看见的，终归没有意义鸟儿从清晨的树林飞向远处我站起来。于是就起了风我们回去吧。于是声音被听见沙滩上那些赤裸的女人开始跪了下来撒___________哈拉沙漠上的三张纸牌一张是红桃K另外两张反扣在沙漠上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www.shigebao.com）39看不出是什么三张纸牌都很新新得难以理解它们的间隔并不算远却永远保持着差距猛然看见象是很随便的被丢在那里但仔细观察又象精心安排一张近点一张远点另一张当然不近不远另一张是红桃K撒哈拉沙漠空洞而又柔软阳光是那样刺人那样发亮三张纸牌在阳光下静静地反射出几圈小小的光环旅途之一有一个小女孩被汽车压死了就那么轻轻一下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www.shigebao.com）40她就躺在了路的中间有少许的血从她身上流了出来她的父亲正从前面跑来她的母亲趴在她的身边已经无法哭出许多人围在四周交通顿时阻塞来往的汽车在两边停了长长一串我恰好在其中一辆车上我得赶到那边去坐开往远处的火车但小女孩躺在路中没有哪一辆汽车敢从她的旁边开过去那是郊外一个普通的下午阳光明亮而又温暖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www.shigebao.com）41周伦佑（三首）第二道假门一伸手就打开了并没有某种触及使你感到那是一道门众妙无言踩碎玻璃的声音使你产生异样的感觉你把手缩了回来进过一次门了许多麻烦由此而来何必再找些烦恼需要一根羽毛插在头上让自己忘掉自己其实羽毛都不是真的就走鸟也只是一种假设 既然如此也就无所谓门与不门了假设它存在你伸手一推它就开了 近似的开留下你的头让四肢通过 使你成为老虎之外的另一种黄金莲花之上另一片海另一道假门众妙无言又一只手把你豁然打开86．2．5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www.shigebao.com）42鱼 形 花 瓶以礁石作为基座站上去玛丽娜胸前绘着彩帆的水手走了再没有回来你献给她一束花她接在手里第二天变成了花瓶 背景饰着星条在镶着彩色瓷砖的窗台上面鱼形的嘴一张一合似乎有话要说每一次都引来海啸第七次张开嘴时瓶颈突然破裂空中开满了玫瑰那一种疼痛不经过伤口使海水变咸从此没有鱼了竖琴的音阶结满葡萄悬挂在远处你整天只想喝水偶尔有人从身边走过多鳞的眼睛游得很快口形也象鱼一摆尾不见了到夜晚整座的花园将你焚烧盼望雨季来临你好沐浴风暴的头巾在随想中扬起渐渐转蓝读读卷耳 再学点花道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www.shigebao.com）43不经过伤口的玫瑰依然鲜艳听说南山有种植物可以酿酒干杯过后仍没逃出那瓶的裂纹海潮一次次上涨你的情绪继续低落某一次远出你带回来一条插花的鱼远 足走很多年后你仍在原地踏步道路很长圆圆的车辙越过你如藤萝逃离断梢有一段经历开满紫色的花炫耀在嘴上（你不知道是在午睡以前还是睡醒之后）反正在走俄底浦斯解不开自己照样在流传你也在流传城市依然是过去的样子可能有某种变化在禁闭的窗户后面又一盏灯熄灭神女的雕像老了也消瘦了些走很多年后仍没走出那个脚印那是你的原因母亲就是踩上它时怀孕生下你的你因此好动宿命的光环仿佛一个魔圈罩在你头上使你失眠并使你脚底发烫你以另一种方式受孕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www.shigebao.com）44从此墙角的脚步总使你不安你总是梦见在走不停的走 总走不出那只脚目的之类的已不很重要了名声似乎已传得很远你总象是在等待什么一叶草的枯死一滴露珠的坠落几千里以外有人无意间咬断舌头你的脚突然抬起来跨出去——半个世界顿时倾斜86．1．29蓝 马（三首）水银张口的夜晚冬天背着火焰去死 那个被阴影灌醉的男人终于流淌到海里漫延去了冬天回来 沙漠凸起一盏方灯我们从这边绕过剩下两层水也还要封紧来日的一张一握我们无法从绿花口里区分比如五双空心手 竟有点点斑斑异国条纹怕就怕某只臂弯叫了 我们停下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www.shigebao.com）45天空一旦转身嘴唇会跳哪怕一瞬间森林吹着口哨 那只岩鹰已在清晨把鼻梁竖得挺直这场雪花飘着十字 我要一跃再跃上那棵树手伸出来 天的两侧漏下外面的沙中间全是鹭鸶 用长颈去吸云也算是光阴易逝 太阳熟了露珠里面那条水做的金鱼比老人更惧怕游泳茶 道每一次醒来都听见歌声在原野上推着一长串风磨窗户的确是朝天开着玻璃板下那幢白楼的吼叫是金黄的光滑多么危险使阳光脱落月亮从后面来慧星的一只脚在音乐树前越吹越响一排孔雀旋即回复到路灯上茶开始特殊地停着我的左脸和右脸漂浮打旋鸟终于挣出那个平面这是第二次向着天边漂移山里的火已经鼓成网片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www.shigebao.com）46也许只有我徐徐坠落在无人的走廊音 色很深的地洞里面那种充实动物已经开始逃之夭夭蓝色铁轨的弯弯路面滚着玻璃哑铃追上前去的反而是我我象是身外开放的一连串动作被自己的皮肤捆紧在草丛中宣告一声独立就消失了我修理睡眠的大工具正在斜坡上跟野鹿同时冒着雨佯装植物她说拉开林荫猫头鹰和山老虎一样清白而那场瑞雪在拐弯我可以退入茅棚在户外陈雨的摇晃中玻璃打鱼的反光使我深感自己的顔色到入梦时还是若有若无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www.shigebao.com）47刘 涛（一首）钟已经走出很远因为钻进那个女人的头发他换气的时候发现夕阳照在那滴没有世界的泪他们喝着冰水 指针在那一个背景上那个背景上是一种高雅的措词这个男人此时把自己想象成一头拉丁美洲大象他的鼻子很具绅士风度 他的鼻子使七八只母鹿目光游离地老是伤风感冒他如同一根灯柱般坦然 这个男人尽管那是一对沾有许多眼睛的瓷器而且瓷面十分贞洁就算是一个梦 就算他的手在三天前丢失一半他不在乎这些多下一级楼梯又怎么样呢那边的风景依旧美妙 一只大鸟飞来变成女人 还是女人变成大鸟他不得而知钟已经走出很远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www.shigebao.com）48何小竹（三首）梦见苹果和鱼的安我仍然没有说大房屋里就一定有死亡的蘑菇你不断地梦见苹果和鱼就在这样的大房屋你叫我害怕屋后我写过的那黑森林你从来就没去过你总在重复那个梦境你总在说象真的一样我们不会住很久了我要把所有的门都加上锁用草茎锁住鱼的嘴巴一直到天亮你还在那个雨季用毯子蒙住头倾听大房屋那些腐烂的声音吗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www.shigebao.com）49菖 蒲羊在山上跑那人看雨从羊背上走近于是采菖蒲的孩子说刚才还看见有一个太阳菖蒲挂在木门上了女人在洗澡忽然想到那头牛了两天前就生了病牛车从很远的地方来那人抱一捆菖蒲晚上熬成汤羊又在山上跑了云很白很白那人黑着脸鸡 毛你望着雪山的时候想起鸡毛那柔软之物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www.shigebao.com）50雪山便从鸡毛的背上日日消瘦多毛的幻想总是从门缝有如柔软的手指伸向你十三根断指淌着鸡血那占卜的书页可就是这样写成的吗你想再不能将鸡毛插在领子妻子以怀孕的神情仰望你脸上怪异的风景吉木狼格（—首）出 门只是不愿意静坐但是能去的地方近得可怜。前些时候我还在想。只是一味地想但是能去的地方近得可怜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www.shigebao.com）51我不妨不想，不妨弹一下指头然后朝头没弹出的方向去没方向似乎很远所以不去便到如果出门，主意打定我只管同时朝至少七个方向迈步想象不到的地方仅仅是想象勿庸去与不去。想象近得可怜，比如轻轻闭上眼我别管踩着的方向太多我有得是我我别回来。也别老呆在那儿哪儿也别去……如果我打定主意出门我只管同时朝至少七个方向迈步并敞开门。因为能去的地方不如不去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www.shigebao.com） 52他们文学社（南京）[艺术自释]创办《他们》时，我们并没有一个理论的发言。现在仍然如此。但有些问题变是越来越明确了，我们有必要总结一下。我们关心的是诗歌本身，是诗歌成其为诗歌，是这种由语言和语言的运动所产生美感的生命形式。我们关心的是作为个人深入到这个世界中去的感受、体会和经验，是流淌在他（诗人）血液中的命运的力量。我们是在完全无依靠的情况下面对世界和诗歌的，虽然在我们的身上投射着各种各样观念的光辉。但是我们不想、也不可能用这些观念去代替我们和世界（包括诗歌）的关系。世界就在我们的前面，伸手可及。我们不会因为某种理论的认可而自信起来，认为这个世界就是真实的世界。如果这个世界不在我们的手中，即使有千万条理由，我们也不会相信它。相反，如果这个世界已经在我们的手中，又有什么理由让我们认为这是不真实的呢？在今天，沉默也成了一种风度。我们不会因为一种风度而沉默。但我们始终认为我们的诗歌就是我们最好的发言。我们不藐视任何理论或哲学的思考，但我们不把全部的希望寄托于此。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www.shigebao.com）53我们要求自己写得更真实一些。（韩东执笔）[创立时间]1984年冬[主要成员]丁 当（25岁） 小 海（21岁） 于 坚（32岁）小君（24岁） 吕德安（26岁） 王 寅（24岁）普珉（24岁） 于小韦（22岁） 韩 东（25岁）[作品集结]《他们》（1~2期铅印，第3期电脑打印）。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www.shigebao.com）54于 坚（二首）作品55号世界上的人仿佛少了落叶一张张踱过街心象过路的老人远方的朋友没有回来一些人在家闭门思过小雀停停飞飞停在它从未停过的地段从街这头可以望见远处的警察他站着不动象一只白鸽不想回家 我早已不是儿童也没有可去的地方她久已不闻音讯云从她走掉的地方寄来一个个信封谁的信久久地望着 蓝的天空柏油上的血痕暗了热天这儿压死过一个青年我们都曾目击斜的太阳光把人画得很美象金发的欧罗巴人这里走一走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www.shigebao.com）55那儿站一站望望 想想有一只吉它在二楼上响有一个禧字挡在友人的门上过去这条街上我们从书店里出来男男女女 一大群在这个秋天世界上的人少掉了为什么少掉的不是我为什么不是一截没有树叶的木桩在落日中我的心充满怀念这空掉的城怀念着谁那时我正骑车回家那时我正骑车回家那时我正驶过明晃晃的大路忽然间 世界就被大风裹住城市一片乱响人们全都停住 闭上眼睛太阳象一顶草帽被吹得不知下落仿佛被卷入某种从未预知的命运我听任风的摆布我没有穿风衣也没有戴墨镜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www.shigebao.com）56在风的手掌上我和沙粒一起滚动刚才我还以为它很遥远或在远方的海上或在外省的山中刚才我还以为它是在长安在某个年代吹着渭水有人揉了揉眼睛说是秋天来了我偶然听到此话就看见满目秋天刚才我正在骑车回家刚才我正在骑车过明晃晃的大路只是一瞬 树叶就落满了路面只是一瞬 我已进入了秋天韩 东（四首）写 作晴朗的日子我的窗外有一个人爬到电线杆上他一边干活一边向屋里张望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www.shigebao.com）57我用微笑回答他然后埋下头去继续工作这中间有两次我抬起头来伸手在书架上摸索香烟中午以前他一直在那儿象只停在空中的小鸟已经忘记了飞翔等我终于写完了最后一页这只鸟儿已不知去向原来的位置上甚至没有白云一切空虚而甜蜜致黄昏或悲哀黄昏又这样来临它贴在玻璃上样子已没有上次可爱我认真地看着它感动我的事物只剩下你可我不能开窗让你进来悲哀的面孔就在窗外我不能让它进来我要让它留在寂静中眼睛仍然保持悲哀这点悲哀我是多么的熟悉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www.shigebao.com）58就象一本边角卷起的书在我亲手折起的地方有我读过的一段今天我不愿翻开它不欢迎它进来以免在我的漫骂中你无处躲藏一 个 真 理风鼓动这窗帘夜已很深有人在梦中看见那不可知的地方我的灯还亮着生活，每个夜晚的降临这是在秋天黑暗中的田野有庄稼成熟风同样吹过好象经过我的指缝我的毛孔张开了代替我的思想你无论怎样深刻都是在这块土地上你的脚会象根一样烂掉一片永恒的月光父辈们已经成为肥料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www.shigebao.com）59和发甜的空气是他们更深入地认识了我们的土地并学会用风发出自己的声音用月光看见万物的影子接近你又无意告诉你一个真理明 月 降 临月亮你在窗外在空中在所有的屋顶之上今晚特别大你很高高不出我的窗框你很大很明亮肤色金黄我们认识已经很久是你吗你背着手把翅膀藏在身后注视着我并不开口说话你飞过来的时候有一种声音有一种光线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www.shigebao.com）60但是你不飞不掉下来在空中静静地注视我无论我平躺着还是熟睡时都是这样你静静地注视我又仿佛雪花开头把我灼伤接着把我覆盖以致最后把我埋葬小 君（二首）春 天春天来的时候我知道得已经很晚了比以前好多年都晚了很多我安于每天的生活我想这和季节没有太大的关系我也许有很多梦想也许没有我不知道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www.shigebao.com）61也没有太大的关系你一定要明白在我沉思默想的时候（这情景很少）我坚信我快乐甚至幸福我相信无论如何它只和我的心灵有关夏 天夏天我到海边去先坐汽车再坐轮船轮船在夜间行驶海面很寂静也很黑暗后来我们天天去海边象很满足的动物在强烈的阳光上辗转海边有一些肤色金黄或黑黑的姑娘我的女伴她心事重重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www.shigebao.com）62我有时教导她象个先知有时候谈话很空洞两个人躲躲闪闪从那里回来夏天还没有过完我经常翻着很厚一叠照片看得出我那时漂亮动人也很愉快丁 当（三首）背 时 的 爱 情你看看，这就是我，天生的人物生在中国，住在二十世纪我和以往的祖宗一样，吃着，喝着梦想做名人，并为爱情而哭我夜夜梦见那些古代的美人西施、貂婵,还有出浴的杨贵妃用不着军队，我一个人杀入情场拿一支无声手枪，或者一张电影票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www.shigebao.com）63把她们周围的帝王——打败就得到了她们，用不着一滴忧伤的眼泪我把她珍藏在家，用一台电视拴住对她讲科学，讲电灯的发明我给买她习手表，买玩具汽车当然还有牛仔裤、超短裙、法国的香水我说我是玉皇大帝的外孙偷偷下凡，和她共享天伦之乐我说外面每天都打仗、车祸、煤气爆炸你要呆在家里，千万不要出门我每天照常上班，对当代姑娘不屑一顾人们议论纷纷，这家伙怎么突然变样我下班匆忙回家，和貂婵或西施接吻坐在破沙发上，犹如赫赫帝王时 间在我干净的面目前一盏台灯发出台灯的光我的座下是一把木椅它以椅子的姿势天天将我陪伴同时陪伴我的还有门、尘土、空气和墙它们模仿我我模仿它们一道生活一台电视被放置在木箱上方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www.shigebao.com）64而木箱（情愿）被放置在电视机下方饭锅空无一物米作为米正在米袋里呆着一本书被打开九本书自己合着烟灰被送进烟缸烟缸被迫盛满烟灰作为一个人我想着另外一个人以及其他几个人以及所有的人以致我心的三分之二分离出我的胸膛我的耳朵，同时接受数种声音汽车、天气预报、婴儿和爱情的哭泣直到钟表的声音，提醒我它是为时间走动现在，每天天亮之前我都能准确无误地猜到一切已经发生的事情一切将会发生的事情回 忆回忆起某个日子不知阴晴我从楼梯摔下，伤心哭泣一个少年的悲哀是摔下楼梯我玩味着疼痛、流血、摔倒的全部过程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www.shigebao.com）65哭泣的时间很长哭到天黑直到遍地月色改变了我的处境直到我用心解了这一天的大便才安然无恙，动身回家此时轻佻地想起那伤心的一跤幸灾乐祸直到天明我用下流的腔调抚弄这桩往事象摆弄一只捉到手的麻雀小 海（二首）日 落 时 分好象一切都躲入丛林草地上布满星星你是第一颗星你在天上飞翔不时飘舞羽毛象远古的一位圣贤在这个城市上空常常有火焰劈劈啪啪你应该告诉我你拒绝什么那些夜晚幸福又空灵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www.shigebao.com）66有人抱着石头有人拿着花朵夜晚的街道灿烂辉煌我们就在树上享受这一切客 人我每次来邻居们都把门打开他们目送我走远我分不清到底是谁的客人这个单元里住了你们一家你的妻子是个盲人十五岁那年她突然失明好象这一切全为你而感应十五年以后我再来拜访你你的妻子站在门口那扇门已年久失修现在可以听到嘎嘎的声音我惊动了你打搅了你如梦的生活我站在门槛上对你说过什么没有回音就象一块石头砸在花朵上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www.shigebao.com）67普 珉（二首）美 好 的 品 德如果我伤害了你 你就悲痛了吗即使我伤害了你 你也不要愤愤不平你总该见到过风吹落墙皮你总该见到过那堵残墙没有几年就消失掉了一片尘埃散去你要学会心平气和面对善恶是非 面对生活的刁难象流去的岁月那样泰然自若对于美好品德的学习你难道还没有领教够吗它教给我们的爱憎除了伤害我们自己 它还有什么用美好的品德除了叫我们警惕地望着这个世界永远警惕以致心灵崩溃那些美好品德带来的信仰可曾叫我们安宁地生活难道我们不是来自于水还要回到寂静的水中难道象尘埃那样纷纷扬扬地生活就可以叫水不再升起如今 我们音信全无我每天醒来读书 黄昏观察昆虫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www.shigebao.com）68晚上睡觉了 望自己的梦境风和雨什么时候都能打透我我偶尔也怀着希望想到你希望你每走过长街回到家里心始终象天空一样四季的变化 机器的冲击都不能改变它宁静而深不可测的面孔愿 望你就象一个高大的美人在众人面前逼我就范你就是一个大美人那时 我寡廉鲜耻地追求你试图碰上你细长的手指心想 最好是碰巧抱住了你而后我背对你面向众人 趁你仍在我背后满面羞红我慷慨陈辞那些都是酝酿已久的高尚的话此刻 它可以告慰可怜的心灵此刻 它可以换来狗屁似的叫好从而覆盖我卑贱的过去时光今天我已知道你是一个满腹谷物的大美人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www.shigebao.com）69而且 在奔流的人海中我曾逼迫自己向你就范今天 我已几番种植了谷物几番收获了谷物几番看见它们怎样地消费掉了今天 我安于灰色的生活有时在绿树下散步回来和夜晚一起摸索你象摆弄一堆陈旧的木偶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www.shigebao.com）70海上诗群（上海）[艺术自释]有人在海上大步行走。我们就是。上海被推了过来，活生生展开。这个中国最大的工商业城市同时只是数学和物理学概念中的一个点。我们深陷其中。作为诗人，我们是孤立无援的。作为人，我们看到了千千万万双向我们伸来的手。海上有冰山正在长成。冰山正在融化。我们握住它们。诗歌出现了，技巧从我们的手中渐渐消失。诗歌生命反抗着另一类“生命”，或死物。我们在海上行走就是在冰山上行走。技巧隐匿，但目标凸现。技巧是首先的、基本的。接下去就不是，根本不是。是语言，是生命。语言和生命所呈现的魅力使我们深陷其中，语言发出的呼吸比生命发出的更亲切、更安详。我们落水了。或者正向岸靠近，或者正远离。更重要的是活着的人。人类正生活在地球村中。上海跟这颗星球上的任何一个地方都靠得太近了。人和人为什么并不总能成为邻居，成为朋友？我们的诗歌是村民的诗歌，紧挨我们身边的都市显得并不重要，我们内心的时空无始无终、无边无际。我们的脚下出现了船。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www.shigebao.com）71诗人是天生的。如果，我们这一群竟也一个个成了诗人，那纯属偶然；这正象我们生在上海纯属偶然。必然的、不可逆转的事实是：我们深陷其中。（孟浪执笔，一九八六年八月）上海有那么一些个人，都孤独得可怕，常常走不到一起。他们躲在这座城市的各个角落，写诗，小心翼翼地使用这样一种语言。在他们看来，艺术只不过是一种“活计”，艺术家应该算作手工劳动者，这种想法使他们活得平静、从容。另说一句，他们干得也不赖。现在世界上流行着怎样让自己做一个好动物的哲学，好人与坏人也越来越分不清了。不过这没什么。他们深深感到写诗难，做人更难。有什么办法呢？还得写下去，还得好好地做一个人。他们顽固地认为你是什么就是什么，你干你自己的活，一直干到你累死。他们本来就并不想做什么艺术家，在他们诗中所做的一切不过是想恢复人的魅力而已。如果一首诗不是出自本性，而是因为命运，那将是他们最大的悲哀。他们始终抱有这样一个信念，人不应该成为人的敌人。生活在这个世界上，除了真诚，我们几乎一无所有。为了真诚，我们可以付出一切；为了真诚，我们可以不择手段。一手拿着存在的武器，一手拿着虚无的武器。当存在的时候就存在，当存在虚无之后就虚无，所以我们坚信，人将永远不死。 （刘漫流执笔）[创立时间] 1984年秋[主要成员]默 黙（22岁） 刘漫流（24岁） 孟浪（25岁）王寅（24岁） 海客（24岁） 郁郁（25岁）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www.shigebao.com）72折声（28岁） 古代（21岁） 陈东东（25岁）陆忆敏（24岁） 天游（24岁） 韵钟（27岁）冰释之（25岁） 赤 峰（23岁） 舟子（23岁）[作品集结]《海上》（1~3期，打印）、《大陆》（1~3期，打印）及《MN》、《城市的孩子》、《广场》、《作品》等诗刊。徐敬亚注：86年底这本书征稿时，“海上”诗群又补寄了刘漫流执笔的“自释”，与孟浪撰写稿互补，一并刊出。 （88.5）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www.shigebao.com）73陈东东（一首）睡 态我沉睡时候的状态，我离你而去的夜晚，易碎的茎杆佝偻的山地和放胆舞蹈的妄想之狐我梦游之后的走廊，我月光之下的状态，挡风的堤坝闲置的塔楼我为你而打开的各种通道你可以进入你进入你可以看看我冬季的睡态我正在我的深谷里枯坐。我放胆想象的舞蹈之狐雪后的飞鸟和寂静中到来到来的躯体我正在我的书棚里对雪，我冬天的梦境我沉睡的状态我已经为你打开了通道，你可以进入你进入你裸露的胸腹和光滑的腿你可以在我的梦境里舞蹈我沉睡的深谷我穿越走廊的妄想之狐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www.shigebao.com）74我为你打开我打开了生命我等你进入我等你将我从冬季里唤醒默 默（五首）第 一 种 散 步一个人散步真愉快路过毒蛇脱壳的花园路过思想的战场路过怀念雨声的梧桐路过哈哈镜收藏家的别墅心象太阳下的石头躺着站着样样都行真愉快一个人散步每一条路都象少年每一次拐弯都像少女路过恩人家就到他的窗上画一轮月亮祝愿他永远安安静静路过仇人家就敲开他的门面对面觉得一会儿他的脸象枯萎的荷叶散步一个人真愉快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www.shigebao.com）75保 卫 孤 独用海豹的肋骨擦背洗冰水澡爱斯基摩人远远地望着我无言无语一个爱过一切恨过一切得到一切失去了一切立志拯救一切的孩子长大了一个头脑怀孕的男人是我一脚把旧时代踢到天上的是我将来不会是梦睁着天真无邪的眼睛的是我孤零零地微笑的是我干干净净的是我再没有人来打搅我只是和宇宙来的木偶偶尔在一起吹吹口琴凯 旋不要讥笑我哭得象刚从河里挣扎到岸上我感到秋天般地负债我明白了一切我失落了一切让我痛痛快快告别你们吧去森林把自己磨炼成老虎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www.shigebao.com）76再进化一次让我带走太阳吧等城市重新使用松明我再回来找一个梦想主宰季节的中国孩子打算逃跑和沉默和一个不管慧不慧的女人结婚太阳在我怀里从此是一枚剪纸爱情也是只有云、只有火、只有石头才是沉默的典范共 醉 共 醒我们憧憬大海的乳房谢谢它安安静静哺育了人类盐永远美好岸永远美好我们把屁股撅向世界用歌声掩护自己逃向梦境百合花的喷嚏响彻云霄不要打搅我们考验我们吧，春天我们不沉甸甸中国就无法收获同胞们，相信我们吧相信我们中国就重新会成为神话中国是世界的梦境我们是中国的梦境永远青铜器般沉默长江般汹涌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www.shigebao.com）77又 馋 又 饿馋了想尝尝恐龙肉闻闻凤凰的熟香饿了想吃点冰川喝点阳光我讨厌大门牙的姑娘讨厌带着西铁城手表研究井岗山野菜营养价值的大学生我好不容易学会忠诚却发现世界早已背叛我老憋着愤怒所以我开口大笑不好看咪咪笑就好看为了保卫蓝天我赶走了所有的乌云为了保卫篝火我点燃了所有的荒原为了保卫秋天我把自己结成果实馋了饿了我想吃一切，快闭上眼睛快闭上眼睛看着我又馋又饿的样子我多不好意思呀徐敬亚、孟浪注：5月21日夜，仅仅是因为一时无法找到应该去掉的两首，三个人（三小妮在场）对初选的五首围观后确定不删。 （88.5）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www.shigebao.com）78刘漫流（三首）手 心 洁 白他从洁白的手心里看见自己他看着一堵墙墙是沉默的遗像摊开 手掌手心洁白他从洁白的手心里看见自己遗像看着他他是沉默的墙摊开 手掌手心洁白他从洁白的手心里看见自己他看着遗像遗像是沉默的他摊开 手掌手心洁白他从洁白的手心里看见自己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www.shigebao.com）79你的名字是下午你踩着那个白点你茫然回顾你走进一个圆圈这座没有门的房间只有你踩着那个神秘的白点许多人戴着面具围坐在桌子旁边正在传递一只巨大的暗红色的酒杯那上面刻着你父亲的名字也刻着你的名字你父亲的名字遮住了你的名字大写的L和小写的l双眼皮的眼睛和单眼皮的眼睛你看见两只眼睛一张脸唯一的窗户是面具你把他戴在脸上你的脖子摇晃窗外正好是广场是朽腐的绞架一张耀眼的黄花是突然出现的森林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www.shigebao.com）80你看见他们彼此静穆无语听见一声响亮的忽哨就一轰而散只剩下一片落叶一个颧骨突出的女孩她捡起枯枝点燃大太阳的火堆就从从容容地跳着舞当众火化了自己你发现她的侧影尤其象你的母亲整个下午都谈到死整个下午都在念一首诗一些很朴素的句子都谈到死以及如何去死并非阳光暗淡是一个女人的毁灭感动了我在音乐纷纷化作往事的瞬间一片纸记载着生平关于这个世界你只留下一个字——死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www.shigebao.com）81乌黑的羽毛之下深藏着另一个字也还是死。它们分外光洁如同你的牙齿这是命定的感伤时刻天空碧透，老鹰一只只飞过将你啄食干净心是只孤独的鸟儿日日夜夜等你回来扔下破衣烂衫坐在一起把脏话说够想喝就一仰脖子就是想跳进蓝天沉向大海还我的裸尸清白再把细长的瓷瓶一个个地切开看一看里面究竟会流出些什么样的血我们随时都有可能在窗前挂一只刺穿玻璃的手有一个下午就已经足够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www.shigebao.com）82天 游（二首）下一站是冬天下一站就是冬天抽支烟取取暖吧那双锅巴似的手掌会捧出袪寒的地瓜干他是我父亲那个在井边汲水的妇人会朝你点头她是我老婆问候起来就把瓜子嗑个没完忠厚得象萝卜冬天我就回家每条狗都来钻我的裤裆下一站就是家乡让我们彼此相认吧两年前你的儿子还活着即使风把我的大褂扯成世界地图我也会在针脚处缝上你的名字猫头鹰叫了一夜预言我的归来爸爸，还有你妈妈在镜框里安享晚年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www.shigebao.com）83今晚我不是单身汉有人拖我上床火 人也许我们都受不了黄昏的诱惑她象一个绝望的歌手在那边绝望地歌唱都曾走上阳台——有条件的话就在旷野掘墓人搬动霉湿的青砖你小心地擦亮火柴一张一张地火化自己安安静静地遗忘也许热情的火苗会逼你流泪也就是伤感，或者作为一面预卜来生的境子使眼前的你走了模样直到月亮出现看一看我们究竟谁更多情谁最沮丧，又是谁更觉得迷惘这堆被流放的火种如一个值得永久怀念的朋友随风荡荡他的出生正同他的结局没有人能够阻挡如果你相信自己的情欲就同样相信他的执着吧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www.shigebao.com）84当一种记忆压迫另一种记忆窗外河中，男人一丝不挂地突然站起然后说声谢谢你看到他正面的同时看到了他的背影王 寅（三首）红 色 旅 馆我死后，我死了以后，我看见他们就在我们的书架上随随便便地翻着看看我的藏书你看他们就在弹烟灰的时候吐出一两句笑话扯扯竖起的风衣领子你看我待在一个黑色的小匣子一本黑色的诗集一颗黑色的行星里陌生而且寒冷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www.shigebao.com）85你看他们这样自然地用手枪敲打这黑的颜色最初的几秒钟是寂静的你看房门被风打开你看他们所有的白色眼睛贴着绿墙倒塌你看他们的血沾在鞋子上然而再被踏在地板上忧 郁不安是马鞍的形状背后没有波浪我们过分匆忙的时候手指弯曲的时候一般而言已非骑手黑夜象雨但我们没有被淋湿白天对你和我都更亲近你在夏天的桌上沉沉入睡我把一杯水放在你的边上你将沿河跋涉你将水静如初而我在另一间屋子里把每一只杯子都灌满水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www.shigebao.com）86象摘下一个个透明的果实整个下午就干这个江水等待我们等待绿色的水等待大个鲸鱼喷出花的藤蔓水会等待我们我们会先于水而干涸东 区 故 事周末你和我在咖啡馆，你和我高居于街心的大树之上上海的青色屋顶象你的头发温柔可触我已经不用告诉你来这儿的路已经不用祈祷你就在我身边我们在街心的大树上黑夜象一把梯子越过头顶下降不要白天，那就抓住它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www.shigebao.com）87陆忆敏（三首）温柔地死在本城白羽的鸽子打扮成喜鹊飞近晒台黑羽的妆成乌鸦也随后而至它们用细细的绳索套住了我的身体衔住两头编队操演传开一片笑嚷我在它们的足点里悠悠起舞微微颔胸，摇摇裙摆我的皮肤在晨光下丰满耀眼散发着愈来愈浓的鲜荔香味当有人走过大路，群鸽带我跃起人们争看我睡梦似的眼睛和手臂我看见自己实现了在屋顶盘飞并叹息墙不够红润显得发青我的这些孩子会把我带回家里我猜它们会轻轻放在窗外抽去绳索乌鸦驱赶喜鹊，喜鹊追逐乌鸦我不再醒来，如你所见、温柔地死在本城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www.shigebao.com）88可以死去就死去纸鹞在空中等待丝线被风力折断就摇晃身体幼孩在阳台上渴望在花园里奔跑就抬脚迈出旅行者在山上一脚踏松就随波而下汽车开来不必躲闪煤气未关不必起床游向深海不必回头可以死去就死去，一如可以成功就成功死亡是一种球形糖果我不能一坐下来铺开纸就谈死亡来啊，先把天空涂得橙黄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www.shigebao.com）89支开笔，喝几口发着陈味的汤小小的井儿似的生平盛放着各种各样的汁液泛着鱼和植物腥味的潮水涌来药香的甘苦又纷陈舌尖死亡肯定是一种食品球形糖果 圆满而幸福我始终在想最初的话题一转眼已将它说透郁 郁（一首）表态：任其自然愤怒使我怨恨使我平静使我怎么也想不起来什么也没有忘记原因在脑袋上抽芽蓄长发和隐匿矛盾一样来来回回需要每天梳理我喜欢整齐的阳光经常尖锐地刺激皮肤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www.shigebao.com）90疼痛把我清醒意识到你的手妙不可言插入我的头发仇恨阳光的念头就会和柳枝一起萌生歌唱你栅栏一样的手鞭子一样的手你能把它投向白墙一条犬和它一张一合的吠声恐惧是一张苍白的纸需要写上：愤怒使我怨恨使我平静使我怎么也想不起来什么也没有忘记时间把自己剃成光秃秃的石头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www.shigebao.com）91孟 浪（三首）雄 辩 的 过 程旧铁路桥下的一觉自己已经醒来。太无聊了太阳从肘部擦过对空空的男人已经起了倦意。塞得结结实实的车皮没来得及挂上车头谁是其中一节一个苹果里的半个梦造成半个苹果。粗钝的列车切开整座果园果园挡住了其中的一节我没受过绞刑动过颈部手术。我不想醒来旧铁路桥上空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www.shigebao.com）92两只鸟儿猛烈相撞。半个苹果盖住了果园缺水。桥下的深涧有火车头探头询问。梦在结果卸货的男人和城里吃红利的男人都在嘴上结果阿姆斯特朗代表人类月球的痛苦阿姆斯特朗的一脚地球的痛苦无人触及！在月球上折断的智慧的光芒落到地面，象自远古射来的箭纷纷无力。我发射我自己的痛苦。地球表面的人们发射地球表面的人们的痛苦：阿姆斯特朗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www.shigebao.com）93在寓所门外的白色台阶上阿姆斯特朗痛苦地眯缝起眼睛：太阳也有痛苦！太阳也有痛苦就照耀我照耀地球表面的人们。阿姆斯特朗落入黑夜之手。世俗生活：必要的沦陷现在，从你们当中取出的那部分才是必要的。你们并不是盲目的、空洞的向前方出发的时候终点就已经出现在你们身后而你们体内死亡有力地停顿，在那里灾难成群成群地逃向你们你们的队伍贫困，纷乱更真实衣衫褴褛的队伍，摇晃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www.shigebao.com）94拧成沉重的鞭子艰难地挥舞改变道路的走向无法收拢来的原野变得驯顺。兽类的蠕动也是你们的蠕动牙床的蠕动最后的目的地就是此地。你们比兽类更饥饿吗从你们当中取出的那部分停顿，在你们身边消化。你们使用复杂的胃赶开的村落，城市斑斑驳驳你们是被呕吐出来的！你们是必要的！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www.shigebao.com） 95莽汉主义（四川）[艺术自释]莽汉主义宣言捣乱、破坏以至炸毁封闭式或假开放的文化心理结构！莽汉们老早就不喜欢那些吹牛诗、软绵绵的口红诗。莽汉们本来就是以最男性的姿态诞生于中国诗坛一片低吟浅唱的时刻。莽汉们如今也不喜欢那些精密得使人头昏的内部结构或奥涩的象征体系。莽汉们将以男性极其坦然的眼光对现实生活进行大大咧咧地最为直接地楔入。在创作过程中，莽汉们极力避免博学和高深，反对那种对诗的冥思苦想似的苛刻获得。在创作原则上坚持意象的清新、语感的突破，尤重视使情绪在复杂中朝向简明以引起最大范围的共鸣，使诗歌免受抽象之苦。一首真正的莽汉诗一定要给人的情感造成强烈的冲击。莽汉诗自始至终坚持站在独特角度从人生中感应不同的情感状态，以前所未有的亲切感、平常感及大范围链锁似的幽默感来体现当代人对人类自身生存状态的极度敏感。 （李亚伟执笔，86.8.25）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www.shigebao.com）96[创立时间] 1984年[主要成员]万 夏（24岁） 胡 玉（24岁） 二 毛（23岁）袁媛（24岁） 刘永馨（30岁） 胡 冬（23岁）梁乐（23岁） 柳 箭（23岁） 马 松（23岁）李亚伟（23岁）[作品集结]《现代诗》（铅印）《中国当代实验诗歌》（铅印）及油印诗集《莽汉》、《好汉》，《怒汉》等。孟浪注：本书所用“莽汉主义”诗作大部由“莽汉”作者群为编此书于86年底重新提供的。我以为，要全面认识“莽汉”诗，不能不读85年四川民间诗刊《现代诗》所载的《我想乘上一艘慢般到巴黎去》（胡冬）、《咖啡馆》（马松）、《硬汉们》（李亚伟）这几首诗。（88.5.）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www.shigebao.com）97胡 玉（二首）决 斗沿着来路直冲我走直冲我走好汉们收拾好自己就面对面地走横在道中我向来路要他们沿来路走他们乜我我乜我乜天上的云朵在走沉默的时候总出现在高潮的时候我不走灵魂在走大地在走海洋拖着岛屿在走好汉们不走风也不走时间也不走你冲着我我冲着我宇宙冲着无极一千年一万年一亿年连同一个瞬间沿着来路直冲我走直冲我走狩 猎双管猎枪揣着深呼吸校对脉搏我被楼梯阴森地爬完几个层次晚年牵着一身疾病不慌不忙隔壁连一只野兽也没有我碰见一堵墙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www.shigebao.com）98二 毛（二首）女朋友我和你的目光在悬岩上惊险地相遇晃荡着紧紧地缠住同一枝干枯的树丫几个夏天不见从往日的废墟上你残破不堪的身材在高跟鞋上重新砌起面部打开橱窗胸部伸进阳台他和烤鸭烤鸭卷缩在盘子里他卷缩在酒店里烤鸭摆在他面前他摆在老板面前烤鸭冥想着春江水暖他冥想着南方温柔的妻子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www.shigebao.com）99窗外是另一个世界下着雪万 夏（一首）青 油 灯大娘纳厚实鞋底深蹲老槐树嘹哨孩子他爹呼噜呼噜拉风箱熬一大锅可能叫咖啡的黑东西一声不吭老倔头哐噹顺手把门带上小铁蛋儿山头消息树旁禁止羊群随地大小便二嫂子迅速粗大奶头彻底塞进二柱子嘴里小鸡小猪一点也不哼哼亮晃晃阳光木若呆鸡84.2.25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www.shigebao.com）100马 松（一首）无 题一你栽到了夜晚的贞洁中酒窗一明一灭我给你讲鬼的故事那些长青树在我们心中蠢蠢欲动你挑选了我的胸膛我于是被影子分沁出来我于是被你拥成蒸气黄梅雨的季节你梅子秋月春风地使我垂涎欲滴听我说我们要被明天吹捧成谣言了绵绵无期的风吹草动二可能是你故意让钟停止替心灵走私可能你不想长高了但地平线的挑逗还是使你心虚你要涉水了要涉到不夜城去了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www.shigebao.com）101岸翻了一个身你回头看这条河原来又清又浅李亚伟（二首）中 文 系中文系是一条撒满钓饵的大河浅滩边，一个教授和一群讲师正在撒网网住的鱼儿上岸就当助教，然后当屈原李白的导游然后再去撒网要吃透《野草》《花边》的人把鲁迅存进银行，吃利息当一个大诗人率领一伙小诗人在古代写诗写王维写过的那块石头蠢鲫鱼或傻白鲢在期末渔汛中挨一记考试的耳光飞跌门外老师说过要做伟人就得吃伟人的剩饭背诵伟人的咳嗽亚伟想做伟人想和古代的伟人一起干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www.shigebao.com）102他每天咳着各种各样的声音从图书馆回到寝室后来真的咳嗽不止诗人胡玉是个调皮捣蛋鬼就是溜旱冰不太在行，于是常常踏着自己的长发溜进女生密集的场所用腮唱一首关于晚风吹了澎湖湾的歌二十四岁的敖歌已经二十四岁都没写诗了可他本身就是一首诗永远在五公尺外爱一个姑娘由于没记住韩愈是中国人还是苏联人敖歌悲壮地降了一级，他想外逃但他害怕爬上香港的海滩会立即被警察抓去考古汉语万夏每天起床后的问题是继续吃饭还是永远不再吃了和女朋友卖完旧衣服后脑袋常吱吱地发出喝酒信号大伙的拜把兄弟小绵阳花一个月读完半页书后去食堂打饭也打炊哥中文系就是这么的学生们白天朝拜古人和黑板晚上就朝拜银幕或很容易地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www.shigebao.com）103就到街上去凤求凰兮诗人杨洋老是打算和刚认识的姑娘结婚老是以鲨鱼的面孔游上赌饭票的牌桌这根恶棍认识四个食堂的炊哥却连写作课的老师至今还不认得他曾精辟地认为知识就是书本就是女人女人就是考试每个男人可要及格啦中文系就这样流着老师命令学生思想自由命令学生在大小集会上不得胡说八道二十二条军规规定教授要鼓励学生创新成果不得污染期终卷面中文系也学外国文学着重学鲍狄埃学高尔基，有晚上厕所里奔出一神色慌张的讲师他大声喊：同学们！快撤，里面有现代派中文系就这样流着象亚伟撒在干土上的小便的波涛随毕业时的被盖卷一叠叠地远去啦一九八四年十一月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www.shigebao.com）104旧 梦路越加不好走越加不知道为什么在走据说是左脚勾住了右脚据说是爱情已经离开离开了更好不知为什么走路更自由人少了床越宽世上的人更容易混熟混熟了也容易记住自己有熟悉的东西提醒活起来放心些干什么事都不会大吃一惊大吃一惊的情况只是偶然掉下新的泪滴灌溉老一套幸福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www.shigebao.com）105圆明园诗群（北京）[艺术自释]在北岛们的“今天”离散之后。圆明园的废墟之上，曾经有一群北京的青年诗人重新聚集了起来。他们当时看不到中国诗坛如今的景象于是幻想着扛起“今天”一样的旗帜，重振新诗，于是出现了一个圆明园诗社（1983—1986）。当年在北京大学、中国人民大学、北京外国语学院、北京师范学院、北京林学院等院校读书的诗歌爱好者们，一定能够忆起圆明园诗社这个名字。在这些院校的艺术节、诗歌朗诵会及其它诗歌活动中，圆明园诗社热情地播下了现代诗的种子。圆明园诗社的成员们无论从生存状态到艺术风格，都不尽相同。他们从一开始就没有形成流派。唯一把他们聚集起来的，是他们对于诗歌的热爱，是当时中国诗坛的压抑状况。诗人就是诗人，社团群落是历史的误会以及诗人们艺术青春期的产物。圆明园诗社早已不复存在了，当年的成员们如今仅面对诗歌艺术本身。提起这段往事，大都很感慨。作为一种文学现象，它已成为一种既成,对其中的个人来说，则构成了他们自己文学道路上抹不掉的印痕。（隐南执笔）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www.shigebao.com）106[创立时间] 1984年[主要成员]黑大春（26岁） 雪 迪（29岁） 刑 天（22岁）大仙（28岁） 殷龙龙（23岁） 代 杰（28岁）[作品集结]《圆明园酒鬼》、《断壁》、《海水与沙漠》、《C小调钢琴曲》等（均为个人集，打印）。孟浪、徐敬亚注：圆明园诗群是北京继“今天”之后产生了较大影响的前卫诗人群。86年的“大展”未收入，这次特补。我们并请现在深圳、也曾是该诗群成员及文学活动组织者的隐南写了艺术自释，诗由我们代选。 （88.5）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www.shigebao.com）107黑大春（三首）白洋淀的献诗我就要离开大淀头村庄妈妈，小船说：今夜有风又有浪当一片落帆似的薄雾沿着静静的河面飘荡我一声铁锚般的叹息来自深深的胸膛唉！每一次命运的聚会我都凑巧赶来但我永远也玩不赢那副黑桃般心灵的纸牌我多象那只驼了背却没有一点人生经验的虾米用千万只手挣扎在虚幻的水草里我就要离开大淀头村庄妈妈，我却没有征服那位瘦弱的姑娘她在渔家的酒席上干起杯来就跟豪侠的男子汉一模一样妈妈，我总错掉旺季的好时光渔网在惆怅，美好而荒凉在吉它琴那六根风中的芦苇上在吉它琴那六根折断的芦苇上我就要离开大淀头村庄妈妈，我躺在岸上伸着系满了疲倦的手指的木桩这是全中国的孩子都闭上了星星的最后一夜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www.shigebao.com）108这是从我身后展开的一次最荒凉的田野呵！这片干枯的老玉米也曾有过绿色的过去就象我的青春曾梦想覆盖民族的大地呵！这片老玉米如今却又黄又瘦地找不到一滴水就象我在太阳的照耀下，无比地颓废我就要离开大淀头村庄妈妈，我要划着快船回到你岛形的心上在那上面，你多少次伤心地企望过我漂泊的生涯你白露的泪水就掉在我荷叶的绿手掌上我常常向你夸口：我是个很大很大的诗人所有善良的人们都将把我公认呵！我也曾多少次伤心地企望过在回家看望你的路上那荷花的桂冠就托在我荷叶的绿手掌上东方美妇人1当我在巨幅水墨般的暗夜挥洒白露的梦想我那隐藏着红松树干般勃起的力量使黑色的荆棘在以风中摇摆的舞姿漫入重叠的音响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www.shigebao.com）109而一头卧在腹中的俊美猛兽把人性歌唱当你在巨幅水墨画般的暗夜袒露桔红色的月亮就是那朵牡丹那朵展开花瓣大褶的牡丹炫耀你的痛伤使描金的宝剑在以腰间悬挂的气势流传不朽的风尚而一个没有肢体的黄种婴儿把体外的祖国向往2啊！东方美妇人啊！统治睡狮和夜色的温顺之王在你枫叶燃烧的年龄中，圆明园，秋高气爽并有一对桃子，压弯了我伸进你怀中的臂膀啊！东方美妇人啊！体现丝绸与翡翠的华贵之王在你白蜡般燃烧的肉体上，圆明园，迷人荒凉并有一件火焰的旗袍高叉在大理石柱的腿上3即使你的孩子在红漆的微笑下拨弄乳房的门环但他却不能发现那野外的废墟就是坍塌在你内心的宫殿而我一旦接受了你默默爬过来的情绪的藤蔓我将用脚印砌起紫禁城的围墙，走上一圈又一圈即使你丈夫的脖子上系着一只标本的彩蝶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www.shigebao.com）110但他怎能成为鹰的石雕守候你啜泣的雪夜而我一旦从你泡沫的怀中爬出来就如登上你心灵的海盗我将拉低悬崖的帽檐将一滴悲怆的太平洋擦掉每天每一醉1妈妈，我要去了。我要骑着白酒那飘飘的仙鹤，去到彻夜通明的北斗酒楼狂喝！妈妈，你看那月亮门，一扇被星星们敞开，一扇被偷走我的心灵的嫦娥关紧。我要向她求婚！我要给她戴上那枚瓶口的水晶戒指，我要在她长满乳房的蟾蜍的背上，一遍又一遍地亲吻。妈妈，我要喝红白兔的眼睛。2啊！福海中的三仙岛飘渺而奇幻。多少琉璃的瓦顶多少玉石的栏杆。波浪的白马正甩着风的鬃毛滚滚而来，李太白，我已久久地把你等待！喝吧，老酒鬼，你才四万八千岁！喝吧 ，趁着青春在握，举起杯！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www.shigebao.com）111每天每，一醉！3喂，你这座塔，晕眩了吧？但翻过那口钟，酒不能洒。喂，你这颗树迈一步就会倒下？但绿色不能洒。还有你，晚霞，是我失掉了红色的脸？还是你，象垂落在血液四溅的夕阳的伤口上那一朵苍白的鸡冠。雪 迪（三首）饥 饿我听见那种饥饿的声音日夜嗥叫在我的面孔里我的手在喉咙里挣扎在吐出的日子上布下爪印被遗忘的人在另一个地点折磨我他们准确地撕扯我的回忆我听见他们歌唱着在时间的深处打捞我的伤口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www.shigebao.com）112在疼痛密集的海上我的身体缄默着我的最大的伤口在牙齿间生长我听见那种声音我听见死去的人在我脸上一次又一次胜利地歌唱我把手伸进喉咙里开辟一条无声地嚎叫的航线1985.7亡你是一个优美的伤口你是黄昏里的钟敲响我们的身体凝集在往日里的血穿透疼痛回来你是童年孤独者把一只脚踏进夜晚啜饮抒情的水面你是那只鲜红的嘴吮吸我们深深的感叹你是一只水瓮平稳地立在天边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www.shigebao.com）113辉映着我们在道路旁残缺的瓦罐般的脸那脸发出碎裂的嘶喊把声音送入你的宁静里面1985.8我 的 家我的家在午后一个温暖的日子结满了葡萄我的妻子象只红色温柔的小狐狸把她细细的手伸入我音乐交错的胸中窗子玻璃上趴满蜜蜂花朵在一个个单词里开放我的妻穿着红色的衣服跑跳着把朝向阳光的门带得哐哐的响——而我坐在一把古铜色的椅子里听着远处的庭园草根吵闹的声音听一滴水慢慢地渗进一块石头——一只鸟，在远远的我的思想中啼叫1986.2.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www.shigebao.com）114大 仙（二首）深夜敲门声你把身体置放在床上床漾动起来变成一只船屋子变成海你的身体漾出门外沿着街道航行看见路灯为你指引你一下子就漂游了全城这时候你突然听见深夜敲门声工 艺 品你把我的身体整齐地叠起来放进箱子里锁上送到行李寄存处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www.shigebao.com）115你就走了很久以后人们撬开这个没人领的箱子时发现里面我已经成为一件漂亮的工艺品刑 天（三首）声 音这天晚上我的身体刺满了灯光的箭簇这天晚上我的伤口伸出了许多的舌头已经是很久我低下头聆听仿佛在聆听野鸽子面临鹰鹫发出的无声的惊叫那声音有如一把刀斜刺在树上使我想起了围墙使我想起我心灵的周围还是一片空旷使我想起那只鸟依旧在枪口前歌唱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www.shigebao.com）116归 宿你没有发现你的钥匙在瞬间变得柔软你拧动所有的门鼾声回答你墙壁没有表情最后你索性站在自己的对面敲响额头门打开了女人的声音从体内传来感 觉不仅是夜晚我也能想起那些生锈的声音隔壁的门关上了而我的窗户却在一个潮湿的下午洞开没有云彩穿过没有谁知道我在收拾什么就象我无法弄清楚隔壁的老人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www.shigebao.com）117为什么把那片折叠起来的海压在枕下或许，多年以后，我也会摘下一簇浪花插在花瓶里看着那些生锈的声音在桌上排成一队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www.shigebao.com） 118星期五诗群（福州）[艺术自释]我们把星期五这个大家都清闲的日子命名于诗群。从某种意义上讲，这个名称跟我们写诗的动机有一定关系，即带有一种愉快的倾向。这也是使我们尽量以平凡而简洁的态度让诗歌与生活处于政党的关系中。我们没有自称什么流派，近乎是为了能更自然地窥视出诗属于每个人自己的那部分。（吕德安执笔）[创立时间] 1982年[主要成员]吕德安（26岁） 金海曙（25岁） 曾 宏（26岁）林如心（23岁） 鲁 亢（24岁） 卓美辉（23岁）[作品集结]《黑色星期五》（打印）及其他。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www.shigebao.com）119吕德安（二首）枯萎的花朵我把这些花藏起屋里它们多象一只只抓紧的小手在我匆忙走动中拽住我的衣襟好象再也哭不出声来，这些孤单的我心爱的花朵我象梳理头发一般把它们一枝枝地分开，我仔细地分清它们在风中沾湿的花瓣这是深藏着芬芳的海洋已经奄奄一息，露出了石头和泥土我看她们枯萎了，垂下头多么悲伤你看她们的茎子上微弱的光芒它们抵抗过什么接受过什么如果你只匆匆看上一眼便走掉你怎么能感受出那里边日子的悲伤这些花朵曾经陪伴我生活我把它们放在窗口，它们就从心里开始盛开直到那个心完全淹没不见你忽略了她，象忽略了脚下的土地当你只从我窗前走过，你怎么能知道这颗心曾经如此纯洁过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www.shigebao.com）120现在它要枯萎了，要死亡了已经不再痛苦，她看上去多么宁静我捧起她们的头多么沉重它们只到死亡时才显得这么沉重（象鸟在空中猝然死亡的重量）而我要把它们藏起屋里不再放出来只是想认清那最初伤害她们的夜晚眼 镜 车 间我猛然醒悟到这家车间的深度——很深、很静，有如一种遗传偶尔会发出尖细的声音如穿过草丛的蛇在我每天路过的地方扬起微弱的尘土它在深度里形成的事物使我惊奇——水浮在事物之上而沙石也在里头默默地作用让时间小心翼翼地推移一切都停留在适度的地方等候你去行动，一切都比想象的更偏，你到了那就弄不清是你悬在事物上的玫瑰须要矫正还是时间已经蜕变，要你继续等候当蛇穿过突然不见了在一定的深度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www.shigebao.com）121金海曙（一首）高高的堤坝一片花白的小芦苇在堤坝上正随风起伏芦花被风吹起那一棵棵蓬松的千层树肃穆地站着正面看去田野象平静的江水在两座山峰之间和我自由的心一道向往着自由高高的堤坝上我衔着一根芦苇那天的天空和风一样无拘无束风就如同孩子们的手弄乱了我的头发来为我的热情引路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www.shigebao.com）122我久久等着你每一天，我都怀着预感你会象一阵风旁若无人地吹来。我到我所能达到的高度去眺望每一次我都失望而归我心中的门已多年没锁为的是早一分钟和你相见我多次坐在你将熟睡的地方那里空荡荡的始终只有一颗想象中的月亮破门而入现在，我将离去我将走出我万分珍惜的屋子生命短促门外清凉的夜晚和原野就要把我吞没当你回来时那片破败荒凉的景色因无人照管而显得冷漠那满地破损的白纸曾是一本优秀的诗歌你，会为它流泪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www.shigebao.com）123林如心（一首）夜曲之三命中注定我漂泊的双脚多少次踏进黑夜的小屋总要消失于暗中的楼梯口而每次我依旧随意地来临让灯光倾听我流浪的生涯你的脸在阴影里闪烁不定尽管我一伸手就可以得到这个世界命中注定我还会从这里走远在风雨相隔的彼岸注视你的背影沉重地暗下来心中的叹息化为一个祝福某个黎明我路过你的窗口女人的声音如晨鸟歌唱着阳光我还会离去还会再来在宁静的时刻分享你的幸福如迟桂花飘香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www.shigebao.com）124曾 宏（三首）旅 程闪电在竹林子后面咬了一阵牙齿于是，喝醉酒的人们把夜带回这个小小的村落那时，我刚好坐在河边听见巨大的岩石一片片剥脱下去水依附在它们身上产生了情人的魅力,改变着石头就在这时，我还亲眼看到波浪时时昂起头想溯回上游那一个个弯曲的浪头仿佛就是我的手总想拽住什么，却空无一物我开始感到雨水在身上的磨擦意识深处，我已变成鹅卵石和水了肉体在变形而又想溯回灵魂的源头当我徒步回到农舍，听见同行的人在议论某个人的秘事他们脸上的表情因水的波纹而突变把善良、仇视，同情和刻薄同时流放到我眼中，并使我触到某个人命运的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www.shigebao.com）125一阵剧烈的抖动。我转过身赶紧去门口透空气，接着看到闪电将黑夜的寂静咬成两截我想，该去睡了明天又得，起早登程冬夜咖啡馆我夜游神一般冲出咖啡馆是因为我不敢再看杯中被重复的自己今晚的第二道风把我脸上的酒色吹得更加成熟和忧郁友人们的哭泣，咒骂和诗歌象白天大街上的灰尘在我未脱奶味的额上沾下不少老气我夜游神一般走出咖啡馆踏进别人的脚印在充满暧昧的广告栏下这些脚印不断地踩住了自己以至在孤独了两分钟后我只得回到友人的身边用迷蒙的眼光重新审视杯中的酒沫和一些零碎的感情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www.shigebao.com）126一朵花“关灯。”在忙乱中一朵花，顿时凋谢于是我也凋谢在电视机前屏幕上，光和影编制着各种事件我凋谢在椅子里手在暗处，如两片草叶不管眼睛是开是闭疲劳和幻想，总要吹拂我的脸，而这一天就象蜜蜂，离我远去鲁 亢（一首）缓刑者已经有一大片寒冷如青草覆盖我思想的平原我曾经和我自己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www.shigebao.com）127在这里散步 打猎 观赏黄昏的门洞开 那只狗倏然不见然而枪口已经顶住我的脊梁成群的马长嘶不已 践踏我的坐褥硝烟四起 寒冷化成水使我的脚板因砭骨的疼痛而呼叫我和月光一起远行我同意不看很远的地方那些弟兄的墓碑象给大地针灸一样全神贯注缓刑的日子已经开始是在这么严肃的天气 如此成功的迷惑犹如有鳃的生命游弋于水中也许我老早以前就被命名为孽种从大自然到人类都没有找到合适的田畴那么 拍拍这颗脑袋吧同意出让这片平原让那些握着刀柄的人在那儿烤羊开宴他们在空虚之上 他们是男人也是女人眼睛如两堆篝火围在它们旁边 我渐渐有了些温暖缓刑的日子里该有些事值得去做象在某个子夜捻根油绳在自己的血里 让自己哧哧地亮啦 随风漫舞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www.shigebao.com）128而这时你的那位聪明的孩子一定在你这对老夫妻的阁楼里在床板底下浮想他的未来85.9.9卓美辉（一首）真 相大白天回家的我摘眼镜就是瞎子甩了皮鞋就是瘫子洗了头发就是秃子脱了外套就是棍子我的房间不认识我它只认识我的钥匙傍晚回家的我左脸有辉煌的弹片右脸有耻辱的刀痕饿慌了一口吞下半瓶药片以健康的神经配合疯狂的脉动下半夜回家的我隔着门缝观察自己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www.shigebao.com）129暗中的情节如此真实面目奇异 动作怪诞进门相认 又惊又怕乘天黑赶紧重新装扮86.7.21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www.shigebao.com）130整体主义（四川）[艺术自释]整体主义艺术宣言艺术的永恒与崇高在于它不断地将人的存在还原为一种纯粹的状态。无论这种状态是生命自身的回忆，还是对于无限的可能性那种深刻的梦想，都将人投入了智慧的极限，即情感的、思辨的、感觉的，甚至黑暗河流底部潜意识的等各种灵性形式聚合成的透明的意识，这种状态同时又显示为既无限孤独又无限开放、既内在于心灵又外在于心灵生命体验。对于这体验而言，所谓现象与本质,主体与客体、自我与宇宙、瞬间与永恒……等逻辑主义或语言学的分析范畴，都将因丧失确定对应而被艺术拒绝。在艺术建构的历史，这种体验必然地显示为自洽而自在的实境，并以此与人的完善、与整体性存在同构，完成宇宙、人、艺术三者的认同，使生命逾越海德格尔所绝望的完整的孤寂。作为具体存在个人，亦将通过进入和领悟这种艺术实境，在不同意义和程度上超越自身的有限性和主体性，获得直接向生命存在开放、向整体趋近、生成的可能性。在这个意蕴结构中，人表现为自身创造过程，艺术活动也才彻底地被把握为纯粹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www.shigebao.com）131的创造。因此，整体主义艺术不排斥任何形式和方法的艺术向度，它只是要求任何艺术实在结构都应该从经验的、思想的、语义的世界内部，指向非表现的生命的领悟——深邃而空灵的存在。[创立时间]1984年7月15日，[主要成员]石光华（28岁） 杨远宏（39岁） 刘太亨（23岁）张渝（23岁） 宋 渠（23岁） 宋 炜（22岁）[作品集结]参见《汉诗：20世纪编年史·1986》（铅印）徐敬亚、孟浪注：“自释”部分是86年底，“整体主义”重新寄来的（代替）原大展中的《整体主义者如是说》（宣言之一·节录）尊之。 （88.5.）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www.shigebao.com）132宋渠 宋炜（一首）大 曰 是（选章）第二章 驱载……此时谁能吹鼓地谷，投木于盆地中央？谁能找到平地，持尺探井,竖标作屋？……此时谁能上下清浊、动静聚散，立为天地间唯一的扶木？唯有土德如风，吹气成息；于是黑陶出土如莲，红陶埋水入穴。一只盛火的泥瓮居阴布阳，以背光的底窟倒扣出紫云天空，在地深处测出了五尺大水：于是腥风起于鱼叫，东风起于垂静天琴，蓍风起于雩宫深池一枝移圃而沉的白蒿。乃喝令大风流行，既渊且湛：于是东有滔风，南有巨风，西有廖风，北有寒风。无刃的木剑搁尸树上，抠出满巢昆虫。而一堆同时拱起的经书错简之乱也因此而振羽问天：于是四方裂开，玉符折骨，东北兴炎风，东南起熏风，西南盛凄风，西北作厉风。而中央土风如鼓。手执草环者半睡半卧中出洞踏风，扶额而叩：沐焉浴焉，孰可钉鼎永驻，独司是土？……于是黄帝筑族而起：遍地是撮土为食的耕具，划井阡陌，沿渠垒齐……隐约中璇星出现，穿耳入井，刺破浅浅一身水土。清庙之侧倮，盉披纹藏砂，三五成位，散置环石之阵列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www.shigebao.com）133出层层甲盾，纷击于屏。而空空奇门以鸟尸横陈雨年天象，大宜向风而出望火而入的族类翻掌于斯，孕胎于斯，举首于斯。泪潦终年号淘：九亩青龙尽数萎顿如偏生之稗，挂角周疆，根足众柱，负痛而为悚悚之螭，架起内景天地，百爪皆为云梯。黍繇遂起，择日联姻下地。黄泥之钵空空掷出，吸蝼蟪之光纠集八木聚燎焚香，使旱土蜕壳，掘出罐罐农业肥灰。岁岁种籽植入兽体，在深腥之恨里被食性填破，断脐于红色瓮棺，割体生植，繁养遍地六畜。茎管内一腔汁水亦转青为黄，摇浊如铜人独臂：最后沉淀的只能是命门和哑门，开合月亏月盈。散而复聚的五百麻衣正踏歌陆行，联袂筑邑，串身为尺，画界分境。聚于黄旗的甲子便在高墉之上招展如手，捏算出历数和节气：第七日躬耕动土，第七日地震方始……（风水泱泱……握蕨采荇的矮人黄肤红发，释舟从陵，鼓盆路中——或曰：夜起玄黑鸟衣覆我盖我，命五趾之居盘坐粟上，抽芽如火井，袅首如穗头，割须如芒刺？或曰：夜起太阴附地有声，铸为生铁农具，令移筋接骨的方术在寅时开镰，削我腿中血孔如一息唇气灌笛荡肠，暗中撮舌，齐宣大音密语？空空风水反复裸现夜魅妖氛：三苗枯亡、四禾萎死、五谷变种。白日青光照为祭烛，疾视大衍之数终以亡丧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www.shigebao.com）134之伦毁命于三三两两魁首，杂怪混偶……）四方炎火不绝。万仞大木竖为火脉，挂出八面脸目，八种纠缠的内视不辩彼此，以向外的玄机互藏其宅，旋阶错级。域外暴疹在散居中自立为菌，扶影为血骨家室。以生为生，五根自克，使所有至幽之物一无居处。而未及想象啄破的性命已在想象中数度断种，上下分层，内缩于六腑之天、五脏之地。乱世烟草扑尘拱起，鼓于悬空之掌，反手垂挂闭喙空门。所有里外之应越退越远，全为这背水一击，痛促一只脑核的绝顶高飞：下体则无迹而全至。布于旗上的五行之身便生肉连络，喝令金玉乍吐，水流成形，木火皆为土中之宝。一座幽隐宫殿亦旋错而成，深藏于山岳一谷，毫光鳞鳞。坠螈之乌已痛为天枢黑子，煌煌腥日赤体苦飞蝗之盟，以三光酷毒布型于蝾螈河床。断代农人连续卷曲，钻身如木骨三槁，纷披于层层低地。而摩肩擦膝在夜里拥锯完成，则火起枯鱼，干油之块筑就台地旱窟，掩埋千桶盛夏。金矿露天永宿，据沙为高烧之居，在东南断脉，烤出饮器成色。绵绵是休的淘者埋首于渴死洼地，昏晕于断茎植物，迷失于地极磁性……河龟则因无法便泄的腹温而被迫弃壳，而退守白热烟水。蟮穴沿崖揭开，种种秘密交合之痕至此一一大白。倚鱼腮而卧亡的女人随鱼腹起伏，开合之间，尸穴临盆，一只食肉的长虫再次无角，频频抽动脐头。女人反复以羊水洗宫，生生之洞邃除腥挂洁，住进一国避日的城邑。……而几个逆走的姿式始终以火泼地；而干死在河床上的人仍在掘地渡水。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www.shigebao.com）135再无香茅可燃……地气尽泄之处，是每一孔刨食的土井。削竹为三横五纵之笙竽,羽人在山头履空御风，捧气斗缓缓飞升。上行中幻觉如悬于漆树的披发，丝丝破冠。断发剪爪的祭礼成为骨臼里思眠的炎症，动身即发，仅以一剂致幻的汤药堪堪活命。而千年息壤的窃者只可能永溺于水，以腹作舟，负载夹岸子民。所有这些变迁皆因凤鸟而起。部落争战不绝，器官对裸且互投：所有的杀伐只为一次预卜移居的唱诗而盛大如云。含灌水银之手全部埋入病死的月挂树林，也只为采摘月阴……于是炼丹之术足以在歌哭中筑巢于盲者眼仁，以白胜黑。腋下插羽的罪巫蒸去面具，蓝肤仅为饰物，无法隐藏面孔里一顷受困的大血。空空姓氏如悬蛇之耳听见石斧的呼喝响自左腰肾袋，如击败囊：何处空明？上升的鹤道自顾铺展，以麾覆云，柔若处子胯内的幼蚕正初吐游丝。气望次第为营，结草之戈在纺织中捕风，定影于一块磨石的阳面：天不异灾，土无别害，水少波浪，山出珍宝。一炷香的灾变于是只剩下一些飞禽眼中的精盐。因此至深的寂静中，滴入的只是另一种寂静。一旦黄鸟俯瞰山川，便退入后世的格言：高处不胜寒……它的宗族天性沉默，依然不离其巢。而地螾终将出土。六围之精自垒为黄台，终将临空而歌：哦上者！……你指戊为阳，指已为阴；你升为镇星，其薄如刃。然则上者！若我依旧下降呢？若我立辰戍为阳，立丑未为阴，居于中宫，其圆如绳呢？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www.shigebao.com）136转眼间雨雪已经纷纷……汤沐之后，平地上建筑如垅。其上一截青春锯齿断为徽记，挤入深巷手指。最初的城王盘踞社稷，遍撒稻种，满城都种满了贸易之谷，到处是农业的香气。王乃撮土铸铭：其土溽，其土圆，其土蒸；其土爱稼穑，司坤于是；其土生火为阴，六己为户；其土上仰角轸而洞开幽门，万物尽得收藏；其土女，其土牝，其土内，其土本；其土杀而亡，静而圣……所有的生物从此尾随人体之磁嗡响不绝。转过城墙和山口，看见一只占居八层鸡手的异兽正载饥载渴，转身作胃。乃聚嗡成语：喏，其状黄囊，其色丹火。……转眼填入了九亩青龙。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www.shigebao.com）137石光华（四首）梅花三弄（组诗选章）深 舟远水从石纹溢出幽竹外 蒙蒙箫声如笛叩舷而歌的黄昏再次隐入断桥的寂寞向西暗啼以后每一树柳色因晚蝉而高远荻花落成另一片秋影以石为指的归者 山峦环月依然是烟渚无语几点疏叶成离去的寒鸦渐为寻路之草飘逝云迹空然其为秋也于无水之处沉默的老舟又忘却了昨夜的桨声是山中最后一声冷雨……暮 泱黑鸟当空来临之云松驰而低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www.shigebao.com）138而逝于柴扉以外使忘却归者的秋草寥落如风……另一片泱泱之水被无缘的暮钟沉入断溪被蓑其来 叩石其去残月依然倾听岸头的晚笛壁上有霜色独自清寂临水观云 原上的老树散开乱影每一片落叶随涧声向西而闲者自闲外缓缓睡去半山空音隐隐若雨隔水问舟的高处从此有檐上更鼓低语……月 墟已在墙头散乱为雨静舟如岸 惟远者长寂踏霜归来的青石板上小径幽婉而深碧乱藤绕水 自暗影以外一片老叶滴落最后一声暮语山则望之而空秀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www.shigebao.com）139月则闻之而远泣逝者逝也 疏梅漏下昨夜的梦迹……从篱栅内走去近水当歌 乱石成雪里的落寞想在残留的荒草之下以枯散的苔色潜入又一次隐隐的叩击然后月下之门睡去而叩者已无归处 洞箫悠远而息……疏 影云外鹤影低回 一声空语落日之下 山中绕过无舟的圆溪流来一些枯老的暮色倦客闻钟欲归 人家悠远几点琶音从断弦深处散去霜桥仍在晚蝉只说今夜的烟雨静者沐于月 动者濯于风向涧中乱逝然后如寒秋之暗泣随黄叶飘落 乱石隐月弃杖的老者是中一种幽寂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www.shigebao.com）140涉者以撷草啜菊而饮露仰止以后数峰隐入静静的岚气刘太亨（一首）生物（组诗选章）雨 舞已是第十日。巫觋在龟甲的纹路里面朝纵深而我的呼吸朝下，土地灼红了双眼，面颊浸红了天空中的一只悬挂湿气的飞鸟，然后向太阳散开、朝男性的裸体散开。——我第一次触到了胸腔中一只飞鸟的响声并压向女巫的秘腹姓氏被分散，我的名字渡过河流在斋池的正午排列南方离开飞鸟、北方的丧队，我被祖先亲切的呼唤我听不见半点响声，记不清手中的草环是谁曾经留下。并留下遇难的日子。在我的想象中，有个植物般的人体突然消失，草环突然枯萎。在我的手里是第十的日子时：旱伏坎门，离门巴人坐歌，音色踡成掩尸的床席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www.shigebao.com）141第九日是宫外血胎。河边笛声断气，有白龟爬上彼岸。松果为级，上下自是同一种气候巴人骑一匹红马深去谷底，洞穴相视而开倾听勃起的山风擦过两岸的岩壁。壁画碰入孤独者的头颅那个找水的人现在全身消瘦，眼眶深陷成盆地。马蹄踏过我的脊背，且在我的户胛留下厚实的标记猿声在船舱里闷响，渐渐远去。我的视线赤裸裸地竖在箭弦上，速度擦兆了祭血，落点在树庄里是离身的牛头此后便是一具草环，一个扇动鹰翅的部落，一具深葬的铜戈，一个涉水之人没有人怀念他们，也没有人忘记他们。红土之中陶罐盈日，如裸泳的少女，布满南方可是我看见人们在草地舞蹈。那个找水的人从血痕中醒来，四肢朝天，饭碗朝着故乡，身子在土地里腐烂，头颅在卵石间浮动，头发在任意生长于是树根下白骨有了响声。我没有听见，我穿上了三月的苔藓。于是草地上花茎有了南方的水色三月，我的胚胎腐烂。卵胞在陶盘里煮熟鱼目里女人停了身影，逐渐清澈的双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www.shigebao.com）142袖拂去血尘走过我，世界清静如家卦辞背叛女巫的嘴唇。水切割鱼尾和祖先葬身的青石：那是水祭之石，火燎之石，里面交叉着这苦难的文字头颅由此剖开，丧队在血光里旋浮而去，进入张弛的正午。天空的响声陷进并振动盆骨，肢解我的血型，且缓缓浸蚀我的肤色机舱由此空茫。月亮摆动如雪的胴休，然后被我生食，让我的空胃手术，吐出文字和乐音而家门前枯骨归来，旱季的飞鸟侧目在水罐，羽毛飘过九级热风。古雕刻渴水死在双膝，经书奔逃四野石匠死了，筑室之手插进土地。新陶无法浴身涉过母鱼的化石，他们在自己的坟墓前停止我的关节弯曲，风湿使自己想起水声，想起铸陶的少女荒原上同伴们纷纷离去，我孤独地行走，沿着废墟和低低的云块十月的一天，情人忘掉我为我带来了那个找水的人——我的怀念。我面朝东方、西方、北方、朝故乡的房顶，站成至阴之水我抚摸以后的日子，1984年十月仍茫然如我的后背：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www.shigebao.com）143其自西来雨？其自东来雨？其自北来雨？其自南来雨？非我之雨？非非我之雨？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www.shigebao.com） 144新传统主义（四川）
[艺术自释]
我们公认为的传统是文明古国的大宗遗产：从《离骚》
到《红楼梦》，从朱程理学到贞节牌坊，从六十四卦到
儒道互补……寸土之内，尽得琼瑶，只要悟出那句“芝
麻开门”的口诀。年复一年，多少个“阿里巴巴”瘪口
袋进去，饱口袋出来，口称妙哉，至死不悔。
今天的艺术本质上是这种行为的复演。我们注释神
话，演绎《易经》，追求当代诗歌的历史感，竭力夸大
文学的作用，貌似忧国忧民，骨子里都渴望复古。渴望
进则鸟瞰诗坛，万声归一；退则仙风道骨，弹箧于桃花
园中。用现代派手法表达封建的怀旧意识，是当前所谓
“民族主义”诗歌的显著特征之一。
这不是危言耸听。我们生生息息的国土，虽然早已
建立了新的共和国，但封建社会毕竟有几千年的基础。
旧道德、旧文化、旧习俗和旧感情方式积淀在民族集体
潜意识中，形成一股逆向的内驱力，阻碍我们大步迈入
科学的世纪。新的传统不仅基于对旧势力的破坏，而且
基于对自身的无情审判。
同样是中华民族的儿孙，我们深知跨出这一步的代
价是什么：
我们的目光透视前方，期待的星座永不可及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145
我们的瞳孔象两口深井，隐匿着褐斑累累的尾巴
爬行的欲望被压抑，情感因此升华
歌颂光明的诗篇产生了
——《大循环》
这是惨痛而真诚的选择，不如此，就没有未来的艺
术。
我们否定旧传统和现代“辫子军“强加给我们的一
切，我们反对把艺术感情导向任何宗教和伦理，我们反
对阉割诗歌。语言之花娇弱而灿烂，其本身经历着诞生、
生长、衰老至死亡的过程。艺术繁衍贯穿之中，它神秘
地攀附着人类的精神领域，不断萌发、派生出各种情感
氛围，各种新文化现象。作为艺术的创造者——诗人，
无论是现实的苦难，自我的亵读，带泪的嚎叫或无可奈
何的嘲讽，还是对生命的讴歌，对死亡的挑战，对冒险
精神的肯定或对本民族素质的大胆怀疑与剖析，他的人
生经验，他的矛盾交织的肉体就应该是一部独特的艺术
史，一个特殊的传统。因为他在揭示自己的同时，揭示
了时代的共同困惑与必然归宿。
从某种意义上，新传统主义诗人与探险者、偏执狂、
醉酒汉、臆想病人、现代寓言制造家共命运。他们生活
在世俗中，却独自向想象的荒野走，烈日炙烧着他们肚
皮上旧的胎记。那高踞放肆了亿万年的灵物，绵绵不绝
地把活鲜鲜的生机喷射到地球上，它远比任何时代、任
何源远流长的传统更恒久。因此，除了屈服于自己的内
心情感和引导人类向宇宙深处遁去的冥冥之声，新传统
主义诗人不屈服于任何外在的、非艺术的道德、习惯、
指令和民族惰性的压力。
我们终有一天也会疲乏，但我们只有向前扑倒在自
己这个传统里。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146
新传统主义相信：
永远永远和现在现在
鸟雀在啼啾，付出的代价
是值得的
（埃里蒂斯《俊杰》）
一九八六年夏
[创立时间] 不详
[主要成员]
廖亦武（28岁） 欧阳江河（30岁）
[作品集结]
参见《中国当代实验诗歌》、《汉诗：20世纪编年史
1986》、《中国》（86年第10期）
徐敬亚注：廖亦武86年底曾来信拒绝参加此书。（88.5）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147
廖亦武（一首）
歌谣（《乐土》选章）
从夔门，人猿的呼啸拉开了序幕，葛藤如丝
网罗住靛青的云块
犹如补天之石弥空，河道忽而幽黯，澄光透
隙直下，仿佛正为水谷盖一个房顶。阴
霾翩跹，涌涛惊起戏潮之枭，却唯独不
见乘枭的女娲
只有河神在巨川里放牧豹子。它的胡须被拧
成胡乱摆动的螺旋
忽然，尖厉无比的铁箫之声把世界劈成两
半，太阳应乐唱起了暴烈的歌谣，窑工
的歌谣。正午在这火焰之王的背后张开
一个灼灼逼人的窑洞，陶器的群峦被熬
煮，瓦片斑剥的坡倾向河
泥石流多次腰斩红水，河道之背扭来扭
去，拱叠着怪异的图案
好象中了上万年的邪术
日焰的赤脚不知踩崩了多少长谷！斑斓的浪
也在如此的震慑下不再互相咬啮了。象
一把折扇，河面渐渐打开，被铁壁挟持
的水兽终于有了用武之地
水平线上白银堆积，太阳跨在透明的风车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148
上，傲慢而谦逊
我们看见另一条河，如同河之魂，随烈日的
腰带飏过去
炽雾凸突，里面隐伏着剑戟铿锵之声
依然有水夫弄浪于歌谣中。前船刚刚倾覆，
后船接踵而至
新寡之妇危立崖前不是为了化作神女。河鳄
随波翻上浪尖
为争夺死难者的尸首而撕拼，生命的黄金瞬
时被熔化得干干净净，笼罩水面的血泊
是千疮百孔的肺叶……差点窒息的岩鹰
啊
因不忍目睹此状而离去了……只有寡妇，象
木桩打在河前
泪滴坠破，暗示腋下长出双翼的浪漫期已结
束
只有娃儿刺耳的嚎哭使哀歌悲而不伤
“婆娘们！婆娘们！！”
水夫们啃着咸萝卜，打着桨，齐声赞美着
“婆娘们！婆娘们！！”
水夫们心肝里噙着泪
现在该轮到太阳悲哀了
它的歌谣唱道：“我延续的是谁？”
秃岭之间，农民们象焦黑的叶子，卷曲着，
啜饮着把手掌插进炒豆一样开花的泥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149
丸。饿石被火烧云所孵化，炸开深深
的裂纹
预告着一片貌似荒诞的太阳繁殖地
但是一切都是幻象！那热情的王冠最终属于
谁？
太阳啊，你高唱。旋涡被你的悲声麻醉
大口吸食空气中的毒素，犹如一窝窝刚出壳
的小蛇
太阳啊，你高唱。曲调戳开远海的肚子
崛起的新地象紫色的肉瘤，密布血脉
那些未来之根
水夫们向天伸出八十一只手臂
他们的血里渗透太阳的毒素，最庄严的深渊
在他们心里
他们因此被赋予主宰自然的权力
而那接近太阳、双臂合一的魁首，是公认的
永生者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150
欧阳江河（二首）
天 鹅 之 死
天鹅之死是一段水的渴意
嗜血的姿势流出海伦
天鹅之死是不见舞者的舞蹈
于不变的万变中天趣自成
或仅是一种自忘在众物之外
一个影子摇晃一座围城
使六面来风受困于空谷
使开过两次的情窦披露隔夜之冷
谁升起 谁就是暴君
世界的形象在肉体中逃遁
抚摸呈现别的裸体
——丽达去向不明
公 开 的 独 白
我死了，你们还活着。
你们不认识我就象从不认识世界。
我的遗容变作不朽的面具
迫使你们彼此相似
没有自己，也没有他人。
我祝福过的每一棵苹果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151
都长成秋天，结出最多的苹果
和饥饿。
你们看见的每一只飞鸟都是我的灵魂。
我布下的阴影比一切光明更肯定。
我最终的葬身之地是书卷。
那儿，你们的生命
就象多余的词句被轻轻删去。
上帝如此简单，只须简单地
说出，然后忘掉。
所有的眼睛只为一瞥睁开。
没有我的歌，你们不会有嘴唇。
但你们唱过并将继续传唱的
只是无边的寂静，不是歌。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152
极端主义（杭州）
[艺术自释]
极端主义宣言
平常我们在生活中，常常开玩笑说：“东西看看又
不会看坏的”。而一个耐人寻味的故事也说的是某一个
人凝神注视钉子，居然把铁钉看弯了。这听起来很象神
话，可对于我们来说这是真的，的的确确是这么一码事：
诗歌仅仅是注视，或者说纹丝不动的凝视，在凝视中改
变事物的质和量。
极端主义，也即四分五裂主义,说的就是这么回事。
在我们看来，“极端，一种最后的手段，几乎就是目击
者。”极端主义不等待什么，不产生渴望。对于极端主
义者来说，一吨垃圾比一吨金子更有用。因为垃圾更直
截了当地接近世界和事物的真相，更有利于发现、宣泄、
蹂躏。极端主义者日常的姿态是，无视事物的本质，拒
绝说明真伪。
极端主义也可理解为专横主义，它只奚落或重视自
己，外界始终是它的房子。你可以找到它的存在讯息，
却永远不是它本身。它的头始终在天空中注视日球的升
落。它的脚却始终在大地上移动。它一感到自己的今天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153
和昨天没什么变化，便要感到烦闷。
我们曾经在诗集《十种感觉或语言库展览》中写道 ：
“现代诗歌有一种明快的色调，一种复杂的简洁，一种
具体的综合能力，以及，一种超然的冷静，强制的冷静，
无法控制的冷静。它扫除一切陋见，反对语法和逻辑，
并对现有艺术式样进行精神上的、趣味上的和实践上的
摧残并蹂躏。它认为，语言的省略是必要的，转换就是
一种省略，但语言除了省略，还需要添加，添加是另一
种省略。它认为，要打乱全部的语言关系，并且进行艺
术再处理。它，崇尚借代！崇尚极端！反对模式！“这
些，我们认为仍然有效。
极端主义是一种身不由已的创新主义，它崇尚大自
然的生长方式，文明对于它不过是一件破衣服。
极端主义者认为，诗歌必须从虚无中走回来，回到
最基本的层次。而画面是最有效的表达方式！反语也是。
含混也是。
诗歌就是极端！
（余刚执笔）
[创立时间] 1985年
[主要成员]
梁晓明（23岁） 余 刚（30岁） 王正云（22岁）
李浙烽（22岁）
[作品集结]
《四分五裂》、《十种感觉》及《池畔》、《天目》等
诗刊。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154
梁晓明（三首）
各 人
你和我各人各拿各人的杯子
我们各人各喝各的茶
我们微笑相互
点头很高雅
我们很卫生
各人说各人的事情
各人数各人的手指
各人发表意见
各人带走意见
最后
我们各人各走各的路
在门口我们握手
各人看着各人的眼睛
下楼梯的时候
如果你先走
我向你挥手
说再来
如果我先走
你也挥手
说慢走
然后我们各人
各披各人的雨衣
如果下雨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155
我们各自逃走
等待陶罐上一个姓梁的姿态出现
如果电影里突然映出我的鼻子
映出我的手正在摸一座高楼的头顶，窗子在
我左肩上打开，鸟在我膝盖上谈论爱
情，谈论我的大腿从日本伸过来有人用
手指悄悄叩动……
这时我背后就一定有一只狼眼逼近
有一只爪子
搭上门环
如果我从天空的口袋里往下看，在落满灰尘
的台阶上看见
童年的鞋边有蛇，被单
人床上一一跃起，汽车都象长了脚的火
柴盒
安徒生象一瓶药，在床头等待着人类的
嘴唇
如果我把自己的骨头拆下来，我把我的肉一
堆堆分开，我用牛奶洗我的肺，我把我
的肝甩到河里，我的胃跳舞，下面有八
条鱼咬我的筋脉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156
如果我把一首诗拿给太阳看，在背后把月亮
越摸越扁
如果我撞墙撞出画面，眼睛被许多人捧去阅
读
我就要用剪刀剪碎剧院，用力把钢笔水甩向
大街
我象印度象一样皮肤蹭蹭公共汽车、手指掰
掰它脑上的铁辫子、尾巴拍拍姑娘的裙
子
我一脚把立交桥踩蹋下来，想象中有许多人
就四肢伸开，嘴唇苍白象岸边漂浮漂浮
的死鱼
然后我把这座城市铺在我背下，把脚尖翘起
来，想象我的微笑正在森林里大口吃饭
于是我用音乐点烟，等待陶罐上一个姓梁的
姿态出现
给加拿大的一封信
那片评论从我口袋破洞里漏出，如果在邮筒
边被一个小偷拣去，那傍晚我门上就一
定会出现一只车铃，或是一只网袋，里
里一只瘪了的汽球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157
我从帽子边缘走出来，到对面车棚里就不见
了我的电影票
我的身高是书的一倍
曾经被哲学追赶，穿过那些鞋带一样的街
巷，在瓦片下注意院子里的月光，注意
门环和风的手指
我似乎从来是一块围巾，在海岸线一带看见
带鱼鳞光闪闪，在蓝色水面做体操运
动……
如果和姑娘一起游泳，越过警戒白线，把一
只铁葫芦拨来翻去，然后深入海底，想
起非洲黑人的脚镯，杰克•伦敦的挣扎
舞蹈
活着象钢笔一样认真，浮上来我看见路上行
人脸孔是瓷器
也许有一天我拎着菜篮上街买萝卜，那时我
可能头发很短，每天在灯下想念稻草
房，想念妈妈坐在床上反复问我为何逃
学？我人矮，在洗脸架边流了第一次真
正的眼泪，那是对妈妈流的
直到六十五岁，我的嘴唇象一只白口罩，被
人们捡出这个世界，那时候我的眼睛在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158
这座城市的各处墙壁下纷纷睁开
那时候我的手指向广场……
王正云（二首）
北 方
一颗草一棵草一棵草一棵草一棵树
一颗草一棵草一棵草一棵草一棵树
一丛草一丛草一丛草一丛草一丛树
一丛草一丛草一丛草一丛草一丛树
一丛草一丛草一丛草一丛草一丛树
在一棵腐树的墓上有一丛草
脸上有墓碑，刻着一个人一生的功绩
一棵树一棵树一丛草
野火之上
是光荣
战 马
在战场上驰骋了半个世纪
有了厚铁蹄和人造革皮鞋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159
后来被炸去了后肢
它的身躯渐渐下垂
后来从战声上归来
前肢有了人腿光滑的肌肤
额上的鬃毛
成为街上人们的长发
余 刚（二首）
雪之诗三章
一
大雪这只白孔雀
一出生就被几百
只烟囱击中使她
成为一九八四年
的第五夜这就是
全部的秘密当二
十世纪的月亮偏
西东方的女郎走
过我说我敢与积
雪打赌明天我将
迟到而他将满意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160
地听人说你那么
没火气而又是那
么地狂这时美国
人说埃及就要回
到伊斯兰教世界于
是他不禁笑了笑：
天空可能是一只白孔雀
二
雪团是一口晶莹潜艇的
雪团是盲人的眼球冬天的圆你说呢
无意识地成为雕塑
无意识地参与孩子的战争你说呢
他希望在冬天发表雪
他穿了一双黑色开口的旧皮鞋
在摇晃的栏杆边近的天边
他的判断力开始打秋千
他手痒痒地说还没碰过雪
就把一个捏了又捏的雪球抛进湖里
想让它藏进湖底的山岗
成为永恒的蔚蓝里的雪白一点
然化溶化
然后谁也不知道谁也没看见
三
今夜的雪飘到昨夜
昨夜错了而今夜又错了
昨天水干了没有喝口水
今天诗病了没有医奎宁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161
站在黑与白的神殿上
坐在只有一棵树没有一棵树的荒原上
你路过了虚无之桥（桥路过你）
你向我招手了（手招招象招你）
于是我端出一盆黑白的雪：
今夜的雪飘到昨夜昨夜错了……
1984.1.20
没 有 假 定 性
假定 我的眼睛贴到你的背上脚接到你
的手上
我的手会宽恕这条马路 这场电影的平
静吗
疯狂的是两只手 打自己的特洛依城
用歌曲给吉他绘画 用水泥地给电杆伴奏
可是 疯狂的电影里出来的尽是马一样
的河马吗 尽是手指一样的树吗
这场原始的电影是有泪珠的象一只始
祖鸟的头 海参的尾 中间是诅咒
可是如果我把手搭在另一个动物的肩
上 你会流汗吗
已经低头了有时候已经低头了那棵
树并不美 可河马为什么要吞吃棕榈呢
其实知道你扔在肚子里的泻药病了 一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162
段笑料被你的小腹吃了于是城市的雪隆起
其实早就知道可现在要提前：你被捕
前的帐子里留有一块水渍 象非洲 古它的
非洲
废墟上石柱立起：这不是真的吧
你真的在草地上无遮无拦吗你真的感
到石柱是一棵长青树吗
不相信世界只是某些人的
不相信杯子的废墟上有两只鸡蛋
如果注定要受苦那就受苦吧
如果注定要在墙壁上射击汽车那就永
远这样吧
感到低头了某些时候低头了
可是一万年也不说给人听一万年也不
要低头 你不是钱江下游的里尔克杭州也
不是你的红指甲
你将永远在眼球上刷牙
你的天地是裤子你的房子是衣服 你
的手是你的博物馆 你的脚是动物的耳朵
那么 踢踢你自己吧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163
地平线诗歌实验小组（杭州）
[艺术自释]
地 平 线 宣 言
我们不想再给你一种新的东西，我们让你从考虑诗
歌的根本开始。
必须强调，诗歌的生存与否，在于它能否获得足够
的普遍性。据此，作者←→诗篇←→读者将处于同一能
级的团结状态。除了回到根本——对世界的积极联系上
来，我们不知道诗歌还有另外的生存方式。
很多年，诗歌成了一块没有生命和优美的石头，诗
人竭力思考的是如何进行进行雕刻。而二十世纪的风尚
早已沦落为对工作方式的破坏和建设，人们喜欢把日渐
发达的想象力消耗在无休无止的技术革命和示威游行之
中。
现在所进入的必要的觉悟将使你相信：生存的诗歌，
作为语言艺术，是一种交谈。
诗歌不是逃离，而是回到生活的手段。我们从未准
备成为修辞学家。我们着手于消灭内部世界的孤独和困
惑。写作，你将同意，就是清除那些威胁我们存在和平
衡的东西，努力达成和谐、默契和安全。我们期望诗篇
发挥类似交通指示牌的作用。我们制作诗篇不仅为欣赏，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164
更为被使用、参加。
生存的诗歌，是一项集体性活动。
语言应尽可能恢复它的交际功能，我们倾向于认为，
相对实用语言的诗歌语言，是人类在诗篇中得到娱乐和
普遍危机感的根源。甚至，由于污染，日常语言中也存
在着一种以上障碍（我们在此不考虑世界与语言本身的
障碍是由于文学无法超越语言），至少是交际的障碍。
我们告诫自己不要使用非载体性词语，剔除多义性词语，
离开破坏主义的音乐等等，最后，拒绝词语的奇异组合。
奢望包容一切的各种企图是幼稚的。我们只有牢牢
地把握并强化时空，才有更多的相似性。即使手和手相
握，我们也已经足够陌生了；即使在同一地平线上，我
们也已经足够遥远了。
诗人，这种诗歌中不可能不普通的物质，难道能创
造充满诗歌的所有面积吗？
所以，我们越被你视为陈旧和司空见惯，我们就越
成功。
我们生生死死，我们所面临的喜悦和困境，我们继
承和反抗的全部（意义）也正在此。
（博浩、宁可执笔）
[创立时间] 1983年夏。
[主要成员]（年龄声色在22~26岁间）
宁 可 苍 剑 任 贝
张 锋 傅 浩 徐德华
诸学伟 袁建明
[作品集结]
《地平线》（1~35辑，打印）。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165
宁 可（三首）
顺 水 而 下
可以设想涉水的时候
你将先我到达
究竟是什么使我感到了
水的坚定？这一次
我们将合拢书籍
打开自己
绕开那树，林子
我们会相互在各自的下游
和上游会见，脸色自然
水会一直流下去
成冰，成雨
成了灯光炫耀的夜雾
我会用三种不同的的手法
使你感觉到我的坚定
也许水中的影子才是生命本身
我们被倒映在岸上，隐隐约约
打开嘴唇和眼睛
打开我们嘴唇和眼睛的
究竟是哪一个？
当你背水而立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166
当你的头发向北方扬起，风
也因此改变了方向
在这时候
我们靠得越近我越感到孤独
一九八六，夏天
水流向时间以外的地方
在这时候
我们靠得越近我越感到孤独
绕开那树，林子
绕开使我们的一生下沉的夜色航道
你将我先到达，回首望
我不怕死，不怕
在你的照耀下死亡，这一次
我甚至敢在夏天的午夜和衣而眠
顺水而下
做 人 容 易
如果我们仔细观察
窗内窗外，一如
满脸风尘的卡车司机
会怎么说？会这么
说：迷失简直是一种奢侈
必须深入城市，在两首
怀旧的探戈舞曲之间
念诗。认得字就可以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167
念出些声音就可以
就可以怎么怎么，一如
既往，如果
我们愿意仔细观察
也能跑出禁区
三传两递，上学校
和一些步行街区
把车开上事故多发地点
扔掉帽子和
钥匙：随你便
重庆诗歌讨论会
七灯齐亮
惊动十一月旗帜片片
身后的钥匙喑哑
身后是车站 杯子
长桌上的一只杯子
顾影自怜，有电话找人
有几个动词四出找人
远处，一首
用作合唱的副歌渐
起，楼窗自下而上
转身之际，临近
夏季，你提起电话耳机
开始拨号
图书馆四壁肃然
85.4.11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168
苍 剑（二首）
扬 子 鳄
游回长江
游回六点三十分的新闻和报纸摘要
一曲终了 网已撤退
铅字流出眼泪
流向长江
比长江还长的
是我儿子的胡须
在带栏杆的岸边飘扬
最后一次潮汐
象昨夜的一只鸟
海洋干枯的时候
第一滴泪
会不会留给人类
留给六点三十分
我的一杯糖开水
1985.5
悼念一只老鼠
我揪住你尾巴的时候
你眼睛里滚出一滴水
我捏紧手帕转过脸
面壁而誓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169
决不心慈手软
楼下的袁老师将你引渡
他教过政治和数学
他先用开水烫你
再把你狠狠地摔上三摔
最后 以一个漂亮的抛物线
抛入池塘
池塘在墙外面
事后我又去看那滴水
未干 无味 显然不是尿
池塘里有多少滴水
我无法计算 到晚饭
袁老师邀我吃猫肉
别有风味
1986.4
傅 浩（一首）
远方来的动物
那头动物从远方来
早上起来
它在洗净的山坡上
远到足够让人把话从心里拿出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170
轻声说说
它装作漫不经心走近
不惊动我
使我散步散得自在
可以一直走到寂寞中
好好想事
那头动物总不知不觉走近
用白色的绒毛
听我那群鸟在河水里叫
摸着岸沿
它的指沿着脸颊悄悄
插进我的头发
抚慰我
它远道而来跟随我
当我回到房间和中午
开始劳动
它一整天不离天也不说话
让我感到它离我那么近
有那么多话说都不用说
那头动物眼睑潮湿
它一整天在我深处的藤椅上
坐着等我
86.9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171
任 贝（一首）
月 亮 公 园
围墙外面是城市
汽车和陌生人
在作相对行走
月亮不动
水在哗哗地流
那桂树枝头
呈现一片处女神秘的颤抖
我们搁在仅有的长椅上
想到王维
想到故乡沉浸在大杯的酒中
园是什么
我们很穷
回故乡的路
还在深夜的梦中
张 锋（一首）
围 城
关上电视
一黄色面包车自雨中隐匿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172
永不再来
多少事好象永不再来 多少次
我们把挂灯跟墙壁谈的那种东西
叫做爱情
落叶无语
坐对黑夜也怦然心动
有人说幼稚也算一种衰老
总统们制造战争
获诺贝尔和平奖金
留下我们
用玩具手枪 开枪自杀
被自己的演说深深感动
我们不是混蛋
借钱要还
有仇不报非君子
有些事情做得太漂亮了
有些事情其实不必做得太漂亮
诸学伟（一首）
理发的故事
应该听爸爸的话
不应老长头发而不生胡子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173
我很喜欢的那个女孩
就因为没胡子她不理我
夜里睡觉的时候
总是使劲地把头发按到下巴上
醒来发现一切老样子
气恼地揪揪头发不肯起床
要是头发都在下巴上胡子在头顶
肯定会有许多女孩跑来爱我
口袋里也不会象现在这样空空
那时候我会有象头发一样多的东西
和爷爷的不一样他全是白的
而我
是黑的
84.6
徐德华（一首）
双 峰 插 云
木鱼游进寺院檐下的钟老态龙钟
菩萨升天去了
爬上双峰阳光沙滩已成云烟
头顶生风脑后生风
山脚有佛堂和尚的头如高堂明镜
如中秋之月
普渡众生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174
二十二岁生日餐上一鱼二吃已穿肠而过
鱼骨成化石五十年后
你我穿肠而过眼观鼻鼻观心
菩萨升天去了
莲花座空着
山腰那块好风水的莱园地
空着
也无所谓是不是然不然
贵妃新浴西施浣沙
只是睡前宽衣时的下意识
还是爬上双峰看万山红遍瀑布如练
山脚有佛堂出家人心中有观音女子
如此看来
晚饭后落单总不如人意
早晨的钟声是浑的早晨的木鱼是腥的
这
是做爷爷的经验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175
撒娇派（上海）
[艺术自释]
撒 娇 宣 言
活在这个世界上，就常常看不惯。看不惯就愤怒，
愤怒得死去活来就碰壁。头破血流，想想别的办法。光
愤怒不行。想超脱又舍不得世界。我们就撒娇。
与天斗，斗不过。与地斗，斗不过。与人斗，更斗
不过。我们都是中国人，试试看，中国人死都不怕，还
怕活吗？
第一届撒娇诗会是开在八五年五月十九日的上海师
大。一大帮朋友和一大帮敌对者都在，好不热闹。我们
把人骂得狗血喷头，我们被人骂是狗血喷头。
第二届撒娇诗会也在上海师大开，是在今年（指86
年——编注）六月底。敌对者都没来。我们只剩下朋友，
大家一起撒撒娇。
写诗就是因为好受和不好受。如果说不该撒娇就得
怨人不该出生。撒娇派其实并非自称。只是因为撒娇诗
会上撒了太多的娇，我们才被人称作撒娇诗人。我们的
努力，就是说说想说的，涂涂想涂的。看见技巧是因为
玩得熟了。写诗容易，做人撒娇不一定容易。我们天性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176
逢佛杀佛，逢祖杀祖，逢人给人洗脑子。
穷光蛋碰上穷光收撒娇，做了富翁还撒娇。我们中
有人就当了明星。
想到活着很难，还要继续活下去。在我们国家容易
活一些。社会主义制度好，我们撒娇；风花雪月江山无
限好，我们撒娇。
（1986.11.4.根据首届撒娇诗会开幕词及长诗《撒
娇》中的几句诗修改。京不特执笔）。
[创立时间] 1985年春。
[主要成员]
京不特（21岁） 锈 容（22岁） 胖 山（24岁）
软 发（25岁） 土 烧（23岁） 撒 撒（23岁）
泡里根（27岁） 流不流（24岁） 男 爵（22岁）
[作品集结]
《撒妖》（1~2期打印）及《蹩脚诗》等。
徐敬亚注：“撒娇派”之引人注目，不仅因为它宣言与
诗的“红色幽默”，还在于它荣幸地引发了
一位理论家发表于87年初寒冬腊月的长篇诗
论《撒娇的和并不撒娇的》（载广州《华夏
诗报》，署名：司徒平）。只是我想，这篇
言逢其时的文章是不会有人去反驳的了，无
论是撒娇的还是并不撒娇的。（此文现已飘
洋过海，于88年被介绍到台湾洛夫主持的《创
世纪》诗刊上全文转载。）
（88.5.）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177
京不特（二首）
瞄 准
我从五岁开始练瞄准
那时我瞄准苹果
后来苹果都让我吃了
不应当瞄准苹果
苹果是无辜的
瞄准世界吗
世界是无辜的
它甚至比枪出现得更早
杀人犯是无辜的
因为他们不得不杀人
这就象国家经济计划
走错一步就不得不赔钱
当官的是无辜的
都是因为不得不这样
他们才这样
我不去瞄女人
她们是母亲和妻子
瞄准她们就是瞄准人道主义
再说哪一天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178
我也会有老婆
那么把枪口对准自己
我也是无辜的
因为我不得不瞄准
京 特 先 生
京特先生醒来的时候发现半只鼻子扁了
他想睡而听见某种声音
京特先生回过手来摸到一只鸟
或者一个女人
京特先生难以入眠
京特先生穿着红色和灰色的衣服
京特先生在你面前走来走去
他怕宿命
京特先生的肚子就这样顷刻断裂
你看见血
京特先生在梦中将你捏死
你突然大叫
两个人中有一个发出狞笑
这个夜晚象一只枯手
你的脸上没有青光
京特先生无话可说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179
他杀死了他的厨子
京特先生的癌症没有治好
死于一九八六年三月七日
京特先生的手象小提琴
他想说什么
然而他遇上了一位京特先生
一位古怪的京特先生
京特先生无话可说
在这个夜晚京特先生米成了一只蝙蝠
1986.3.28
胖 山（一首）
我爱我的情人
我确实想脱光衣服
做一个黑奴
我想我的模样不会太差
最重要的是要有理由看不懂
为什么她常常要哭
三天半过去又要朝我眨眨眼睛
神秘真是一堆粪
我又不愿是拾粪的箩筐
看不懂总可以了吧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180
我望望她父亲是个大地主
哪怕他会成为全世界最坏的周扒皮
不怕他必须雇我做他的长工
一个月有一两个夜晚他女儿会悄悄推开我的
草门
这很幸福
这很幸福
如果周扒皮一下子雇了三个长工
我就要打倒小说
打倒一切写爱情的小说
83.7
男 爵（一首）
和京不特谈真理狗屎
做得太多我们也没有玩得更转
你就是皮球我也没有好一点的阻止办法
你和我之间这么远
就这样我们累极了
你又一次说到驴脸是好样的
好样的只可惜你不是女人
所以世界呵，就是不尽善尽美
想不通我们苦闷不在一起
撒撒无赖也没用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181
真理就是一堆屎
我们还会拼命去拣
阳光压迫我们我们还沾沾自喜
走完路也不容易
我们扛呵
扛阳光扛自己都能让我们趴下
趴下就趴下吧
你的温情我的温情狗屎透顶
我们也能坐在一起
在真理的浇灌下
我们茁壮成长
长得很臭很臭
事态也不严重真理都臭
1985.12.27
锈 容（一首）
报 仇 雪 恨
如果证实了你在我背后
确实说过我走路的样子歪歪扭扭
象一只笨狗熊
那么世界就可怕了
阴谋家和阴谋家坐在一起微笑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182
我不和你一起微笑
我要在你家的窗下撒尿
浇灌那棵战战兢兢的玫瑰花
让它们疯长到三楼你的窗口
让你害怕花蕾簇簇象拳头
我就天天到你家来看看你
给你带来上好的人参补品
等三年后你胖得走不出房子
我就来推来你家的家
谁是大狗熊你才是一只哭哭啼滂的大狗熊
泡里根（一首）
老牛仔艾人不流
懂事了懂得尼古丁毁掉的不仅是健康
一段小号正鸣响黄昏依附的粉墙
进去吧这条弄堂象张开的双臂却没有搂搂抱
抱的习惯
对就这样在门牌下三尺左右的地方
揿灭刚才还显示男性的烟头
为了丈母娘的午睡
脚步不妨再温柔一点想到的就是清蒸昌鱼的
姿势
要尊重习惯特别指生活在中国
要爱祖国爱这块土地及附属的其它比如小米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183
比如孔子比如长城总之一篮子贞操可以卖很
多钱
这种妇孺皆知的信息不说也罢
过端午节必须捆绑粽子不一定非投汩罗
随便挑一条什么江就行了
中国有许多江河有捆绑中国的习惯所以尊重
所以必须学会捆绑首先是自己
必须倾注最强烈的激情
应当见看这一段小号正在把墙上的黄昏吹掉
早春三月此刻正穿过老虎的三月青春
黄昏的颜色被窗栅分割披上你伸进办公室的
双腿
阳光今天特别象皮老虎
整个下午你的前爪嵌进地面
不妨试一试钉子试一试撬开地板
一堆粉化的的骨殖凭空降落一场大雪
一个身穿下午的少女走进梦中
反面是一块橙色的古镜射中你叉开的双脚
你注射小便让天气进入黄梅
人们一下子窝囊起来
你还要和他们面对面有什么办法
罪孽来自连接楼上楼下的扶梯
来自夕阳昏昏欲睡太象一块猪排
山口百惠凭什么要给别人生孩子没办法再等
下去你就老了
人老了什么也不能做
现在太阳刚落山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184
你背不起下午也背不动太阳
这座城市却越来越挤越来越孤独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185
大学生诗派（跨省）
[艺术自释]
大学生诗派宣言
1984年底——1985年初，不偏不倚就在个时候！就
在那儿：重庆！我们宣布：
A．大学生诗派本身仅仅作一股势力的代号被提出。
它具有不确定意义。
B．当朦胧诗以咄咄逼人之势覆盖中国诗坛的时候，
捣碎这一切！——这便是它动用的全部手段。它的目的
也不过如此：捣碎！打破！砸烂！它绝不负责收拾破裂
后的局面。
C．它所有的魅力就在于它的粗暴、肤浅和胡说八道。
它要反击的是：博学和高深。但它实际只生存了八个月：
比我们设想时间长多了！作为一枚炸弹，它只追求那美
丽的一瞬——轰隆一响！时至今日，仍有人在拣拾它的
碎片，仍有人在诅咒它、挖苦它。那不关我们的事儿！
我们尽管朝前走了。
D．它的艺术主张：a．反崇高。它着眼于人的奴性
意识，它把凡人——那些流落街头、卖苦力、被勒令退
学、无所作为小人物一股脑儿地用一杆笔抓住，狠狠地
抹在纸上，唱他们赞歌或打击他们。b．对语言的再处理
——消灭意象！它直通通地说想说的，它不在乎语言的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186
变形，面只追求语言的硬度。c．它无所谓结构，它的总
体情绪只有两个字：冷酷！冷得使人浑身发烫！说它黑
色幽默也未尝可。
E．它最初出现于由燕晓冬和尚仲敏主编的《大学生
诗报》（1986年6月出版）。可参考尚仲敏和燕晓冬《对
现存诗歌审美观念的毁灭性突破——谈大学生诗派》一
文。（该文后被海内外一些报刊转载，并引发一些争鸣。）
（尚仲敏执笔）
[创立时间] 约1982—1985年间。
[主要成员] 于坚、韩东、尚仲敏、燕晓冬等。
[“大展”原注]“大学生诗派”在它自谓之前，已有广
阔的迹象。总体上它跨越了再生性的84—85年。作为一
个群体，目前它已相当散漫、淡泊。但它对“朦胧诗”
的巨大反叛冲击和承续，引渡了当今诗坛上一批新兴的
中坚。于是我请尚仲敏又写了一篇浓缩的文章补介。
孟 浪注：我所理解的“大学生诗派”，其形成要早于
84—85年，主要作者应为78级到80级的大学生，
如韩东、于坚、王寅、封新成等，他们当时即
通过交换自办的民间诗刊开始前卫文学活动。
平心而论，这些年岁稍大些的“大学生诗派”
中坚，他们中大部分人的伤口艺术倾向和理论
见解与尚仲敏所谈的并不一致。这是很有意思
的文学现象，耐人寻味。有兴趣的读者可参见
“他们文学社”的作品及“自释“（88.5.）
徐敬亚注：与孟浪不同，我认为“大学生诗派”真正形
成是在85年，它的最早雏形是源于甘肃《飞
天》杂志的“大学生诗苑”专栏，那里曾聚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187
集了一批当时各大学的诗歌领袖，如韩东，
如于坚。而直至85年由尚仲敏、燕晓冬编辑
的《大学生诗报》才正式提出了明确的看法，
集合了作品——从群体形成的角度，这是重
要的。
（88.5.）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188
尚仲敏（二首）
关于大学生诗报的出片及其它
关于这份报纸的出版说来话长
得追溯到某年某月某个夜晚
某个时刻
我们喝了几杯黑咖啡
走到老地方感到气氛很庄严
有个家伙扯起嗓门叫了几声
周围的人好象全都死光了
于是我们开始写诗
日子一晃几年过去
在另一个中国日历上没有标出的夜晚
我们房间来了一群粗暴男子
一些温柔可爱无比美丽的女性
他们拿出我们的油印刊物
口若悬河演讲了五个小时
骂我们是胆小鬼不敢出去走走
连徐敬亚都不如
哼
我们的男性血液便异乎寻常地膨胀起来
以致于次日凌晨从怀里掏出砖头
敲了敲出版社的大门
我们敲得不是很响
那扇门油漆斑驳是一付死人的骨架
绝非我们的对手
有关领导正坐在里面喝茶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189
一杯一杯又一杯地喝……
茶
我们恨不得让他把我们也喝了下去把我们也
喝了
下去吧
只要他的牙缝里能吐出一个支持我们的句子
整整一个上午
他喝了4斤茶
同时我们给他投射了20支高级香烟
和80粒上海粮果
（全是我们从紧巴巴的助学金里抠出来的）
结果呢
他劝我们回去好好读书
（他妈的还我香烟还我糖果！）
走到大街上我们又从怀里掏出砖头
差一点要把小小寰球敲出几个窟窿
（你得当心
我们的砖头是刚性的
随时都可以向你敲了过去）
有个少女昂首阔步走过来
莫名其妙地暼了我们一眼
我们一下子头脑发热互相抡了几个拳头
发了狠心去找市长先生
我们拍拍市长的肩膀如此这般地微笑了一番
又说了几句忧国忧民慷慨激昂的话
市长先生有如下批示
大学生诗报旨在繁荣吾党国文化望予以出
版为荷
（市长爷爷万岁！）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190
卡尔•马克思
犹太人卡尔•马克思
叼着雪茄
用鹅毛笔写字
字迹非常潦草
他太忙
满脸的大胡子
刮也不刮
犹太人卡尔•马克思
他写诗
燕妮读了他的诗
感动得哭了
而后便成为
最多情的女人
犹太人卡尔•马克思
没有职业到处流浪
西伯利亚的寒流
弄得他摇晃了一下
但很快就站稳了
犹太人卡尔•马克思
穿行在欧洲人之间
显得很矮小
他指指点点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191
他拥有整个欧洲
乃至东方大陆
犹太人卡尔•马克思
一生穷困
86.4.23
燕小冬（一首）
第101首诗
第101首诗发表在自己的油印物上
第101首诗遭到过50次退稿
50次退稿后我下决心再试一次
用剪子剪下100份一稿100投
悄悄地却是大胆地破了编辑部的戒令
（这100份附了100封写给编辑的信
——慷慨激昂
这100封信想起来也真吓人
还是很要耗费些青春）
后来才知道在我们这个世界上
某些事和某些事办起来不那么容易
当然啰，不那么容易
第101首诗是第101次试探命运
第101首诗写自己写别人也写了读这首诗
的你
第101首诗每个人都想说只是不说或不屑说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192
或不敢说
第101首诗在我心中隐隐约约
（每个人心中都有一部隐约诗集）
（譬如说你十年前的一次朦胧爱情）
（譬如说想起他你会想到另一个人）
而我才刚刚写下一首（除去前100个废物）
有时候想起来真好笑
那前100个废物居然在各家刊物上大摇大摆
地走
我的第101首诗
也许你很想读一读
那就请留下你心中的地址吧
我把那本刚刚订好的油印刊物给你寄来
（顺便说一句
为了扩大我的影响
凡寄给你的刊物
邮费、包装费、手续费一律免收）
于 坚（一首）
作 品 39 号
大街拥挤的年代
你一个人去了新疆
到开阔地走走也好
在人群中你其貌不扬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193
牛仔裤到底牢不牢
现在可以试一试
穿了三年半 还很新
你可还记得那一回
我们讲得那么老实
人们却沉默不语
你从来也不嘲笑我的奋斗
其实你心里清楚
我们一辈子的努力
就是想装得象个凡人
面对某些美丽的女性
我们永远不知所措
不明白自己——到底有多憨
有一个女人来找过我
说你可惜了 不会混
凭你那嗓门 完全可以当个男低音
有时想起你借过我的钱
我也会站在大门口
辨认那些乱糟糟的男子
我知道有一天你会回来
抱着三部中篇半瓶白酒
坐在我那把四川藤椅上
演讲两个小时
仿佛全世界都在倾听
有时你扭头照照自己
心头一阵高兴
后来你不出声地望我一会儿
夹着空酒瓶一个人回家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194
现身在海外的青年诗人
[主要成员]
严 力（32岁•美国） 张真（24岁•瑞典）
张枣（24岁•西德） 廖希（23岁•香港）
北岛（37岁•英国） 菲野（24岁•美国）
汤潮（31岁•加拿大） 原伟平（31岁•法国）
牛波（26岁•日本） 芒克（37岁•法国）
顾城（30岁•新西兰） 曹长青（33岁•美国）
[作品集结] 铅印诗刊《一行》（1—4期，美国纽约）及
其他个人打印集。
孟浪、徐敬亚注：以上作者大多在国内时即为有影响的
前卫诗人，近几年来（至88年春）先
后到海外留学或定居，并继续他们的
创作活动，因而形成了一个特殊的文
学现象——现身在海外的大陆青年
诗人群。87年春，严力等旅居美国的
中国前卫派诗人、艺术家，在纽约创
办了一个汇集世界各地华文诗人们
作品的《一行》诗刊，使现身在海外
的前卫诗人的创作有了第一个阵地。
在编辑此书时，以上诗人正在海
外。我们看到，在四大洲的土地上、
在美加英法德等主要西方国家，现都
已有了中国现代诗的创作活动，这是
大陆近四十年来从未有过的。
（88.5.）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195
严 力（二首）
赞歌被晒倒在地上的影子
我松开我手中的光明
在这一片的黑暗的世界里
许多地方它们都不曾去过
尤其是在
随时都可以变成盲人的纽约
纽约
昨天又吞下几千磅的光明
但那巨大的胃口仍然遮住了
你那根细小的蜡烛
你试试吧
那成群的黑暗
将跑在狗的前面
叼走你扔到街上的全部光明
另外
只有灯盏才是解开纽约之衣衫的钮扣
那一片口红涂抹在胡须上的标记
使任何光明落入兽欲的陷阱
在纽约
外界的脚甭想踏进光明的污泥
污泥被捏成面包来贩卖
尤其是从法律里把光明赎出来的那份骄傲
使电视新闻里伸出的一拳
可以直接打在观众的脸上
啊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196
纽约
那繁荣在一层玻璃大厦里面的树叶
被夹进了哲学字典
一群群看门人紧紧守住塞满了金钱的衣裳
因而
民主的钥匙插入税收的锁眼里显然太瘦了
自由在里面打转
所以在纽约
你可以直接用手指
接住那专门躲避黑暗的光明
它那躲避的姿势象一团黑暗
啊
在你学会纽约的法律步伐之前
人是无耻的
纽约在美国的心脏里洗血
洗掉一片红色
留下可口可乐在其中流淌
史 诗
我们还没把自己洗净
（不管有没有圣水）
污染算得了什么？
今天天气不错
季节也会打扮自己
自然有卸妆的技术！
（空两行）
几条新街从一群老楼旁边走过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197
满嘴含着情人们的约会
口香糖在东西方都很受欢迎
（空出亲嘴的时间）
我看见另一种人类
仅仅为了一口饭的嘴张得很大
但许许多多的孩子被告知
真理是沉默的
他们长大成人的方式有许多种背景
但仅仅某一个国家的光荣是短暂的
（空出侵略的那几页）
懒惰可以杀人
一盆忘了浇水的花
在一种要被人记住的位置上倒下去
正因为世界太大
使没有知识的失落感
在到处寻找那个室内之花的位置
（空出学校学习的那些年）
妈妈
爸爸
再见！
（空出通信与打电话的几次来往）
但是
做父母比做诗人更难
那些爱情诗
已经变得不象与某一个人恋爱了
（空出一个阅读的周末）
那些大城市里
挤满了在街头梳毛的鸟
但镜子走开了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198
镜子对自己的长相有更多的自信！
（空出它照自己的权利在商业上）
我们有被包在糖纸里的心事
但塞进牙膏桶里的一颗虫牙
并不是干净的定义
我们取出棉花中的我们自己的温暖
冬天与五百年以前一样冷
可是初恋的经验
并没有帮助我们找到一份理想的工作
于是
我们可以对任何一个情人说
光明不得不比你更加重要
除非我失明了
（空出所有的夜晚在无灯的情况下）
我们阅读自己在梦中已不再失眠的样子
一排鄙视战争的枪眼镜如今也戴了眼镜
世界啊
和平的形势缩进一个家庭的空间
才挠着了个人的背脊之痒
如今我组织野餐
与鸽子一起分享地上的权利
（空出打嗝的间隔来呼吸自由）
我们是遵守规则的模范
用穿了袜子再穿上鞋的脚在桥牌桌下
悄悄冒汗
与赌场的规矩不一样
不用钱的人生大赌注没有任何限制
（空出输掉的几辈子）
寂寞突然间成为少数的消息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199
在除夕之夜也没有公布
天空被烟花炸了个缺口
掉下来许多醉者的故事
使我们的阅读能力降低！
（空出脑汗在脑壳里的水位线）
因为装了太多的现代货物
而下沉的理想在设法减肥
但装卸工终于罢工了
谁也不知道世界的垃圾倒在哪里最好
但我们总是为节日的渲染而感动
为梦与睡眠脱离关系而干杯！
（空出国籍的几种思想）
当我在马拉松的人流里跌倒
又被卷着向前奔去的时候
我这才发现我的断腿也能奔跑
生命啊！
你以如此奇特的方式使目的地越来越远
犹如远远地看见一面旗帜在动
而不见举旗者
（空出举旗者成为无名英雄的机会吧）
（空出殖民地对地球的影响）
一条河决堤了
因为幸福与我们拉长了两岸的距离
我们只有投票赞成这条河决堤的权利
而我
是其中一个不一定非要有好天气的水手
无论有没有我都要用桨把公园摇进你的眼里
世界有这个责任把地球看成一座公园
让宇宙中的所有的上帝买票入园！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200
（空出昨天的天气预报
晴转阴
最高温度零度
温度百分之九十九点九
因此
三级以下的风刮不动）
（写于1981年8月，改于1987年）
张 真（三首）
正午的会面
一个红头发的汉子走过去了
他低斜的左肩上坐着一只金丝猴
它看见我，叹了一口气
一个瞎子走过去了
他双眼圆睁，闪闪发出磷光
胸口挂着巨大的“红桃”扑克
一个系俄罗斯头巾的老妪走过去了
她的菜篮里满是青蛙
它们渲泄欲望的歌声久久地回响
一个穿开裆裤的女孩走过去了
她在沿途的每一根电线杆上刻一刀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201
它们流出乳汁，象茁壮的产妇
广场风磨似地旋转起来
太阳带着所有的人翻了个身
我等的人却始终没有来
愿 望 十 三
我环绕城市
永无止息地走在蓝雾里
我被浸润、被酸化、被冰冻
最后断裂成相等的两段
一段是我的姓
一段是我的名
我的娇艳的伞鼓满无底的风
翻折成一朵畸形的喇叭花
静寂里驰来一辆无人马车
四匹黑马吐着垂死的白沫
他们衔起“我的姓”
赶赴黑夜的深谷
一路上我不停地融化
血象蛇一样从冬眠中醒来
射向泥泞的路
又被马蹄溅到星星的脸上
那把伞是被过路的乞丐拿走的
她的头发和青蛇编结在一起
她唱着最辛酸的歌
使树叶和草皮流出白汁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202
她唱她的金草帽被太阳偷了
那最富裕的人还强奸了
她的微笑和智慧
那朵畸花开在她的头顶
在蛇液的洗濯里发出异香
以后是一群去看鸟的孩子
他们也住在城里
每天往我的窗上扔湿泥
我的小屋一天天黯淡
而我也再不见肇事者
现在他们走来，他们狂笑
在我的胯骨间塑出两只眼睛
然后扛起偶遇的雪人
走进阴森森的老林子
我们没有再出来
没有再出来
愿 望 十 四
那绝对不是预谋的，我发誓
肯定是由于同一个原因
我们才一起身陷
这红土色的竞技场高耸着长城的雉堞
卫士们绿锈的眼神穿过我们的身体
落在盾牌与光的焦点上，迸出火星
而你们呢，我的同犯？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203
谁是这中间隐秘的首领
在空气中传达逃亡的暗示
那逃亡只有夜晚，只有地下水
永无尽头的井道充满传说和卜咒
我望着意志在井壁上幻出的图案
那图案将决定我的去向
我接近大桥，听到地铁滚过
细弱的光线由于我强烈的愿望
呈扇形渐渐展开
不，我的城市还要远
在绿漆铁丝网和烂沼泽后
依稀可辨的轮廓才是
——那缓慢奔跑着的山峦
人们似乎不必再醒来——
不记得茶水沸腾起泡的声音了
还有婴儿是怎样啼哭的
疼痛的指甲抠进肌肉
流出的不再是血对解救的渴望
我感觉不到你，听不到你
我不再需要你：人间
我没有了左右，没有了上下，
我决定不再去找一个异乡
为的是不必愚蠢地追怀根源
我在地下实行我的自由
没有看守，也没有同僚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204
张 枣（一首）
秋 天 的 戏 剧
一
去秋我把他们写得芬芳清晰
守在某棵月桂下，各司其职
他们没有哪点冷落过我，也依稀
听闻过我的名姓，我依恋过
其中的某些面孔，对于别些个
他们的怯懦和不幸，我也多少抱有怜悯
今年这时节落叶纷纷，回头四顾
泥泞的道上又新添了几场霏雨
二
我潜心做着语言的试验
一遍又一遍地，我默念着誓言
我让冲突发生在体内的节奏中
睫毛与嘴角最小的蠕动，可以代替
从前的利剑和一次钟情，主角在一个地方
可能一步不挪，或者偶尔出没
我便赋与其真实的声响和空气的震动
变凉的物体间，让他们加厚衣襟，痛定思痛
三
他们改不了这样或那样的习惯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205
而我甚是苛求，其实我也知道孰能无过
念错一句热爱的话语又算什么？
只是习惯太深，他们甚至不会打量别人
秋声簌簌，更不会为别人的幸福而打动
为别人的泪花而奔赴约会我不能
怎么也不能改变他们；明镜的孤独中
他们的固执成了我深深的梦寐
四
那一个、那幼稚母亲的掌上明珠，他的光彩
竟使我的敌人倾倒，致使他变本加厉
日复一日把我逼进令她心碎的角隅
我们都心碎了，啊，雾中的孩子
你怎么一点也没有想过悲惨的结局呢？
我不能给你留下什么，你会成为厚厚的书籍
你会叫我避讳某些词汇，呵，你，我雾中的
亲人
死守在白玉中要看我怎样偃旗息鼓
五
还有你，纯洁的朗读，我病中的水果
我自己也是水果依偎你秋天的气味
醉心于影子和明净空气中的衣裳
你会念念不忘我这双手指，而他们
却酿成了新的胁迫，命运弦上最敏感的音节
瞧瞧我们怎样更换着：你与我、我与陌生的
心
唉，一地之于另一地是多么虚幻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206
六
你又带了什么消息，我和谐的伴侣
急躁的性格，象今天傍晚的西风
一路风尘仆仆，只为了一句忘却的话
贫困而又生动，是夜半星星的密谈者
是的，东西比我们富于耐心
而我们比别人更富于果敢
在这个坚韧的世界上来来往往
你，连同你的书，都会磨成芬芳的尘埃
七
你是我最新的朋友（也许最后一个）
与我的父母踏着同一步伐成长
而你的脸，却反映出异样的风貌
我喜欢你等待我的样子，这天凉的季节
我们紧握的手也一天天变凉
你把我介绍成一扇温和的门，而进去后
却是你自己的饰满陌生礼品的房间
我们同看一朵花瓣的时候，不知你怎么想
八
这夜晚风声加紧，你们来到我心中
代替了我设想的动作，也代替了书桌前的我
让我变成了一个欲言不能的影子
日子会一天天变美，洁白无瑕，正象
我们心目中的任何一件小东西
活着？活着就是改掉缺点
就是走向勇敢的高处，在落叶纷纷中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207
依然保持我们身体的崇高和健全
菲 野（二首）
田 野 之 歌
就在这片让我写出痛苦诗章的田野上
金色的永恒的秋天又来了
你们摇动吧，枝干秀丽的杨树林
摇动大地，摇动天空
把我生命的金黄色的热情
播散到空气中，麦垛上
让热情象鸟儿一样自由地飞
在这片干净的田野上
太阳的喃喃低语变成了
鸟的歌声
在秋天的无人的田野上
太阳，我们大家的老爸爸
摸着我的头，温暖而慈祥
不要为季节的变幻而忧郁
可怜的孩子
不要为人类永不停息的争斗而难过
欧，一棵树，一片叶子，一块天空
我看见我的死亡走过田野
我听见我的青春象雷声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208
在天边轰响而后远去
巨大的诗歌的风呼啸着
掀翻远古的酒杯
在未来的海洋上鼓起桅帆
诗人们的梦永无尽头
秋天的透明的风一遍又一遍
吹动田野
我独自在天空上痛苦地醒来
冬 日 挽 歌
——献给曼杰施塔姆
人类在过冬
你在沃罗涅什流放地过冬
没有盐没有水果没有面包
赤脚走在荒漠上
你多么贫穷
多么苦难多么勇敢
你在人类的黑色天空上
飞翔,象一只鹰
惨白的阳光照耀着
巨大的翅膀被刺伤
一滴滴鲜血在大海
那浅蓝色的器皿中变成丁香
丁香花鲜艳地盛开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209
盛开不败
俄罗斯天才是人类的天才
你写道：给予我这肉体
我拿它怎么办，这唯一的
属于我的东西
但人们却看见你在飞翔
危险而奇怪的姿势
飘出人们无法理解的曲调
你为什么要飞临这雾蒙蒙的世界
于是，人们向你射击
你无辜地死在无人知晓的荒野
你死在一个无人知晓的时刻
在俄罗斯，冬天
暴风雪席卷西伯利亚
没有温暖没有希望没有家园
你的肉体和心灵被洗劫干净
但你的诗象你的呼吸
不属于昨天不属于今天
而是永恒的玻璃上
不可磨灭的花纹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210
廖 希（二首）
独 白：节 日
玻璃外面只有黄花与风
风是不变的过去之风
此时
你的女人继续冷的寂寞
你的手
在没有文字的时候
使太阳忍受了百年孤独
但眼神一夜空洞
肌肉从你的身上慢慢流走
年年这样的一天
你从不可能复活
而更多的钢琴
却在此时空白了
因为没有应该的手
另外的风度是很远的
空房一间
满墙的影子是谁的音乐
月光散漫而舞
子夜的酒杯是镜子
总之
玻璃里面也只有黄花与风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211
独 白：事 件
如此
所有十月都是遗憾
美丽被悬念
那次垂暮的树上
苹果老年
错误的季节
已是优美得
无可挽救的风景
谁家女子
一望就有白头
但不在应该的夜晚
地点从来遥远
任何的微笑都是迟到
有人消瘦
脆弱的不是时间
何苦惊扰
这始终不见的花园
日子是从前的好
可能的风乍起
水的容颜
将皱为无迹可寻
唯有伤心是永远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212
原伟平（二首）
失败者在等待
雨水，向日葵膨胀的渴望
倾泻出一杯黑色啤酒
绳索的另一端——
喷射出欲念的躁动
朵朵绽开的雨伞下
一记耳光，清脆的回声
布满了每一张陌生的面孔
在透不进一丝空气的旅途中
你潇洒地摘下自己的脑袋
擦亮火柴——
点燃一座灰色的城市
燃烧，是另一棵向日葵的渴望
一个失败者在等待
从死亡般的漆黑中
传出鸽子折断翅膀的挣扎
勃起，竖直的生命
两棵燃烧的向日葵的合力
拧成另一条预示毁灭的绳索
等待，也许是失败者的毁灭
也许，是毁灭中醒来的新生
最可怕的是平静
向日葵金黄色的花瓣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213
在平淡中， 一片一片凋零
苍老在萌生——
在重复生锈的日子中
蜡烛桔红色的泪珠
在松散单调的琴弓上凝固
死亡在寂寞中推算着荒草的寿命
——最可怕的是等待
穿 错 皮 鞋
悬崖倒塌
一群狼，从舞台深处
列队走出
押上十三枚硬币
谁都清楚，刽子手的酬金
黑咖啡破产了——
跌碎，一场终生的赌博
输掉了你十根手指
从此，你只能在码头上徘徊
山洞里的寡妇动情了
用嘴巴把口红涂遍船底
所有走向死亡的人都失望了
这就是摆在你餐桌上的
狼的预言
你终于满意地拍拍屁股上的灰
尸体——
在天空的一角悬升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214
你从腐烂中发现了自己
苍白的血在阴雨中发抖
冷呀，最后一个月亮也发霉了
风，被迫脱下舞鞋去庆祝失败
人类在失败中醒来
两条腿中间流淌着血
婴儿在襁褓中
孕育着毁灭尿布的念头
那个熟悉的女人
在轮子下伸出血肉模糊的断臂
二号月台终于发出第一班快车
你拼了命也没赶上
只好蹲在地上
埋怨自己穿错皮鞋
曹长青（二首）
我 很 累
我很累，当捧着
厚厚的《辞海》
在丰富中寻找
使我单调了一生的字眼
我很累，当背着
沉缓的黄昏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215
在拥挤的人流中
追赶上夜班的时间
我很累，当摊开
尸布般的岁月
在上面挖掘
诗和生命的意义
我很累，当摊开
粘乎乎的夜
在混浊的瞳孔里
穿上重复的一天
我很累，从眼睛到心灵——
永远望不见的耸立的“城堡”
我很累，从灵魂到肉体——
摆脱不掉的缓缓走来的审判
铁 幕
谁也摆脱不掉影子
太阳是警察局
黑色的电话一阵阵爆响
霉烂的细节缓缓爬出
女人的大腿也是探测器
在白色的激动中缠绕线索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216
黑夜怎么也甩不掉跟踪
白昼之目永不知疲倦
风透明之后无所不至
电扇能制造出季节
敲错门的手又回来
门缝长出一张国际传票
太阳落山是电传信号
躲在山后开秘密会议
到了最后你才明白
应该赶紧杀死自己
汤 潮（一首）
电 话
轻轻地举起右手
旋转的手指
射向五千种假定
拎起一只问号
凝视一具没有脸的仪表
洗衣妇手中的衣架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217
拖着一幅象征性的浮雕
风筝的季节
只缺少一节飘带
耳边压迫着
变幻的图形：
喂，你是谁？
一刹那太和屏息
太阳风
灭绝了所有的声音
自宇宙之巅俯瞰
一脸笑隐没云中
八路蚂蚁的仪仗
簇拥一尊永恒之谜
喂，我们明天去哪儿？
星星雨一般陨落
时间弯曲着
造成亘古的差异
就因为这样一瞬
电波接通了
心头的微型手表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第二编
（1986）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218
四川 九行诗
胡 冬（三首）
第一首
翻破一本字典
冥想橘中之秘
心若暖玉
故人杳如黄鹤
揣着怀历
去走一条小路
看见一棵大树
目光如注
果子应念而落
第二首
画中人自尽
鱼在水中淹毙
茅屋被撕毁
所以看护自己的窠臼
每日每晨
爱情宁馨恬静
所以种瓜得瓜，种豆得豆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219
每日每晨
恋人们甜睡不醒
第三首
灰背的喜鹊
优美身段的夕鹊
听随这样的戏剧
安于内心生活
小心经过木桥
小心打破水罐
午后风和日丽
安步当车
去看一次画展
[艺术自释] 诗人同语言的斗争
诗人关心的应是对语言本身的锤炼。一首诗必然蕴含着诗
人的哲学。对于一个好的读者，他多半不会从诗人为他准备的艰
难的入口着手，他用心去察觉——从而倾听到由于语言的运动而
产生的和悦的声响；他一遍遍清享语言的涤荡；尔后才尽可能感
悟诗人思想的精蕴。这个过程是否能够依靠读者的才智自觉地完
成，完全取决于语言的魅力。语言是诗歌唯一的要素。较之于戏
剧与小说，诗的文学性微乎其微。作为纯粹的语言艺术，诗完全
相信了语言本身。——对语言审慎而出色的安排，把语言的链条
精密地组合成美丽的序列，诗人的任务在于赋予一首诗以经久的
美玉般的光辉。诗是语言的造型。混乱的语言往往是蹩脚诗的通
病。明晰、洗炼的语言足以判断一首的好坏。
诗的生存在很大程度上依助于诗人细腻的气质。每首诗都是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220
诗人建立的语言的新秩序。诗歌在语言的焦土上绽开鲜花，因而
一开始语言便成为诗人温和的敌人。它瓦解诗人清醒的头脑，将
天才的灵感毁于拙劣的诗句。总之语言是一个庞然大物，它让诗
人为难，问题不在于该怎样一路吃掉它，而是怎样一点一点把语
言的犄角化于无形之中。诗人渐渐掌握了熟练的技巧，即使如此，
诗人的重负没有减轻，语言的妙境近乎桃源，欲求不得，欲辩忘
言；诗人崇高的悲剧意义亦在于欲穷其境，欲罢不能。
抱定目标的诗人因为潜心于语言的实验而饱经文字沧桑。每
句诗、每个词都标明诗人所经受的洗礼。进取心和悟性的智慧使
得诗人坚持不懈，时有心得——开始它滔滔滚滚，泥沙俱下；渐
至佳境，作为现象的语言消失了，恰当地说是形同乌有；然而语
言无形的氤氲又把诗人包围在烟波浩渺之间；四面空旷，四面皆
是完壁,伟大的诗人更加渺小；这场旷日持久的斗争早已胜负了
然，语言却正是在这里才真正具有无穷的魅力；诗人的语言日益
精纯，它与诗人思想的底蕴辉映成灿烂的奇景。优秀的诗人在同
语言的周旋中不断获取经验并成长。就象一只毛皮光亮的啮齿兽，
它不止一次从诗人灵巧的手指中逃脱。语言这种活泼的个性使得
人人都难忘在毫末之差的推敲中运用了一个恰当的词语时那种冲
动的幸福。
同语言的艰苦斗争成为诗人一生的考验。语言作为诗歌的全
部秘密，它迫使诗人呕心沥血、凭借智力的优势同它较量。语言
的奥妙足以令豁达的诗人叹服并为之折腰。否认语言的强大是无
知的，把大师们的作品一概敬仰地称之为炉火纯青亦是言过其实。
大师们的劣作可能不亚于我们。他们曾经获得过语言惊人的丰收，
正是他们出神入化创造出语言的奇景。他们静穆的诗歌令人想起
如琴湖暗夜的琤琮，或者乞力马扎罗之雪。但是他们越来越多地
显露出智力倾向的痕迹，智慧的高厦被夷为废墟，唯有高超的技
巧可能伴随他们直到一息尚存。他们本来在劫难逃。青年艺术家
们常常以平庸的作品取笑已经成就斐然的诗人，然而任何古典和
现代的大师亦不能一生自如地驾驭语言。从智力的巅峰坠落到非
凡的灵性丧失，谁都可能在同语言的较量中败北。个人思想的进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221
步终其一生可以在宁静中求顿悟，在动荡中求稳固，乃至臻于完
美之境。而语言之于诗人，却如峰之岚、谷之雾，诗人的形象有
如夸父；就象穿上了红舞鞋，诗人将为语言的芭蕾疲力竭而死。
在诗歌中语言还可以被理解为具有多方面的歧义，好求甚解
的追踪无一倒外都将证明——语方是诗歌致使的要害。诗人经过
多年来对语言的秘密研究已经折服。语言的修炼不只使诗艺受益，
同时也教育诗谙知人生的妙谛。悟性的语言是一种高超的境界，
它与诗人崇高的内心贯通。对语言的精益求精，于冥冥此生一直
是诗人痛苦心灵的慰藉。
[成 员] 胡 冬
[作品集结]《胡冬九行诗集》（油印）
徐敬亚注：把诗写乱，把诗论写糊涂，都是极容易的。我之所
以提议将胡冬置于第二编的首位，实在是出于几次读
编和刚刚又校一遍的感慨。我明白，他深入了一种飘
泊。他繁琐地说出了深入其境后诗人的痛苦（虽然他
忽略了通体进入状态后诗人与语言形成的不睱默契）
有人感到自己四处都行、洋洋自若！
有人痛感举目无亲、步履艰艰！
这，从来不在一个水准。
中国现代诗人们在语言面前，开始了专注与惊愕，这
种痛心疾首的认识，导致了两种结果：对诗歌语言的
刻意抚弄及对现代汉语的发展。 （88.5）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222
黑龙江 体验诗
朱凌波（三首）
空 位
我的身边总有 空位
当某天闻到一缕芳馨
垂下眼帘 喃喃低语
突然
一种预感
使我惊恐不安
睁开 躯体
原来依然 空位
于是
我也走了
留下一个 空位
孤 独
因为习惯孤独
常常走在人们的前头 远远地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223
或许那些男人
在我的身后与女人嘀咕
但我相信
他们心理上一定情愿
这样他们可以少承担一些
那些女人却忍受不了啦
为了证明她们是人
更为了证明她们的男人
扭动魅力走到我的前头
这时
我只能装傻地一笑 退居后头
一直退到
所有人的后头 远远地
我这个人有点怪
要么走在最前头 远远地
要么走在最后头 远远地
白
沉默时总有声音漾起
白雪的棚壁吸住暴力
思想不再是翅膀
情感淡为氢气
痛苦的头颅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224
摆于深色的茶几
某种柱状的东西
沉重的倒下
青烟徐徐
一道目光
从室内射出
冰凉的灼痛
使灰尘成为事实
在白夜
在一个没有海的城市
床 是漂泊之船
宋 词（二首）
罪 与 罚
一座环形墙
围着一个盲人
他始终在踢一枚足球
他站在圆心
无法选择角度
每踢一脚
那足球就反回来踢他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225
他很生气
一脚比一脚更凶
问他
他说我要惩罚这家伙
它对我有罪
不过他说
我宁愿死 先生
人 参 酒
兆志死了
酒馆倒闭
从此我无处可去
寂寞之极
迎面走来一只酒瓶
摇摇晃晃
把我喝进一种液体
穿过泡沫
眼前出现奇迹
周围是白夜
白夜里全是幻觉游戏
开始伸展
开始还原
慢镜头中我认出自己
但我发现
已经无法从瓶口出去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226
使尽全身解数
注定要在瓶内淹死
等到末日
在某个名贵橱窗
会摆出一只名贵瓶子
里面有支精制人体标本
隔着瓶壁向外观望
看人们纷纷议论
此物大补
此物大补
[艺术自释] 体验诗代宣言
他们生活在非文化阶层。从事非艺术职业。他们的直觉和良
心选择了诗歌这门风险产业。
当某一天他们触犯了非艺术力量的核心和实体，他们的生活
就罩了一种悲色。被一只无形巨臂所左右。他们有痛苦的体验。
但是奇怪的是，只需一缕温馨一支乐曲一个倩影却又能唤起全部
逝去的冲动和激情。因此他们有时轻视艺术也轻视自己。在艺术
气息稀薄的年代，他们只能以变形和扭曲的表现手法折射人性之
光；只能以黑色幽默式的语言去慰藉伤痕累累的灵魂。因此他们
的诗中有一种怪诞凶险神秘荒唐颓沉的氤氲。
他们是虚无主义者。他们曾经是理想主义者。
对他们来说一切都是目的更是手段。
为了获得现代艺术生命的效果，体验诗唯一的最优去处就是
超体验。
面对艺术的圣坛，他们单膝点地，额掌起誓：良心不死！艺
术永恒！ （朱凌波执笔，1986.7.）
[成 员] 朱凌波（24岁） 宋 词（29岁） 马 力（25岁）
[作品集结] 铅印诗集：《没有门的世界》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227
江苏 日常主义
海 波（二首）
一个当代诗人的日常生活
有空在就近的路边散散步
早晚各进一次地窖看看
黄掉一束诗大概要多少时间
想一想将要到达的流行性感冒
预测一排栅又要多少时间
这个蒙面人下午才找到我家
问那狗主人在家吗
那狗昨天叫狗
今天是不是还叫狗
告诉海涛弟弟在某时某
地说某种话这至关紧要
或者说有一种鞋在深度以处
有一种水在方向以外有一种人
在人群以外有一种云在天空以外
有一种怀疑在原理以外有一种堕落
在犯罪以外有一种性别在男女以外
有一种爆炸在声音以外有一种海
在盐以外有一种选择在行动以外
有一种沙发在屁股以外有一种动物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228
在人道以外有一种语言在思维以外
有一种自由在内部以外有一种门
在锁以外有一种医院在治疗以外
有一种花在季节以外有一种汽车
在轮子以外有一种时间
在二十四小时以外有一种树
在木头以外有一种面包在饥饿以外
或者说有一种哥哥在兄弟以外
叶 辉（一首）
难以回头的现象
想回过头去。你现象中的面目
急于要道明某个姿态里的事件
来自你。来自你不育的关节，指向不明的
我们所熟知的那些气流
几种趋向的偏见
反过来穿过你。古老的躯体
镜头里的一张脸。我们手中以前的物品
而我还得去那里
这些事实应有的另一种辩证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229
被认为你是，我是，我们都仍然是
想拿起某种慨念，或者
拿起一枚生锈的剃刀
去对付这个世界
祝 龙（一首）
作品11月1日
你放松两臂，试探
能否抵住
两层玻璃里吹来的寒流
大楼在积满泡沫的公园，象着了火
头发湿漉漉，纷乱地垂在温室
手在解释身体之外
转动的面孔
你，如何使自己，忘掉这个冬天
这是一个很容易让人害怕的日子
为了使衣服套在身上，天冷得厉害
阳光能透过你单薄的心脏，照在座椅上
记住这一天，为了顺利地度过
在陌生人的感应中，温度计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230
仍无法趋向缓和
你必须放弃对他们的努力
让你，在大白天看到天空的破绽
在每个人头上出现的幻象
就在这一天，就在这一天
你读不出语言中最微小的一个词
也读不出自己的方向
林中立（一首）
评 价
我们说一个人象个孩子是因为他太聪明
我们说一只猴子象个人是因为他太顽皮
我们说花开了花蕊象只野兔的眼睛
是因为它就象野兔的眼睛
我们说一些日子成为木偶是因为日子就把
它们自己造成了木偶
这就是说我们的水就是水不是石头
我们的火就是火不是耳朵
我们痛觉感受到的就是痛觉不会是麻木
我们的泪水即使穿透了石头也是石头不是
刀子
可我们认定的毒品又被肌肉吸收了幻觉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231
多么真实
瞧被疯狂毁坏了的人一辈子再不会朗诵
别的东西
我们死去的人站在风口依然是死人再活是
不可能
就象你和我就是你和我再不会是你们
或我们
亦 兵（一首）
背 景
那个夜晚
你静静地想这些熟悉的角落
你很仔细地
剔那些面容
血在一点一滴地渗进来
而脚步被光圈引进池沼
背影是无法透过的空气
你在走很远的路
爬蚂蚁满了墙壁
后来墙壁倒塌了
你和这个夜晚一道消失在人群中
而那片潮湿的形象
折进了长廊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232
但你不要为了一点伤心事
说哭泣
你最好不要漠视那些纸屑
不要总想走近我
[艺术自释] 日常主义宣言（自摘）
我们无意与其他人达成一致，对现存主流表示反对。在形成
一种无法从传统中寻到风格的同时，我们要为自己确定一条自由
的、日渐扩张的艺术空间的途径。
那些偶然、无谓、不确定的等等琐事，成为我们表现人类日
常性最为得心应手的契机。我们不去关心什么未来，对于生命环
境却显露出急迫、确切的理解需求。
在对日常事件的陌生与困惑里，运用从容且较为正规的表达
方式，努力缩短抽象观念与理性结构之间的距离，从而诉诸于更
广泛的的精神现状的表白。
人类本身的危机无时不是自我围困的危机，无时不在周围事
物上爆发出来。赋予被冲散的日常以确切不同以往任何时态意义
上的空间，我们第一原则：缓和调整。
人类无法提供连续生存的可能性。莫名其妙的散乱成为唯一
的心理特性。我们的第二原则：片断意义。
毫无意义的事物常常与每个个人形成安静激烈的对峙，逐渐
成为你所依附的一部分；人类就是这样陷入无尽的盲目之中，“共
同性”成为一种灾难已久。我们的诗将与同化逆反。
日常主义借助外部世界抵制自我意识的分裂；在回返精神现
状自由的时刻，给予周围世界以重大的意义和价值。当这些价值
超越了特定的时间，我们将近并获得永恒。（海波、叶辉执笔）
[成 员] 海波（23岁） 叶 辉（21岁） 祝 龙（21岁）
林立中（25岁） 亦 兵（23岁） 海 涛（18岁）
马亦军（23岁） 小 喆（23岁）
[作品集结] 油印诗集《路轨》（共6期）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233
北京 北京四人
镂 克（三首）
电 话 机
电话机是周围的人
为我安装的一颗
定时炸弹
电话铃一响
我就一把抓起话筒
兴奋得嗓子发干
电话铃苦总是不响
我就会死盯着它一天
变成一条丧家之犬
电话机是周围的人
为我安装的又一个
生殖器
我担心的是
它随时都有爆炸的
危险
老 光 棍
那是十年前的事了
我偶然走进他的小屋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234
屋里有一股母鸡下蛋的味
他笑着，流着口水
身上还真有一股子妖气
我这辈子要倒霉了
我马上逃了出来
十年后的今天
我成了家
我又想起了他
身不由己地走了进去
可屋里空荡荡的
不知这老光棍去哪儿了
滚 下 麦 地
麦子都黄了，是突然黄的
村里的妇女们围坐在小路边
一个个软绵绵的
我参杂在其中并不感到羞辱
因为我还象个孩子
幻想着突然来一场暴雨
人们都跑回家去
只剩下我一个对付这片麦子
妇女们突然一阵哄笑
一拥而上把我扔入麦地
我知道她们很想这样干
可她们又不敢
尽管我的心正狂蹦乱跳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235
阡 陌（一首）
傻 子
我确实见过一个傻子
他笑着 用一条腿穿过一条街
用一只手提着板凳
我不知道他的家在哪里
因此觉得他很幸福
我的周围有许多傻子
在远处直勾勾盯着我
待我走近眼皮竟然垂下
象一片片叶子突然脱落
那时，我有许多事要做
并且必须做 所以顾不上
想他们在想什么
事后 我笑着
笑着穿过一条街
1985.12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236
杰 子（一首）
时 间 陷 井
我耐着性子
听时间咬碎我的屋角
灯光下
我搅动一杯水
就象狩猎的人们
精心挖掘陷井
然后是长久地等待
等待中忽风忽雨
天空深不可测
我掐来烟头
又倒翻衣兜
傍徨中我感到死亡的恐怖
我坐着一杯接一杯地品茶
我跑着跟在阳光的影子之后
我躺着在梦中了解自己和亲人
我工作着用抖动的手
接我折断的骨骼
当我
收起四肢准备重新粘合
我的躯干已被时间托着
滑落杯中透明的旋涡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237
老 彪（一首）
醉 歌
豪饮
直到世界开始在脚下
旋转
我极力让人相信
这不过是地球
转错了方向
其实没人相信
因此我欣喜若狂
除夕之夜
沙锅鸡插翅难逃
屋外十万只火箭对天发誓
屋内是一面牢不可破的盾
梦里有一个声音呼喊
我一跃而起
如梦的果实
挤不出一点汁液
[艺术自释] 北京四人
1、“北京四人”无统一艺术主张，一九八三年相识，之后交
往甚密，相互启发又各自独立。
2、“北京四人”强调诗的独特和真实，常将视线集中于现实
生活与人的处境，曾因几首纪实与自传相融的长诗，遭到一些人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238
讥讽。
3、“北京四人”不研究诗学，不探讨文化，不因此而自傲或
沮丧。
4、“北京四人”认为学问与写诗两回事。写诗主要靠具体之
体验。“深切的灵气”为诗之魂。
5、“北京四人”特别看重诗人气质。气质是天生的，装腔作
势的“玩诗者”对此只能望洋兴叹。
6、“北京四人”写诗实因生活、自我所迫，并非非写不可，
属“不治之症”也。
（镂克执笔 1986.11.20）
[成 员] 老彪（23岁） 阡 陌（26岁） 杰 子（28岁）
铛 克（29岁）
[作品集结] 个人油印诗集：《第四季》、《阡陌的诗》、《北
方的回声》、《城市与熔岩树》、《源头》
上海 主观意象
吴 非（四首）
果
修着
在
久以就
的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239
个是故事的
这你发生
替时
就肤色
在村
被你走中
过你
留
下着的
一层
树
86.8.31
窗 口
晚一个风向
过雨
回你时的
下阵里有的是
雨声
发把到头了的
就你松时
细的子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240
细着
86.7.10夜
运 气
伸
不
直
懒
腰
生
你
湿
了
的
赛场地上去你时间的暴死火
星
是
足
尖
走
动
时
声
音
走
过
（自注：中间一字为“火”与“死”的重叠）
88.8.11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241
过 程
那
被你街景
斜靠
在
角 色
（就）
血 管流
管
放 阵 子 上 流过时
发 着的
一
把
把
把
去
86.9.18
[艺术自释] 我的主观意象宣言第1、2、3号
1、 有．孤．独．陪．伴．，．我．充．实．。
为了排泄， 准确说为了难以排泄的精华，我写诗；当然，
也为了徒劳。
我的诗来自与物质世界无缘的精神世界，它是我边缘意识
的错乱反映。既然大千世界的真实性、可靠性值得怀疑，而客观
对应物——它是个无法暗示诗人情绪天地的伪证者——因此，我．
主．张．诗．的．观．意．象．。
所谓主观意象，它与传统意象派或其它具有意象特征的诗大
相径庭。主观意象的“象”不存在质感，它是诗人被分裂的人格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242
——某种自我陌生着的碰撞、组合（当然是主观意象碰撞、组合）。
因此它．偶．然．性．超．越．了．语．言．的．规．范．性．，．它．和．读．者．的．联．系．只．剩．下．诗．的．
本．身．。
我反对诗的功利性，长期以来诗歌寄功利主义篱下的厄运该
结束了。诗，必须还自己的应有面目。
绝．望．是．我．的．全．部．诗．学．。 （84.12.2）
2、诗．最．大．的．不．幸．就．是．诗．人．对．诗．异．化．。纵观诗界，诗已从社
会工具演化成某种情感或经验的工具——然而，“诗歌寄功利主
义篱下厄运”（《我主观意象宣言第1号》）并未改观。诗．与．诗．人．
关．系．仍．处．于．工．具．和．操．纵．工．具．的．状．态．。．
于．是．读．者．便．使．用．工．具．。
诗．既．然．由．文．字．构．成．，．它．理．应．无．条．件．地．回．到．文．字．本．身．。任何外
来之物，包括情感、智慧或知识（无论其何等绝伦）， 都是对诗
的玷污——诗，只能是诗。
可悲的是：在语．言．已．成．为．诗．的．镣．铐．的今天，约定俗成的象形
文字除了对诗的日趋束缚外，别无它路——因此，我绝望的诗学
只有绝望。
人们可以对我的诗抱各种态度或不抱态度。我的诗不属于读
者，也不属于自己，它仅是一些没质感的文字间的排列、组合；
它．处．于．被．表．达．状．态．—．—． 被．读．者．表．达．。
人．在．生．活．中．游．戏．，．诗．人．在．文．字．中．游．戏．。（86.8.19）
3、主观意象既抽去外部世界的对应物，也抽去其自身的“对
应物”，即作者内心世界分裂后的自身对应。因此我的诗决不是
“主观的”意象或“反”意象之类。主．观．意．象．的．特．征．是．无．意．象．。．
它．，．只．有．文．字．。
诗．人．和．文．字．是．诗．的．两．大．天．敌．。
然而，我不得不写诗；写诗则不得不使用文字。诗，并非诗
人的精神产品，也不是读者的精神食粮。一首由一堆文字组成的
诗，只能是一堆文字，或一首诗。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243
我用文字创造文字。
我文字。
文字。
字。
。 （89.11.22）
[成 员] 吴非
[作品集结] 油印诗集：《南方》（一、二）、《蹒跚的侏儒》
（油印）、《吴非主观意象诗三十六首》。
徐敬亚注：我是想，应该为不明了中国现代诗宏细的朋友们提
供足够的标本。因此我力主品种的齐全，因为这毕竟
是个特殊的选本。于是就选了吴非的四首：前两首是
汉字的秩序，后两首是视觉排列。（88.5）
孟 良注；坦率的说，作为一个诗人，我不喜欢这类制作。但
我觉得也可以看一些，这有助于思考研究什么是
真正的艺术。 （88.5）
江苏 东方人诗派
柯 江（一首）
孤 独
桥下是十六的月亮不长又不圆
你依着栏杆凝望水纹抓碎的月光
咬住一根长把烟扬起脸在想又不在想
一个娇小的活泼的女人大胆地贴近了你
惊异地品评你的那条早已淘汰的肥军裤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244
怎么会跨在最新式的美国摩托的脊梁上
你的脸上那圈东方人不多见的卷卷曲曲的腮胡
被风理了一下更觉得洒脱而腋下的酸奶味
恰恰暴露了你这野性的不和谐的男子的气度
你早已感觉到身后的温度的变化空间气流的挤
压
女性秀发上的乳香搅拌成射线一般的暗示
步子越来越显得狂躁你知道是说话的时候了
但你没说做了一个极其友善的眼神
冷冻了女人的热情
还是在这个栏杆，你吻了她然后打跑了她
月亮才走到十四不圆又不长就是这个模样
你嗤嗤地讥笑那些拜倒在你的床下的高傲的女
人
怎么肯弯下挺了二十多年崩硬的小腰，怎么肯
用你汗渍的手帕擦唇喝你的剩酒啃你丢下的半
只鸡爪
你讨厌她们发疯的情态说她们贱，贱到把
从别的男人那儿掏来的钱又大把大把地放在你
的枕下
而后从容地铺被子自己先钻进去说先暖一暖身
子
有一夜你死活没有睡好一个梦接着一个梦
做梦的时候你就知道并且希望能在某一个梦中
死去
这正好与你三年前的那个梦恰恰相反，那时
你刚从一个兵营回到这片人的海。神情呆得可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245
爱
女人的微笑弹一个给你联想就和你说一夜的梦
话
果然来了一个标致到没人敢批评的女人，向你
宣布
爱情的到来你激动地浑身钻满了小虫痒得坐不
住
这是个非常安静的夜你的专注抹去了冲动和欲
火
她坐在你的对面只一尺远象一件珍奇的艺术品
被你的目光强奸
你平静地企望得到她没吃完的那半块面包屑
这种真切的感受只有一个夜一个证明你贞洁过
的夜
此后你只能在回忆的肠子上体验模糊的象黄河
水
你开始仇恨那个第一个跟你散伙的女人临走时
赠你的馈言注意：你的装模作样的火候的把握
成了女人追逐的目标
由于她的提醒你发现了自己的位置自己的胆子
走进了一条布满高压线的游乐场但你常常满载
而归
女人从你的前门出去又从你的后门进来走的时
分
不是丢下骂就是丢下哭还有一串串不吉利的经
文
你不在乎也不想在乎在乎了也没多大意思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246
你只想自由地快活快活到你遗失了信任
没有真正地爱你你也没真正地爱过别人你毫无
兴趣
尽管处女一个一个从你的眼睛里流下新红
你还是要追问她身上的男人味是东方的还是西
方的
疑惑快成了你职业的怪癖，你常常东奔西忙
毫无目的地从一个窝移向另一个窝，仿佛在
寻找你失落的永远找不回来的那种平衡
你不想说真语也不相信别人会对你说真语
望着十六的月亮还是不圆也不长没人再来喊你
……
闲 梦（一首）
尴 尬
你以一种思想者的姿态很慢很慢地转过身来
笑咪咪地回答：就是
我（你的笑容象蜡笔一样涂抹着
空气中大腹便便的
尴尬）
这样的尴尬是怎样一种神秘体验呢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247
雨季过去了
你玩世不恭地询问每一个人
就在这样的一个下午
阳光很慢很慢地在钟楼上回转成时间的模式
你烧完了最后的一封信
然后尴尴尬尬地走出了
门
你知道你只能这样永远永远地尴尬
此外，你还有什么选择呢
你已经记不清路被废弃
自从发生了陌生人来信的事件
人们就不断在这儿倒
垃圾
就多次向你作出种种
注解
可惜的是你从来就没有读懂一个女人
她们从来没有过尴尬
脸红都被人们美称为羞涩
远处
突然传来两声闷雷
（你百思不解
不多不少
响起了两把闷雷）
你闭着的一只眼睛于是突然睁开
你把一群姑娘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248
吓了一大跳
这时你体验着尴尬的快感
你究竟是谁呢
你根本就不是谁
你只是你自己的一种
尴尬
[艺术自释] 东方人诗派宣言
一个苍白的心灵无论如何也呈现不出纷繁的精神世界。灵
魂的自由性和思维的色彩感直接把握着诗人那支情潮涌动的笔。
《东方人》基于东方艺术产生和发展的那种直觉的自我感知与深
层自然抽象而朦胧的对应，及其所体现的万物整体衡动的宇宙意
识和神秘飘逸、复归自然艺术表现，以及东方特有的悟性，去发
掘东方人的人生意识、伦理意识、审美意识和东方气质特征等。
并由此用诗的魅力和东方人的情感思想、哲理去启示每一个人这
个类的一员；从历史的长河去思想未来、人类面临的困境并摆脱
它，于此创造一个充满希望色彩的境域。
从这个意义上讲《东方人》认为“自我价值显现”、“自我
存在、自由、选择……”等所谓西方现代意识，早在几千年的东
方神秘主义、老庄学说里就面于世。尤为突兀的是东方佛教禅宗
大师所咀嚼的“骑着马找马”这句格言式的论述，已含而不露地
道出了人的自我感知、自我存在、自我价值认识、自我自由选择
的辟见。冒味断言：东方思想和艺术在揭示人的本质意义上不仅
源早而且精深，这无疑是东方人的骄傲。
仅此已尽够了，《东方人》就这样来阐述她的主张：艺术为
人类所需求的美而存在；艺术为希望的创造而存在。而诗作为文
学艺术的最高塔尖，理所当然地对诗人大声地说：诗人不仅仅是
为了揭露破坏一个旧的环境而生存，更重的任务是为了创造一个
美让人痴狂奋追的乐园。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249
人为希望而生活，
世界为希望而存在。
除此，一切将变得毫无意义。《东方人》将在这个基点上，
拼弃以往对风格、流派的僵死的定义。绝对蔑视千篇一律、万诗
一味的所谓统一性、一贯性。将从东方人的主体精神和东方人的
情感、思想、哲理去开掘人类所关注的问题。至于形式，《东方
人》相信，在一定的主体精神内容下必然有它最美的表现外壳。
《东方人》强调艺术创作的随意性和自由组合性，反对一切束缚
创造力和灵魂自由的框架。
（柯江执笔 86.7.20）
[成 员] 柯江（32岁） 闲 梦（23岁） 也 耕（26岁）
林 林（30岁） 培 宁（31岁）
[作品集结] 油印《白帆》文学报，油印诗集《寻》、《柯江闲
梦诗选》、《雪狼》。
贵州 生活方式
唐亚平（五首）
黑 色 金 子
我已经枯萎衰竭
我已经百依百顺
我的高傲伤害了那么多卑微的人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250
我的智慧伤害了那么多全能的人
我眼睛成为深渊
不幸传染了血液
我的乳汁也变为苦泪
我的磨难也金子的磨难
被所的人掠夺
却被所的爱包围
每个夜晚是一个深渊
你们占有我犹如默认占有萤火
我的灵魂将化为烟云
让我的尸体百依百顺
黑 色 洞 穴
洞穴之黑暗笼罩昼夜
蝙蝠成群盘旋于拱壁
翅膀煽动阴森淫秽的魅力
女人在某一辉煌的瞬间隐入失明的宇宙
是谁伸出手来
指引没有天空的出路
那支手瘦骨嶙峋
要把女性的浑圆捏成棱角
覆手为云翻手为雨
把女人拉出来
让她有眼睛有嘴唇
让她有洞穴
是谁伸出手来
扩展没有出路的天空
那支手瘦骨嶙峋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251
要把阳光聚于五指
在女人的乳房上烙下烧焦的指纹
在女人的洞穴里浇铸钟乳石
转手乾扭手为坤
黑 色 睡 裙
我在深可测的瓶子里灌满洗脚水
下雨的夜晚最有意味
约一个男人来吹牛
他到来之前我什么也没想
我放下紫色的窗帘开一盏发红壁灯
黑睡裙在屋里荡了一圈
门已被敲响三次
他进门时带着一把黑伞
撑在屋子中间的地板上
我们开始喝浓茶
高贵的阿谀自来水一样哗哗流淌
甜蜜的谎言星星一样动人
我渐渐地随意地靠着沙发
以学者般的冷漠讲述老处女的故事
在我们之间帝开始潜逃
捂着耳朵掉了一只拖鞋
在夜晚吹牛有种浑然的效果
在讲故事的时候
夜色越浓越好
雨越下越大越好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252
黑 色 石 头
找一个男人来折磨
长虎牙的美女在微笑
要跟踪自杀的脚印活下去
信心十足地走向绝望
虚无的土地和虚无的天空
要多伟大就多伟大
死是石头活着也是石头
无所恨无所爱
无所忠贞无所背叛
越是伤心越是痛快
让不可捉摸的意念操纵一切
毛烘烘的小鸟啄空了卑鄙的责任感
一个脑袋气绝收容一个梦想
活动着的血液弥漫着灾难的气息
即使禁果已经熟透
不需要任何诱惑也会抢劫一空
这里到处是孕妇的面孔
蝴蝶斑跃跃欲飞
恶梦的神秘充满刺激
活着要痉挛一生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253
黑 夜
兄弟姐妹们，我透明得一无所有
但你们要相信我非凡的成熟
我的路一夜之间化为绝壁
我决定背对太阳站着
让前途被阴影淹没
你的呼唤迎面而来
回音成为鹅卵石滚进干涸的河道
呵兄弟姐妹们，我们上哪儿去
我的按明就是一切
你们可以信任我辉煌的成熟
望着你我突然苍老如夜
在黑暗中我选择沉默冶炼自尊
冶炼高傲
你不必用善意测知我的深渊
我和绝壁结束了对峙
靠崇高的孤独和冷峻的痛苦结合
哦兄弟姐妹们
我的高贵和承重将超越一切
[艺术自释] 谈谈我的生活形式
人以最适当的方式来描绘出一幅简化易悟的世界图像；并
试图用这种世界体系代替和征服经验的世界。这就是诗人、画家、
思辩哲学家所做的。诗和生活的距离是一个诗人形成和升华的过
程。独特的个性和高尚的人格会使诗人具有不可遏止的诱惑力、
感染力。
“我如此孤寂，才如此独立”。我渴望独立自主地生活，渴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254
望生活得真实些、自在些、完美些。我时常感到生活爱情学生情
世嫉俗的仇恨沉重。学生压抑得想逃脱又不能逃脱，实在是无处
可逃。但我认为，一个如果不能感受并且承受这些份量，就不配
活着。
诗歌，是诗人就用诗表现自己。诗歌属于自然、自由和生命。
对于诗人来说“诗没有什么理论，只有经验和灵魂”。对于诗人，
高贵的素质和智慧的修养是至关重要的。
“就一般而言，我有些怀疑男性是否真正读得懂诗歌，但从
不怀疑女性，她们寂寞、懒散、体弱和敏感的气质使得她们天生
不自觉地沉湎于诗的旋律”。我作为女性最关心的是活个女性的
样子出来。我想占有女人全部的痛苦和幸福。想做好女儿、好妻
子、好母亲、好朋友、好公民。象普通人一过日子，象上帝一样
思考。
[成 员] 唐亚平
北京 男性独白
苏历铭（一首）
枪 手
你把举起来
对准一个体重100公斤的胖子
他正接长途电话
他在反光镜里看见黑色枪管后
颤抖着说：别开枪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255
然后拉开抽屉
枪手你不要怕
现在许多人只知道屈服不懂得反抗
何况他是一个道！貌！岸！然！的胖子
他决不是去找自卫手枪
而是在摸那个巨额存折
钱可以买通一切
你会被买通吗
然后与他心平气和地饮一杯白兰
枪手
枪已经举起来了
经过痛苦和仇恨举起来的枪
决不能放下
卑鄙者在一种转机后都会疯狂地复仇
你只有射击
包临轩（一首）
大 陆
四面八方全是风暴
冷嗖嗖的海洋
岛屿是星球残骸，沉尸海上
海盗，一代代葬身鱼腹
残余的港口城市的黑手党
把凶杀，恐怖和紫黑色的血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256
带给生物般的人类
这群灰色的人
惊惧的内心变成骚乱的市场
灵魂在星光残照下一闪
消逝在大陆怀抱之外
在文明史上
落墨为又一桩死亡档案
于是，那株椰子树
颤抖地站在大陆板块边缘上
把自己的圆果实
礼物般地捧向茫茫天宇
却无人接纳
蓝色星丧失目标
孤独地旋转
太阳是无法企及的梦想
大陆，在海洋涨潮前夜
正焦灼地探寻新的生存空间
一盏灯
总是忽明忽暗
李 梦（一首）
鸳 鸯 枕
一枕糟糠喂养的鸳鸯
默默伴我在孤冷床郊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257
数年如一
为我孵化甜美长宵
颜眉苍凉
生命已宣告枯水
击枕长哭
即便珠泪横流
也难泊一夜风骚
枕啊！
是庄周梦蝶
太白梦笔的地方
肯否哪一位娇小钟爱于我的小姐
偎倚我
且瘦成李清照的模样
与我棒打不散
鸳鸯枕是老母亲一根银丝
把柔肠都织进去了
喃喃语成：
糟糠足矣！糟糠足矣！
何日
鸳鸯羽化登仙而去
我该重新
装一枕好梦
[艺术自释] 男性独白派宣言
男性独白派是在朦胧诗潮逐渐平息后，在东北长春出现的一个
艺术流派。男性独白派是从大学生诗群中分离出现的，但它恰恰
背叛了学院诗的空泛和美好的浅唱。因为我们，这个群体，源自
于非艺术的经济实体，尤为痛感到通过一种富于责任感的声音，
使人格在商品化的世界里趋向独立和完整。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258
男性独白派认为，体验手法，感觉触须，乃至漂泊的情绪缓
冲，都可构成它的外部形式。但它强烈地拒绝故弄孟浪、无意识
的怪诞等色彩，最为关键的是，在形式的背后，应该有一双男人
的冷峻眼睛，或者低沉的声音。男性独白派的作品特征是采用一
种简单而诗化的客观载体。使独白的声音极为自然地悬在你的耳
旁。男性独白不是向隅吟梦，而是把潜意识的内心世界的体验，
通过象征弹性，总让读过他们作品的人，隐约感到幻境和一种希
望。男性独白派推崇丝质感和极强的透明度。
诗的外部形式可以有几种，但本质则是一种音音，即男性力
量的恣肆淋漓。即便是以逆补心理完成作品，他们的独白也是真
实的。我们因为独白而听不见许多乱七八糟的非艺术的声音。
[成 员] 苏历铭 李 梦 包临轩
[作品集结] 铅印诗集：《北极星》》（1983）、《北方没上帝》
（1985）、《白沙岛》（1985）、《昔日重来》
（1986）。油印诗集：《去远方》（1983）、《三
人行》（1984）。
江苏 新口语
朱春鹤（一首）
下 午
整整一个下午
都被我们坐在屁股下了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259
你看我无聊地抽烟
我看你无聊地写诗
一个下午就不见了
风把房门推开又关上
你把嘴张开却不说话
太阳从窗前蹑手蹑脚地走过
我们却没去招呼它
你起身要走了
我说我肚子疼就不送你了
你请走好
赵 刚（一首）
我们家的第五处住房
原先
这间房子的主人
是个姑娘
后来她搬走了
没留给我地址
不久又搬来一个演员
整天呆在屋里大喊大叫什么
我死了
可当他真的死时却是一声未吭
直挺挺地躺在地上
似乎在等导演下一个指示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260
那夜的月儿真白啊
这真是福从天降
家里的他们从屋里搬出尸体后
就走进屋去
我提醒他们这屋有点鬼气
他们竟然不信
合伙儿骂我混蛋
还说让我滚
滚就滚吧
一转身我就走了出来
沿着远去的街灯
我想今晚先去城南
明晚再去城西
以后嘛
反正我们家五处住房
反正我屁股后面挂着五把钥匙
[艺术自释] 新 口 语 宣 言
“口语”入诗，作为诗的另一种表现形式，国外早已有人加
以运用并取得了成功。在我国也有人曾提出这一主张且尝试过。
可首先“口语”这一概念在他们头脑中就模糊不清的，他们把现
实生活中的“口语”与民间的“顺口溜”混为一谈。当他们用这
种形式写出诗来后，们看到只不过是一种新型的民歌（或称为民
歌体诗）。到八十年初，轰动一时的“大学生诗派”又提出用“口
语”写诗。但这时他们却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即认为当时国内
的诗已经“老化”不“流俗”的“新”诗。在这一思想指导下，
他们运用现实生活中地地道道的“口语”写了一些似诗非诗的诗。
因此他们的失败也是必然的。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261
八五年，我们再次提出“‘口语’入诗”这一略显陈旧的主
张。我们首先认诗歌本身不存在“老化”“流俗”等问题，“老
化”“流俗”的只能是诗的表现形式和表现手法。对于“诗”，
我们主张随意自由（但并不所示这种效果）。在们头脑中也创造
不出一条象“1+1=2”那样的公式来证明“诗”是什么或不是什么。
在我们认为什么都可能是“诗”：日常生活中的琐事、虚幻怪诞
的胡思乱想、门外一个的叹息以及阴天里蚂蚁搬家等等。在写法
上，我们并不局限于“口语”。只要表现诗有帮助的任何一种语
言，我们都可以选用。 （赵刚执笔）
[成 员] 赵 刚（21岁） 朱春鹤（26，岁）
[作品集结] 铅印：《诗集》
江苏 超感觉诗
川 流（一首）
猎 熊 者
曾经给父亲致命一击的风
来自那巨掌
在你逐猎返回的山口
等 你 许 久
心，珍藏了多年
是猎人残尽的子弹
身后的绝壁自河底长出
唯一的路，是对手眨眼时分短暂的夜色
森林在山下抖动翅膀无声地焚烧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262
落日开始穿透整个身躯并在体内垒满四季的废墟
一种音乐
自河面上缓缓移来
熊，人一样稳稳直立
象一团高悬于树干的巨大云朵
散发出一种陌生的温暖，由远而近
你吃惊地记起那具雪中的尸体
僵硬而滚烫。是你又不是你
是今天惧怕遭遇的最熟的熟人
一次失败，就从你背影中滑下来的
目击者
一种音乐
自河面上蜂涌而来
已没有夜晚通向你没有奇迹和一个女人走向你也
没有时间看你雪白皮肤的儿子是诞生在夜间还
是在白天如一朵白色雏菊在叮冬的泉边沐浴
只有你
被无数野兽染得通红通红
象经严着一场山火,使少女和山民纷纷逃远的
你
只能在他人的甜梦里倾听自己的哭声了
等待下去，有一种火焰会浇灭路上的影子
只有你有没有习惯在对手掌心掂量
掂量自己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263
一种音乐
正在刺你穿的耳膜
姚 渡（一首）
清 明
温热的血散尽之后
料峭的土地转为初春
踏 过 清 明
缭绕生者的烟祭
和每一片新叶不肯载负的
遗忘者 相会
阳光从左舷射上甲板
中途岛海城
晴朗 一如你最后的安详
一声悠扬的口哨
大海便飞散而去
所有的航海者
向 看不见的彼岸
注目
鲨鱼正在俯冲
和你面对
透明的屏障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264
看喧哗与骚动
百年 千年 万年
依然崭新的
是市中心高耸的纪念碑和铭文
吸着纸烟
你如此安详
[艺术自释] 超感觉诗宣言
万事万物的周而复始，已不用怀疑。于是，我们站周期律上
面，试图诗行去表示过去已被淹没的真实和未来的必然前景。
和自己的存在一样，们承认世界上各种存在的意义。同时，
各种哲学思想的偏颇性，促使我们用诗去撞击混沌的灵魂。
人必须回到人的行列。
追求精神的自由，不是一种语言的游动，它必将忍受一种更
高层次的孤独,这种孤独的最高境界就是宁静。
面对世界，重要的是：我是不是我。
价值，在于过程。
诗歌语言，应该走出任意想象的氛围。我们试图以诗行的准
确手指，穿透各式各样的表象，指向灵魂。
[成 员] 常 征 川 流 向 岸 风 炎 尹 明
怿 斯 朝 霞 孤 木 姚 渡
[作品集结] 油印诗集《超感觉诗》
湖南 悲愤诗人
谌 林（二首）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265
悲 愤 的 河 流
我周身奔涌着这河水
我知道我和我所爱的也将死去
如同赛跑
我熟悉的房屋将倒塌
我的欲望永不能满足
我厌恶有的人而且还被别人厌恶着
我的心中充满了苦难
我周身的血管里流着这河水
它两岸的旧房屋倒塌了新的也在倒塌着
无数的沉没的船只
相爱的男女纷纷死去
想 起 你
黄昏时候
我一个人
和我的影子
默默无语
不
我没有想到你
你已是别人的妻子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266
你的家离学校不远
不是吗
你送过我一张照片
不是吗
你给我写过信
不是吗
那些过去的事情
我总是不愿想它
不想
根本不想
今天晚上
不吃饭
不吃饭
你已是别人的妻子
今天晚上
不吃饭
不吃饭
[艺术自释] 悲 愤 宣 言
太阳落下去后，还会升起来；但我知道，有一天，它将永远
不再升起。1、因为我们的目的不能达到。2、因为田野里生长着
茂盛的愚昧和贫穷，因为城市里拥护着欺诈和虚伪。3、我看到很
多人欢笑着，大捆大捆的用钱。4、很多人在用排笔书写着幸福和
爱情。5、无数我认识和不认识的男女都在肤浅地生活着，并且对
自己很满意。6、只有我默然独行，感受着悲愤。如果我只悲不愤，
则会失之软弱；如果我光愤怒，则又显得粗鲁。我将以笔作锄，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267
挖走所有苦难。我将深沉。尽管那时，我将完全失去情欲……主
啊！让我悲伤，让我做出好诗。 （1986.8.5）
[成 员] 谌 林
浙江 咖啡夜
唐 剑（一首）
认 识 自 己
认识自己
站在镜子前
你找你瘦小的身体
有百分之几的血肉
百分之几的骨头
百分之几的五脏六肺
并且估计你的脑细胞
在方方正正的棋盘上
能围死多少数量的黑子
认识自己
撕开你的日历
以往日子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268
象通向八达岭的每块砖石
高筑的烽火台
你点燃一种欲念
随风任其自生自灭
残留的焦痕
成为民族的象征
成为天下第一风景
认识自己
吸出潭内的死火
任烈风飘起熏人的臭气
然后对症下药
配制烈度的爱的香水
粉饰楚楚的衣冠
为了博取姑娘的青睐
或者在公共汽车上
避免众人的讨厌
平安地走过一条大街
认识自己
小小的地球
滚下微小的你
吸尽了母亲的甜乳
在风干的河床上
你因此有了弹性
其实你很简单
两只眼睛一双耳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269
嘴巴只管用来吃饭
[艺术自释] 咖 啡 夜 宣 言
对于传统和专制留下的最后迷信，我们已不再是 被动的观
赏者。几千年文化积淀而根深蒂固的民族心理意识把人们直线排
列、束缚，在目光下掏空自己，每天都有恐怖的阴影从天空掠过。
我们迫不及待地拒绝过去的时间和空间，以火焰般的手摧毁富丽
堂皇的建筑，胡乱地拼凑碎石、顽木，搭成旋转和汹涌的冲击波。
嗓杂、动荡、崩裂、嚎叫代替沉静、严肃、中庸、大一统，我们
体验现代生活与原始意识的充分杂交。
我们曾喝干咖啡后躲入冥夜梦见但丁指引炼狱，白日忽悟破
坏者的启示。于是选择诗做我们激光，辐射、透视并且焚燃。奴
隶式再录现实，对于我们是不可能的。迫使外部世界服从自己的
主观意志，这是我们津津乐道的冒险。它是一种纯精神的创造。
在一次次神秘的旅行中我们游离于现实平面之外，闯入预先独立
但贮藏着千变万化的碰撞机遇的秩序里。理性、道德、美学的控
制彻底松动。勇敢、倔强、反抗导致价值观紊乱。这种尖锐的形
式使冒险达到与传统直接对立的程度。我们无限敏感的意识到与
传统直接对立的程度。我们无限第三地意识到：这一企图生命机
械运动中的信仰游戏。
我们追求新的诗歌原则是：我们不注意诗的表面的政治倾向
性，但充分重视语言的直接现象为极端的重要，对从内部解决它
们抱有好奇心和狂热心。
但决不要把朦胧派、学院派的外套扔给我们。真正从本质上
颂扬古老民族，诚挚欢迎未来生活，并且深刻体会动乱遗留在恶
梦，这个社会除了我们还有谁呢？我们是动乱之后真正的颓废派
在中国大地上开花结果。这种颓废，是对朦胧诗的超越，是对学
院诗的决裂。
你们可以想象兴之所致、为所欲为的行动是多么的鼓舞人心。
早就盼望着遥远的新精神的来到但它迟迟来到因而我们奔腾飞舞
渴望。我们要粉碎自己做一种催化剂，不仅仅是面包和爱情。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270
我们的外部行与内部世界基本契合。所以我们存在的意义在
于：地狱之门和天堂之路始终敞开着面对我们。 （文韬执笔）
[成 员] 唐 剑（24岁） 王文韬（20岁） 陆火亮（21岁）
陈 洪（22岁） 王 蔚（21岁）及褚建军、童旦
鹰、孤岛、潘东健、三亚、王平、张雷
[作品集结] 油印诗集：《咖啡夜》1—11期。
湖北 野牛诗
野 牛（一首）
闭目•迷幻•美
我顶着那块西瓜皮
盘膝打坐
赤裸裸的身躯沐浴着
正午的太阳
臀下是一片
广袤无垠的垃圾场
远方有一只
伟岸的屎壳螂 披星戴月
劳作着一世的荒唐
一些白胖胖的蛆虫扭动着
两支黑黄的蚁群 兵戈对峙
阳光实在是灼热
飞来几只绿头苍蝇 专注地
谛听老二那片神秘的国境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271
终于探险者 栖入那草莽
我闭目迷幻
我赞美这造化的神奇和自然
一只漂亮的金苹果从山那边飞来
不是美妙的一切
是一座垃圾场
打坐模样的人脸上胡里花哨
睁着昏花的眼 莫名其妙
日影怎么老停留在中天上
李 汉（一首）
情 禁
荒诞舟没有覆没
天空滚过巨雷之后
震颤之间吐泻夜精灵
每一方苏醒都死去
每一方新生都湮灭
山川有野花香漂四溢
森林有尸骨腐植黑土
每一条河淌着血的号泣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272
每一湾洲堆着黄金世土
前方裸躺着一个男和一个女人
九重天九重天地九阳九阴
死去和新生更叠一群厉鬼
牡鹿血壮阴，牝鹿血壮阳
竖琴奏着下流的变奏曲
难去难舍难分难留
一个声音告诉你；这是真理或真谛
夏雪之夜更为坦荡
荒芜流迹赤土沃原皆尽
川阳人推崇污秽为主
我主不可摧，我主不可摇
天地日月皆空色滑稽
唯有大地魂七色土未曾旷置
把歌把酒撕破残装
把心把灵镂刻流水
瞬息间的变故终将不值唾弃
昙花之魂亦可美食
用不着再去祷告上苍
站直就意味着永恒
88.6.30
[艺术自释] 野 牛 宣 言
牛非人。
谢谢老天！我仅仅是作一个高智能的动物对立于它种生命形
态，我终于一手操刀一手阄割自己的时候，良知反省。我说，如
果我杀鸡宰鹅当是天经地义的，那么，狼之咬啮于我又何罪之有
呢？我便茫然，我便沉默。我沉默得太久，于是我嚎叫，于是我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273
疯狂。人们没有在我颓堕的假象背后，领悟到我之思索的严肃主
题。但我丝毫没有因为他们正视与否而滞于自身的进程。我完成
了狭小自我的超越。实现了一次我之观念的伟大革命。我抹掉了
我与外部世界的对立，抹掉了我至高无的尊严，在自我毁灭中步
入了大宇宙的宁波。
无我意识。
我是什么？我是大宇宙的自由。无我意识是一种宇宙灵性。
一方面，我以不具物质实体性（实体性的实质就是占有）的虚空
状态，扩散、投身在无限的宇宙里，大宇宙的山山水水、草草木
木无隐藏着我的精灵；另一方面，那无穷大的时空又浓缩于我有
限的形体内，我通过自身的内悟，便可以彻透整个宇宙的奥秘。
这便是：我之自然化或自然之我化。同时我完全摆脱了人类科学
真理性的桎梏。我根本不承认历史文化的逻辑指向性。茫茫宇宙，
无始无终。无有什么秩序，无有什么距离！我断言，一切具有灵
性的生物，都能于同构共生之中感知到我的存在，相反也被我感
知。在非语言的心态行为中，达到彻底的契合。这是消除了扬长
避短、隐恶彰善、是非例置的多重失真的契合。
诗是我。
我是一种造化实体。我和宇宙具有同样的造化功用。我是人
类文化与生命意识的高度融合。我是自然生命的一种谐和感应。
我是从生命本源激发出来的一种绝对自由精神或称无我意识。尽
管我的这种“无我意识”经过大脑的机能外化出时，已囿于人类
迟早会遗弃这柄拐杖，以纯粹的非语言媒介，直至非文化媒介与
宇宙万物共通平和状态而永恒。我通过我造化能力，使一切生灵
都能从中感知到宇宙的脉息波动（整体精神）国合并乡试在毁灭
我的非经验的、恢宏深阔的艺术具象世界时，在形而上的理念这
获得宙美兴奋并认同。
[成 员] 田流（23岁） 晓 锋（23岁） 多 夫（25岁）
南 岸（24岁） 李汉（23岁） 野 牛（25岁）
[作品集结] 铅印综合杂志：《实验文化》；油印诗集：《诗浪潮》
（1—3期）、《病男人》、《疯狂的石头》、《大宁谥》。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274
福建 超越派
大 荒（一首）
压 低 的 声 音
青山过后是你
请握住宁静的瓷瓶
兽足鼎立
花纹
人
这是残缺的年代
这个人已经坐在属于你的椅子和桌子以及
床上险象环生
这无法甩掉的汩汩声响单调又平凡如烟
青山隔不住远遁山林的双眼而形体
靠着我
那个安慰过你的
是喝你的茶抽你的烟坐你的板凳的人
你还记得第一次同床的人吗
所有人都在热恋
所有人都倒霉
如今 她还在所有的床上
我无处皈依 所以安慰你
陪你
岁月总带着捉弄人的神情一笑着一会哭着
乌有乌有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275
让阳光进来渴望但不敢正视
我们在阴影里生活 夏天感到凉爽
冬天很孤独
请安慰我 用比瓷瓶还要宁静的声音
用你的悲哀
红 城（一首）
背 景
忍不住窗帘的诱惑
跃上窗台而终于被凝固在
窗的框形所规定的图画中
一盆仙人掌，那多刺的手
也毫不犹豫从四面伸向
晨光中屋檐倾斜的深度。
苍白的街道人的喧哗已经逝去
偶尔有几声车铃的余音
尖锐而耀眼危险地闪过
街边那扇紧锁的玻璃但很快
因为第一缕阳光的调和，那只猫
棕色的眼睛困倦而迷惘。
白昼比黑夜更静，那只猫觉得
由于仙人掌的深入，它周身的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276
每一根毛发都温馨而柔和，
睡意很快漫延，在空荡的街市
那卖菜的老妇眼神无光打量着
那扇窗冷漠空洞
没有晾出布片的温暖。
但是，瞬间的阳光使老妇昏眩，
一片幻影变换了猫与仙人掌的角度：
在一只巨大的无形的手的背后
微风叮叮的玻璃的折光
以及渐渐缩小的猫的剪影，
在老妇的惊讶中，一幅画
有着深远的背景。
[艺术自释] 超 越 派 宣 言
超越，就是以新的高序度综合现实各层次要素，构成有限可
能性空间。因此，艺术超越的起点是新鲜的感觉，艺术超越的过
程是合乎理想的幻觉过程。
艺术并非由于忠实反映现实成为美。相反，现实作为已经实
现了的一种组合态， 恰恰只有被表现为合如何理想的可能性空间
的一块特殊区域，重新获得可能性品格，让读者感到丰富的可能，
它才成为美和艺术。在广阔的艺术的可能性究竟里，现实与非现
实几乎是等价的。
超越派诗歌坚持下列原则：
1、诗人的感觉必须投身到存在的完整的圆上去，而当代的都
市与乡村的意象必须成为优美（狭义）的圆心。
2、一首诗的时空过程必须尽可能实现整个艺术史的过程及其
延伸，即让感觉的对象在不同层次上高度有序地组构起来。隐密
的欲望，生理的冲动必须与 宏大的视野，高度的理性交织起来。
3、幻觉是诗人美化现实的重要途径，但幻觉只能是诗的展开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277
过程。
4、所谓风格就是感觉方式、表现方式、观察方式、思维方式
和行动方式五层次的构成的模式。诗人必须不断超越旧风格，一
个人可以而且必须实现多样风格。
5、利用诗歌振荡圈的力量，改造汉语符号的旧机体。
6、诗人应当理论化，应当知道自己在创造什么。
7、诗歌应当恢复李白、拜伦时代的力量，有助于掀起崭新的
时代风尚。
8、唾弃那些智力低下、感觉迟钝的旧读者尊重乐于更新感觉
能力、变换观察角度、超越现实柜架的新读者。
9、坚决拒绝小说化倾向，捍卫诗歌作为文学最高样式的地位，
继续以高度的抽象与音乐并驾齐躯。
10、粉碎“大众化”、“民族化”、“横的移植”、“回归”
等等保守口号创造迄今为止中西方诗坛都同样陌生的美，以全新
的姿态走向世界。 （野烟学社 1985年9月）
[成 员] 田 默 大 荒 沙 舟 江 城 苍名言
潮汐等16名
[作品集结] 油印诗集：《野烟》；铅印诗集：《东南猎梦者》
吉林 八点钟诗派
宋志纲（一首）
再 见
我已死去！
活着的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278
是我的躯体
灵魂找不到幸福的门铃
两只手紧紧抱住我
以地狱之口，吻
我死去了！
不闭的眼睛滚出了
停止呼吸的思想
和自己告别
黑云涂遍天空
闭上眼睛的同时
把太阳关上
1986.7.31
肖振有（一首）
门
我百米冲刺
跨临终点
门，突然紧闭
等待焦躁地望着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279
当门再次打开时
我的两腿已经石化了
门外
站着一群石雕
[艺术自释] 八点 钟 宣 言
•中国诗拥挤地生长！
而她的根须却纵横交错地向陌生的处女地伸张。
•现代诗是语言的太阳！
我们以第三宇宙速度起航，以否定之否定为代价，同时和自
己告别。
•天空不仅仅一颗太阳了。
诗人肩上的压力日渐巨大。使命感光荣地告诉：必须举起擎
天的大旗！
•我们和文字一起同时被超越，并面临着挑战！
•现代意识是我们的诗之宇宙。每瞬间都有恒星裂变。
•裂变的灵感，总伴有鲜亮的意象群，灿烂如星。
任何装饰都会臃肿甚至扭曲她那精确的线条。
•饱和的诗，截住了读者欣赏细胞的渗透。因此，诗的意境
必须由利落的字、词和句子伴随激动的情绪曲线参差适度地创造
出平易近人的空白（如星座与星座间的空白），然后，由读者的
感情色彩填充。
读者和诗人的结合，繁殖着诗的基因。
•天空是永恒的主题。《八点钟》不仅仅是时间。我们有两
颗制造血液的太阳。哪一滴血不是诗呢？
•在艺术窨 我们的轨迹永远重新。（宋志纲执笔）
[成 员] 宋志纲（34岁） 肖振有（33岁） 刘鸿鸣（26岁）
马志和（30岁） 李静波（23岁）
[作品集结]《8点钟之声》（1—8期）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280
四川 自由魂
剑 芝（一首）
幻 身
一骨碌 翻身
你从书页里跨下来
——挣脱了音韵的脚镣
走向陌生的新城
濯足异域他乡
男人和妇女们
为你的年青 惊讶欢悦
为你野性未驯而彬彬有礼
一个孩子给白发人
咬耳朵 祖祖 那个穿短袖子
衬衫的 是谁呀
被诗集的囚车 枷锁
《 》野天鹅已飞去
你很不自在 浑身酸痛
在岁月的颠簸中 假寐装死
董超薛霸 京剧脸谱阴笑
桂冠诗人皱眉“何苦来”
树荫下有报纸遮掩的视线
绿荧荧的 发粘
只有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281
那山里生水里长的少女
把你的诗集 扔在草地上
轻轻吻你……
式 武（一首）
有一首诗
有一首诗
想了三十年没想起
童年的雪人
没有长眼睛
青春的颂歌
忘了一段歌词
那颗星星
又要远去 又要远去
想了三十年仍然想着
有一首诗
[艺术自释] 自 由 魂 宣 言
我们所有的努力与克制仅仅是冀求诗魂自身的自由。我们确
认：真挚是一个诗人最宝贵的品质。矫情的分行文字都不美，乃
至丑恶。这是在伪文化背景下所有伪诗共通的不治之症。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282
诗主“情”而非主“智”。活泼泼的情感之流，元气淋漓的
灵性之光，舒卷自如的韵律与跌宕多姿的节奏，带着独特个性的
语感及外形式……无不为诗人的自由魂所系。自由魂乃现代意识
中不可或缺的基本素质之一。
自由，表现为创作心态的放松，有听其自然的特征；自由，
也表现为创作冲动的控制；自由即分寸感——灵活，跳脱，疏朗，
行云流水，止于当止。能纵亦能收，收恰好处。
绝对尊重个性！ （剑芝执笔）
[成 员] 剑 芝（37岁） 式 武（39岁） 杨 榉（43岁）
庆 豹（38岁） 陈 鸺（44岁）
[作品集结] 《野天鹅》诗集
吉林 超低空飞行主义
卢继平（一首）
歧 路
（1）
我的家在出口和入口之处
那里有蚂蟥爬满廊柱
我的桅杆在异乡无处停泊
乌加河招待所的蚊香
漫过长廊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283
我从眼睛中堕入另一只瞳孔
美丽的裙子翩翩旋舞
飞向南方，又向西折去
在出口处，我的翅膀刮掉了
那铁青面孔的检查员的手
伸进了我的皮肤深处
我跟随着道路一弓一曲地前行
不曾设想
道路以外还有道路
所有的道路都通向海洋
我诞生于泥土，我便是泥土
在涌动的玻璃球体面前
起点，落点，终点
都是0
（2）
走在道路上的流云、羊群
和嚓嚓响的白桦树林
被道路驱赶和挟持
到前面那个茅屋里去歇歇脚吧
第一个叩开房门的人
掉进眩目的光芒中
雨后的城镇
湿漉漉的烟囱倒下了
村庄东头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284
那贴满封条的古井，开始
渲泄情感
脚步和方向从站台、码头上射出去
再没有收回
（3）
寂寞的斜阳，靠着西窗
那白色的床罩拉过鼻孔
衣袋里揣着葡萄，口里含着珍珠
只要再一次开启房门
芭蕉的叶子便陡然增大
透过圆窗
云中的塔尖在下沉
完好无缺地回去
已成画饼
墙在生长
人，借不到翘膀
（4）
什么样的山是青山
青山上的净土
在哪一片云下隐匿
淄到沟边的土豆
又跌滚回来
蜘蛛在对峙的空间修补工事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285
黑色的门洞吸进老人，风
又把花束和向日葵送入口中
黄昏前要合上那本书
里面和外面都振臂高呼：出去
放我们出去
夜幕何金丝绒
被切开的人心
不见一滴血
化验员在眼镜和显微镜下查寻
二十四小时
一个盲在窗下拾到
一根羽毛，那个盲人
便成了世界的标志
人在道路上
站立
道路从人的肩头滑过
86.10.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286
娄 芳（一首）
印 象
1、血肉凝固肉体没有感觉
黄昏的时刻你走向我
没有兴致最好别见人
去蹓马路去逛市场
2、床上划了一道界河
那边是他这边是我
我总想把手伸过去
界河上没有床
3、何必偷偷摸摸地接吻
最新的太行歌曲是冬嚓嚓
把流出的泪水咽进肚子里
在厕所里尽量把屁放响
4、我的渴望被乌鸦出卖了
趁着枪林弹雨
快把乳房罩挂上树叉
那是诱惑情感的靶子
5、灵魂在阳光下暴晒成烤鱼片
男子汉总是站着打天下
匍匐是娘们家的功夫
自取灭亡是侵略者的本性
1986.7.12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287
[艺术自释] 超低空飞行主义宣言
艺术本身构成世界，艺术无法与世界抗衡。因此，它必须有
所依附。传统的现实主义依附太深，而浪漫主义只在树梢嘀鸣。
超低空飞行旨在克服上述两端。
逃避不是艺术，而一眼就看穿、当场被捉住更加拙劣。
飞是流动，是艺术中的艺术。
低是胆略、胸怀。超低是一种博大，从另一种意义上说只有
低，才有可能完成解脱。
分寸感是艺术使命，是超低空飞行的全部总和。自世纪初以
来，所有现代派艺术无不囊括其中。因分寸感而失败，乃是其中
之奥秘。分寸感说是若即若离，是一种距离观念。
现代派艺术较之传统现实主义更难人所接受和吸收的原因在
于好的现代派珍品只有高智能的人才能领悟和食用。打倒了敌人，
又被自己打倒，是最难一件事。
除了艾略特、卡夫卡、普鲁斯特等极少数外，我们不妨把众
多的现代派称为“假现代派”。现代派大师们很有可能被追随者
们所毁掉。
现代派建筑鳞次栉比，机器和机器人越来越多地占据空间，
我们不得迂回往返，不得不在缝隙中求生存，人们正在变成或已
经变成能不自已的可怜虫，这是我们最大忧虑和焦虑。真之恶、
善之伪、美之丑，这一切扭曲、变形绝非始于艺术。超低空飞行
有责任把它们摄制下来，再抛回去。
用最惊奇、警醒的符号和语言与世界对话，以其荒谬还其自
然。让人们相信他们原来不相信原来会生的事情，让悲怜、深沉、
狂热、充满焦渴、近乎约望的语言从低空弥漫整个宇宙。从而完
成的初衷和归宿。
超低空飞行主义和现实主义区别仅仅在于爬行和飞行。
汉语语言在死亡，新的语言在诞生。
我们看见了云中的塔尖，但它在下沉。 （卢继平执笔）
[成员] 卢继平（32岁） 娄 芳（28岁） 姚大侠（28岁）
李向东（30岁） 陈国梁（24岁） 张士杰（38岁）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288
[作品集结] 打印诗集：《北中国》（1—2期）及《壳》、《此
声与彼岸》（卢继平）：《女性荒原》、《远东大
酒吧》（娄芳）。
江苏 阐释俱乐部
杨云宁（一首）
其他，及其他的
就有了史前文物的
就有了钟摆束胸的
就有了大胆的设想
与小心的求证
就有了千万颗是心的
就有了一唱雄鸡
某某幼稚了
从此逾越了最末的尾音
观察人与人外
我们的信念是不发光的
尤如女人的感怀
在语言上是谎
挠断堆涌来的徒劳
我们记数的过程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289
也是偏执
聆听角落的迂曲
稀落零乱
坠于日记海
胆怯的点滴
心是爱的又迷惘
体势也是潦草
的，一天平平结局
还以为始于
就有了史前文物
梅花增强体质
文字组织贺辞
突然产生浪罗
与判误
与疑虑的万年石与心
与得不到的才能
等天上来的银河
志向松动
我们都自一种时代
远游、远游着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290
糜志强（一首）
秋之吟（选章）
（一）
这是一个叮咛的季节
每一道雨便是每一道勒痕
风索取了所有的小立之姿
叶因少年不惜春，且暴裂
所有的筋脉
因惧生而逃离另一个故事
（三）
当然，这是季节有心在跳
因而有血在流，因而有霜支撑
红枫
也因而有泪，有泪必有墓碑倾斜
也有束腰 也因而温存……
当然，也有枕着街景渴望橱窗笑容
后来醉挑姓名等待城市认领的
民风
…………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291
[艺术自释] 阐 释 主 义 宣 言
有两种情况使得人们动摇，对自己的行为准则、结果，表现
形式和价值意义的判断陷入了谨小慎微，即相信是否发生超逾于
经验外的神衹魅力的支配作用。
生命是简单的，而经衍殖、演绎的生存却纷纭如千缕纠缠住
的头绪，人类已无所依据可言。什么才是生存中的一个基本观念，
竟是非人化的一部戏剧？
诗人和艺术家特别不应该纵容享乐和贪得无厌。恰恰相反，
现象、定义和概念使人类不能轻巧地操度自身。彼岸在哪里、此
岸又为何物！人类进退维谷，一方面想迅速决定自为的处境，而
且又愿立刻解决它。
人类平庸只标明苏醒的瞬间往返于相同的主休，忍无可忍，
急不可耐，都诱发对生存的低估。诗，抵达时亦是起始、既无地
理也无时序的拓展。
必然有权利充分表达心与心的痕迹，幻想的历程及通过幻想
所达到的排列与组合、没有隶属于个人的个人绝响，相同类型会
通过峡谷传来回声，这当然需要文化本身具备向人类提供智慧、
心力和团结，而且包括对人和自然的依附这样的保证作出之后。
大概这还是难行的指约吧。
[成 员] 陈 建（27岁） 糜志强（25岁） 刑国富（28岁）
王玉炳（24岁） 祁冠宇（24岁） 杨云宁（25岁）
[作品集结] 铅印刊物《东方潮》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292
吉林 特种兵
郭力家（一首）
第三色块：致刘索拉
道路纷纷逼向脚步
你无法选择
走吧朋友
反正情感的领地上
你除了干涸自己的哭声
就是以右手征服遗世孤独
生不断示我以错觉
错觉断不了象一件床上的尤物
一生玩笑得空前残忍
还好说点什么呢
尤其荒凉的面庞一转念
历史已预先出卖了同谋
是否岁月落寞如风
人就不敢冒充英雄
生活走样了
人才走样了
是否
我是时代的哪一件心事
可能为情爱第几个俘虏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293
犬齿交错千万年
衔不住一缕破碎的时辰
相思嶙岣今又是
真不愿想我如何泪水如注
纪念碑早已交给
最沉默的人
道路为什么不敢偏离我的脚步
明知一个人涉不过记忆的河流
河水告诉我
船长大了难免会失踪
自充电的爱情暗示我雾
也能完成暗礁的念头
对选择都该选择的时候
断不了冬雪重重
屡违秋日的初衷
千百次企图委身于命
难呵朋友
灵魂是块越长越大的石头
这一局我他妈就是懒得服输
[艺术自释] 特种兵郭力家艺术宣言
诗。你并不一定非得低下头颅才能走过所有天空，尤其到了
可能给天空暗换心事的时候。应该告诚所有告诚者，每一份虚荣
心都有理由冒充一回英雄。无聊，也是艺术的一个生命要素。
较之生命对生命的淘汰还需残忍。诗，生来就皈依于人类最
新直觉。
岁月抚人日渐庸常，诗就迫使人生成为一次反抗。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294
诗，艺术职能里的这种诱惑，有人警觉了迄今还不敢承认：
即感到人生这场落难里，还有一幢避难所可去躲一躲。
[成 员] 郭力家
贵州 情绪哲学
黄 翔（二首）
我的形象退出形象不可触及
身躯自通，触及空廓。
永恒稀少如一瞬。
某种形状匆匆卸下桶箍松脱的人体
封闭散落。
鸟卵的缄默欲隐欲显；根藤龙蛇狂草苍茫；
棕榈僵硬的翅翼自解疯狂。
一瞬溢满永恒。
无象目盲自见；
沉寂耳聋自闻；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295
黑暗烛穴煌煌
可见不可见，
不可见可见。
黑暗于黑暗中无处隐藏。
烈焰盘凿。隐掌暴露。五指砰然流失不动的
黑夜。掌声绵绵，昏冥覆盖。掌非掌，非非掌；
掌非掌形，非非掌形。
抓而不获的此掌。
在——而——不——存
光亮是可见的黑暗
死亡是另一种生存
性欲兀立的男人和女人
每一物是每一物的方位；每一物非每一物的
方位；物物彼此互为方位。
每一个瞬间在流失中流失。
饿石拱动暴怒，如牛，如豹；牛不复为牛，
豹不复为豹。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296
你看那“看”哪！
就这样震骇无形，
深鱼啜饮想象，空鸟叙述烈火，黑蚁和红蚁
传出目光，流动永恒的面纹，泄露万物的心迹。
死亡如注！
无门之门闭合于敞开
“障碍如何破去？”
“出。”
“障碍何以不破？”
“入。”
无声之声发问，
声之无声已答。
解开纵横缠绕的脉络，每一条路都是人身的
迷途。
1983年6月初稿
1985年8—9月再稿
（88.5.）
徐敬亚注：删86行。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297
东方之佛
无爪
无翅
无肢
巨大黑暗的蛹
不欲
不色
不无
非生非死搓揉
出
人之虫
狂饮不醉的兽形
飞之鸣禽
最初的白
莲
和
直竖的大河
奔腾的大树
百足的蜈蚣
超越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298
无首的
黑暗
粗糙的大地之后
宇宙宁静的石窟之后
百兽之脸之后
一个
独居者
盘坐白色的黑暗背后
无脸
1985.8.6.
[艺术自释] “ 情 绪 哲 学 ” 宣 言
——《现代诗学》节选（摘编）
情绪哲学否定“对象”的真实性、确定性、稳定性。
它首先否认事物的真实性、语言的真实性、观念的真实性。
一切文化的传统的哲学都是从头脑中分泌的观念，都束缚于
粘性的观念的罗网之中。
观念中没有“真”。
我们看见的事物是种假象，
它不是“它”，而是别的东西
世界是情绪的过程，是变化的情绪流。
宇宙情绪是外露的“无”。
后一刻不会再次处于前一时刻。
你只要把投放出去的目光从被投放的对象上收回来，移向你
自己：神秘的宇宙情绪就波动变化在你身上。你要获得这种体验，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299
你就必须与宇宙彼此“对应”，从而消除主体与客体、体内和体
外的界线中的收到这种效果。
你一直想发现的这个世界正是没有被发现的你。
从纷繁的各类情绪感应到“超情绪”即“无情绪”。
也即从“入”到“出”。
万波平息。
如无波的死海。
世界复呈本相。
事物各有“怀疑个性”，显现和感受各有强弱。情绪的差别
和对立相对存在于包罗万象的总的统一体中。
接近宇宙本质的不是头脑中的“观念”。
而是超难于心灵的“宇宙情绪”。
世界并不是矗立在你之外，那道几千年来隔开你与世界、把
你与世界划分为主体与客体、表现者与被表现者的透明的石幕必
须粉碎。
在此之前，被观念“割裂”的世界只能归纳为一句话：
“一场错觉”。
我们活得如此难以忍受地苦闷。我们只有从“情绪”中获一
次人生“释放”，一种“解脱”。情绪直接与我们的身体、心灵
发生接触。我们直接从生理和心理上感受的东西远比从观念中自
以为“认识”了的东西来得更真实、更丰富、更接近不可把握的
人和世界。
情绪哲学强调基于心理和生理的人的“全体经验”。
宇宙膨胀着人体。
人体收缩着宇宙。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300
情绪哲学是古老东方哲学的“意识返祖”。
它不是某种通常的认识，而是某种非常的“感应”；
它不是裂开的人和世界，而是世界与人的“圆”的愈合。
要解释人就必须逾越背后潜伏的万事万物。
“人”对人永远是个谜。谜是永远终点的，但谜可能暂时终
止。死亡就是揭开“到此为止”的谜底之时。
情绪也包括体验死亡。
这种体验消融不可消融的生与死的界线，并且触动出现与消
失的生与死的节奏。情绪在人身全体展开我们的视觉无法内视的
神秘的宇宙之舞。我们所有的创造（诗歌、音乐、绘画、科学、
技术等）都是对它的舞姿的模拟。人越富于创造的天赋，越能接
近于放荡和感受洪荒宇宙浩瀚的舞影。
单独的人是无法解释的。
人的性质不是由它自己的性质而是要由与它相联系的宇宙其
余部分的性质所决定。
“佛”的沉默是崇高。
情绪沉寂是“扰动”。
81年一稿，86年3月24日二稿
[成 员] 黄 翔
[作品集结] 油印诗集：《狂饮不醉的兽形》；铅印诗报：《中
国诗歌天体星云》。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301
301
北京 超前意识
邹 进（二首）
病 史 初 稿
我借着月光写我的病史
白色床单啊白色的
这时我完全接受了
月光的暗示
结果就把一本《内科疾病》
全都抄了下来
我看着我的身影象一滩黑淤泥
从床沿往下流
那条蛇正从草丛里出来
向我逼进，发出窸窸窣窣响声
那月光始终是从容不迫的
真的，真的
我是一个恐惧症患者
我始终不知道
是什么病使我住在
这间白色的病房里的
我又仔细把我的病史
读了一遍
于是现现写多了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302
多了许多情节
我真正的病
还在发展着
这不过是个荒诞的故事
我又不在其中
说来得及删改
可是月光摄住了我
忽然我看见
在远远的窗户玻璃上
出现一个奇怪的图形
也就是说，命运已定
夏 天
就是说雨后、雨后、雨后的
小道上飘着槐花
这时候，我从病房里走出来
看到了这一切
看到小道上没有一个人
一个人也没有
就是说我的两指间
有一种很重的东西
我闭上眼睛
夕阳离我很远很远
我什么也说不出
只是一种感觉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303
就是说雨并没有停
我从病房里出来不免被雨淋湿
我爱、我爱、我爱的
那人隔着窗户对我说
我是下一个、下一下
他没听见我说什么就走了
就是说，唉！
一位健康患者
在医院里吃得好、睡得好
终于没有出来
你对我说什么都可以了
这时候
夏天就是这个样子
[艺术自释] 放 弃 对 诗 解 释
诗人应该放弃那种打算。他们总想告诉别人什么。包括现在
最有影响的那些诗人，他们不过都在为各自的追随者做着这种示
范。把他们的某种观念进行制作，说是诗什么的。如果把依附在
这些观念外的意象或象征层层剥去，结果就发现畏畏缩缩藏在里
面的那个可笑的东西。宇宙是无限的，要你说，要你说吗？！
只有放弃这种打算，才有可能成为诗人。一旦诗人想告诉别
人什么，他离开诗就很远了。诗人所做的，不过是不可说而说、
不可为而为的事。确实有时候我看到一首好诗，它使我无话可说，
任何现有或将有的文学观念和语言都无法对它进行分析和阐释。
诗所要传达的，就是人的原初意识或超前意识，人对外界的
恐惧感和神秘感，人在现实社会所体验到的命运感，就是我在一
首诗里写的：“你总是在墙上敲敲打打/结果那钉子说拔不出来就
怎么也拔不出来。”恐怕我们本质上根本就不是诗人，只是诗的
替代品而已。搞什么就将被什么所异化，真正关注生命本身的有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304
几个？
我们无法跟没有这种精神经历的人谈诗是什么。诗人不是想
象一种诗的模式，然后去实验，而是他看到世界跟别人从来就不
一样。
[成 员] 邹进（30岁）
四川 “无”派
开 愚（二首）
井然有序的熟路
医院里宽大的白色院子
骤然落入寂静
门楣上方的灯熄灭
闭着的门开了
从里面走出两个
穿白衣的人
曳地的白衣上
遍布迷乱的褶纹
他们悄悄一碰
随即分开
方向不同的两条甬道里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305
响一粗一瘦两种脚步
夜已睡熟
声音传得老远
余音也终于散尽
一双手急不可待
旋开黑色的覆盖的那扇门
另一双手
跟着摸进
车 祸
铁青色的大街上
一个陌生人突然
叫我的名字
却
所有过去过来的人都倏然驻足
抢先回答
[艺术自释]
我首先注意到“无”的形态，它的结构相当复杂，笔画——
构成元素——比“有”多出两倍。也就是说，“无”以庞大的“有”
存在着，有什么呢，有无。
这恰好符合这个阶段我对诗的追求，或者说理解。
一般地说，超现实主义方式是现代诗歌的必然主流。大的范
围内的我也属于超现实主义。与西方超现实主义诗人不同的是：
我更讲究自然而然的控制力，表现在诗，就是一种节制。
任何无意识的自由都以高度的诗的节制为前提，因为任何幻觉
一脱离脑子成文字语言，它就绝对地独自生存了。
更具体地说，我希望通过细致的或者说琐碎的描写，达到“无”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306
这个字的字面效果。但我绝不让两个以上的眼睛同时在一个“人”
身上出现，破坏那种和谐的，具有音乐气氛的整体感。做到这一
点，要求象意坚实。
只有意象坚实，才能言节制，或者透明若无。
必须再说明的是，我随时都在否定自己。
[成 员] 开 愚
孟浪注：“无”字此处均指繁体写法。 （88.5.）
江苏 色彩派
王彬彬（一首）
另一个风景
景在失血的西北风中
琴弦般抖索
白色的围墙大幅度地收缩
瞳孔放大成取景框
套中任何一个僵硬的脖颈
于是你刹那间高大
风之外以傲然的姿态
凌驾于白色的枯枝之上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307
不虚于一张门票的此行
风景唯你的脸庞
生辉
86.11.4.
静 静（一首）
声 色 对 峙
冰冷冷的现实
由不得半点感情的热泪
巨型舞台上容不下
尝试性的设置
通电以后
一切如期上演
音箱伸进所有人的
耳朵
成波浪状疯狂地轰去
鼓膜开放成铁树的白花
伸出所有投降的手臂
鲜红的帷幕完全可以遮住
血淋淋的鸡鸣
背景不必计较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308
高高在上
点射任何异常的目标
任其潮涨潮汐
目光游离蓝色的澎湃
之外
一如鸟翘煽动朝阳
染色的早晨
或者疯狂的云层之上
有更加的猎猎招引
总想跳跃
热血的怒发参与
第三者
86.11.10.
[艺术自释] 色 彩 派 宣 言
现代世界在五彩缤纷地旋转，人们寻找着各得其所的位置。
只有太阳是萦绕在心头的一个神秘的光圈，而阳光不会隶属于任
何一种颜色，所有已经洞开或正在洞开的窗户还原了它富有灵气
的本质。
这就是色彩！它不是无数颜抖拥挤的重叠，不是加水就能调
和的一切，“无光”掩盖本质的表演。笔端已不再粉饰粗糙的现
实，而伸向心灵广漠的空间。
这是睡梦中，目光在眼睛中所构思的单调画面；
这是痛苦辗转在无限的意境之中律动情感的触丝，而又喷射
不出任何一种色彩的痉孪。
它渴望超然物体之外的同等理解力；
它呼唤和效应于抛弃一切非诗本质的第六感官。
[成 员] 王彬彬静 静 晓 梅 王全红 蔡 飞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309
江苏 呼吸诗
贝 贝（一首）
默 许
有一个默许总展示不了
于是一个人病了
又有一个人病了
然而窗子总不见亮光
四季没有病
终于有蝙蝠扑着翅膀
总算捎上点星光了
没有目的笑最纯真
而默许就是阴谋
于是病毒开始流行了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310
岸 海（二首）
关于琼瑶遥G•Q
荡过取乐者肥厚的唇皮
是一种白昼永恒的方式
依旧追寻
为满足感情我故弄玄虚
找遍阴洞的疑问
无声无息你影在贫血们骚动
照理，我应用自己的汗衫
去快活林阳光
自由自在地在厨房生产
然，你巧克着少女心血
并粉红起处女的夜朦胧雨朦胧
情戏错乱漫着在水一方
——径而悄然无耻地触摸
我去海滩窥视女人的情形
而许多仿佛值得纠缠的记忆在廉价地游荡
多半沾满了空虚肉体
装腔作势的泪水
给路人的水杯解了渴
卖得三分钱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311
关于兰博出征越南的消息
子夜有星灯游泳声
动震我墙上麻醉的心律
空气游泳
泪在热恋的没有河床的沉波里
海我阳光的昕潮
快活的裸体的甘蔗
聂耳忘情日本海
东方女性风
舔着我的肉体
我擦过女人馨香的灵魂
我的没有贝壳的海滩
[艺术自释] 呼吸派宣言：诗是情感的呼吸
这是一个寻找形体而又失落形体的季节，这是一个回归
自身又走向群体的年头，这是一个归根又失根的时代。
诗人说：我就是我！
诗说：我们就是我们！
我们说：诗不过是呼吸而已。美与丑，真与假，善与恶，
过去与未来，现在与梦幻，生愿与死亡，爱情与凶杀，坟墓
与乳房，天空与酒刺，历史与烟圈，……都在吞吐中确定自
己的时空域和张力场，认为“诗是美”只是一种单向的线性
的平面的古典主义观念。
诗是呼与吸的双向运动，是灵魂正为与背为的二重组
合，是情感的张力与负荷的同构，单向的情绪与情象是虚伪与浅
薄。
我们要自由地呼吸。窒息产生出的诗，是血，是泪。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312
呼吸就不能戴白色口罩，那会削弱自身的防疫力，呼吸要反
对天空大地，反对社会自然，反对世界宇宙，不论是来自地下的，
还是来自天上的，不论是屋里的，还是飞来的，都需能够吸收，
那才健美的诗，健美的人，可惜的是我们面具太多，过滤之后的
空气纯净是纯净了，但也就没有多少新鲜的气息了。
我们呼吸！
让我们自由的呼吸！
[成 员] 月 斧（王 干25岁） 盲 人（茹础耕25岁）
贝 贝（贡文海25岁） 岸 海（段岸海25岁）
南 岛（张兆华18岁）
[作品集结] 铅印诗集：《青春的白鸽》、油印诗集：《我们》。
湖南 裂变
胡 强（一首）
在医学院附属医院候诊
在四壁攥成的拳头里 头顶上 大风扇
削一片片热风丢到我们脸上汗珠升腾
在这座城市里我们病了额头冰凉肿瘤在
肌肤下隆隆滚动蛊惑我们的内脏哗变
我们病了倒在黑漆脱落的长椅上感受解剖
苗条护士没有五官她丰腴的臀部贴在
城市那涔涔粗俗的大腿上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313
呕吐物从我们的嘴角流溢出来城市微笑
食欲良好地俯身将这条暗河吸涸
就这样直至我们形同躯壳
体温表久久根置于我们饥渴的嘴里
测量我们血液的深浅我们曾热血沸腾
高烧如盛夏的正午但如今早已干枯
孤傲的舌头战舰已经搁浅门牙倒塌
盲肠的深井里枯手如林雨蛙嘶鸣
在这座城市里高楼大厦嘴对嘴相传着一个
消息我们病了我们病了我们病了
[艺术自释] “裂 变” 宣 言
真正的艺术家永远只受内心驱使。
我们唯一崇尚的信条就是变化。
不断地发现自己、打破自己、重新组合自己。艺术的力
量就在于此。
如果标什么派的话，那我们就是裂变诗派。我们的榜样
是毕加索。 （1986.8.9）
[成 员] 胡 强（24岁） 刘 桉（28岁） 陈 沉（26岁）
卜小玲（23岁）
[作品集结] 《裂•变》诗刊（油印）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314
福建 新大陆
柔 刚（一首）
不和谐的瞬间
我常感到到自己结婚后
离婚这我没办法她要走是不
家 顺着墙角的
雨
分分 开 好
我知道你今天要上班所以我不来
晚上呢行不不行
晚上许多事要做
那你你
就这样
女学生在敲门
不响
纸条从门缝里
拍进
“我爱你跟别人结婚吧”
春意盎然多点雨水我也不出门
你结婚后愿意怎样就怎样
“行吗“夜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315
细雨中推出长镜头
胶片
异样模糊
我是本地人
她出差很远回来了没有应该回来了
他说凡事都得顺其自然
昨晚 她在床头
探出
我是一块版图
问！她摊开我
“你究竟是什么人？“
我是我是我啊
性别、籍贯、出生年月、家庭成员。
结/离婚否
你没有男子气魄
鬼知道气魄是什么不鬼什么也不知道
午夜 两点
女学生与外地人
进城 复又出走
梦煮糊了
下班后
我在她背后 喊我
女学生那个洗得发白的书包
带往家中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316
又装我不是已经告假了吗
[艺术自释] “新大陆”文社关注并参与在中国的建设工作。
[成 员] 柔刚等10名
[作品集结] 《新大陆》诗刊并自费出版作品集。
云南 黄昏主义
刘 扬（二首）
人 生
那时候的人每天都要写信
划火柴点烟也忘不了要想想远方
这已经成了习惯
河水依旧流淌
偶尔带着几片菜叶和一只篷船
南方始终敞着衣领
露出一块很白的内衣
可是习惯被橡皮筋扎成一捆
塞进木箱
其实冬天秋天只差了一步
这一步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317
会花掉你全部时间
这一切问谁去呢
都说人生应该辉煌些
看来未必如此
你默默奋斗的时候
就很孤独
即便到了最后
也不要用一段俗得不可再俗的格言
来安慰自己
人应该好好活着
头发稍微花白的时候
还得在书架上放一本装帧不太好的诗集
里面都是自己年轻时的事
如果女儿满了十七岁
你应该坐在沙发对面跟她
好好地聊聊天
而且要点一支很长的烟
要笑得轻松一点
1985.12.
启 示
多少年了
你总在看云
对面楼下肮脏啼哭的女孩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318
已经穿上无袖衣
脸上白白净净
不知何时才能获得顿悟
大师对着崇拜者风度地动手臂
养家糊口的人看着啄食的母鸡
他们都有一堆
负债累累的生日
他们晚上磨牙的声音
惊人地相似
这些浅显的道理
你自然不屑一顾
你总看云
不会知道穿无袖衣的少女
已经嫁人
多少年了
你眼中还是没逼出白光
你的悟性依旧是一杯
喝了两天的茶水
大师的思想长出了木纹
养家糊口的人翻修了瓦房
他们都去同一家小馆子
吃早点
都默默寡言
这一切和你无关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319
你总在看云
更不明白那阵阵撕破天空
异样的声音
是因为出嫁的女在这一刻
做了母亲
1986.10.
王坤红（一首）
旧 忆
为什么不来
不来将我紧紧地拥向胸口
哦 要是你敢你敢再来
我要立刻合拢十指
让我们同时沦为黑夜
就让天地重新做一次
摇来荡去的游戏
用不着变成鬼 也能
烧成两堆惊心动魄的鬼火
在这块无生无死的净土上
我要看着枯树怎么抽枝发芽
我要用指尖
小心地捧住你唇上的泡沫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320
小心啊
泡沫里的你我 不要
不要白白吹破
夜深了 我知道你微微倾身
去吧
去看我是不是还等在你必经的路上
是不是还让泪
咸得过份
要是你怕 你怕
我就任你一路上无名无姓
去做我梦中的浪子
[艺术自释] 黄昏 主 义 诗 人 宣 言
二十世纪八十年代的中国诗坛，正在发生核裂变。各种观念意识
的流派纷纷扯起大旗，招兵买马，大有向这块拥有五千年文化积
淀土地挑战的气势。在这样一种造山运动的文化思潮下，古朴的
南方高原的诗人并没有沉睡。
诗歌的本质是一种情绪的波动，尤其是悲凉和忧伤（这是比
较文学对世界范围诗歌本质发散，收束思考的规律性结论）。那
么黄昏不正是这种喟然、慨叹的主体精神的实证吗？不正是在这
夜与昼交替瞬间上演的各种伟大的悲剧的一种反思吗？
人类社会的一切，都能在大自然中找到惊人的主题图解。那
么黄昏不正是远离虚伪和风度，走进自然，并从中获得永恒启示
的时刻吗？不正是拆除城墙，四处流浪，面对人类唱劈嗓子，领
悟真实人生最挚诚的一幕吗？
我们并不想用非文化的构思或超文化的认识来达到自己的目
的。我们的土壤依然是东方传统文化的积淀（这决不等于成为考
古的工具和寻根的锄头），我们的目的是要在此之上创造一种新
的物种。
在落日的感召下，在黄昏的升华中，我们渴望一种真朴、悠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321
远、宽广、恬淡的创作风格，寻求躁动不安的内心独白和乐感，
得到简朴文学以外的高深境界。
黄昏 并不世故。行动是最高的上帝。
（刘杨执笔，86.8.8.）
[成 员] 刘 杨（29岁） 彭国梁（24岁） 伍林伟（30岁）
王绅红（29岁） 纪庆云（28岁） 施洪明（25岁）
崔亚楠（30岁）
陕西 太极诗
岛 子（一首）
《天狼星传说》（节选）
修极于无穷，远沦于无涯，
息耗减益，通于不訾。
——《淮南子》
[《易》析：乾上坎下 上善若水 讼]
（林涛。
低低的回旋一支安魂曲，低低的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322
鸦群：雪原黑色旋涡
低低的……）
妈妈 我就是你的
那颗 渐次黯淡的
小伴星吗 那些美丽的小雪花
窸窸窣窣 洒落麝香的粉粒 此刻
我觉得 有某种意愿是不可违抗的
哎呀 吠吠的追猎
正扼紧朔风的喉管
这个冬天 这个夜晚 毁灭了
一切生命微茫的尊严……
且允我长眠 且允我的
最最温情的眷恋
静偃在大地缓缓裂开的
极渊
（伴星渐渐黯淡，回光
从黑夜的颞叶穿刺一道召谕
利爪如章鱼舞动
攫紧万变归一的瞬间）
沉 沉 沉 沉下 去
下 下 下 沉下 去
去 去 去 沉下 去
由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323
近
而
远
一个充满宇宙的声群
由
近
而
远
岁月僵硬地回首
承诺所有柔弱者的泫然恸诉
蓍草拱出云隙睫毛微闭追问萧萧落叶
[艺术自释] 独化：太极诗如是观
过之又过，以至于腐质物增生。
太极诗派将东方神秘文化作为超越性的一种载体，他从混沌的
历史中心繁殖诗的蝎子，足以螫死形而上之虎！
诸多歧路一如现象界，都有达到他自己真理的各种型号的跑
鞋。
认同太极精神在现代转化中的价值，并非时人所理解的“怀旧
病”和“复古”，更不是那种浅薄的“寻根”，而是对一个族类
在瓦棺里筑构的精神客体作出有选择的内在肯定，进而携带种玄
同接近终极意义，创造经验和智慧中的一个符号宇宙之奇观。
因而，从上一秒钟到下一秒钟，太极诗派流出的血不尽是红的，
他的变化着的自然秩序至少向合力胚胎注入了下列新元素：
a、宇宙中一切，天地万物包括社会、自然、历史、以及个体
生命，在他的诗质中形成了一个生命序列的双螺旋套叠的连续性
链条。
b、在流变过程中，一切都是过程，每种过程都包含着自身的
相对否定，自否力即事物生命力的外观。
c、变化是不变的运动。从“无”到“有”再到“无”，双向
逆反而不可穷尽，变化的方向没有目的。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324
d、世界万物都是太极的演化，与太极精神相致，使主观心于
客观的太极熔为一体，须通过寂感作用，方可以心会心，以我心
交感宇宙之心（School of Universal Mind）。
太极诗派上无依傍，下无临地，处于孤岛内部妙觉一片古海；
寂寞的纯粹。他归于那个古老又永恒的命题：杂于“一”而纯于
“一”。
[成 员] 岛 子（29岁）
编者注：我们四个人都认为，各地这类引阐中国古典经文的诗，
其意义不超过品类试验，至少迄无成功。仅选一（88.5）
江苏 新自然主义
程 军（一首）
赠 卢 梭
你，我认识在莎瓦
你对我讲了很多童年的往事
后来
你离开了华伦夫人去了巴黎
朋友们说你在法国混得不错
女人、名誉、地位什么都有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325
可十年来我仍然是老样
如今你是贵族
但我不想去沾光
画室、花园加钢琴是你的财产
这辈子我没有去想过它们
我家里只有电视机及录音机
是你一生没有见过的新玩艺儿
你的东西我在朋友处见过
[艺术自释] 新自然主义宣言
中国当代文学史上曾走过十年的赤色创作路程，世界上最可怜
的愚昧，要算是精神文化愚昧。
一个流派的兴起，往往会引起一些人不安，因为他们的脑海里
已形成了一模式，个定格。中国现代文坛至今还渗插着封建意识
的强迫，盲目个人崇拜之举。
我们觉得我们能够写诗，我们认为我肯定是诗人，我们写了，
并且写得还不错。就这样，感觉自然，写来自然，一切都很自然。
[成 员] 程 军
[作品集结] 《百花园》（《百花园》文艺联谊会办，成员87人）、
《觅》（成员 7人）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326
陕西 后客观
沈 奇（一首）
碑林和它的现代舞蹈者
他们忽略了孔子忽略得过于坦率
他们忽略了碑林就是孔庙孔庙就是碑林
如此古老如此神圣如此庄严的碑林
在火焰般的舞蹈中忽略了一切
碑林
这是另一种奇迹
它的存在足以让一切卑琐的人感到高大
甚而时时品尝到一点永恒的意味
他们是另一种存在
他们暂时什么也不相信相信了也很快忘记
他们不准备解决任何问题
他们喜爱跳舞
跳那种无拘无束无牵无挂无规无则的舞
来说出那些欢乐秘密痛苦的秘密爱与愁
的秘密
他们反感石头
石头没有水份
石头只板着面孔因为只有面孔
他们只是忽略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327
他们喜欢忽略惯于忽略似乎忽略就是创造
他们忽略
这忽略并不意外
他们
是一个忽略了的存在
其实他们什么也不是
他们只是跳跳舞
在好日子跳跳舞
他们象一伙顽童扬长而去似乎什么也没发生
[艺术自释]
诗，从“寺”（净土）从“言”，——为理解为教诲：诗的价
值在于它本身的尊严而非成功。
永不去适应诗以外的什么需要，出而入之，静而狂之，作一个
慧星似的业余的诗人。
[成 员] 沈 奇
吉林 霹雳诗
邵春光（一首）
太 空 笔
真是祸不单行
我把钢笔弄丢的那天 美洲的航天飞机
在升空时也爆炸了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328
这是整个人类的损失
七名宇航员全部罹难
我的钢笔没有下落（我用它完成过七部诗集）
美洲的潜艇
在大西洋里打捞飞机的残骸
已经打捞两个月了
若无其事的远东编辑，依旧
不把我的《寻笔启事》登在报上
远东的报纸转载了那么多
各国首脑发往美洲的慰问电
没准其中的一封，是用
我丢失的那支笔写的
那是一支多好的笔呀
太空里不会再有第二支了
[艺术自释] 霹 雳 诗 ABC
霹雳诗油然而生于转盼瞠目的信息时代，是中国少年诗人随心
任意的发明。
霹雳诗造型短促、造句通俗、常赋旧词汇以新意，不惜以拙代
巧。霹雳诗惯以小哲理开大玩笑，靠外在的形式的重复粘接内在
思想递进时的断裂。霹雳诗是立在报晓的短命雄鸡，霹雳诗的历
史使命也就完成了。
[成 员] 邵春光
[作品集结]《太阳》（油印诗报）及七部个人油印诗集。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329
河南 三脚猫
吴元成（一首）
倒 立 世 界
不能和你们相比我没有
走南闯北的福气没有
只是把别进你的虔诚里的
偶像当作玩具并予遗弃
而我也曾见过一些胳膊
举过头顶又放下去见过一些
哭中的大笑
笑中的哭泣
见过一些腿站得很直
另一些却被迫去寻找土地
见过好多纸帽子绿帽子
在某一个季节风吹来之后
倏然飞去
白日做梦梦想
一条红带子勒断呼吸
有好多事情愿提起
有好多事不能记起
在于女人怀里又归于女人怀里
在山峰和云朵调笑的时候
我已泛舟而过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330
脚踏彼岸发现
又一条河流
横断今天而世界
端端正正地
倒
立
[成 员] 吴元成 白战海 白书庄
四川 群岩突破主义
朱 建（一首）
人 在 天 涯
一线天之下山峦那登峰之极孤零零的身影
悬崖绝壁之处一个血写的那是我吗回应
撞击南山坚硬的石壁死无对应冷冰冰
这种孤苦的生活又向谁去述说一片
苍茫暮色层层叠映笼罩了我的心
天宇中那伟大的光环是否给以
深寂的目光闪射出永世无题
分解的元素蕴藏深刻意义
苍山似海残阳如血沉沉
惨淡的忧虑缠绵悱恻
黄昏黯然神伤自然状态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331
落霞弥饰天幕上块状云团
相互碰撞不断破坏血流一遍
群山伸起手臂祈求上帝的拯救
那突变的现实世界神秘莫测若何
掠过的沉雷击向广漠的天地之间那
黑色闪电闪闪烁烁捣向了心灵我颤栗
般的魂灵脊地上失落的都一起走向破灭
那横裂的断带留下一条深深峡谷没法逾越
刘芙蓉（一首）
魔 影
撕成万块的脸皮
拚作一个人形
毒针似的魔爪
毁了成百上千无辜的肌肤
鲜红的血管
喷出异类的黑浆
为清脆的咣啷和金闪闪的炫耀
马背上臀部的快感
扯裂花瓣狼的癖好
歇斯底里症的独家霸道
镜子拿来作甚？
真理美丽 垃圾无用
月亮上些微的乌斑
妙藏美肴的丁点粪粒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332
从此 再不有永远的风和日丽
奇气怪味涌上舌尖心头
朋友 别忘了
瞳孔不仅仅是装饰品
除非 细胞堆砌你的体积
叫
奴隶
333
湖北 离心原则
若木 苦华（一首）
北四窗口（节选）
二：车站：存在及其他
不动的等待为存在而活着
流动的等待为存在而活着
不动的长椅流动的肌体生长根系
流动的肌体不动的长椅寻找脸谱
流逝的河水是匆匆的流逝
永恒的河灯是流逝的匆匆
悠悠行旅乌发留在沿途的车站
沿途的车站是老年站牌的留言
（高行健的几个旅客倒更有存在的价值
是的，他们尚有无垠荒野上的论争）
匆匆匆
［艺术自释］ 离心原则宣言（摘编）
形式的革命亦能推动诗歌的极大发展。而当今诗坛所需的正是
形式的解放与探索。
所谓形式，同求最顺利最畅快最精确最美感地表达诗人感受。
在这个前提下，形式即内容。
那些以为诗便是床头苹果并认为苹果便是囊中的人只好望诗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334
兴叹。诗人的素质与智慧修养至关重要，我们借用“功力”一词
称呼之。我们强调诗人必须具备浓厚功底并能无意识地暗合离心
原则，诗家最高境界是离心。在这种境界里，诗人意识已超越主
观。诗人由“有为”变成“无为而诗”。形式变成有生命的东西，
汩汩不断地流于笔端，一如其灵感。这时，形式和内容根本没有
差别。诗歌不再以作为某个目的之手段的面目出现，它自生自灭，
留下人类本我意识活动真实的美学的记录。
[成 员］王弘韬（19岁） 司徒叶丹（18岁）
[作品集结] 编缉武汉大学《大学生学刊》文学版（铅印）。
贵州 四方盒子
黄相荣（二首）
四方盒子（节选）
过去的门和过去的门都已关闭
未来的门和未来的门都已关闭
只有无牵无挂的太平门敞开
超脱的诱惑来自梦幻的死屋
我们在一个窒闷的四方盒子里
“现在”总是走投无路
每走一步都是门
每一扇门上都没有目的
没有目的就没有地址
没有地址惊慌失措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335
我们在一个骚乱的四方盒子里
“现在”总是不见亮光
四处流动着浓浓的漆黑
我们的“存在”永远失明
我们“形象”永无升华
我们在一个绝望的四方盒子里
“现在”总是晃动不停
我们一天也不能稳定
我们每天都呆若木鸡
我们在一个转动的四方盒子里
不出声 沉默就是活着
不交合 间隔就是活着
伸腿没有情绪
招手没有情绪
我们活着 我们站着
影子僵硬灵魂萎靡
我们在孤独的四方盒子里
保持一种姿势
保持一段距离
不想离得很远
不想靠得很近
在我们安宁的四方盒子里
无声是美 失明是美
你和我
承瞎子合成的聋子
象聋子合成的瞎子
灵魂鸟一样飞遁
思想梦一样停止
我们虚幻不充实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336
我们因虚幻才活着
在闷闷的四方盒子里
在闷闷的四方盒子里
姿 态
双脚撑住天空
秃头顶住土地
任蚂蚁吊满全身
口含一棵青草
在颠倒中沉思
完成人的造形
看风推开云朵
暴露深邃的空虚
我是一块顽石
默默注视风景
密如乱麻的裂纹——
千年木然的思绪
听蚯蚓阴居胸怀
无言拱动 繁殖生息
观蝴蝶亮翅静舞
展览飘逸的爱情
站着 成为“1”
受八面来风吹打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337
肉体嗖嗖作响
灵魂通幽圆寂
[艺术自释]
我愈来愈倾向于这样的认识：现代诗的目的（假如它真有目
的）是在世界众多的固定的姿态中，分裂并呈现一些阴暗的灵动
的影像，为达到这一目的，诗人在寂寞而空虚的氛围中，体验着
与生俱来的孤独，寻找被纷纷绕绕的事物纠缠的人生的突破，尽
管这种突破对现实功利来说毫无意义。
毫无意义是人在完成自身过渡的一种命定形式。诗人正是在
灵魂上深刻地感知并把握了人生的本质，才使自身在绝望的追求
中获得崇高和人格。所以较之其他人，诗人的存在就是“美”的
存在。
这种美是虚幻的，因为派生诗的诗人本身就是虚幻的、对于
观实来说。明智地承认这种冷酷的客观实在可以阻止我们去做以
诗来改造世界或净化人类的幼稚的幻梦。
诗人写诗，不过是在徒劳无益地建构一个形而上的世界、一
个自认为可以和客观世界对应的不朽的世界。并以此来强调“存
在”的价值或理由。
因此，我宣布：我的诗没有其它意义，它只是在不断地表明
自己；表明自己并以此来维系生活。这就足够了。
[成 员] 黄相荣
[作品集结] 油印诗集：《柠檬果》、《停尸房里的沉思》
徐敬亚注：1、“1986中国诗坛现代诗群体大展”中，我将作者
黄相荣误为赵建秀。现改正。
2、大展成书时，作者未自称“四方盒子”，囿于编
排体例并迫新尊大展的既成，们仍沿用了它。其
实，很多流哇派呀已成一种代号。 （88.5）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338
吉林 迷宗诗
焦洪学（二首）
阳 光
又陌生 又遥远
你还是
以光秃秃的情感
紧紧地指着我
给我的眼睛里
撒满了知觉
阳光
你的意义仅在于
告诉我
什么是黑暗
火和灯
一下子成为我的发现
当死亡的黑色
弥漫我
我会以你教会的手掌
扭曲地平线
86.8.20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339
独 饮
殷红的痛苦
盛于
透明如蝉翼的怀中
咽下去
如老太阳沉落
沉落得悠悠然然
晚晚的霞光在懒走
她的脸正结满冰果
洒她愤怒一起
爆炸
我心中燃起一蹿一蹿的欲望
大地瞬间倾斜
眼前一片迷茫
寂静开始了
什么时候
一切再呈现眼前
再让我看看
再听一次
我就会
乖乖交出全部的过去
不交出去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340
一切也会过去
把这支杯响亮地抛出去
请你接好
世界在旋转
我分辨方向
86.9.21
[艺术自释]
迷宗诗派，以现代诗人的现代意识、伦理风尚和审美趋向；
表现人与人，人与社会、人与自然、人与神、人与飞碟；更表现
人的“生态宗”、“遗传宗”……迷宗诗派，绝不创造希腊神话
中克里特岛上的迷宫，但只有着迷于现代诗并不失踪的人，才能
走而不乱。迷宗诗只表现自我，和与诗人共鸣的心灵。
迷宗诗派，没有祖庙，也没有同类。迷宗诗人，寂寞孤独，
但笃信：这正是诗的灵魂的胎盘！
[成 员] 焦洪学
[作品集结] 复印诗集：《迷宗诗》
北京 情绪诗
华海庆（一首）
断 指
断指的空缺
总诱惑我们不停地去填补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341
这是一个秘密
在我们的原始信仰里面
游离体外那物
物在我们的记忆中
总能够有所感觉
那物还在
不属于我们自己的世界
却又是我们的一个部分
放大的伤口
拉长的距离
总感觉到那根断指
扳动手枪的板机
射向我们
断指的秘密
在福尔马林的液体里面
随时间的演变
渐渐肿胀
[艺术自释] 我的倾向性意见
诗歌的发展已经使陈旧的美学体土崩瓦解。
我们崇尚对人性的不断探索，我们崇尚体验。我们尽量不带
任何偏见去揭发事实，我们喜欢暴露。我们把诗歌当做宗教来对
待，我们真诚地用生命对待生命。我们不是殉道者，因为宗教是
由我们自己构成的。
[成 员] 华海庆
[作品集结]《游泳的日子》、《大陆咖啡与茶》、《夏日预感》
等多种油印诗集。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342
安徽 病房意识
曹汉俊（二首）
病 房
天花板很白
而你的身子
却如雨水浸泡过了的纸张
你有点不好意思
把身子紧紧地蜷缩
床头柜上放着几粒白药片
你随手丢入白色的痰盂子内
然后听药片在里面叮叮冬冬地叫唤
你干这样的事已经第七次了
你不愿向医生说明
自己是一位诗人
白色的门晃来晃去
象女人不甘寂寞的屁股
一回
你误入了女厕所
被一群白色屁股臭骂了一顿
那以后你就一直心神不安
躲避着什么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343
上个礼拜四下午六点零一分
你骑着自行车
突然迎面一辆卡车
当时你就悟到了
这是不可避免的
你没有一点慌乱
甚至还想微笑一下
你再也不愿
提心吊胆地一天挤一天地躲下去了
你见到了上帝
上帝肚子受凉
正在吃力地拉稀
你一惊慌
与大便一块
从云缝间漏了下去
你看到床边斜竖着的氧气瓶
病房里气味符合你的思想
你第一次真正感到了安全
你不再想写诗
并且感到艺术
充其量不过是索密痛
它在叮叮冬冬地叫唤
你想睡觉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344
但一时又无法睡着
五号病床的那位年轻漂亮的女人
正在白色的被单下面小便
那阵叮叮冬冬悦耳的声响
让你难眠
1986.7.28
老 鼠
你听见一种声音
知道不妙
细细地在四周搜寻了一遍
什么也没发现
你失望地看着墙角
墙角上有一个圆洞
这是老鼠啃东西的声音
很轻
但很脆
一点一点地啃
一点一点地吞食着
毫不厌倦
你疲惫地坐在那儿
听声音来自你的体内
你无可奈何
弄不清今天是何年何月何日
你回忆着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345
回忆着是哪一次的疏忽
让老鼠得空钻了进来
你把衣裳脱光
肌肉饱满结实
皮肤光洁明亮
没有漏洞
老鼠从哪里进去的呢
你想把自己翻过来
象一件衣服
翻过来抖抖
可是很难
只好不住地叹气
听老鼠在轻轻地细嚼慢咽
1986.4.14
[艺术自释] 病房意识宣言
当代社会意识的典型特征， 就是“病房意识”这种意识氛围，
是世界性的，而并非仅限于哪一个国家和民族。这种意识的本质，
不是忧郁，不是恐惧，也不是痛苦，而是一种深沉而又内在的惶
惑。换句话说：是内在精神实体的自行分裂，（个人的精神与民
族的精神趋在同一个层次之上）从而造成的一个混沌迷乱的空洞。
在时间汹涌澎湃的撞击下，人这种古老的精神实体必然要自行
解体，形成趋向于四面八方的“精神漂流”。人对自身的处境无
法进行选择，无论是出身、事业、嗜好、追求、情人、作品，一
旦定型 之后，总处处感到不大合适，换来换去，至终你也不会找
到恰当的尺寸。
这表现为：一种对传统精神的挑战和背叛。一种对传统精神的
回顾和依恋。
这种整个精神实体的自行分裂，不是长河冲堤，而是宇宙爆炸。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346
所以，整个人类的精神现状都表现出一种厌厌的病态，而宇宙空
间，恰恰象征着一座现代病房。
诗人是一群叫驴。诗本身在今天无所谓形式。诗内容是自己当
然的蹄印。诗语言，应如驴鸣，怎么得劲就怎么嘷。
[成 员] 曹汉俊
四川 莫名其妙
杨远宏（二首）
错
摆错一枚棋子
棋盘刮起大风
衣袖覆盖楚河汉界
竟有片刻的世界大同
昨天呆头呆脑
挤满镜子
少女在镜前更衣
竟连胸罩也被扯入镜中
哲学家光秃的头顶
落
满
花 朵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347
很高的墙下
孩子突然严肃笑容
伞如鱼腮在阳光下一张一合
绿肥的芭蕉一晚上就瘦了
岩层里 青筋暴涨的树根
在轧轧拱动
……诗人在路上打一个长长的呵欠
老妇在山下发狠地打钟
1986.3.13
寻 根
……还没有走到就已疲倦
天空悠远
图腾高悬
房顶从山洞盖向河流
眼睛
磨不亮烟火熏黑的岩石
梦魂绕一道虎皮花边
明信片上的古天文图
在邮筒里黯然熄灭
五光十色的彩墨
重新覆盖野性的荒原
陶罐的圣泉没有用过漂白粉
疯狂的电吉他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348
把氏族的月亮弹得
又亮又圆……
……该喝咖啡了……
西装领带也许是又一次
结绳记事 雪白的口罩
拥向马王堆
鲜色的流行裙下
盘古王
在两条大腿间辟地开天……
1986.4.19
[艺术自释] 莫明其妙宣言（摘编）
杜夫海纳认为：审美经验处于根源的位置，处于人类与万物混
杂中感受到自己与世界亲密关系的基点。因而，他坚信，在人类
经历的各条道路的起点上，都可能找出审美经验。由此，现象学
对审美经验的处理即“现象还原”。
几乎所有真正深刻的思想家都忽视、甚至无视现象而着重本
源。现象五花八门、莫名其妙而没有终极意义，本源单纯（也可
能混沌）而深刻。
然而，单纯而深刻，正在莫名其妙之中。诗，艺术，穿透莫名
其妙，逼近深刻与单纯。我认为，只能是“逼近”，再现与表现，
都是人作为理性动物的自我迷信和夸口。其实，“妙不可言”、
“不可理喻”等中国成语，除困惑于语言的局限外，已经朴素地
暗示了这个真理。
因而，从根本上说：世界，莫名其妙；人，莫名其妙；诗，莫
名其妙。世界、人、诗，妙在莫名之中。
就连我的这篇宣言也莫名其妙——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莫名
其妙地写诗，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莫名其妙地标派，我不知道我
为什么要莫名其妙地写这莫名其妙的宣言。
[成 员] 杨远宏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349
北京 求道诗
微 茫（一首）
第 三 走 向
当月华初上，玉树生辉
远于危楼之北，天竹之巅
你一身轻风，自云中而来
抛下如卷长锦，拂净庭中尘埃
我微启双目，默诵满天星斗
心中一只水晶鸟款款飞出
这是空庭之夜
我的一只手欣然赴你之邀
绕过黄道之西，太极之阴
摘下浩浩玄夜之中一颗梅花之心
我的手遁入青龙白虎欢媾之雾
如无摆之钟，寂然孑立
你的尖指从哪一片光色中
赫然侵入我手中的纹路
那么你乃何人，我为何物
你于我颈项之上
切出一条沟涌两极之虹
你的手如怒张之钳
撬开我的咽喉通向隧道之门
你左手扶眉，右手理鬓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350
你的第三只手抱心而卧
我于那一时辰可拾起你
把你安放如静夏处女之莲
从你腹中抖落的芳馨之胎
如白晰之母
将我寄入她跃于东海、耸山群山之乳
此时我们如期而遇
我们的旷日之吻如绳而系
而一直沉默的是我的遗精之穴
被你的食指猝然一击
一把夫量我们界河的倚天巨尺
被霜晨之剑，挥为而段，你我各执其一
身之所在，我们的囫囵之身被婴儿之手
置入空空螺壳，指西为家，指天为坟
孰言你之为我，我之为你
我们各有一柄化为白雾的犀角
这是寒露之哓
你坐于圆石之上
缝补着那件连接黑夜与白昼的破布
在时间之北
我的肉体撞击其宽大的寝衣
钟声大作，而一夜露水迎风不语
把整座山楂园盖在一面明镜之下
在我们之间，第一只报晓的阉鸡
身着软玉佩带
迎娶那个孕育累累白骨的石女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351
[艺术自释] 一句诗观
诗始自心枢而来，归于山水佳会，自山水复归于莲花之心，无
欲返朴，然后脱俗而出，自入真化之境。可谓“求道派”。
[成 员] 微 茫（26岁）
[作品集结] 油印诗集：《海水与沙漠》
浙江 卦诗
苍 剑（二首）
比（卦八）
智者乐水
流逝多少年
百川归海 海归我
沙漠游成鱼
鱼逃网破
点点滴滴皆叹息
谁知又无岸无堤
早成命运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352
乾（卦一）
天外有天
天系白纸一端
曲直之龙无由亢奋
出水无声
临空成梦呓
开天辟地 赤身裸体
太阳 转机
转•转•转•
星隐星现 事事非非
时低首 见一阳具
高高勃起
[艺术自释]
诗的精神不在于现实的扬弃和创造，而在于超越一切，包括诗
本身。即所谓提着头发飞离地面。
诗形诸于文字是诗的最大不幸，而古今诗人的手段与目的，又
为诗树立了无数的墓碑。
[成 员] 苍剑
[作品集结] 油印诗集：《卦诗》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353
上海 情绪流
陈鸣华（一首）
神 秘 山 谷
他们抬着香火和祭品，扶老携幼
朝那座神秘山谷的腹部蹒跚而去
希望象一只饿鹰，它巨大的翅膀掮动出
狂风的线条
使退缩的大地和木然的脸庞
人走着总要成为背影，成为走不动的自然
在山凹，隐隐的林涛不断唤醒着生命
沿时间的溪流，源源注入深谷
这么多人，朝那座神秘山谷的腹部
蹒跚而去
向启示的渊源吐露含混的呓语
影子如树根，在血管遍布的地面蔓延
一个晚上，我的眼前反复叠现
一座日落的山谷
一对女人的乳房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354
[艺术自释] 关于诗的表白
新诗所面临的困窘程度或许比任何悲观的估计更为严重。
怀疑和隔膜不仅仅来自已形成或正在形成的权威。
作为一门艺术，诗的受重视和使人迷醉的境况与它所承受的冷
遇似乎是等量齐观。根据也许在于：人的精神宇宙的强化与分裂
正与日俱增。
我向来认为，只有潜入内在的心灵世界与人生对话的灵魂，才
能获得诗美的升华。
大学期间曾与朋友们一起致力于夏雨诗社的兴盛，然而从来打
出“夏雨诗派”旗号。我的作品不同于夏雨诗社任何人，但却与
诗社血脉相连。
个体对于普遍人生的寻味和人性的咀嚼，是我孜
孜以求的审美趣味。 （1986.8.2）
[成 员] 陈鸣华
[作品集结]《夏雨岛》、《上海的情绪》（油印合集）
四川 新感觉派
菲 可（一首）
茶色玻璃的断章
从透明玻璃柜内
观看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355
手臂与腿的交颈
茶色灯光下入浴者睡眼惺松
有凝清的水珠自房檐爬下
露天雨滴
寂静着喧嚣在柜外
人影晃动
你猥亵的行动
透过视觉
电入粗裂龟皮下嫩肤的颤动
涌出一层细腻的乳汁
从你娇嫩的脸上动人地淌向曲颈
乐队号手的下流举止
打滚似席卷梦思床上
一片小小台风
狼藉灯光
透视玻璃平柜
可乐在拉罐时咝咝冒气
的士轻轻拍着她的肩膀
再把她揽在怀里
狠狠一亲
斜靠茶色玻璃的男人
想起在老地方
弟弟憨笑地注视他
良久
秋风渐起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356
隔着层茶色玻璃
弟弟，你曾白的头脑里
有一种什么想法
使我成为玻璃内的人
1986.10.26
[艺术自释] 新感觉派宣言（略删）
新感觉主义始终依靠一个核心——诗的感觉；这种诗的感觉
远远不只是新感觉的内容；任何艺术都离不开感觉，然而我所谈
的感觉，不是指陈旧的只停留在直觉表面的那种似是而非的感觉，
它应是超越实体含义 ，它可能是并且已经是从断代的现象（在这
里它只指客体存在的诸多因素）中获取一种特殊的效应，与众不
同，孤立于事物之外。它可以指定是它也可以不指定是它，而不
承认强制，它指出，人感觉有如下几种情况：
A、体验到自己。
B、不体验自己，即反我体验。
C、与体验相交叉，属于迷惑状态。
D、超越性感觉，无体验
而作为诗歌艺术，它不能停在A，必定由A→B→C再到D，那个
时候才能产生真正的属于诗的感觉。
新感觉派要求干炼、简洁、准确，不反对随意的排列组合，淡
化语言的影响。语言是由A→D的第一道关卡。
作为新感觉主义的另一方面，它与众不同之处还在于，它努力
使纵的贯穿蜕化为感觉，由于它不停留在表面的实体意义上，实
际上它已是事物的另一种毫无根据的变幻。在这里它与横断面主
义并不一致。
新感觉主义在理论上从来主张孤独——人的本质的（由洪荒以
来）孤独是最值信赖的向导和同情者。
[成 员] 菲 可
[作品集结]《16集》、《18集》、《独木桥》油印诗集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357
深圳 边缘诗群
客 人（一首）
限 选 必 修
你说，尘世的风
只会躲在夹层做
梦。拉长阳光的影子
感受春潮的
骚动
（很不幸）
标本一样失去真性
再有，交盏碰杯的
我默默看你
（不说一句话）
就是那方方的月亮
皎洁，永恒
我也不再迷醉，被
赤裸裸地展示
如小时候的奖状
渐渐发黄
我，会在远方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358
静筑言语的堤坝
（给你写信）
夹一张请贴，约你
从人群中藏匿
会见我们自己
面面相觑
夜已深了，那就等待
空空的明天
你我静坐，世界
在此刻没有声响
1986.11.7
胡 冈（一首）
本世纪不治之症
呼吸着
在阳光虚伪的光线下
每天生活，我们
矫揉造作
一本正经呼吸着
黄昏是说故事人的尾音
太阳掠过头顶时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359
我们假装呼吸
算是活过一生
油泵一样
简单明了
很多张脸凑在一起
研讨呼吸的
必要性
无法摆脱
每扇窗户的窒息
当时间的黑墙
漫上喉咙
我们呼吸着
无动于衷
[艺术自释]
在这块大陆的边缘地带，在两种制度与两种文化撞击的前沿阵
地，我们行走着，深思着。渴望彻底地展示灵魂的真相和我们所
赖以生存的文化氛围，渴望思想与情感的充分对流或正面碰击。
于是，我们结队走向诗。
今天数以百万计的青年几乎是以殉道者的姿态加入了中国新
诗的探索，一千面旗帜和一万个口号共同掀起了又一个巨浪。我
们从来没有这么兴奋过。然而色彩终将退尽，声音将飘散，只会
留下真正的诗。因此，我们主张是不主张应该写什么或不应该写
什么以及应该怎样写或不应该怎样写。诗人知道他喜欢什么而且
最丑陋的道路同样有可能通往美的殿堂。
我们无意回避或粉饰某些现实。展现民族和历史抑或深入自
我，歌咏幸福和欢乐抑或衰叹人类普遍存在的焦虑、孤独和恐惧
等困境，只要是诗意的、艺术的，我们同样会激动。我们就这样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360
一步一步走向诗的深处。不反对别人写什么或怎样写，甚至不反
对别人反对我们写什么和怎样写，只是要温柔地和艺术地。
[成 员] 客人（19岁） 白 浪（20岁） 杨 程（21岁）
胡兰兰（20岁） 胡 冈（24岁） 阿 克（20岁）
阿 毛（18岁） 滥 巷（20岁）
[作品集结]《边缘》诗集（1—2期，胶印）、《深大诗歌报》
（1—13期，油印）。
北京 西川体
西 川（一首）
读一九二六年旧杂志
一页一页翻过，疏散的枪声
远远越过枯竭的河流
我无忧无虑地看夕阳陨落
一九二六年会有一个青年
翻阅更破旧的杂志
嘴里嚼着宝石般的花生米
在太平洋西岸
荒芜的花生地里，季风
吹得诗人的草帽歪斜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361
很多事物需要慢慢咀嚼
甚至很多年，那些事物
依然新鲜
完全是我们身边的
昼与夜，我们脚下的
地板头上的屋顶
我在初春的窗下
读一本旧杂志直到黎明
[艺术自释]
西川体，这是一个戏称，来自于友人李东。既称“西川体”，
顾名思义，在这面旗帜下只有我一个人。
对于我，面对诗歌一如面对宗教。
对于我，诗歌应当面对自然；人是自然的回声，以自然的伟
大而伟大。
对于我，包容是一种伟大的力量，我向索福克里斯、萨福、
卡图鲁斯学习，也向李白、歌德、庞德、弗•雅姆素诸位大师学
习。
我不排斥别人，我与他们同步，但我与他们不同，我既否定
也肯定，诗歌的意志既自由也有所节制。
诗本身必须具有一种生命力，诗人把它创造出来，它便有了
姓名，有了职业；他能活多久全在于它自身的营养状况。诗人既
是上帝又是魔鬼，所创造出的作品神秘异常，但又不是故弄玄虚。
但是我不愿意叫嚷，我的目标是冰层下的水、空气和蓝色的
火焰。
诗歌在三种层次上出现等级之差：一机智、二智慧、三真理。
但我所谓的真理是一种猜测，它源于智慧的思维方式和机智的表
达。衡量一首诗的功与否有四个程度：一、诗歌向永恒真理靠近
的程度；二、诗歌通过现世界对于另一世界的提示程度；三、诗
歌内部结构、技巧完善的程度；四、诗歌作为审美对象在读者心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362
中所能引起的快感程度。
请让我取得古典文学的神髓，并附之以现代精神。请让我面
对宗教，使诗与自然一起运转从而取得生命，它充满着自如的透
明。请让我有所节制。向往调动语言中一切困素，追求结构、声
音、意象上的完美。我反对当代中国诗坛上的假圣人的面孔，故
弄玄虚的伪真理，思想火花式的格言，旧的和新的空洞无物；反
对一切的虚荣、浮华、意象拼凑的腐败的作诗准则；反对浪漫派
的变种、英雄主义的变种：那被破坏欲驱使着的渲泄；反对种种
廉价的叫嚷和种种琐屑的倾诉。在这个心灵浪迹天涯的时代，请
让我讲述家园。
[成 员] 西 川（23岁）
[作品集结]《五彩石》、《星柏之路》、《十种感觉》、《麦
地之瓮》、《渡河》（油印诗集，均与人合出）
浙江 现代诗歌
詹小林（三首）
荒 诞
洒水车里喷出桔子露
老酒瓶里长满白发
广告牌在风中走动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363
白浪牙膏挤出面条
刚出生的女孩就怀孕了
男人都剃成光头
打花阳伞的少女站在水面
小伙子都到森林里游泳
海水涌进二十四高层
溪边的老人干渴而死
孔明于2000年复活
世界一下子死去两千个总统
宫殿造在我的肩膀上
腋窝里长出许多野草
画 内 画 外
我以手托腮坐在长椅上
看如画的公园
看公园中空旷的泥地
看林中之后穆立的茶室
看画中如蚁之人缓缓移动
看他们大口地咬着甘蔗
看他们都不曾注意这幅画
看他们也不曾注意画外的我
而我在看这多幅的画
看画中缓缓移动的
如 蚁 之 人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364
结 婚 预 感
热闹地张罗婚事后
坐在电视机前沉默
妻子无休无止地给你水
成为潮 拍打你的岸
你将流失许多精子
那玩意儿仿佛割去
夜里你经常睁开眼睛
脸色日渐腊黄
眉毛日渐疏落
直至感到家庭
是一种宁静的幸福
王 彪（一首）
独 坐
青烟如丝
叠指轻叩阳光炫目处
无墙。无玻璃窗户
是宇宙的正中心
听风振羽凌空
一粒草籽啪地分娩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365
正午
我枯坐
我亦受孕
阿弥陀佛
[艺术自释] 现代诗歌
现代诗必须建筑在现代人真实情感之上。那么一点潇洒、玩
世不恭而略带轻佻的骑士风度是不够的。哲学的静穆、生命的顿
悟、人生形式的荒谬乃至世事纷乱、无所适从的忧郁，在我们今
天的生活中，变得那么不容置疑了。
诗说，你们失落了什么？你们要求什么？你们意识了现代的
自身么？
“现代诗歌报”是现代诗歌的“杂家”，对现代诗歌采取一种
宽容的态度。
但是，我们决不让“火红的理想”“金光大道”一类俗美的
词窜入现代诗行；决不让“闪光的车轮飞奔”等廉价的颂歌赞辞
侵占版面。我们的宽容是对各兄弟现代诗歌流派的宽容，决不是
对现代诗歌的反动力量的宽容。
[成 员] 詹小林（28岁） 王 彪（26岁） 海 平（27岁）
[作品集结]《现代诗歌报》（铅印，1—12期）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366
福建 大浪潮现代诗学会
范 方（一首）
柳宗元（《古意》选一）
日和夜
是一片没有河 岸的 雪湖
在白茫茫的天地之间
你的眼神
亮丽成一根竹竿
独钓着 千年鸟声
肖春雷（一首）
旗 帜
当我们被称一面旗的时候
必须熟练穿行于一堵堵墙
用人群强调那种孤寂
许多英雄来了复走了
天未黑就仓促着投奔历史
墨绿窗帘千疮百孔时分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367
我们会不自觉离开自己
去收拾你昨天的敲门声
积满烽烟的走廊惊起一丛夜路
许多行动并没有失去血色
你付出的世纪死亡般常新
可以悄悄聚拢为古老的力度
可以仅仅因为漂泊而缄默
在星光下只有一种注视是信仰
一种谈话是深思
那时 我们被城市青春地覆盖
梳理正在起风的手指
[艺术自释] 大浪 潮 宣 言
中国现代诗何处去？背负着个使命，我们走着自己的路。
A、走出狭隘的现实圈，着力人生观念大时空的拓展。
我们认为中国现代诗之所以难以伟岸于世界现代诗之林，首先
是因诗人们心甘情愿为狭隘的现实圈子所围困。因此，我们突围，
走向民族意识的深层，走向人类存在的一派无边的时空之浑沌，
走进笼罩心灵茫茫的困惑。因此，我们摒弃享乐主义者划地为牢
自得其乐的梦幻，从永恒的死亡出发，让死神打动我们的哲学神
经，严峻地正视现实和历史，正视异化、失落、寻根等一系列命
题，以超我的冷静姿态，走向现实和历史的界限，生命和死亡的
界限，瞬间和永恒的界限……总之，一切界限。从而，自我得以
更高层次的实现，把握人生短暂的存在，把握困惑，破译困惑，
在大困惑中呈现人的塑像和价值。
B、创作思维领地的拓展，以呈现虚境之世为大心境。
迷狂创作的年代已经过去，横向模拟的岁月已经完结，在俯瞰
世界现代诗的前提下，中国传统的顿悟、虚静心态应该挟着现代
观念复归。我们延伸感觉半径，求得虚静，追求抚古今为一瞬，
现四海为须史，并以虚幻浑沌的氛围施以罩照，来构造成大情态
“空筐”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368
C、超越刻意性技巧，追求大技巧。
陈子昂“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念天地之悠悠……”是千古
绝唱。刻意性的语言组和合无边无际的意象繁衍实属拙举。大时
空大心境的自然呈现是大技巧的返朴归真，是大技巧的唯一真谛。
语言“大智若愚”的无为运用，是返朴归真的必须手段。
知觉触及世界，无所谓写实与变形之别。对于知觉，任何变形
都是写实，任何超实的梦幻都是人类本愿望的达成。
技巧的返朴归真，在诗的表面上罩上张力网络，给你意悟弹性，
给你心知跨度，给你观感打击，给你新的创造。
（1986.6.28）
[成 员] 范方（48岁） 叶卫平（31岁） 莱 笙（24岁）
肖春雷（24岁） 崔 晟（31岁） 鲁 萌（24岁）
李仕淦（24岁） 李晋田（25岁） 林美茂（29岁）
黄静芬（24岁）
[作品集结] 油印诗集《大浪潮》1—8期，《大浪潮诗专号》（铅
印）三辑子《三明报》。
安徽 世纪末
杭 炜（一首）
退 稿 信
我一式十份的手抄仿宋体诗稿被退回来了
邮差一语不发帽沿压着眉尖叮呤消失
每天处理情感公文的邮差叼着烟卷一条又一
条街道
顺手塞来一封信有时候你就完了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369
称呼是某同志大作拜读原因种种不予采纳
你的感情不予采纳致以革命敬礼
矜持的编辑先生在没有暖气的办公室转着保
温杯又起草下一份退稿
由于舆论界对官僚主义的抨击日趋激烈编辑
部决定废除铅字退稿一律以惜墨如金的
文言手书作答
叫你无法相信人类是古怪的感情动物
哪怕同志式的称谓都令人怦然倒下躺在莽莽
雪线之上
我的那些字啊
我自制的邮箱挂在老房子的门上象只鸽子笼
象爬满青藤的小屋天天等待风里雨里
蝴蝶结和长头发总是拼命挤进邮箱在稿纸上
翩翩起舞
审慎的编辑先生使我千百回转的情感经历了
社会通讯的硬卧往返
而夜晚有一只清凉的手放在我额头象明月映
照雪原亲爱的你可少抽烟呵为谁
她缩小身体躺在我怀里进行着无私的爱的交
流
我竖起耳朵谛闻门外是否有叮呤呤的邮差帽
沿压着眉尖叮呤叮呤我转念一想忽然大
喊一声去他妈的吧发表（1984.10.25）
[艺术自释] 世纪末宣言
在人群默默涌动所产生的巨大骚动里，不断重新组合，派生出
新的欲望、孤独和许多难以表白的激情。
艺术。超然物外，生来就面对天空，大地；面对我们赤裸裸的
祖先。他是一种逃避，也是一种征服。几千年来不断捍卫着人类
与生俱来的孤独。孤独就是一切。艺术促进我们对社会进行情感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370
上的选择，这就是我们成为我们自己的首要证明。社会不应该成
为人的对抗物。世纪末，唤起我们空前的感觉，我们不会故弄玄
虚地冒充深刻，委屈时偷偷叫一声：“打倒坏人。”我们天真而
固执地认为诗不是生产力的祖传秘方，不是人生的总结报告。她
是我们理想的敢死队。
我们是世纪末人，比以往更接近未来。
我们是东方人，我们靠近太阳。
一切就如此简单。让我们开始生活吧！
（杭炜执笔，86.8.20）
[成 员] 杭炜（舟子24岁） 朱维国（默黙22岁）
张志平（海容24岁） 孟 浪（25岁）
[作品集结]《世纪末》、《海上》、《城市的孩子》（油印）
深圳 游离者
贝 岭（一首）
整 个 夜 晚
整个夜晚
我都孤独地醒着
窗户敞开着
玫瑰花怒放
随即凋零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371
整个夜晚
黑暗灿烂着
被撞响着
沉重的喘息长鸣
整个放晚
自渎者
我赤身裸体
整个夜晚
枪手如云
1985
[艺术自释] 游离者
诗是一种梦想，是在清醒和昏迷之间试图叙述的一种梦想。“我
写青春和死亡的诗”，这是玛琳娜•茨维塔耶娃二十岁的梦想。
我常常感到自己的灵魂被吊起来，在通天的火柱下接受拷问。诗
人的创作是生命本身的要求。诗呈现了一个诗人生活的质量，人
类生活的质量。一个好的诗人常常是自虐的，他不虐他，他仅仅
是自己内心的帝王。
写作使我有所恃。勇敢地审视自己内向的世界，并把它转化为
艺术的作品，这是创作的持续源泉。
我仅仅是我自身，它不外化，它接收了外部世界给我的全部信
息（文化的、精神的、无法言喻的感觉等），它构成我的行为，
我生活的质量。诗是神赐的，法国人说过，“诗是在上帝的房间
写成的”，而诗人仅仅是传达者，是永远不可能完全传达的传达
者。诗有它自身的生命，它一旦降生，便弃诗人而去，为此，诗
人将终生自虐。他将在废墟般的间歇中不得安宁，终生惶恐与不
安。
[成 员] 贝岭（27岁）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372
[作品集结] 自印个人诗集《三月的漂泊》，编选中国当代青年
诗人的选集《当代中国诗三十八首》（1984）、《当
代中国诗七十五首》（1985）及《玩火之光》、《十
种感觉》等（油印）。
四川 四川七君
柏 桦（一首）
秋 天 的 武 器
斗争走向极端
口号走向极端
吃石头的刺刀走向极端
我听到空气的坠落
这完全适合于
在古代的秋天
一个人因此而死亡
吞下厌烦
吞下纸老虎
而人民的嘴不朝向耳朵
今天我要重新开始
研究各种牺牲
漫天要价的光芒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373
尖锐的革命骨头
在此时 在成都
所有的人回过头来
把马车给我
把极端给
把暴力和广场
给我！
孙文波（一首）
十 四 行 诗
他被迫来到这个世界，只是了一首诗
那里夜晚与夜晚紧紧相连
苦难与鲜血辉光闪耀；那里
在无数建筑中，死亡一再发生
缓缓走过的灵车压倒了异性的容貌
他不是去迎击西风的英雄
血液里没有风暴、火和神赐的力量
一只鸟儿也比他更自由
飞翔，在高空歌唱，穿越岁月
声音和影子
到达永恒居留的处所……只有他
走进每一座石头坚固的庭院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374
走进屏帷重重的屋内
在床榻与床榻之间忍受语言、水和葡萄
[艺术自释] 我们的几句话
86年一月，已移居香港的廖希来信，香港中文大学翻译文学
中心所办刊物《译丛》，准备介绍欧阳江河、柏桦 、翟永明、钟
鸣、张枣、廖希、孙文波七位四川诗人的作品。希望我们能写一
篇带有主张和介绍性质的前言。由欧阳江河执笔写出了《受控的
成长》一文（此文已由香港一文学刊物登载），由于这篇文章着
重提到的是我们七人，四川诗歌界朋友至此便以“七君子”之名
称呼我们开了。
现在，当人们希望我们作为一个群体提出某种对文学的实质
性主张时，我们便不免感到为难。因为作为一个群体，我们更多
的是基于情感上的认同，而在诗的追求上却不尽一致。如果必须
说的话，我们也仅仅能够说上一些我们在对待诗歌上的某种趋向
性态度——
作为对人类当代状况有所关注并不满足中国诗歌现状的当代
诗人，寻找新的方向，新的方法，探索更为广阔的诗的表现领域。
在自身的创作中，注重对语言、形式以及结构的本体改造。
同时，在对中国现代主义诗歌进行细密的反省后，我们还一
致认为：现代诗如果要真正获得它不朽的地位，它就不单单揭示
出人类当代精神的复杂性，它还应该在进行自身前趋性关照的同
时，仍然注重寻找人类精神存在的历时的一致性。这样，现代诗
才有可能体现它超越了既往文学样式的绝对文化价值。
[成 员] 欧阳江河、柏桦、翟永明、钟鸣、张枣、廖希、
孙文波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375
广东 小城诗派
尚钧鹏（二首）
小 城
许多人走进来
走进来又走出去
许多人走进来
走出去便成了诗人
这里有什么呢
无非一座破庙
破得说不清年代
因而传说很多这又有什么呢
也无非一片沙漠
金晃晃的上面飘一条银河
永远走不近只能远远地看
也无非一群人
黑眼睛黑皮肤没什么特别之处
不过缺少诗人罢了
85.9.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376
戈 壁
总是戈壁
除了石头和枯黄的野草
你说还有什么呢
望远一点
白云一样的远山下
想象牧人和鹰
总是戈壁
叫太阳晒透了的戈壁
旋转着倒退又展开
你说火车能开出去吗
戈壁的风真烫呵
前面还是戈壁
我的爱人
不要再寻找什么了
什么也别想
我们的家就在戈壁的深处
我们吃苹果吧
你和我一起走向戈壁
一起去建立一个家
你哭了
你说这没完没了的戈壁
比我们相爱的历程还长还长
86.4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377
吴才华（一首）
二十年前的夏天
二十年前的夏天
你抱着美丽的情人
海滩的细沙又白又软
吐着烟雾时
发出阵阵幽香
而后火车往北开去
你为情人削着苹果
什么都不用惦念
到达祁连山时还是夏天
你们在宽宽的山腰里搭好帐篷
雪不久就要下了呢
白茫茫的一片会将你们覆盖
二十年前的夏天多么美丽
可你当时尚未出生
你才十九岁
86.10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378
林 放（一首）
奶 奶
奶奶已经很老很老
奶奶和故事不知哪个老
奶奶的故事在她头上筑窝
奶奶往头上一抓
就是一只虱子
往嘴里一扔
咯的一声就一个故事
奶奶喜欢晒太阳
所以故事暖洋洋
奶奶的牙齿很黄
奶奶用盐用手擦牙龇着嘴笑话我用牙膏
奶奶带着去看海
奶奶说洗海水会少癣疥
奶奶不害臊
奶奶的两个奶子晃来晃去打着蓝布腰带
奶奶总是窝着我睡
所以我总长不高
奶奶一直坚持每顿吃两碗饭
奶奶已经很老很老
[艺术自释] 小城诗派宣言
我们是这样一些人：坚强有力，而骨子里有一种弱的东西。
象手淫者，我们一天天长得健壮，又一天天使自己消瘦。这些我
们都认了，因此没有绝望过。我们无可选择地生于小城，就无可
选择地依赖小城，并以小城主人自居。小城造就了我们的一切，
谁也休想占领小城。
我们如此清醒，所以必须走向极端，走向自己给自己设制的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379
圈套。没有办法，为了证明自己，只能步入深渊。
我们如此深刻，但并不知道深刻是怎么回事，因此从来不愿
炫耀自己，炫耀哲学。太讨厌那些总流露出知识优越感的家伙了。
我们朴实到令人惊讶的程度，实实在在。在字与字之间，句
与句之间，都布满一种韵味，弹性相当好，叫忍不住伸手爱抚。
诗人并不仅仅因为“诗”而成为诗人，“诗”不能占有诗人
的全部生命。我们无法保证对“诗”这种样式总有好胃口。
（尚钧鹏执笔，1986年11月于广州）
[成 员] 尚钓鹏（20岁） 吴才华（19岁） 林 放（22岁）
莫学平（22岁）
[作品集结] 油印：《紫荆诗集》
湖南 东方整体思维空间
海 上（一首）
野 失
那一阵乱风抱走我们。剥去皮肤
向大陆漂移，随大陆漂移四肢间发蓝为洋流
承认个性以及欲望的震区，我们与霍乱为伍，
丢失一只鞋尸
魔方拆散都是我们抽象的生殖器
难怪青春玩出超现状发育。少女血凝
以婚配为痊愈规范，晒内衣供异性发痴
仅这一次；沙滩不再愿为漂移之说而永远灿烂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380
病菌群百倍地泛滥百倍地变得原始和清爽。人
负担着世界的生殖系统的轰鸣声……都站起
来！
不用为那乱风吹过的毛害臊
相信漂移之说会以速度追悼另一群猿
你、我先糜烂了陷害人的睾丸
我申请天葬，接受石英低温的石化
血发白，意志为主；准确地念时辰在狱门前
等待生前未能性交的情人。这里有鞋
人类之鞋堆积于此？都是单独的或左或右的
鞋……你同名同姓地变旧着。是人都发怵
有一堆还存有瞬间的瞳仁绿光济济
女窟内子宫糜烂着快乐地收缩。无忧无虑
它们露出男妖们遗弃的癌的笑容，病孔移出
霉斑，移动以目光或幻景。哪有什么处女和非
处女之分！精液浸染所有地皮
那些配合人类发育的铜，那些使人具有视线的
钨，
那些化妆所剩的铅的其它嫡系们
从高级的颜色中褪化为腐尘……
乱风般酒气从水域漂来。我们
一见如故，长饮不止……泄尿器漏滴着
无须血液之仓来贮藏；一切都尽快循环
我是饿极了！啃完病人的乳癌又舔病菌
女人的馊气一直是从人间至地狱的营养
大陆继续漂移，命名为某大洋的鸿沟沉积了我
们赖以生存的阴谋
海洋是一场永恒的病态，阴谋在搅动凶险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381
人的梦幻分散成鱼类……
一直在寻觅，而相见恨晚的女珊瑚因贞洁正张
开浑身的欲望之孔
乱风潜入，划过性别一栏变幻无穷
仍然有成群鞋尸如鱼群般悬空而来
毁坏我们被贞洁感染一新的目光。四处
魔光疾飞，钟的尾声似亿万年盛世家族
慧星快来了！自由自在的灵魄遗入成群的藻类
人类最初的化学元素迷失周期的约束
期待爆裂的地壳声又响了！智慧恐怖地
发出嗡嗡的密度盲文……发蓝、发蓝、蓝得
世纪被推进一层奥秘；光芒稀释
从一角海陬间诡谲地散发出陌生之流
一派贪婪！奶头被嘬……
我们的冬季提前了，饥荒冻死了青春期
排泄物一塌糊涂地堆起玛瑙的别墅
业已葬身的季节里森林偶然再生
命中注定我们组成的新大陆会升起在东方
在自己的岁月里居住着野蛮的乐器
从女人的子宫你看到魔鬼之子在投胎
那就是我们！是我们意识到穿反了鞋子
在女人征服男人的彻夜，我们红红地看着
一只女鞋和一只男鞋顺着山野之雾
流入原始。赤足的黎明在追寻它们
在我们面前；谁都把怪事扯谎成为爱情
朝拜那一只远方鞋……
1986.夏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382
罗 见（一首）
还 俗
一群中原猴从西界活脱而来
划破永恒深刻的沉默
血红的脐带缠着太阳顽皮的脚趾
我的祖先，每束影子都牵着一群怀孕的狼鱼
此刻，月狗爬下陡峭的云座
象金铃子撒下透明的草籽一片片
此刻，干枯的云风化成一条烁烁奔涌的大河
流进胚胎的子宫汪洋
我在妊娠的一瞬间
被孤独还俗为水
刷入几度重阳魔世的壁龛
断颈喊出声音，如蛙鸣战战兢兢
我是那个兽类的羊水！
在许多次悸痛后
我终于想起那个黑夜出生的宣言中
许多违背神衹的奢望被屠割成俗不可耐的谣
传
许多倒立着太阳逍遥的壁虎
被捏死在喧笑的霉灰中供做干果
只是我不懂
它们为什么要倒捋岁月的笑容
在星宿拂裟而去的祷告声后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383
加上一声“去他妈的！”
我还俗在正午迷迷的阿门声
与万籁俱空苦度余生
戎行茫茫
壁画的太阳被挂在断络交织巨网中
一声声撕咬画皮的哽咽惊动寂静
何其神圣的还魂寺堆满朽木拼起的归宿
我在千百万个瞬间拥有的机遇
殉葬于粗鄙的黄昏
化石液已经渗透墓穴，浸透使我眉清目秀
海又在脱去蓝皮一层
呼喊着鬼魂生存的名字
没有我。黑压压的棺顶依然茫茫
[艺术自释] 东方整体思维空间宣言
一群苦行的灵魂找到了一片新型的智力空间，除物质的暂定
形象之外，它是层次密布的经纬，思维在驰骋！它为思维展开、
裂变，思维为它解答哲理。它们合为一休，组织震动？夜与昼的
距离，光与暗的距离在瞬间发生意识状态，形成整体的反应屏。
思维空间的内容唯有星光在闪烁，思维要摇救自己的唯一途
径就是主动地把握它，一层层揭示它的结构，从此使它在被认识
之后再进入魔变！于是，我们的思维呈现整个空间变迁过程。因
为我们在进行诗的综合，并且非寄托于某物或某种现象不可。因
为我们是在最近东方的焦点中，于是我们要求最终与语言相吻的
空间感受和意识呈现应该是整体的缩影。
我们要求诗的原始结构能力为所有的文化所吸附！我们更要
求诗的领域中东方与西方有惯性的距离。我们在进行基于美学上
的新综合，整体性地选择某一故事、某一状态……。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384
（海上执笔86.10.5）
[成 员] 海上（34岁） 罗 见（25岁） 子 原（28岁）
翟 毅（23岁） 董宇峰（30岁）
[作品集结] 铅印诗集：《东方人》、《东方诗丛》
上海 城市诗
宋 琳（一首）
站在窗前一分钟
作为一个城市公民
我必须习惯起早
在窗子前对着街道剃胡须
顺便安排了一天的事情
楼下停着一辆车是别人的
我也不会错过伸出车门的一条腿
回过头来察看自己的脸
泡沫退去的部位有了皮革的硬度
我满意还是悲哀
我将带上饥饿的胃出去
排在任何一个屁股后面平静地等待
睾丸里枯竭的河流
抓住一天中可能出现的一切变故
也许就发生在拐弯的地方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385
象上次那场车祸
有人朝这边就有人朝那边
我应该接受阳光的邀请
从上午到黄昏
脉流稳重的双脚
然后怀着作客的心情回来
象憋在喉咙里的一口痰
准确地进入瓷缸
想起生锈的膝盖还需要卸下来修理
孙晓刚（一首）
和一只昆虫交朋友
我的日历上一只昆虫爬行
数字它当食物
它晃动起它紫色的肚皮
它说：
它是一次宇宙运动
踏向那么多时间一跳一跳的代号
它的食品是上等的
我和昆虫握了握手
数字和数字在中间雪白的公海上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386
交换细胞
我不知第七天是否与你会面
我和昆虫在一起
在密集的缝间
游行
我去噬吞一个得头晕病的两位数
我拣一只嗜命的十月梨
慢慢扦果皮
我和昆虫开始会谈
黑色的阿拉伯字就如皮肤上
一颗安静的小痣
证朗
我昆虫还得一同寻觅食品
1983.9.
张小波（一首）
在蚂蚁和蜥蜴上空
在那里就是们曾经住过的城市
在股票交易所的对岸
在石板下面
打字机和一只跳蚤同时跃起
最接近心脏处出现八卦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387
翅膀下露出眼睛窥视隐私
在那里清官也要逃走
郊外的狗朝城市吼叫
一条河上的五座铁桥一模一样
我不知道站在哪里能望见故乡
火车向西奔去
我躺在地上
只有肚皮的起伏
使我看到内脏挂在树上的场面
在我们上空
蚂蚁和蜥蜴爬满星斗
闪电从脑门上退去
86.6.3.
李彬勇（一首）
钢 铁
这世上最数难受的就是等人并且是约定时
间已过
你觉得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这时
譬如在街沿你就会找个邮筒什么的靠一靠而
在郊外
象我这回约着人去钓鱼将自行车架在枯草中
就只想
找截树根或石头之类歇歇脚然而一找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388
却叮当踢着了方方正正的面包铁
也好我就一屁股坐下吸起烟继续等人
事实上我很讨厌干一桩事得依托于一些偶尔
因素
象约人一块去钓鱼首先就得象等鱼上钩一样
等约的人赶来
而这样一等又不来你势必会感到尽管你站在
这片风景里
但却压根儿不属于它
否则要等的为什么会赶不来为什么你又要等
并把烟灰弹到不声不响的钢铁上所有这些等
待的时间
眼巴巴瞅着它又为那些斑斑锈迹忽然感动
说不准这块钢铁就是为等我才孤寂地落草
氧化的呢
所有眼睛都知道钢铁是怎样炼成的但不用说
连我也不明白
钢铁是怎样等待的
人是最富有弹性的物质亦受不了这样的等待更
何况钢铁
我坐在它上面撩开黄草眺望茫茫远方我索性
等下去了
傻乎乎的就象与铁焊在一起
尽管也一言不发但闷沉的喘息肃严的气色这
我当然明白
仿佛通红和锻打的季节已经过去很久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389
谁也想不起我是从哪儿来的有哪些儿良好品
质
就说铁矿石吧开始时在深深的地下被炸药唤
醒
如同一大群瘦骨伶仃的孤儿被领出孤儿院
一块儿穿上新制服被命令着好好看看这个世
界好好看看
接着很块混杂着被揉成某些造型然后各自分
开
你简直不敢想一种要靠他物配合的行动该有
多么荒唐
人有时真可怜譬如就连钓鱼这样的小事也由
不得自己
望着望着钢铁你会渐渐嫉妒它的顽强劲
这样很偶然我发现自己的自行车原来没一点
儿钢铁味
它支在那儿凭黑亮的油漆从枯草中出细弱的
身材
我想它肯定承托不起这么沉重的期待而我身
下的铁
却用锈迹遮住 真容下半截象树根扎进土里
85.10.6
[艺术自释] 城市诗：实验与主张
我们生活在城市。作为诗人，我们对发生在城市中的一切怀
有特殊的敏感是天经地义的。当我们在广场上看着来往的人群象
灰尘一样慢慢堆积，又四散开去，那些生动的、木然的、狡黠的
脸，由不同的个性或宿命构成，又都在物质的重压下显示一个相
同的平面，我们开始处在一种境地：渴望“全面卷入”又被一只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390
手不客气地推出。那种不是产生于逃避而是产生于向往的孤独，
便是城市诗得以出现的心理肇始。
生活的城市化进程为城市诗提供了最为直接的文化背景。从
主流文化的中心由乡村移向城市的那一天起，城市人便在城市—
—这个人类文明象征性巨大槽模中充当着一个活塞，在来来回回
的跳动中作功，最后耗尽自己。我们也是如此。当黑暗重新来临，
我们退进阁楼，一遍遍地抚摸自己的身子，从鼻孔中抠出一些工
业苯气，窗外那条著名的污染的河在日夜不息地流动，给我们的
生命带来灵感——这就是我们所参与的生活的全部，也是我们所
从事的城市诗的唯一艺术空间。
我们中的每个人都是所谓的“大学才子”，对我们这个民族
五千年的古老文明并非一无所知，然而我们比任何一个时代的人
都将经历更多的变故并且早哀，染上现代人的各种心灵疾病，陷
入困境：失群孤立与无目的的人生。所有这一切，使我们无暇返
顾过去，过去创造过我们，但未来才最终完成我们。传统文化导
致国人们均集忧患困顿于一身，而我们不是回到历史，复制过去
的经验，我们将在对未来的每一瞬间的高度疑虑、恐惧、思念和
狂想中把握自身存在的现代特性，从而实现对生命本质的真实占
有。城市诗正是在这个意义建立了同以反思为基本思想特征的“寻
根派”全然不同的价值体系，也与那种区域性或职业性诗歌观念
毫不相干。
必须承认，我们正在进行的是一种危险的实验。1，关注城市
文化背景下人的日常心态（包括反常心态），促成了诗与个体生
命的对话，容易变得琐碎或失去崇高。2，艺术地创造“城市人工
景象”，使符号呈现新的质感，有可能失去自然的原始亲近。3，
反抒情和对媒介的不信任，在语言上表现出看上去混乱和无序的
状态，这既是老和生命现象的同构，又是我们的难度所在。然而
我们无从选择，唯一的出路是在否定中确立自身！
（1986.10.8.上海）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391
[成 员] 张小波（23 岁） 孙晓刚（25 岁）
李彬勇（24 岁） 宋 琳（28 岁）
[作品集结] 铅印诗集：《城市诗人》
西藏 雪海诗派
黑 非（一首）
拉 萨 时 节
冰凉冰凉的拉萨河
流去又一个时节的金黄
日光城依然晾晒着煞白的太阳
慢悠悠的是老嫫啦* 的转经筒
那群疲倦了的年轻人
在甜茶馆坐沉了月亮
远处的狗时而在暗夜发出
几丝低沉的怪叫
每天都懒洋洋地睡到十点半也不愿起床
三顿饭合成两餐加上一次牢骚照样吃饱
骑上车去大街看挂着脖铃的圈毛狗和
横冲直闯的放生羊
使劲跺脚把楼板震得乒乓作响
纷乱的节奏他们说是踢踏舞的乐章
*嫫啦——藏语，对老太太的尊称。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392
黄 帆（一首）
六月，在风的阳光里
树上挂有经幡
风被阳光浇成白色
眼睛干涩，迷惘
总受到不理解的干扰
颠倒的季节
残忍的路，闻够了额头的表情
咸的 年龄在撤退
在现代的色彩中
阳光把风挂上枝头
在胆怯地嚣叫
墙角的老妪，拖鼻涕
叼高级烟的孩子
根本不知道这是六月
满脸胡子的画家爬了很高
取下那白色的东西
折断许多不解的目光
得意地走了
1986.11.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393
摩 萨（一首）
默 契
顺着来浪 牛皮筏子漂泊着
六弦琴在水中悄悄经过
随风而下 木桨在沉重地弹拨
把那些醉薰薰的歌
送到拉姆河谷
尼姑庙的钟声也被带到下游
被河边的小喇嘛们捧起
洋 滔（一首）
砍 柴 少 年
他砍柴砍累了躺在草坪上赏花
想到今天是邦锦梅朵的生日
（去年的今天他挥刀而来满载而归
尽管疲倦还是为花儿舞了踢踏舞）
于是他敬了小花一杯杯青稞酒
当然他饮了不到十分之一
但还是醉了。睡了。永远安眠了
他捧起小花哭哭得很伤心
象死了亲阿妈小花再也没有醒来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394
[艺术自释] 雪海 诗 宣 言
雪海诗之所以产生，应感谢喜马拉雅山古海这片奇特而神秘
（虽算不上肥沃）的土地，感谢来自外界的种种刺激。
苍茫、空古、怪僻的雪海，能生长无数的遗憾，生长佛的灵
性，生长孱弱的格桑花和傲横的太阳，也一定能生长出象样的诗
来。
我们崇尚沉雄、高古的诗风；追求魔幻而簇新，诡奇而醇厚
的美学境界。在西藏这佛性的氛围中，梵净的雪域里，我们竭力
创作独特的把握世界的方式，以全新的语言机制，以陌生得无所
谓的陌生的美丽，孕育超自然的气度和涵盖一切的悲力。
雪海上有帆驶出。它自将有力气总结身后的轨迹，扬弃历史
对这片古海正确不正确的点评，拓一条险而又险的航道。
我们不企望过早的到达彼岸，不管对岸有什么！
（黄黑 执笔）
[成 员] 黑非（26 岁） 黄 帆（29 岁） 摩 萨（42 岁）
洋 滔（39 岁） 蔡椿芳（22 岁） 马丽华（32 岁）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395
新疆 苏肖肖（二首）
表面看来各自独立
把街道留在人表情的额头里
在那里一只白鸽在黑夜里露出翅膀
女人的脸在大街一角
被风撩开
阳光荡起风来
人进入空间被阳台蒙蔽
用刚领过薪水的手
把电影票捏在手里
指缝里沁出的汗就是他要对她说的第一句话
啤酒瓶盖打开的瞬间
常象男人的样子
水流在木板地上
女人的声音
使男人感到自由
房屋上的烟筒吐出家庭的气味
郊外的人
在电视里的节目还没演完
就和妻子忙着谈离婚
追赶汽车的人总是在开车人眼里消失
偶然一瞬
不少人的眼光会使你腐烂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396
一些说出的事
我走进隔着门的屋子我看见昨天的声音
在窗帘上浮动
就餐时女人的热情
使我把自己的一些私事交给了她
擦去嘴角上的油垢把杯底的阳光倒出来
他们都说现在把过去的一切都吃尽了
在这种话语里我把他们的形象留在了纸上
等几天过后再看这张纸时
现实就会被他咬个口子
过去的一切都将被梦弄醒
风吹动门扇使我耳朵发出声
一只夏天里的绿色小虫闯在了院了里
晾晒衣服的铁丝上
一个儿童的声音就是在他母亲每天去照镜子
梳头时
变得沉重起来
他姐姐也是在把爱交给男人后少女的魅力才
开始减退
眼前的事和眼睛里的事都是这样去
倾听过去的声音后才会使你
心目中的那扇门在作响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397
甘肃 封新成（二首）
犯 罪 心 理 学
你设想你走过楼角
一定会有什么事情发生
你走过去了
却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
于是你蹲在楼角
你在想
这回准有什么事情就要发生
步 入 永 恒
站着，在前的和在后的
都一回事
都是
不可解释的你和我
同世界的距离
可我们还得走
失败 和时间一样
仅仅是一种体验
而我们这个年龄
总是在迈出下一步时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398
才能回味一下
于是，我们转过身来
并肩站着
在天空和土地之间
我们是个等号
我们 比这个世界
更为真实
大概走出很远了
为了那段同世界的距离
我们自己也成了一种
距离
走就是了
我们什么也没说
前面和后面的路
都一样遥远
我们什么也没有说
甘肃 张子选（三首）
说说这段日子
这段日子我独自闲坐
应该是为了什么
八月过去就是九月
日子快了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399
九月是我们分手后的头一个月
我回去看你的时候
但愿九月已过
九月已过我已不想多说什么
九月已过九月已变得难以诉说
那时的天气已不再暖和
真的真的除了树曾经绿过
我什么也不想说
要能还那么眼睛望着眼睛
呆过九月 倒真不错
在九月能这么想一想就很不错
今年多雨，我很瘦
今年多雨
我很瘦
有三只麻雀鸣叫墙头
早上起来总听见王化理
在门外漱口
想起我听见他漱口已很久
还会很久
猜不透老窦为什么近来白发满头
我很难受
记得这几年他总是提起
怎样和一个酒泉的女孩子分手
有一次还偷偷地喝了点酒
醉得一塌糊涂
我们大家都跑去劝他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400
劝到最后发现自己心里
也挺别扭
想起今年多雨
以及我很瘦
大家心里总是别别扭扭
这 一 生
这一生等过一个朋友
这朋友我没见过面
这朋友死了不少年了不少年以后
想要不再等下去
已不能够
这一生骑在马上四处走了走
经过一个地方和另一个地方
最终还是回到了赛什腾山的
一块块石头上
这一生就醉过一次
又漂亮又听话又伟大过一次
那一次爱我的女人已不再年轻
这一生马们都那么难以驯服
后来又都一匹匹地被骑垮了
这一生只从马上摔下来过一次
爬起来半天又想了想
牙齿一颗颗地掉光了又接着想
1986.3.6.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401
甘肃 任民凯（一首）
舞 会
你站在舞场外面
没有人来邀你
一些和你一样
年轻漂亮的女人
在舞曲的中间
红着脸解开领口
不停地挥舞着手绢
你的血
在她们的血管里流动
就是一种诱惑呵
你的血
流进那些男人们的血管
整个城市
显得骚动不安
整个夜晚
也显得骚动不安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402
甘肃 尚钧鹏（二首）
行 于 此 地
在城市广场的角落
依墙而坐
秋日的阳光斜斜逼近我
这女人的眼睛里
布满酸楚的心事
我试图抬头
发现一些什么
譬如爱情
譬如盈动的泪水
远处花园中的枯树
粗朴如画
情节无可复述
87.12.
清 晨 时 刻
清晨时刻
战事已经结束
能醒来的士兵
都想看到一缕青烟
还未散尽
还挂在天边
若隐若现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403
飘着鲜血凝固前的热气
清晨时刻
烟蒂堆积在烟灰缸里
我活下来的原因
已经清清楚楚
87.12.
陕西 杜爱民（二首）
外 乡 人
路灯打发走了
你这酸溜溜的外乡人
街道张牙舞爪
没有家
你很孤独
想起自己是个外乡人
又会想起一串可怕的事儿
广场把你甩出来
黑暗的地方有许多眼睛
打中了胸口
有没有枪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404
总要摸摸口袋
许多熟悉和不熟悉的脸
一下子全想不起来了
住在老家的女人
叫你心软
你忙着赶路
是想回去看看她们
给 一 位 朋 友
要是你辨别不清这阵风
它怎样从远处而来
又怎样吹过你的头顶
要是你无可等待
你醒来或睡去的时候
一切依然模模糊糊
要是日子弄得你衰老
这之后还会有不如意的事情
而你又从未答应过什么
就连死亡也没法使你改变
只要你说出一个字
立刻就显得非常多余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405
陕西 赵 琼（二首）
画 梦
我将随心所欲用一把工具使你的形状出现
女人：你的爱情就是一种命运
我的不曾选择的生活选择了我
你好呵——没有鬼的夜晚
我的枕头在流汗
我用廉价的欢乐安慰太阳的幽灵
一块石头说
它渴求回到它来临的地方
我的无知在空洞的世纪里显得神秘
最后的茉莉在钢铁的余烬下呻吟
我将怎样挽救自己
直理一天天和死亡在我体内哭啼
象连体的婴儿
我在法典之外哺乳了英雄
那些高耸的纪念碑倾斜了
象亘古未有的鱼刺
横向地狱咽喉
夜里又有星星流产
我的窗帘
几时被梦烧出个大窟窿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406
隐 弧
一道弹弧，洞穿了音乐的背景
我的梳妆匣装满了蝉声
一滴树皮的潮湿
等待在针尖上
我抠心自啖；思绪
犹如白昼的红蝙蝠超越伦理的声波
眼睛视而不见
我大口吞咽你的所有
直到晨光从背后斜刺过来
一千把雪亮的匕首
肢解着每块颤栗的黄昏
疑心如弧，绕来绕去
恶梦似狼，忽出忽入
一声脆雷发出尖叫
一双白蝴蝶
飞出虹弧下的坟冢
我的黑猫咪，别怕
鱼儿正在瞑色里泼刺
忧伤的小雨，凉凉地
给发疯的夜，——注射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407
内蒙古 蓝 冰（二首）
冬天的河不起浪
冬天的河不起浪
女人们坐在河边
用棒棰敲打衣裳
孩子们穿上冰鞋
从近的地方
划到远的地方
你站立不动
看着河面
陪你的是古老的墓房
冬天的河不起浪
谁也不认识自己的故乡
我真想痛哭一场
空 酒 壶
酒壶空了
放在衣柜上
镜子照着它顾影自怜
空酒壶在这个世界上
满了无数个冬天和夏天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408
满了无数个黎明和傍晚
空酒壶醉过无数的男人和女人
最后一个嗜酒老人
死了，留下空酒壶
缅怀空空的过去和未来
和它空空不尽的悲哀
空酒壶多想不空 仔细地
斟酌时间！
北京 多 多（三首）
授
威士忌在昏暗的脑袋里酗酒，帮我
挖开了我的睡眠：
置身一场盲人梦到的大雪
父亲，我梦到了梦的源头。
梦，是一个农夫站定
金属的马粪堆成了道路
多余的黑云从发间长出
用灌了铅的脚跺着，跺着脚底的重量
——里程，被勒紧了
我，被牵着，向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409
桦树皮保留的一个完整的人型，扑去
父亲，另一个人生在开始。
父亲，那是同一个人生。
靠手在墙上的涂抹前进
死人的脚在空气中走上走下
脚印全被砌进墙里
先从男人开始：奶水
就是呜咽的开始
父亲，我听到他们没羞的哭声
是来自云的人形大悲悼，哭声是：
“在你的遗忘中，我们已经有了年龄”
树木倦于悲悼，死人
把它们围在当中。死人的命令是：
“继续悲悼。”
1987
通往父亲的路
坐弯了十二个季节的椅背，一路
打肿我的手察看到麦田
冬天的笔迹，从毁灭中长出：
有人在天上喊：“买下云
买下云投在田埂上的全部阴影！”
严厉的声音，母亲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410
的母亲，从遗嘱中走出
披着大雪
用一个气候扣压住小屋
屋内，就是那块著名的田野
长有金色睫毛的倒剌，一个男孩跪着
挖我爱人：“再也不准你死去！”
我，就跪在男孩身后
挖我母亲，“决不是因为不再爱！”
我的身后跪着我的祖先
与将被做成椅子的幼树一道
升向冷酷的太空
拔草。我们身后
跪着一个阴沉的星球
穿着铁鞋寻找出生的迹象
然后接着挖——通往父亲的路……
1988
当我爱人逃进一片红雾避雨
夕阳，背着母亲走下黄铜屋顶
抢劫动力的马匹脱下马皮
森林，走到了石头滚动的悬崖边缘
从崖边倒下了马尿。
砖石垒成了马头。马脸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411
由二十四枚铅弹镶嵌
没有，没有任何葬送的对象
（而坑无比巨大）
代替女人巨大的臀部
象棋大师的秃顶移动
沙子的影子移动
水的重量完全是失重
手指，代替五个男友
抠屁股的男孩子把头隐入云中
（她们健康的臀部是天空永恒的敌人！）
折断了在树上经过而没有停留的
季节辗磨着麦子，手风琴缩紧肺叶
有着蜂形面孔的女人
把害怕死亡的裙子拧成了绳
从她们反穿的衬衣领口
一个价格控制着我们
（灰白的天空是个玻璃大产房！）
整个冬日在湿雾中下沉
战栗的双腿，拥抱被放倒的天空
被偷看过的井口，被撕开的风
被踏成灰烬的开垦者
有着河湖眼睛的女人
从我们腋下寻找她们的生命
手术桌被剖开了
身着塑胶潜水服
（高速公路光滑的隧道把孩子生出来啦！）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412
北京 马高明（三首）
春 天
我在蜘蛛的绿血中找到了春天
郁郁葱葱，一片又一片
噢，我找到了春天
冬天的床单就要融化
惊动死人的就是春天
春天，漂亮的假牙在书柜里生锈
噢，让我们尽情地咀嚼春天
谋杀，用一件钝器
追捕的行动就是春天
蜘蛛撒开密实的网
一切依然清晰可辨
春天从蜘蛛里破腹而出
春天的菜肴色香味俱全
噢，让我们纵情地消化春天
不是梦
女人细碎的脚跟说：
你已经死了
象出生一样无法变更。
那天深夜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413
鱼跃出水面
逃避结冰的一瞬
一位侏儒穿上了我的衣服，
从床上传来
一片嘘声。
和避难所一样拥挤的森林
曾收容了一只
最难看的鸟。
剧场门外，
我创造过或剽窃过
辕马的脚印。
冰面上的鱼瞪着星星，
期待已久的掌声
雷动。不是梦。
孕 妇
等一等我噩耗，
等一等与噩耗相近的空气。
镇静，或身不由已
都不会影响树的结局。
变形的逆光曲线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414
被光束囚禁的尘粒
都在颤栗，
指引我的是看不见的东西
我的双腿快乐而麻木
或许就是风的动机。
我先后闯进两个梦
同时醒来，重复着呓语
北京 西 川（三首）
泳 者
泅水。在半岛上林木何其茂盛！
风把下一年的粮食运到了
性情温和的土地的嘴里
下一年的太阳将来自何方？
我们的父亲在工厂里值班，我们的
母亲在街头遇见旧日的情人
广场上塑像的心是一颗石头的心
下一年将读到亚历山大远征印度
但伽利略不知道的航天飞机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415
一只离群的海鸥落到半岛上
它无限忧伤；你伸出手
它没有落到你的手里，因为你正在
海中下沉。啊，孩子
你是到天堂去吗？路上可只有黑夜!
永恒的柏树
有朝一日我将长眠不醒
再也看不到北方大地上的柏树
这些神秘地祈祷着的柏树
这些黧黑的漏雨的教堂
这些僵立在灯芯草上的燕子
这些油灯
有朝一日我将长眠不醒
而刮过柏树铁枝的风声保存在
一具尸体的心中
拾 穗
我有过那种经历
在刈后的麦田里拾取麦穗
乌云翻滚着
忍一忍吧，天空
盲人闯进麦田，太阳披上蓑衣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416
那时你们只是孩子，世界的
新一代，一颗麦粒就可以
把你们压垮
而直起腰来的是谁，看得更远些
不仅仅看到收获
在刈后的麦田里谁是那
孤独的麦子
我有过那种经历
把叉子插进草垛
把刀子捅进面包
用钢针穿透蝴蝶的躯体
大雨落下时我无法抗拒
麦芒扎进我的手指
北京 海 子（三首）
房 屋
你在早上
碰落的第一滴露水
肯定和你的爱人有关
你在中午饮马
在一枝青丫下稍立片刻
也和她有关
你在暮色中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417
坐在屋子里，不动
还是与她有关
你不要不承认
那泥沙相合, 那狂风奔走
如巨蚁
那雨天雨地哭得有情有义
而爱情房屋温情的坐着
遮蔽父亲也遮蔽儿子
遮蔽你也遮蔽我
歌 或 哭
我把包裹埋在果树下
我是在马厩里歌唱
是在歌唱。
木床上病中的亲属
我只为你歌唱
你坐在拖鞋上
象一只白羊默念拖着尾巴的
另一只白羊
你说你孤独
就象很久以前
火星照耀十三个州府
的那样孤独
你在夜里哭着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418
象一只木头一样哭着
象花色的土散着香气
我的窗户里埋着一只
为你祝福的杯子
那是我最后一次想起的中午
那是我沉下海水的尸体
回忆起的一个普通的中午
记得那个美丽的
穿着花布的人
抱着一扇木门
夜里被雪漂走
梦中的双手
死死捏住火种
八条大水中
高喊着爱人
小林神, 小林神
你在哪里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419
北京 李 笠（二首）
沉 默 的 下 午
我想叫喊
对着这沉闷的六月下午
但胆怯的手堵住了疯狂的嘴
没有风声
门和窗已锁住一个昏暗的寂静
被分割的空气和我一起沉默
象参加一次盛大的追悼会
还有那些七歪八倒的书
它们曾在黎明时用霞光唤醒过我
焦渴的目光仍然对着窗外的世界
那只逃避子弹的鸟
已飞往它们以为安宁的地方
但它的歌声
注定还将引来猎枪的追踪
我站着 模仿山的沉默
我让言词的熔浆在喉管里翻腾
日渐西沉
我不知道外面还有什么声音
也许某架没有国界的飞机正在歌唱着上升
但这并不预言开始或结束
我终于学会站在封闭的空间里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420
一动不动
象一个石化的惊叹号
瞬 息
我的目光在树梢上停留很久
错杂的思想散成稀疏的叶子
不停地颤动 闪烁
最后变成一只只绿色的鸟
飞入天海
追赶疾驰的云舟
这颗树梢也许从未有人注意过
至少此刻只有我的眼睛
能说出它的形状和色彩
它很高（也许已成为候鸟的路标）
它孤傲地闪烁
在宇宙占据自己的位置
它在我目光脱离它时
把自己的形象牢固地建在我记忆的沙漠上
——一座绿色金字塔
这是一个很长的瞬息
当你站在河边看流水的时候
这棵树梢使我惶恐的心
变成一片秋叶
飘落在宁静的水面上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421
北京 阿 海（二首）
向 往 希 腊
搭乘一条小鱼
我要前往希腊
探望用鳃呼吸的城市
被薄刃雕刻过的城市
海平线上升起历史
升起椭圆
一枚内向的橄榄
衔在口中
不能说出来
只有受伤之后
心痛缩成岛屿之后
希腊从创口中伸出手掌
压迫农村
压迫播种利益的土地
十指下平息愤怒
平息欲望
呈现受虐者的笑容
希腊 希腊 希腊
考 验
在南方，半夜里
我听到叩门的声音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422
象是几只手指从门缝里伸进来
一直伸进我的喉咙
我的恐惧从体内流出
落地时成为许多石头
排列成深奥的阵势
呼应着
一股冷风从窗口进来
隐约地带来眼睛、嘴唇和耳朵
以及，一场大雪
恐怖的人形象是南方的女人
象是从竹竿上收回晒干的蚊帐
慢慢地回家的女人
我感到茫然
感到语言以及观念
正在体内成为食物
喂饱我冬天的温情
只有这场大雪才能作证
只有事后雪地里的脚印才能作证
象是一串菩提树果编成的绳索
召唤我走向远离故土的地方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423
北京 徐 虹（二首）
我的原则
我被抛在 迅速的
烂漫的手指
在时间外
触动 和
我开始凝神
我的位置
并牢记住
我的质量
怎样倾跌出来
再现空无
以巨大的技巧
产生秩序
我是单独的
我是以外的
我是弱小的
构成我的性质
先天我是笨拙的
和每个造物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424
我们之间
熟悉并适应
当我享有高度的知觉
一个午后的女人
用热水
弄湿着全身
然后
无比恰切地
用诗来满足
天生的所有嗜好
但我远不是物质的
竟异常地
少见地
展露 并不告知
存在 就在此刻
正发生
即将发生
维系这个世界
我 成为
结构中的原则
并没有一定的形式
并没有一定的意义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425
重 复
挂上明蛑
时间
咬住心
走向
半圆形的吻
凝成身影摆动
去年停了
没有说完头发的故事
月亮丢了
指针冲向那颗星
渐渐弯曲
关于月亮
头发又浓又长
比身影长
浓浓的吻
心失落进
没响动
半圆形的眼皮内
时间倒挂
走向明年
咬住摆动
凝成故事
丢了那星
关了弯曲
没有说完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426
北京 马 力（一首）
十 月
这时候
坐在屋子正中
轻轻地对你说
悲哀已不再成为悲哀
正象
叶子黄了之后
土地缄默下来
幸福已不再成为幸福
这时候
天空越升越高
迫使我们
平静地睁大眼睛
迫使我
辨认以天为象征的
早晨或者昨天
白昼已是如此短暂
面对
这样的天气
悄悄地对你说
我们变得大胆了
掀起院墙外
一层薄薄的水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427
土地仍旧可以烤热手心
仍旧渴望耕种
我走到街上
在寻求宁静的时候
去摇动道边的板车
摇醒露宿的陌生人
月亮就在当空
没有恶意
为了你
我们攀谈了很久
大家都能弄懂
你已经跨过一座拱桥
已经两袖清风
不再背负着
人们的担忧与希冀
你的家座落在彼岸
天窗敞开着
放大你的形象
这时候
所有的汗水都在蒸发
夜谈的客人走掉之后
坐在屋子中间
我感到纯净
夜晚更加颀长了
还有很多时间
还有和你对话的机会
这时候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428
悲哀和幸福
已经不再作声
冬雨连绵
紧紧地封住窗门
这段时光
交游正值淡季
看天
扪心
思念土地
1986年10月
北京 杨 炼（三首）
房间里的风景
三十二岁 听够了谎言
再没有风景能够进入这个房间
长着玉米面孔的客人
站在门外叫卖腐烂的石头
展览舌苔 一种牙缝里磨碎的永恒
他们或你都很冷 冷得想
被呕吐 象墙上亵渎的图画
记忆是一队渐弱的地址
秋之芒草 死于一只金黄的赤足
谁凭窗听见星群消失
这一夜风声 仿佛掉下来的梨子
空房间被扔出去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429
在你赤裸的肉体中徘徊又徘徊
肢解 如天空和水
湿太阳 受伤吼叫时忘了一切
再没有风景能移入这片风景
直到最后一只鸟也逃往天上
在那手中碰撞 冻结成蓝色静脉
你把自己锁在那儿
这房子就固定在那儿 空旷的回声
背诵黑暗
埋葬你心里唯一的风景唯一的
谎言
镜
倘若现实 能够从幻象开始
玻璃就是唯一的风景
门开着 水银的瀑布声
白昼弯曲后
与默认结盟的另一个白昼
从睫毛开始 月下
鹅卵石有淡黄的借据般的光泽
房间里的房间
拍卖无声进行
眼睛和半身像交换刻毒的愿望
蚂蚁爬过嘴角细碎的皱纹
野草横生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430
为皮肤和泥土深处那同一副枯骨
追逐 象准备冬眠的蛇
血是萧瑟的红叶林
每照亮一次就死亡一次
玻璃的沼泽 水银的稍纵即逝的飞鸟
俯身之际 脸僵硬成石
岁月布下迷宫让自己失传
我们在地平线下漂流
圆眼双眼
如鱼的四肢互相纠缠
穿过桥洞 世界高悬在头上
谁窥见自己
谁就得悲惨地诞生
其 时 其 地
那座我回不去的老房子
你也回不去了 虽然
那盏灯通宵亮着 听着窗外
白杨高大的黑影
你还在等 一阵荒凉的脚步声
整个秋天 只有风来拜访
一一翻动那些红瓦
十月的连翅花黯淡如败壁颓垣
却在一个晚上突入你的梦境
那时 谁将莹莹独自开放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431
在一座我回不去的熟悉的老房子
你回不去 陌生的旧日子
音乐的心悄悄停了
房子藏进它自己的忘却里
绿或睡眠包裹的树 一旦惊醒
已片片凋零
旧日子还在 我们的手消失之处
名字 移开 谨守同一禁忌
但每个清晨当鸟叫了
你是否记得一个黑暗
自沉默中升起 倾倒出越来越远的
地平线 另外星球上深黄波荡的水纹
所有路溶解
这成了唯一的归途
北京 王家新（三首）
季 节
秋天了！而夏季仍在我的身体里延伸
整整一个酷夏仍在我的头脑中闪光
我伸手触及的，是一只吉它的痛苦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432
花岗石、云母石
我仍恍惚于一道火热的峡谷
我如何让我的吉它静下来，而听到
内心里响起秋天的脚步？
87.7
下午三点钟
下午三点钟
坐车去音乐厅的路上，我突然
离我而去
我象一片羽毛飘过这个城市
飘摇之间，却没有一个孩子
伸手抓我
87.7
河 西 走 廊
进入这道峡谷后
心就一点一点空荡起来
从列车的窗口望去，滩地里
尽是石头
再远上是陡峭的山，山之上
就是茫茫祁连雪峰了
刀刃般闪烁的阳光下
以亘古不化的积雪，和每天诞生的
死亡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433
刺痛我的眼睛
就是这雪的闪光随着列车移动
就是这不可逼近的雪峰
在注视着一代又一代过客
我闭上眼睛也感到了它
我一睁开眼睛兀鹰就会向我扑来
我只好不去想它。静下来时
我看山
山连绵起伏
北京 芒 克（二首）
死后也还会衰老
地里已经长出死者的白发
这使我相信，人死后也还会衰老
人死后也还会有恶梦扑在身上
也还会惊醒，睁眼看到
又一个白天从蛋壳里出世
并且很快便开始忙于在地上啄食
也还会听见自己的脚步
听出自己的双腿在欢笑，在忧愁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434
也还会回忆，尽管头脑里空洞洞的
尽管那些心里的人们已经腐烂
也还会歌颂他们，歌颂爱人
用双手稳稳地接住她的脸
然后又把她小心地放进草丛
看着她笨拙地拖出自己性感的躯体
也还会等待，等待阳光
最后象块破草席一样被风卷走
等待着日落，它就如同害怕一只猛兽
会撕碎它的肉似的躲开你
而夜晚，它却温顺地让你拉进怀里
任随你玩弄，发泄，一声不吭
也还会由于劳累就地躺下，闭目
听着天上群兽在争斗时发出的吼叫
也还会担忧，或许一夜之间
天空流的血将全部流到地上
也还会站起来，哀悼一副死去的面孔
可她的眼睛还在注视着你
也还会希望，愿自己永远地活着
愿自己别是一只被他人猎取的动物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435
被放进火里烤着，被吞食
也还会痛苦，也还会不堪忍受啊
地里已经长出死者的白发
这使我相信：人死后还会衰老
梦 中 的 时 间
梦中的夕阳
笼罩着从泥土中诞生的日子
和一棵棵多情而又旺盛的树
悬垂着刺眼的果实
和一张张伸展着柔软四肢的脸孔
吮吸着阳光的奶
象成堆的石头蠕动
烟尘滚滚，震耳欲聋
和满是脏话的墙壁
及象女人们打着阳伞似的屋顶
那里，从街道的尽头
走来了硬梆梆的风
而海在远处喘息，龇着牙齿
岸边堆满呕吐的脏物
而山正用它的手指
抽出落日的光线
在精心地把浑身的鲜花绣制
野草也有诉说不尽的语言
软绵绵的岩石也在均匀地呼吸
鸟群却在高空静止不动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436
仿佛被凝固于一幅巨大的画面
相互碰撞的肉体
发出钟的悦耳的响声
那温柔又丰满
如泉水一样流动着的双腿之间
滴落点点光辉
并传来阵阵呼唤
天空，她胸前的灯笼刚刚被遮掩
便有云粗大的手掌摸了过去
来自肉体的火焰
在每一处阴暗的角落
疯狂地吞噬潮呼呼的毛发
一盏盏垂吊着的灯
象一颗颗燃烧的头骨
在散发着令人窒息的气味
一堆乱哄哄的肚子
分不清年龄，也分不出性别
在毫无顾忌地争抢、撕咬
可我却不知为什么
身在梦中却总是惊恐地颤抖
就好象已发现了死亡混杂在人流中
它随时都可能拨开众人给我一刀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437
浙江 余 刚（二首）
化石梦里的光
一只象桔子那芳香的手
手揣进化石的衣袋
一个从梦里走来人（甚至梦里都没有）
向我走来 我水果一样的目光注视
我幻成夏日清凉的海滨
久立的脚下长出化石的脚印
随着她的目光指向梦的化石
她的手指拂过的树梢 挂满红草莓
海里的鱼顷刻装上盘子
她的手指向我 我顿时走进
一个开着多面窗子的房间
我向前跨上一步 她幽然不见
一只弓形的胳膊嵌入寂静的墙面
我拉她 却浑然不动
只有一个杯环在墙壁上长出
一条神秘的手臂
一个从梦里出来的人究竟在不在
蜡人馆里蝴蝶纷飞
长在化石土地上的青草迎风摇曳
呈现过去的荒凉一片
我把双手插进衣袋里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438
直到月亮化石般悬上中天
直到一种启示脉脉含情地挽起我
直到世界在某个世纪不明不暗
红草莓长满绿色的大街
我让一只水果在时间里旅行
直到化石布满表面
我让一只苹果越长越大
直到塞满整个房间
汉 字
在我的身上，有着太多的汉字
我竭力消化，在我的
一如迷宫的血液通道里
太多的汉字，使我想起层层积累的化石
我的鼻子变成化石的帆，我的十根手指
也有化石的成分
我知道我应该成吨地倾倒
我知道我该把那些字分门别类
分别嵌在时间的中央和一张大事表上
能够使充满化石气息的字复活
这肯定是千年的梦幻之一
它那神秘的蠕动并不亚于正在发育的大陆
文字不会死亡，即使它藏在龟甲的背上
或者死在九死一生的河姆渡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439
它也会在一个早晨醒来
当我的肉体全用文字堆成
我知道我已不亚于一座神秘的金字塔
以及一片荒凉酷热的沙漠
我可能会被淹没，但如有可能统领这些废字
我可能以精确的目光
击穿每个字背后的字，也可能以这个字去击另
一个字
或者在一个字里找到一片平原 一个大海
不可能照顾到所有的字，但肯定能在
一片字里找到耀眼的光
肯定能发现某些字是打入未来的钉子
某些字能悬住星辰
某些字能粘合土壤 岩石 沉船的碎片
某些字如磁器般吸引时间的流程以及星际旅行
中迎面而来的物体
我的身上有着太多的汉字
我不得不让自己无限的简朴
浙江 乃 生（一首）
行 者
1、前面是一条淹死水手的路
指向西方的表石头面目浮肿
倾听五匹野马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440
它们涉水的喧响
来自乱石丛生的旋涡
我坐在树桩上山色微茫
安宁有如飞鸟的翼翅
疾越过丰腴的太阳
它快活的声音静止于我
右腕的脉搏
一只肮脏不堪的小狼在南崖底下
仰起尖小的黄脑袋，凝视着太阳
在那儿寻找母性的乳头
黄昏的时候我的背后长满了荒蒿
眼看着窝边乌鸦一声干叫
我便象往日一样站起身来
2、这是猴年马月中的一个好日子
风景整整齐齐一如我的庄园
3、鸟迹荒疏的山阴道上
我顺着枯燥的季风牵马徐行
故土的记忆远远地跑到了前头
只望得见死去的山口
仿佛老祖宗肉感的牙床横陈在天边
一个教徒虔诚地弓起腰身
仔细捡拾我身后的碎片
走路是一桩多么美好的事情
这一段朴素的路程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441
4、这里是正午时光的天空
太阳构成令人仰望的高度
向我展示一座倾坍的城堡
在沉船的河岸边
水藻丛里长满了游移不定的兆头
我听到它们均匀的呼吸好象一块顽石
上面密布着将来的伤痕和奥秘
就在这里渡过狂暴的交尾期以后
我的马匹全数散失
5、我终于打听到月亮的传说
关于那条肥胖的母狼
它生性腼腆长了许多乳房
一条大尾巴又鲜又美丽
（梦中的阴水曾浇灌过好几个旱季）
有人心不在焉在低矮的黄泥屋里
很久以前就听惯了它温存的呢语
这一天子夜光景
荒冷的宫殿里充满了阴影
我嗅见一种古老的声响
铮铮地回荡于高空
淹没了雷霆颁布的所有神谕
以及我经过的土地和光阴
天亮时分
我发现一匹种马
在松下安详地等我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442
继续上路
6、我还有什么可以牵挂
我还有什么可以不快活
当脸色苍白的教徒哭泣得迷了路途
我单人只骑穿过这空无一人的紫竹林
在古代圣贤洗过脸的东溪边
我的马饮够了水，横卧凸岩之上
7、我的双瞳重新积攒满眶的阳光
吹过故土的西风非常细腻非常滑润
嘴哼着一种古调跟我擦肩而过
所有的树叶都过着美满的生活
目力之外
马鞭的指向随意地透越空气
为我唯一的同行指示着那流水的深处
青山交叠如画
我的目光泼墨而过，完成一轴山水
云中的断桥依然伸展于悬谷之顶
布成了鸟瞰四方的轻淡的背景
我将要从水中进入
在巍巍东麓择定某种优美的花朵
在数度夏秋之后
在一方整整齐齐的风景中
最后开放为一块古朴的晴空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443
就象那位写《道德经》的黄脸孔老人那样
细心地看护我生前的庄田
一九八六年三月
浙江 梁晓明（二首）
我感到我一直是块毛巾
最后你留在门槛上望我
象一只脸盆等待我洗
感觉下雪了
过年象骑自行车一样按按铃就逃走了
我感到我一直是块毛巾
树真好看又笔直又有叶子
有风的时候象一只牙刷
有一只皮包老想装我
有一张布告老想抓我
有一只鼻子老想气我
玻璃好象不存在一样
楼梯你走它才有用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444
想叫你走出我的门槛
想说我自己是柄旧拖把
永远被别人捏在手上
这个城市象只大烟灰缸
谁的烟蒂都想往里扔
汉文化和现代人
我一拉开关 时间就是亮起来的灯
我推开窗 历史就是吹进来的风
我墙上都是知识留下的弹痕
广场拒绝我的目光
我目光便开始串街走巷
凳子上的灰尘全部伤心
我看见一个主义就想到一碗白米饭
谁都在为死亡准备棺材
悲哀最好向风倾诉 无奈最好去墙上画牛
又回到责任里来 诗歌的流水已经生锈
让狂妄象一只破茶缸
让幸福象一条脏短裤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445
只剩不如意象一只枕头，每晚都会找到
我的头
江苏 叶 辉（一首）
暗 语
潮湿的地板上
滚动着一只细小的药瓶
那个人，挟着一本书
走进幽暗的光线中
只是为了一场对话
暗语，弥漫了整个屋子
这是一九五四年的冬天
我看到这部片子是在十几年前
有个寒风的晚上
在人们提心吊胆的露天场所
我需要从摇晃的空隙里
得到几个镜头
习惯不了他们那一套
我总是有所偏离
被怀疑的人物
常常在鲜花间怒放，毫无理由
使我的看法丧失深意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446
已经有这么多时候
我早就忘了当时的主题音乐
他手里究竟拿的是什么东西
也无从弄清
而不管如何，我们现在
仍然记得那一连串的套语
对着深夜突然来到的朋友
偶尔要问一句
接着是另一句
福建 舒 婷（一首）
旅 馆 之 夜
一
唇印和眼泪合作的爱情告示
勇敢地爬进邮筒
邮筒冰冷
久已不用
封条象绷带在风中微微摆动
楼檐在黑猫的爪下柔软地起伏
大卡车把睡眠轧得又薄又硬
短跑选手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447
整夜梦见击发的枪声
魔术师接不住他的鸡蛋
路灯尖叫着爆炸
蛋黄的涂料让夜更加嶙峋
穿睡袍的女人
惊天动地拉开房门
光脚在地毯上跳耀如鹿
墙上掠过巨大的飞蛾
扑向电话铃声的蓬蓬之火
听筒里一片
沉寂
只有雪
在远方的电线嗡嗡歌唱距离
二
暗蓝之夜
旧创一起迸发
床在煎烤这些往事时
是极有耐心的情人
台钟滴滴嗒嗒
将你蹂躏得体无完肤
沿墙摸索
沿墙摸索一根拉线开关
却无意缠住了
一绺月色
鳞鳞银鱼闻味而来缘根而上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448
你终于
柔软一池
在一个缓慢的转身里
我看着我
我看着我
穿衣镜故作无辜一厢纯情
暧昧的贴墙纸将花纹模糊着
被坚硬地框住
眼看自己一瓣一瓣凋落
你无从逃脱
无从逃脱
即使能倒纵过一堵堵墙
还有一个个纵不过的日子堵在身后
女人不需要哲理
女人可以摔落月的色斑，犹如
狗摔去水
拉上厚窗帘
黎明的湿漉漉的舌头搭在窗玻璃
回到枕头的凹痕去
象一卷曝过光的胶卷
将你自己散放着
窗下的核桃树很响地瑟缩了一下
象被一只冰凉的手摸过
一九八七.二.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449
福建 张小云（二首）
时 代
楼道之字形向上
之字形向下
戴帽的老头
坐在拐弯处
吸烟
楼有几层
他忘记了
台阶有几个
他忘记了
向上爬和向下踏
他都忘记了
他就
双脚垂着
烟圈向上浮
四面互相照光
方形的井
底下又是方形的井
不知是在井底和井中间
烟圈向上浮
脚垂在下一个台阶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450
烟吸完了
再接一支
我去过冬天
我去过冬天
看见母亲
在那里洗澡
麻雀在母亲的发上踱步
太阳正红红地在湖的尽头
摇摆
上下都有一个太阳
我记不起是黄昏还是早晨
但我相信
游到湖底
很快就到西半球
母亲站在湖里
一半早晨一半黄昏
母亲在洗澡
麻雀在她的发上来回走着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451
福建 吕德安（二首）
弯 曲 的 树 枝
我看见这棵树充满了影子（其实只是一个
下坠的弯曲的树枝）它们的一些影子
压在另一些影子上变的谁也不知是谁
下面的那些影子下面或许还有其它什么
在等风掀开，酷似阴郁波浪下的静水
它们是透明的，现在看上去不分彼此
它们拥有各自的树叶和树干，漂浮着
显得格外的欢乐而舒畅
从另外角度，我说这个弯曲的树枝
当影子们纷纷投到地面，到了一个极限
或没到一个极限（地底下或许还渗透着影子）
那些给它们以影子的树叶和树干
并不大介意，它们在空中拥挤着变幻形状
窥视着四周瞬间出现的缝隙
想往那里占据，又互相避免遮住天空
为此，地面上的那些影子的生活
一直都有匀均的阳光的面包屑，供一天享受
因为树只有树叶树干和影子
再没有其他遥远的事物需要去唤醒
也不暗示更远的日子来影响和谐的生活
它们一半活在天空一半活在地面
互相照顾，彼此不走得太远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452
风吹过去它们变的会倾诉，显示出节制的力
量
阳光把它们照得石头一样实在而明亮
如果下雨，它们流出眼泪会使心中更加透明
是这样的一棵树的一部分（一个下坠的
弯曲的树枝）我们都曾从这里穿过
跟随着一群自由的小鸟，但往往这样——
当我们无数次从这里跨过去
走出来时发现自己变了一个人
我们会常常回头，想到应该改变些什么
于是我们终于都来为自己腾出地方
于是我们从远方归来，放下一个孩子
开始了树中生活，可那完全是另一种生活
87.2.
八 月
把我带入你的园子
中午时分应该落下帷幕
这样再吩咐我进来
将坛坛罐罐收拾一遍
放在墙的缺陷和阴影里
一棵石榴树到了夏天的年龄
真是收获黄金的时候
每片叶子都厌倦似地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453
裹住一朵小小的梦幻的火焰
尽管实际上它们已年近苍老
为了与喧闹的都市暂时分离
谁不愿借此啜饮片刻的欢乐
看到一棵树的影子
如何随风冲跨篱墙
上面垂挂着累累果实
你给我一个小竹杆
再给我那边的梯子
让我把它从沉睡中拖起
两个尖梢透出树顶
爬上去把果子尽数敲落
你会看到地面上
坠落的石榴在舞蹈
一朵朵小小的火焰在舞蹈
在躲避一只阴影的手
你会看见我的手臂一起一伏
内心充满了神奇和敬意
87.9.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454
安徽 梁小斌（四首）
重 新 羞 涩
到一个新鲜的地方
重新羞涩
这是老地方
你如果还脸红
这个联络暗号已经陈旧
朝向风和灰尘
发烫的面颊果汁很浓
翻转过去
苹果的背面却半生不熟
我只能长老
却没办法长熟
有如冻疮刚好
手背上疹子又滋生一片
变换季节
我一点都不老练
如果羞涩不存在了
还有什么人生可言
那我的一个偷吻（想象中一个巴掌飞来）
谁也不会发现
但我一直想表现一种发烫面容的伟大感觉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455
你能猜出它在什么与什么之间
里面是羞涩
我在外面
学 习 纯 洁
纯洁的人
容易被更纯洁的人怀疑上
没有偷乡下太太的钱包
那我的手
应该怎么放
美在内心
无济于事
向正派人学习纯洁的技巧吧
这么多柔软的触角
都静静勾住扶手
象不让人碰的藤蔓
延伸到各自主人的身上
因为谁都没有在摸那个钱包
我渐渐支持不住
开始自卑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456
教 训
自由市场上贩卖水蜜桃的姑娘
眉目传情
我咽下一颗水蜜桃后
察觉它比我想象的要重
我为想入非非
多付了钱
自由市场上眉目传情的姑娘
是扣秤的老手
我请她把我内心的水蜜桃再称一回
忽然我想到
在这自由市场上，爱美，
想入非非
并不免费
亲爱的柔软
把一条红色毛毯抱到怀里
我躺在木头椅子上消磨光阴
亲爱的柔软在前面
脊背却感到非常生硬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457
那么，把这条红色毛毯
垫到背后
而胸前又什么都没有了
在人的两面性里
反正总有一面
体验到空虚
安徽 姜诗元（二首）
七 月 之 门
云墙垂天掩埋曙色
因为门太多
我们反而无所适从
有血就赶到七月奔流
七月是个悲壮的时刻
有火就赶到七月燃烧
七月是个疯狂的季节
端起竹凳
坐到日影渐次上墙
等待一个如期未至的男人
一只手苍白
伸出窗外凭空招摇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458
消防车
一路喧嚣一路呜咽
它浴血而泣饮血而泣呕血而泣
演一出狂热的舞蹈
七月无歌，节奏淹没旋律
火诫之后
楼群成为红色岩石
街道化作荒谷
太阳之手依旧血红
沿街编写门牌号码
白天黑夜不停地翻动
如白马黑马
步调一致 始终如一
路 障
中山装扣得严实
老式皮包裂开
如不飞的黑蝴蝶
相对是省府大楼
匆匆无言
我枉有骑车的风度
是自行车好自转动
把手扶我缓缓前进
每过一个路口
我都娇喘吁吁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459
所有人为我倾倒
我是英雄
我做得不够
广告女郎涂脂抹粉
阳光翻晒颦笑
肉感的大腿锈迹斑斑
三辆汽车疾驰而来
母亲们
既然男人令你失望
为什么把孩子甩在车下
自行车把我弹起
十分庆幸
我赶上了为这孩子哭泣
上海 默 默（一首）
手指的流露
黑夜里我伸出双手
雪亮的手指，指着
玫瑰的方向，我低头无语
指着盛开的，凋落的
柔软的手指，指着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460
波浪的方向，我低头无语
指着掀起的，平静的
冰冷的手指，指着
悬崖的方向，我低头无语
指着矗立的，陷落的
我跌足在泉水里鹅卵石之上三叶草之间
长发已象麦穗，却无法收获
黑夜里我伸出双手
粗糙的手指，指着
语言的方向，我低头无语
指着倾诉的，聆听的
袅娜的手指，指着
奇迹的方向，我低头无语
指着有过的，没有过的
佝偻的手指，指着
梦的方向，我低头无语
指着美景、恶景
深夜里，我被梦逼进屠场
死不是秘密，死是凝视
天亮了，手指依然指着什么
指着歌声的方向
我曾放歌，如今暗哑
旭日升起了，坚定的手指
指着妈妈的方向
我从那里诞生，却离她越来越远
阳光刺眼了，颤抖的手指
指着城市的方向
它在为我庄严地出殡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461
好象我从来就是一具木偶
没有摆布就没有生命笨拙的现象
泪流满面以后，无法看清
最后一根手指指着什么方向
指着幻想的方向
就指着时间的方向
也就指着你的方向
有人说逝者如斯夫以后
你就走过来制造旋涡
淹没我，窒息我
突然又耸出一根手指
指着虚无的方向
面对着你我含笑终生
上海 陆忆敏（三首）
上 弦 的 人
被摄入奇境
而隔渊望着人们
发蓝的眼睛睫毛闪烁
看你象不看一样
萌发去星外的寒冷念头
还是不告诉你省事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462
你已在其中
你已习惯于写你
已不会从树下跌下
象一只不幸的鸟折断脖子
你已上足了弦
已难学跟爱人谈论感情
远望爱人行色匆匆
钥匙在人群中繁殖
钥匙在人群中繁殖
好象拍拍翘膀就能抖落
各种同类
每一片钥匙很固执
而生动
它使我们的手愉快地伸长
当思想使物质抽象出来
每一件事都成为它们的伙伴
种子打开土地，东风引度春天
诗歌的坡度平缓悠扬
悲剧有很多壑谷
连同所有的艺术
都意向未来
隐去世界的主人公
你能看到一种没顶的繁杂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463
那是钥匙在奔忙
上 弦 的 树
有些脚是会流泪的
有些泪无处不到
在神秘而幽暗的中心
那宁静
往往来于对自己的全神贯注
是内把智慧的路
指给丛林
比人更加弧寂地
带着如焚的感官
兽类的敏捷和舞蹈的晕眩
有姿势地
感到炎热
一片湛蓝天空从它背后
透露出来围绕着它
一片大地折叠在
它的羽毛上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464
上海 古 代（二首）
我没有给你们更多
我的每一种呼吸方式
都是金属熔化的方式，我的每一次微笑
被意味了一种死亡
在铁树被折断的时候，我也让你们感受
到欢乐
感受到阳光下的悲壮
那些飘荡的花雨
那些沉入水中的目光都将感受到我
也感受人的历史在滑向我
我的每一次悲悯
都使白云离你们更近，我的每一种想法
都是你们每一个人的容貌
我保留你们
也保留了青山和雨
我每一次伸出手去
都能摸到思想的尸体
风扫过我
所有阳光都洒向我的掌心
所有生命
都是我座下的鹰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465
我让白色的蝴蝶化成云
平原在我的目光之下
造就海
我的每一次旅行都是生命的历程
我的每一句话
都成为你们的思想
让人类进入经典
山的颜色深重。北面有穿白衣的人
有与仙鹤为伴的人
人的历史象头发
黑黑地
生长。缓慢而且牢固
在山滑进夜色的时深
我看见迎风放歌的人。他们目光深邃
他们
歌声悲观
就象每一个人的一生悲观
我让野草漫过菜畦
很多年以后海就干了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466
上海 折 声（一首）
给 大 导 演
你上千度的近视眼
偏不架眼镜
目光炯炯带点凶残
你会用烟头的余烬
烫出一个又一个的镜头
绿树成萌的春天
一张树叶在阒无一人的路上
一对情侣在每天值夜的弄堂
接着你安排了白色汽车狂驰
为心中的积郁鸣锣开道
为了良心不受遣责
你让一个少妇扒在陌生的男尸上
哭哭啼啼
现在你轻视一万度了
确实不必在乎
这年头
谁的手上没有几件风流案子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467
上海 毅 伟（二首）
你期待着又一次
你期待着又一次
又一次很美
秋天向你说明疯狂的果实
说明候鸟的孤独
又一次 爱情季节的断裂
枫叶依然是多情的象征
提示你岁月的秩序
你想起过去
过去是一件穿过的衣服
为你保存了风雨
保存了曾使你颤栗的月色
又一次 你突然看到
你的情人微笑着
独自行走在雨中
87.10.13
我们曾在童话中相见
我们曾在童话中相见
又失散了很多年
我们是孤儿
只记得童年小屋很蓝
屋顶覆盖着白雪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468
我们曾在童话中相见
又失散了很多年
我已经老了
终于 你认出了我
因为你和我都在流血
因为孤独而流血
我们曾在童话中相见
又失散了很多年
我们重逢了
使我们重逢的那片夜色
已浓缩成一颗美丽的黑痣
成为永远的纪念
我们曾在童话中相见
又失散了很多年
你又赠我一枚红浆果
它依然代表秋天
它是秋天的心
它的乳汁依然很甜
我们在童话中相见
又失散了很多年
你的琴弦重又颤动
为我奏出一块伤心的
白手绢 我哭了
你说我的眼泪还象从前
我们曾在童话中相见
又失散了很多年
我们没有了过去的小房子
漫步在街头 我看着你
又一次用颤抖的手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469
为我点燃香烟
我们曾在童话中相见
又失散了很多年
我们又在一起的时候
我觉得自己老了
用铅笔写诗 写自己
为你 为我们
我们曾在童话中相见
又失散了很多年
使我深深不安的是
也许 我和你
还将失散
87.10.16
上海 南 方（二首）
中间的明亮地带
窗扉被伸长的催眠扭弯
门扇歪倒了房间是一个方向
墙基静悄悄潜伏的那块太阳
多么安详的绿色坐椅上的侧影
朝地板投去虚幻的诗
某种情感翻阅一对渐渐轻柔的眼睛
（我逗留在围墙后的一种时刻）
而她依然持着往日姿式通行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470
一阵风敲开这个时刻
你一无所觉
我就是那方向正端上煤气煮熟
我们孤独的手指
是栖息的鸟
正停于拨亮这根感觉的枝条刹那
印 象 之 七
浸在你精心调制的温情里我
冰凉的死正偷渡我过岸去
涂着发亮的眼睛你
吊在病床上方
（风从门隙吹入家庭）
守候正慢慢地死着的手去摘
呵，我的手
我的灰白失色的手
我的泡在防腐液中制成标本的手
它暗暗缩短
它偷偷从早已冷却的你
漂着死鱼的
眼睛的水面
沉下去……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471
上海 冰释之（二首）
误 会
伸手
伸一样黄色米老鼠手套
空中的两只鸟突然相撞
默默对视
满屋子羽毛飞得无声无息
茶水尴尬地一动不动
茶杯毫无表情地透明了
你我的关系
客人们僵死在最初几秒钟里
不知谁把烟缸贴近嘴唇
象冰冻活藏的鱼一条条醒来
空气重新颤动
我和你握了握手
谈起多年以后的往事
死 亡 研 究
我们都已死去
某个下午不是星期天
在那本很厚的书里
我们追过钟声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472
死得很短促
死得很幽远
甚至
比窗户死得还透明
我们赤裸天空、鸟和人类的关系
向矮房顶冲去
在人群轻信落日的时候
我们在街上青色的死去
死成我们生前的模样
晚风吹过
我的头发略有几分真实的飘扬
上海 孙甘露（三首）
致——
我知道每一个湿润的吻
我看见每一条唇线在颤动
我听说有几种云必须怀念
我听见树林沉浸在黄昏的寂静中
我知道有几片枯叶夹在诗卷中
书本打开着 扉页朝着宁静的天空
我知道有几种水果在那幅画里
有几幅画在屋后的草丛中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473
我知道有几条街可以一走再走
有几句话却不能一说再说
我知道有几首歌可以一唱再唱
有几个秋天的树林却不能一再经过
秋 天
到秋天 太阳不再迟疑的时候
你和我转身注视或不再注视
有一只船等我们去坐或不坐
在某一个傍晚 信手写下一首无词的诗
你和我隔着峡谷轻声呼喊的时候
有一种或一种以上的生命从我们胸前走过
每个冬天都需要一颗星星缓缓地驶近
一片丰盈环绕着你和你我和我
当我们从一张椅子走向另一张椅子
一扇窗或所有的窗上站满了秋季和冬季
当鸽子和夜晚的天空同时向我们飘来
有一种或几种情怀才向宇宙散播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474
上海 陈东东（四首）
断 章 之 三
我生于荒凉的一九六一我见过街巷在秋光
里卷刃
有多少次 我把手伸给了黑暗之树
死亡之树 和太阳在葱郁中完整的另一面
我生于荒凉的一九六一 我潜行于秋天古老
的檐下
看风景黯淡
如记忆衰退的悲恸年华
我触摸过最寒冷的星宿
那颗翻车鱼封冻的
太阳 看蝙蝠飞翔如疼痛的信号
我偶然弹拨毛发和琴弦 在深冬仅有的春天
里对雪
我接受指引 枕放头颅于语言的河上
雾霭的窗前
鲜血里绿松石花蕊的肩头
我生于荒凉的一九六一 我衣裳里兜满的
是细沙的火焰
我生于荒凉的一九六一 在酸涩的叫喊间
学会了记忆
我见过苍茫中黑暗的神 仇恨的神
阴毛卷曲的失望的神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475
我生于荒凉的一九六一从一种饥饿到另一
种饥饿
断章之二十一
为了那永久寻觅的 那太阳的另一面
大暑的记忆之星被放牧
灯蕊草开合的蒙难之夜在素净中喃喃
山毛榉集结起所有的仇恨 逼视
逼视那盐血和吞噬的海
为了那永久寻觅的 那太阳的另一面
我长久不息地吟唱和弹拔
深入原野最隐密的腹地 听堕胎之后时间的
呼啸 我仿佛置身于最北的极地
那永远有南风吹打的洋面
为了那永久寻觅的 那太阳的另一面
赤裸的受辱者爬上了堤坝
在钟敲死亡的苍天之时 在跳动的脉搏
最激越的岸上 赤裸的受辱者集结起仇恨
逼视 逼视那盐血和吞噬的海
为了那永久寻觅的 那太阳的另一面
沙漠的季节河再一次消隐
树木在盛夏里沙沙尖叫 满含泪水的大熊星
酒客
守望着世界 为了那永久寻觅的
那岩石之上的生命 我放牧群星于梦幻的最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476
深处
新 诗 第 1 号
有一只陶罐在两重大海以外的院落里。
那儿的黄昏临近，飞鸟落下，
尾部椭圆的帆船回还。白昼晴朗的神话时代
已告结束，只是在黑底的图案上，
头盔耀眼的男子才永存，手把酒浆，
和狮子的金盾，身披着蛇形花纹的战袍。
有一只陶罐在两重大海以外的
院落里，那儿的太阳掉落，
被世界拣起。
睡醒的众鸟象重组的歌队
围绕同一棵光明之树。
新 诗 第 2 号
那会飞翔的要奖赏将她描画的。
一个记忆金黄的早晨，
在瓶上镂刻的工匠要看见，要触摸和惊奇，
当圆形钻石的光环到来，
带翘膀的城市守护神栖息于水面，阴影下
和冰冷石头的桌椅一侧。
那会飞翔的要奖赏将她描画的。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477
那会飞翔的要奖赏将她描画的。
她要让黑色的智慧更长久，让瓷瓶和工匠都
传诸万世。
当同一座城市已经被毁坏，
她仍旧要守护
盛水的杯盏，鲭鱼皮肤的冷酒器，
和深藏于海底的日光之手。
那会飞翔的要奖赏将她描画的。
上海 孟 浪（三首）
铁 的 本 色
女人般的手指梳理去年的铁。
用黑漆刷出你的眉毛
十年后才锈。
一个成熟的男子
绕过一碗清水
看到铁的本色
我头发中的铁
血中的铁
使我在氧气中进入你的生活。
一把锋利的剃须刀片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478
压在
我的手背。你的嘴唇
拒绝红漆！
1987.11.12.深圳
神 秘 经 验
可以就为第一部分死去
我在这里安插了
门。
它的孤独的卫士
读完了第一部分
可以就为门死去
门里有第二部分
在桌上。
孤独的卫士已经松手
我在读
可以就为第二部分死去
我开了门
终于把这两部分连接了起来。
卫士面临第三部分
我正在安插可疑的陌生人
他们可以就为一页白纸死去。
这是最后部分，这是门背后
1987.11.16.深圳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479
图 像
弹道学的我，流畅，优美
了无痕迹。
你无法爱的女人
从她的发卡下抽出了枪
你的右膝盖
将受到温柔的一击。
城市的光洁的
圆顶被掀掉了一半。
于是，毒理学的我
复杂，深刻
渗进这座城市
在每一条可能的街道上流动。
一只透明的杯子后面
那个女人已长眠不醒。
你拖着受伤的腿
走向并不存在的血库。
1987.11.22.深圳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480
黑龙江 朱凌波（三首）
错 觉
眼睛 坐在闺房
听见隔壁 他削苹果
水 开始涌动
耳朵 躲藏门后
一只影子 漫过东窗
渴望金苹果
纯真地蹑入
银色瓷盘
摆晃 一堆 闪光果皮
心寻找回响
诅咒着
追赶那只阴影
总是若即若离
直到太阳跌碎白昼
夜中才默默相对
他的脸 是一副面具
他的手 是一串腐烂果皮
（风温柔地撩起我的长发）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481
他遥远地说
我 没有欺骗你
你 欺骗了你
门的寓言
从二楼出来
为了进入一楼
在一楼的门前
钥匙丢了
从经过的螺旋楼梯
重 复 寻 找
不知道
是钥匙还是我 丢了
眼睛变蓝
无可奈何
又回到母亲处
取走最后一把 钥匙
心力衰竭
砰地 关上那扇门
为了把自己永远关在 门外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482
椅 子
远处
一把椅子
金光 闪 闪
超过人群
兴奋地坐上
当激动风 渐渐平息之后
惊异地发现
手臂 正变成椅子的扶手
腿 正变成椅子腿
不久
除了一颗可以转动的 头外
全成了椅子
（多么怀念 椅子前期的自由啊）
头 在椅子顶端尖声高叫
不要上当了 亲爱的人们
那把椅子 依旧 金
光
闪
闪
人流 继 续 涌 来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483
吉林 卢继平（二首）
晾 晒 场
昨天还是晴天
那些晴朗的谈吐还没有散去
一团阴云移向今天中午
我去晾晒场
场地已被淋湿
我感到细细的钢针
栽进头顶
那远方的
海洋，餐桌与笑声
传导给我的究竟是哪一种金属
今天少说了一句话
一句话
要经过多少周折
才能从云层中通过
语言和夜晚织成的网
打捞
我的太阳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484
致大理石雕塑
在生命
喧腾，往返和竞相生长的地方
你的呼吸均匀，深远
长久的和蓝天对话
使你在世事的纷扰中
保持安然
大雁从远方带给你
关于石油，战争和人口的消息
那些问题
你在世时没有解决
你走后，渐渐堆积成山
这世界
快成了一块暗红的焦炭
你从容脱去生命，上升到
另一种意义的生命层次中
由于你的镇定和关注
大地上的秩序获得
相对平衡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485
吉林 蔡天新（一首）
只要我们能遇见
只要我们遇见时
点点头，或
微微一笑
就十分美好
不需要太多的了解
不需要说：
“吃过啦？”
“吃过啦！”
是的，我们不需要太多的了解
只要我们能遇见
能彼此记得
就十分美好
当然了，有一天
我会看见
你的手
挽着另一只手
那非常自然的事情
我不会有异样的感觉
依旧会点点头，或
微微一笑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486
吉林 邵春光（二首）
别 说 话
不写诗四月也是一首诗
只要我们活过默默无雨的早春
只要看到我的地方
你总能想到我
戴眼镜的女孩子
都开始变得可爱起来
朦朦胧胧的细雨
把镜片后面的眼睛遮得春雨绵绵
我看她们的时候
我们也看我
看我人行道上轻爽的步履
不再拖曳庄严的棉鞋
马上就是夏天了
怎么她们还戴着眼镜
又是你的信
怎么我总是在你的眼镜框里微笑
我的微笑是不带度数的
并且透明
来吧
随便站到哪一棵淅淅沥沥的树下都行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487
摘下眼镜行人就看不清你了
闭上眼睛天就黑了
别说话，什么也别说
你知道我要干什么
女 中 尉
女中尉听到了枪声
从马厩里牵出自己的马
一个下士被坐骑驮回来了
一只靴子里灌满了紫色的血
昨夜他在她的窗下唱歌
被关了两个小时的禁闭
她解下了他的马刀
她没有马刀
少校整天让她呆在马厩里
她脱去大衣
她要让纷纷上马的士兵知道
她是中尉
少校妥协了
喃喃地说
愿真主保佑你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488
吉林 郭力家（二首）
再 度 孤 独
那个没有明天的早晨
那幅没有面貌的天空
那些没有目光的眼睛
就是你生活的最后领土
所以
活着那会你用所有心思
保护自己的苦楚
死去以后你用所有疼爱
安抚我的面容
即便止不住的岁月刀斧凿错
也不曾有过一刻你
离开了我
是么
纵然雾起黄昏 纵然雾起黄昏不再是你
衣履飘扬
啜饮月光不有你的
芬芳入骨
纵然纵然纵然呵
曾经曾经借取了你太多的少年人泪
才擦亮了我的眼睛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489
我的眼睛亮了
你人却走了
冷雨落红传来最后一语
久违了
弟兄
这是世界上最冷的一句话
多少个世纪过去了
我还没有感到什么是阳光
我记着一位少女的性命
旋即成了一笺遗嘱
逼人珍重
你让我亲眼目击是谁把
没有设防的心愿撕开一道血口
是谁把血口当作孩子们
非份的笑声
握住你的手你的手恳求我
去吧永远不减赴难的热情
可以忘却我象
可以忘却自己的名字
然而不要辜负我的
一捧坟土
坟土青青
坟土青青是你为我绝世不变的年龄
所有年龄都在杀人然而
我的情人是个勇士
她善于用死亡对付死亡
她懂得用爱情征服生命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490
她生来就是艺术
从头到脚都在反抗人生
干得漂亮我的好姐妹
现在你死了就更要用心记住
不是少年人的忧伤
总是等于零
不是我们太过年轻
世界就可以随便摆弄他们的姓名
不是你人去楼空物是人非两茫茫
我就真的允许你死去
不
我不习惯你这次出走
我拒绝接受你的死亡
我不会请另一双手给我
披上斗篷
除了你的倾心相愿
我讨厌任何一位女子
以泪相祝
需要我需要你引颈的坟头
再一次冲我悄然耳语
来吧弟兄
别把我离去当回事儿
相偎于这一方净土
就是相依在我的胸口
因为因为还因为什么呢 人
在路上还是在你胸口上我真的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491
不敢细想
这事儿你死了心里当然更清楚
再度孤独
再度孤独
准 现 实 主 义
通知说今天打扫卫生
我用钥匙干开了房门
今天上班
只有我一个人
一个人哼哼哼我阴险地在屋内晃了一圈
我是个九三干部*
我经常被迫检查同志们的不正之风
中共党员一个也没来
民主党派的也他妈没来
那一大串科室主任什么的
肯定统一完了思想
一致认为自己腿痛
今天我成了广大人民群众
哼哼哼好喽看哥们
给大伙打扫卫生
先把录音机的音量一拧到底
然后邓丽君的忧伤就铺天盖地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492
围绕一个伤心人转来转去
打开里面这扇窗子
我开始擦玻璃
我拎起暖水瓶冲着窗子浇下去
青春总是热的
我比别人更热
我是一瓶滚烫的开水
楼下喊哎哟他妈的这是谁呵
我说屋里只有我和邓丽君
这扇窗子差不多了
外头那扇呢
我以坚强的毅力伸手把它摘了下来
它的尘垢可以让人马上联想到旧社会
从美学上看它更可疑
它象征着无数过时的主义
我咬牙我决心已定
我按照董存瑞最后的姿势
把炸药奋力朝上举起
马路上哗啦一片碎玻璃
我眼前一亮
物质成了精神
哼哼哼
现在你到我办公室来
会看到一面窗子的三分之一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493
被我清洗得透明透底
干净得十分教育人
*九三干部：上午九点左右上班
下午三点左右下班的人。
四川 万 夏（四首）
疯 钟
大雨落下，消失中弯向高丘
捏着被占卜过的手相倾听密云不雨之响
那是一策卦辞落地的声音
他的手相呈鱼鳞
在微醉里游得远远的
由此得来的筮草成垛晒在路边的树枝
他又将四肢张成镂花的剪子
使所有的钟点醉步于一柄白刃
切片于早餐的瓷器
那被蒙上眼睛的僧人此刻
才在垮塌了的塔顶敲疯了钟
过后，她从危险的楼梯上下来
用手相捏住剪子
那时暴雨还在密云里慢慢斜下来
垮掉的塔尖也倒在瓷盘里游着雨水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494
整个早晨正企图进入一张玻璃
薄薄地照着她的脸
白 马
想到的白马在树木里徐徐展开香蹄
她的头发平行在尾上
白色招至了透明
等待你踏花归来
如有远足行于你的宫廷
白马是最靠近嘴唇的一只手
进入树林中
你却不是马
绾上窗棂的帘子也不是女人
那匹流血的绸子仍在水边翻飞
梦一醒来将消亡在另一个梦里
在另一个梦里
白色不高大
白马也不是脱光了四肢的女人
背向空气
得得的马蹄声才充满了浓萌
想到彩虹下面的水果肯定无骸
零乱的面孔又何尝不是你的马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495
空 谷
空谷里有望水之人
望水如同望气一样
她头上之云在正午的时刻皆呈浮鱼
投影在空谷里就有水流过
她在这次干涸里濯洗素手
鱼却在水底正使空气渴成一口枯井
空谷之风密自祭雨之血
失羽的翅膀营巢水中
迫使她求鱼树上
鳞片纷披于来风中
使望水成一次幻象
而此前，望风莅临了空谷
心中充满了倦意
看见有鸿爪正裹紧风声
满谷的鱼骸在祈雨的洞箫里流着黯淡的血
一个诗人的基本服饰
在山上养蛇，又于海岸种植苹果
食纯粹的麦子和盐
而这一切都将遗弃在岛上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496
任其各自头颅在相互的猜想中不翼而飞
在山上，有人割掉了海娃羊群的头颅
披着羊皮回到自己的祖国
他从树上下到井边
将丧失了头颅的双眼合在一片树叶里
那口水井从此充满了眼睛
看到的天空都是鱼和她们的背景
在另一种背景下
一个男人正平衡着一个女人
使诗人的服饰都涌向这种姿式
从而失去了酒和麦子，失去鱼
最后丢失了头颅
最后的盐晒在麦子中变成酒
苹果放进麦子，酒中似有游鱼
在一个诗人的基本设想里
她大醉而哭
并没有梦见苹果和鱼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497
四川 李亚伟（四首）
世 界 拥 挤
秋天太窄了人站不住脚
总被什么东西往外挤
站在码头看别人从船上走下
旋即插进人群
看石梯不动声色
一下插入水里暗示
某种出路
码头停泊在秋天
一行大雁被天空挤出去
回家途中
人被自己的想象挤到一边
整个下午只得孤零零
活在一片远景里
酒 店
•献给和我一起饮酒的朋友、献给爱人•
我用脚踢遍了所有酒家的门很多年了
我一直想掉进你的掌心老板
我想跟你发生不可分割的关系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498
想在恍恍惚惚的感觉中爱你
我喝酒仅仅
是一场受伤过程然后
伤口要静静回忆很多的事情
你也该把自由弄进酒杯该有
什么东西在体内快速来回，老板
你至少明白什么叫晕乎乎这晕劲儿
朝人生的另一面抵过去很久以前
那股血腥味就盖也盖不住的
义不容辞地出来了
酒 聊
我想离开自己
我顺着自己的骨头往下滑
觉得真他妈有些轻松
很多手把我提起
好久好久
我睁开眼一看
人群中一个翘首而望的家伙
提着只空酒瓶
我想
我是喝掉什么啦
我的出生地
早就空空如也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499
我站着的时候
只要你敢看我一眼
我就会正面看你个够，女人
从出生到现在我都闲着没事干
你知道我这会儿站着要干什么吗
你想想一个人最难受的是什么吧
可不是那种站在塔尖上的孤独感
而是因为
世界上有了什么我才难受
才这么站着的啊
要不要用别人的老办法
等到傍晚我们到郊外去走一走呢
走到默契的时候就面对面站在河边
要不要让月亮来插一手呢
郊外很宽那郊外
因为你没在那儿很宽呢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500
四川 茍明军（三首）
空 气（组诗）
书 生
你的坐姿横列成一把弯刀
树们倒下了
女人挂露珠走来
踩透明的舞步
醉于响亮的接吻
腰肢如带鱼的女人
扶你躺下
裸舞起于颓顶老人的前额
路遥远成一条河
并且颤抖如水
生 活
今晨
他在雪地里打了个滚
就对着地上的影子
朗诵写给神秘女人的诗
从很远看去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501
他象一棵树
女人
这是第十七次了
他抓起一把雪
对自己干起了杯
可他昨夜喝酒的时候
还老想着第一个女人的名字
那是十年前的事了
听 雨
雨声在深夜
在梦的门口
象没有猫的细鼠
深夜少有嚣声
连山也永垂了
地平线忍受着
而深夜听雨
又是一种上好的疗地
如听害了风湿痛的病人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502
四川 赵 野（二首）
阿 兰（组诗选二）
第一首
憔悴于我的热情，阿兰
我不该让你进入诗歌
桂花落深山，你现在逃遁
摆脱多桀的文字，然后
返回你丰盈如泉的家乡
那苹果树，那歌声，那金子
激动我们而远离我们
这是痛苦，却不能叫作痛苦
这是欢乐，却不能叫作欢乐
众鸟中之一鸟，群花中之一花
阿兰，流水载船 ，山坡长草
我对你一往情深
第四首
阿兰，现在我才学会
随遇而安，适性自得
就象演算纯粹数学
就象月亮的阴影里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503
英雄们撕杀着，迫死诗歌
就象石头震颤，羊群魂飞他乡
你的心却是如此平静
骑野鹤而来，笛声吹开梅花
阿兰，你的处世毕竟不同凡响
细致、宽怀和些许的幽默
审视他们，欣赏他们
然后饶恕他们
四川 小 安（二首）
会见死亡
在狭窄的走廊上
扶着白栏杆
看不见的嘴
说着话
互相道着姓名和地址
你走过去
拍他们柔弱的双肩
一整个冬天都 在飘雪
没什么引人注目
大家来来往往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504
做出优美的动作
任牙齿从早晨直落到深夜
最后分手了
还愉快的道声晚安
谁也不知道
你站在冬天的外面
海 边
冬天屋外堆着雪
被月光放大的雪人
忧郁地
望着远处
夏天的傍晚
钟声敲响的时候
我们正在一座古塔下坐着
阳光在空中飘着敲钟人透明的胡须
象星星们
注意着同一方向
想着这个时候
在沙滩上 红着脸
和陌生人随便交谈
风打很远的地方躲了起来
而海潮却一阵阵涌来
淡蓝的皮肤在身下一点一点溃烂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505
云南 海 男（三首）
门 下 的 风
你不是问过我上帝是什么？上帝比一间房子
更大一点
居住的地方有我的两臂这么宽
听死亡的丧钟在敲响
上帝凝成了屏幕上的星星
用宽大的黑袍覆盖那夜
我是一个很容易在衣褶中入睡的人
我们被压抑的吻，它落下去
敲钟人从我的门前走过
青春之外就是精彩的目的
岁月象敞开的乳房，垂直着枯萎
墓穴将我们扒得干干净净
在后来，冥想中我象头野兽
有五彩纸屑飞舞的长夜我便呐喊
而泪水充满了绿意，洒在一层层的元素中
是谁走出门来使我们厌倦
反复无常的话语卫护着我们
再没有什么可以憩睡于宁静
死亡遥远得象你嘴唇上的高傲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506
在你的手臂仍然孤独
生命的呓语发出清柬。我肩上披散的长发
目睹了无处归宿的长夜。
我们不再蒙蔽的时候，我的脸上
最后一滴泪水枯干。我抽回我的手
在坍塌中颤抖。我不是你
怀抱中那个永远安宁的信徒。
在巨痛中抽搐的是灵魂的病体。
我最后想告诉他
让黄蓝色在四野弥漫。
我什么时候
学会了荒诞地跪在你面前。我带着永久的哀伤
充满在你的手掌。我始终是一个
带着死亡的信息生存的幽灵。我却不知道
爱你奇特而沉思默想的渴望。我什么时候
让你在十二夜后染黑我的躯体和眼睛
归 来
我陈旧的床单已经破碎。织成了
无声的召唤。
我能辨别出嘴唇上的跳跃
凝固了又一个灰色的影子
假如到了早晨，掀开窗帘
我第一眼看见的是你。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507
按住一只只迎窗飞来的鸟
即使在莫名其妙的辩解之中，我也无法不爱你
在隐形的天空下阴冷的孤单
让一切回来，在热咖啡中
手臂上横列着无数颗星。忧伤四起
溅湿的鸟出没的季节。
让那同谋坐在我的对面，我喜欢看他
抽烟的姿式、感动片片羽毛
什么时候要走你就继续走
因为步履蹒跚，因为大病一场
四川 董继平（二首）
诗 人 之 死 （《诺言》之一）
一种手势
柔软，不可预期
冻结了释放语言的气息
语言，是冬天的困兽
流窜在沉默的雪地中
追逐从那断续的烛火下
默写出来的供词
是的，我是非法越境者
我在梦中犯有偷渡行为
另外，我还有不同颜色的积木块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508
搭过违章建筑
经 历（《诺言》之三）
永远难以诉说
那从杯底升起来的云朵
不，什么也不要说
声音之外
沉默是昂贵的东西
从栏杆的两侧
手紧握着手
在交换时间
远方有雨
远方是沙漠
四川 柏 桦（四首）
望 气 的 人
望气的人行色匆匆
登高眺远
眼中沉沉的暮霭
长出黄金、几何与宫殿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509
穷巷西风突变
一个英雄正动身去千里之外
望气的人看到了
他激动的草鞋和布衫
更远的山谷浑然
零落的钟声依稀可闻
两个儿童打扫着亭台
望气的人坐对空寂的傍晚
吉祥之云宽大
一个干枯的导师沉默
独自在吐火、炼丹
望气的人看穿了石头里的图案
乡间的日子风调雨顺
菜田一畦，流水一涧
这边青翠未改
望气的人已走上另一座山巅
李 后 主
遥远的清朗的男子
在977年一个细瘦的秋天
装满表达和酒
彻夜难眠、内疚
忠贞的泪水在湖面飘流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510
梦中的小船象一首旧曲
思念挥霍的岁月
负债的烟
失去的爱情的创伤
一个国家的沦落
哦，后主
林荫雨昏，落日楼头
你摸过的栏杆
已变成一首诗的细节或珍珠
你用刀割着酒，割着衣袖
还用小窗的灯光
吹燃竹林的风，书生的抱负
同时也吹燃了一个风中的女巫
书
一本书籍里有一切的梦想
你可以把它读作燕子的飞翔
或者读作春天的鹿群的跳跃
你可以把自己放进书中央
就象把自己放进一所房间
或者一个随便的城市
让灵气向四处传达
或者撤出来
又重新返回，再不逃亡
无穷的历代的典籍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511
阿拉伯的数学书
亡灵书，发黄变脆的诗稿
同样会使你想起一次无益的远征
以及一个天才被浪费的危险
其实所有的榜样同一天打开
一本书籍里有一切的梦想
黄 昏
递给我走来的树木
递给我一本历史书
出出进进的死亡受冷落
传达的力量铭心刻骨
心跳穿过缓慢的阴影
随便的一只鸟儿
飞向随便一片天空
风中有飘泊的路途
肉体日夜流逝
几个名字返老还童
梦中的夏天开始凋零
无声的耳朵倾听一个人物
为了百年如一日
为了此刻天长地久
请递给我走来的树木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512
递给我一本历史书
四川 孙文波（三首）
十 四 行 诗 选
一
他们被胆怯送上了这条道路
相互依靠、让彼此的声音淹没自己
外人从很远地方观望
只能看见混乱的一团，于是心中出现了
秋天雨后洼地的积水和枯叶
必须逃离。这是属于某种最后选择
在深深庭院的屋内杜门谢客
研读很多著名的典籍，同死人对话
聆听自己体内细微的颤栗
好象是顾影自怜，其实没有这样的意义
重要的是：忍受孤独。在其中
发现和建立强大的品德
除了时间谁也不会在地上长期行走
除了寂静谁也不会占有别人的心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513
六
一生中，他的每一个器官都在反叛
营造意外效果，使他徒有表象
不能成为生命的主宰。他便成了自身的傀儡
不是与世间流行的阴谋较量
而是企图做自己的胜利者
好多事物都与他无缘。看见
如今他是眼睛却无法视物
白白辜负了置身其间的国度和爱
他们遥远如水下之物
游来游去，藏匿自己的面庞
活着，每一步就是艰难
自己实际成了自己的重负
世人们不能这样理解；世人们是相互纠缠
每一个人都活在别人的体内
八
他鄙视做自己生命的强者
在人心的边缘构筑棚篱固地自守
对迎面而来的名利不屑一顾
悠然自得，是一名旁观者
看芸芸众生的忙碌如看见风景
人们各自扑向自己的生活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514
君子们谋划官禄，嫖客们觊觎美色
在每一场合挥霍自己的才能
趾高气昂，让自己在物质中进进出出
寻找和建筑灵魂的居所
唯一的，只有他是等待
让肉体成为自己生命的立法者
沉默是仅仅可做的事
对世界也可以这样理解
四川 欧阳江河（一首）
玻 璃 工 厂
（一）
从看见到看见，中间只有玻璃
从脸到脸
隔开是看不见的。
在玻璃中，物质并不透明。
整个玻璃工厂是一只巨大的眼珠，
劳动是其中最黑的部分，
它的白天在事物的核心闪耀。
事物坚持了最初的泪水，
就象鸟在一片纯光中坚持了阴影。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515
以黑暗方式收回光芒，然后奉献。
在到处都是玻璃的地方，
玻璃已经不是它自己，而是
一种精神。
就象到处都是空气，空气近乎不存在。
（二）
工厂附近是大海。
对水认识就是对玻璃的认识。
凝固，寒冷，易碎，
这些都是透明的代价。
透明是一种神秘的、能看见波浪的语言，
我在说出它的时候已经脱离了它
脱离了杯子、茶几、穿衣镜、所有这些
具体的、成批生产的物质。
但我又置身于物质的包围之中，
生命被欲望充满。
语言溢出，枯竭，在透明之前。
语言就是飞翔，就是
以空旷对空旷，以闪电对闪电。
如此多的天空在飞鸟的躯体之外，
而一只孤鸟的影子
可以是光在海上的轻轻的擦痕。
有什么东西从玻璃上划过，比影子更轻，
比刀口更深，比刀锋更难逾越。
裂缝是看不见的。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516
（三）
我来了，我看见，我说出。
语言和时间浑浊，泥沙俱下，
一片盲目从中心散开。
同样的经验也发生在玻璃内部。
火焰的呼吸，火焰的心脏。
所谓玻璃就是水在火焰里改变态度，
就是两种精神相遇，
两次毁灭进入同一永生。
水经过火焰变成玻璃。
变成零度以下的冷峻的燃烧，
象一个真理或一种感情
浅显，清晰，拒绝流动。
在果实里，在大海深处，水从不流动。
（四）
那么这就是我看到的玻璃——
依旧是石头，但已不再坚固
依旧是火焰，但已不复温暖
依旧是水，但既不柔软也不流逝。
它是一些伤口但从不流血，
它是一种声音但从不经过寂静。
从失去到失去：这就是玻璃。
语言和时间透明，
付出高代价。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517
（五）
在同一个工厂我看见三种玻璃：
物态的，装饰的，象征的。
人们告诉我玻璃的父亲是一些混乱的石头。
在石头的空虚里，死亡并非终结，
而是一种可改变的原始的事实。
石头粉碎，玻璃诞生。
这是真实的。但还有另一种真实
把我引入另一种境界：从高处到高处。
在那种真实里玻璃仅仅是水，是已经
或正在变硬的、有骨头的、泼不掉的水，
而火焰是彻骨的寒冷，
并且最美丽的也最容易破碎。
世间一切崇高的事物，以及
事物的眼泪。
四川 翟永明（二首）
头发被你剪去
头发被你剪去！被你
兴高彩烈的刽子手
姿态优雅无比
我的头颅被你转动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518
还有我的心：不！不！
猫的眼睛看着我，为我遗憾
毛茸茸的动机潜藏祸根
我的头发被你剪去！我的宠物
黑古隆冬的形状正在死去
离开我，它立即死去
象一根绳索，时而象圈套
时而像脖颈上的装饰品
无论象谁，我都钟爱
我用血供养它，让它长大
跟着我半辈子，影响我的表情
我的头发被你剪去
用手抓住它细腻如微的感情
冰冷、僵硬、在我身上还是滚烫的！
猫用手撕裂它
用脚的阴谋销毁它
杀人的地方！我的头扭来扭去
找不回旧东西的意味
曾经，它们是迷乱的曲线盘绕我头顶
或者是疯狂的蝙蝠追踪我直到
我的头发被你剪去，你不心疼
丢掉它如同抛家弃子
生生死死，你早已见惯不惊
这些都是真心话
沉痛的时刻发出嘎吱声，我倒下
看着孩子们的手把泡沫搅个不停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519
我亲尝痛苦，不喜欢成熟的懦夫
生来就是女人，生来就腼腆
怎么会爱？怎么会被年轻的心发动？
正如我的行为仍可理解
与他们打交道，一个不漏
我曲尽妙态，如何逃得过
一针见血的问答
我一生都将与他无缘
无论我睿智的目光怎样改变
没人知道我的心不正常
单调可怕，它寻求快感
镇静的感情令人生厌
现在，一切仅是乌有
婚嫁的方式、无辜者的心境
你我肝胆相照 要的就是这种尝试
我慷慨，古怪
活得象一个幻影
幼时丧失个人的爱欲
常常你在我的梦中泯灭
我与你无缘
一生都为此苦恼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520
四川 阿 米（一首）
象 征 主 义
有一种声音能代替语言
那便是鸟
有一种动物能代替鸟
那便是人
鸟象征人
声音象征鸟
不知你听懂没
深圳 贝 岭（四首）
昂贵的声音
此时，那些正在风中眺望的
手
向你暗示
风是一种昭示
秋日的弹簧剧烈抖动
喧哗，从深处
将从深处尖刻地发出
是帷幕后面燃烧的力量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521
那些属于个人的时刻
不需要逗留
果断而坚毅的时刻
正在到来
可以倾诉的仅仅是到来
一个日子最后的喘息
犹如仇恨，来自具体的事物
尘封的房间塌陷
聚集碎铁
那些围着悬崖跳舞的人
聆听时间——倾下渣子的声音
个人可以诉说浅薄的痛苦
七个音节揉搓的痛苦
跨过孤独长河的人
独立，愤怒也无法宽恕内心
言词，将为再一次的喧哗
准备记忆
人类遗失的正是记忆
我看见溢出的爱
在街上奔跑
欲望的天窗背对大海
消溶，冰块里的寂静
那些小小的
珍珠般的
那些伟大的痛苦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522
等待是时间的恩赐
1987年
在 爱 中 消 亡
——为伤感的摇滚而作
在那橙皮般铺展的
柠檬色天空下
被打败的、流血的心告诉我
在那痛苦的狭谷低地
吸管和吸盘也不再吟唱
我纯粹精神的移格
酒精、阿斯匹林和速效伤风胶囊
生命的痉叫，让自己悠起来
悠起来，悠啊
泣动爱的疯狂，爱着的疯狂
我瀑布般颓丧的激情
骇然千度的平静
娜！我那摄魂荡魄的
冰冰如玉的美人
你的纤手颤抖着
慵懒而冷艳
溶化掉，溶化了
我的恋母情结
娜娜，迷人的娜娜
在那个脱离了牵挂的孤寂夜晚
我让伤心的泪水披挂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523
我那伤心泪水披挂的娜娜
在那辉煌的洗劫里
在那伤心酒吧的倾谈里
在那伤心酒吧的浸泡里
发昏的头悄悄地摇荡
在摇荡，一架钟在恐惧地摇荡
幻象的娜娜，袒露的娜娜
你那带响的羽毛
犹如屋檐下悲怆的猫
它凄凉的哀叫让我泣着逍遥
我那思乡的、无言可告的灵魂
堕落、雾般漂落
我那冷酷记忆的呼叫
在那拒绝的、无爱的角落里
在那无爱的角落里
一个弃儿
一颗见血的心
将在爱中消亡
在爱中消亡
一九八七年
我用我的苍老抚爱你
象梦一样广泛地降临
黑夜，大地象拉开的弹簧
泥石滚下山冈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524
逃难的人随风疾走
呵，攥拳的气候
你用你的疲惫占领我
就象孱弱
占领一件昂贵的衣裳
一个时代在消亡
负荷梦想的翅膀下垂了
它的颓势，落日一样
围着废墟吟唱
多么壮烈！旧世界
我用我的苍老抚爱你
抚爱，索要辉煌的诗篇
1987
述
马匹在黑夜卸下记忆
一夜之间
白了，黑了
那是图像——岁月的嘶叫
在我熟了的心中
酿成硕果
而树木也静止了
马匹在大地上承受空旷
妄想，在叠合的疼痛中
沿着黄昏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525
经历梦
灵魂沉浸着死去
又萌生
记忆，那古老意志的蹄
在最后的奔驰中
逝去；
一个乡村的骑士
一场狂暴疾病的劫洗
你所能独自仰望的
仅仅是一座空谷的辉煌
我已无力描述
晕眩意志的岁月呀
在狭小的瓶口上
凝聚质量
用你的劳作
向你的灵魂啄要
1987—88
深圳 石 涛（一首）
当我为一场无边鼾睡所围绕
“我们短促的一生，为一场鼾睡所围绕。”
——莎士比亚《暴风雨》
当一匹马在银色的时期，在萨拉邦戈的门槛上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526
一个虚构的漆黑陷井直通向风；风暴的眼
准确地遮没了生命。那匹苍白的马
掉进海里死了。没有浪花，甚至没有泡沫
在二月第二个星期二下午二时
我没看见它也没有看见海水
还没出声我的血就疼了。那个女人
沙漠时代天真的罪犯把手放到脸上
哭泣。哭泣。哭泣。是不是所有人都疼了
深邃的刀伤象一枚月亮，贪恋夜晚
喜欢所有殓布下紧闭双目的思想
桃子和杉树的腐叶，在果盘上
犹如开放的眼睑不顾一切地燃起欲望
什么是萨拉邦戈？谁正心满意足地走进
折断触角的红色甲虫的土地
老人终于抓住来自冬季的猎物
老人不死，在阴险的白发后面炫耀牙齿
于是冬季象城市墓地一样永驻萨拉邦戈
哲学沉没了。即使女孩把每只流泪的眼睛
都埋进玫瑰底下；即使
豺的后代方正温厚的嘴角缀满野花
浸透昏暗蜂房的冻伤也久治不愈
是的，这不用问谁
智者蹲在一袭黑袍下渐渐枯萎，两手
精心点数甲虫的红色脊背
因为没有人醒来，所以也无人睡去
你就想用自己种植的气候交换
那是一颗初夏的橙色港口
就象一颗徽章，缝在梦幻辽阔的海岸深处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527
可是你的田地干涸，恐惧丛生，蚁群放牧死卵
被阳光晒裂后汁液四溅。石磨
成为唯一可以转动的生命
灵魂的麦子在沉重的期望里蠕动
它们的呼叫声很顽强，使集镇倾圯
而后变为荒地。辨认弃婴的工作将持续七年
他们稚嫩的脸在哭声里失去特征
待他们成长之后仍然无可提示：
简陋的前额，胸部平坦，短发和屈辱的下体
母亲忍无可忍，撕碎了遗嘱
萨拉邦戈是一个昨天的虚无事实，一个词
一只眼睛，亦或是烧掉庙宇的一支烛火
它被无懈可击的过去和未来紧紧系住
游戏者舞动着红黄相间的衣袖
他们走进全无规则的园子采摘毛发，然后
编成美丽的发髻送给守墓人的儿子
风暴，由于鼾睡的帮助一直忙个不停
而蚊子成为我黄昏的血腥记忆
无可抱怨。垂死的鼓掌声稀落响起
仿如孩子在搅动寂寞的海水
星期二下午二时没有梦境。萨拉邦戈
一段很早就砍伐好的倒进昼夜的身体
象一匹苍白的马跌进大海
达达。没有浪花，也没有泡沫
黑沉沉我也没有看见海水。达达
我血里的疼痛已经治愈
哭泣声远了。达达。我长眠醒
1987.2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528
深圳 陈 寅（四首）
序曲如何开始
听聂鲁达歌颂大海
回头注视搁浅的船
把指甲掐进糜烂的梨
晌午过后
一只大鸟踏响屋顶
我走近窗台
它驯服的羽毛让我沉吟
它徐徐升起
我探身于屋外，屋外是风云际会的天空
雨水敲打沉闷的瓦片
它惊叫，它红色的声音可以点火
暮色中我发现我已苍老
我还须等待什么
或者什么不必等待
1987.3.10
彻 夜 的 歌 声
北风凛冽，你小小嘴唇的湖水干涸了
跳跃的鱼在画中是启航的鸟
一派寂寞的空旷让我的瞳仁宝石般颤栗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529
节日开始了，就在这个门户肃穆的时辰
现在你已经入睡，而烛火的舞蹈多么出色！
天黑时把玉米枕头堆得老高
我谙熟日月阴晴的秩序
我早就把你逆流的血液引向源头
1987.12.19
风 的 本 性
在黯淡的星空下，
人们耽于睡眠。
窗户紧闭了，风以本性进入。
黑夜裹住唯一裸露的头颅。
头颅已象被风化的岩石。
象被风化的岩石，我不由得
去抚摸它粗糙干涩的表面。
随时有松散崩溃的可能！
不说它白天里有多么迟钝，
一束阳光，已叫我们晕眩！
1987.7.31
世界把我们困在屋子里
世界把我们困在屋子里
我们安详如钟楼上的指针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530
他们望着我们
表情飘忽不定
我们的影子紧贴墙壁
空隙
错落有致
在日落之时
在风和细雨诞生之时
我们不紧不慢的形态
是站在这褪色的宽大背景上
绣斑点点滴滴
是这世界赐予我们的轻微暗示
1986.1.2
深圳 绿 岛（一首）
冬 盲
（一）
灯光一闪就吹乱了我的头发。
这藏在眼睑之内的夜，
清凉的门面，冬天的钟
还有溺水者腐烂的气味，
在我生长的园子里
钟声敲响落叶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531
门扉冻伤手指
夜，宁静地流出我的头发
而海水，撞破了云块。
我会安然的走进我的园子，
让冬天碾碎温暖的土地。
而我尖声歌唱的心脏
在夜里噼噼叭叭贴上耳朵，
黑色的海水，在掌心
聚成一片湖泊，它摆动宽大的长尾
触痛了淤塞的指缝，
我立即就会低下头去
向别人忏悔我突然的过失。
（二）
那些脆弱的形象
我给他们购买了事实
垃圾箱里全是我的儿子
他们站成一堆
开始接受我的检阅
我对他们说：倒下！
在地上你们会变成一件衣服
冬天的手，给你们涂上漂亮的釉彩。
多么娇艳的梦想！
一只嘴唇盛开的鲜花
你们倒在地上，淹没了我的腿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532
一动身就会折断我凭依的事物
这一个冬天的诗人令我心碎
忧伤的幻觉是你脆弱的形象
让我形成事实的愤怒。
我将头发揉得稀烂
迸溅出雪光，我双眼麻木
我意识到冬天对我的戕害：
我的孩子！
——苦命的垃圾。
深圳 文 雪（二首）
正 午
正午时刻
太阳靠近我
在逐渐丑陋的面孔上
倾洒辉煌
我的骄傲来自正午
不来自男人
于是 一个疯狂的念头
面对事实
不断走向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533
夏天的深处
走向蓝色泳衣
没有表情的大自然
就在此刻
充满个性
人们
沿着软化的天空上升
任风 野蛮地吹落
传说中的心与心
正午 让每一个人
在角落里发现自己
新 居
空洞的房间
被家具塞满
人的声音 便涨起来
一股零星的意识
在起伏的胸前
交叉不定
黄昏 太阳来自西方
有人不习惯
暗自 挂上深色的窗帘
一张忠厚的脸
被罩上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534
不必要的斑点
黑夜逼近
一丝感慨 掉在地上
被纷乱的脚步
分裂
命名为新居
深圳 张国强（一首）
随 时 感 到
总想活着
又觉在死亡
总想死去
又觉在享乐
该学会沉默与忍受
不学会也在沉默也在忍受
心泉在夜幕下木然冷却
虫子叫着微波
树舞动狂风
共同参与
云被下求生挣扎
既然如此
门敞开与关闭着一样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535
尖盗是天下头等好诗
学会沉默
谁进了门
也决不喊叫
这就是的心原
耕种了几代人的土地
爸爸的爸爸的爸爸的爸爸
我怎么来的
是荒土上那棵缺水的树
是树身上那茎寻水延展的根
妈妈圈一个句号
爸爸划一个逗号
于是产生了我
1988.2
深圳 吕贵品（一首）
蚁 女
一、太阳之声
太阳发出巨大的声响
把世界淹没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536
娥静躺在大地上感到一片汪洋
娥的长裙娥的乳罩乘风飞去
变云变雾
娥赤裸着
让每一毛孔去听太阳的声音
此刻每一片树叶在风里不动
每一块石头在雾里飘摇
娥兴奋地闭上眼睛又看到一片红光
眼皮里的血声如潮汹涌
此刻有一只手在娥的腿上肚上滑动
发出一种奇特尖细的声音
在一片汪洋中
娥发现一朵浪花跳跃着奔向远方
娥于决定要躺着旅行一次
有一个地方
见山是山见水是水
二、蚁 巢
娥一点一点被太阳蒸发
身上的血液流进天空
黄昏时天空布满红色的珊瑚
娥发现天空有鱼
偶尔还小船驶过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537
娥静静地在大地上躺了许多个日夜
不知到了哪里
靠泥土的那面身体
已经长出了树根
月亮又一次启航
古筝悠悠传来断竹之声
月光斜斜地射进娥的乳房
有蚁在里面静静地爬行
月光下一个庞大的蚁群无孔不入
娥变得透明
蚁在娥的耳朵里拥挤
娥听到远方人琴俱亡
蚁在娥的阴道里进进出出
娥惊喜地球常有山崩海啸
蚁在娥的九曲回肠中漫游
娥感到大雪落地
就在那一夜娥望着月亮微笑了一次
跟随蚁群
慢慢接近了要去的地方
三、城里充满空洞的声音
蚁爬进某个糖盒
有人发现后把糖倒掉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538
敲敲盒子
娥在烈日下晒成一张干皮
绷得骨头嗡嗡作响
彼声此声
在小城里回荡
市民闻声而睡
梦里蚂蚁四溢天空刮起海风
风过之后娥身上的鱼腥弥漫了整个小城
鱼腥味诱男人强烈渴望一只小船
在船上喝酒
午夜
喝酒人用空酒瓶敲打蚁蛀的栏杆
又咳嗽一声
全城都有空洞的回音
此刻娥的头发烂成一滩污泥
娥的眼睛里余最后一点残光
四、 回
一根古藤在钓深谷的水声
娥从汪洋中走到深谷
走得太累
在深谷里娥找不到自己的影子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539
只有一阵清脆动人的铃声从深处传来
娥想休息
慢慢停了下来
突然娥发现自己变成一张薄纸
被深谷里的气体轻轻托起
飘然而上
有鸟有落叶有一些人
纷纷迎面向娥涌来向深谷坠落
娥想让路
可他们竟毫无阻挡地穿娥而过
在飘浮中
娥听到深谷水声潺潺
看到古藤顶端有一个刺眼的光点
忽然深谷不见
娥又返回大地
眼前一片汪洋
娥发现自己又乘上一只长发大乳之舟
此舟妙不可言
许多人在娥周围看娥醒来
有东西磨擦娥的乳头令娥内心震颤
娥微笑向某人说：
我回去了一次
那个地方早晚我还得回去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540
深圳 王小妮（四首）
我爱看香烟排列的形状
坐在你我的朋友之中
我们神聊。
并且一盒一盒打开烟。
我爱看香烟排列的形状。
还总想
由我的手拆散它们。
男人们迟疑的时候
我那么轻盈。
天空和大地
搀扶着摇荡。
在烟蒂间垂下头。
只有他们才能深垂到
紫红色汹涌的地芯。
现在我站起来。
太阳说它发现了光。
用手温暖
比甲壳虫更小的甲壳虫。
娓娓走动
烟雾下面许许多多孩子。
我讨厌脆弱。
可是泪水有时候变成红沙子。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541
特别在我黯淡的日子
我要纵容和娇惯男人。
这世界能有我活着
该多么幸运。
伸出柔弱的手
我深爱
那些沉重不支的痛苦。
1988年3月
那样想。然后这样想
首要的是你不在。
首要的是没有人在。
家变得广阔。
睡衣凤凰般华贵。
我象皇帝那样走来走去。
灯光在屋顶
叫得很响。
我是它高高在上的回声。
一百六十三天
没人打开我的门。
我自然而然做了皇帝。
穿上睡衣
日日夜夜地走。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542
我说话
没有什么不停下来倾听。
灰尘累累衣袖变厚。
平凡的人
从来没见过
这么多会走的灰尘。
从市上买回来的东西
低垂下手。
全部听凭
我这灰尘之帝。
指点电线电话就断了。
你再不能
二十岁般跳进来。
一百六十三天
你到人群中去挤。
变得比我还不伟大。
现在不能让你
清除房子
寻找到我。
你不要回来。
不要给我形容外面。
东方帝王
不必看世界。
你让你的皇帝安息吧。
1988年5月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543
晴朗漫长的下午怎样过
太阳照耀我
看完一本圣贤书。
古人英明
让精神活到了今天。
但是他们没有说明
怎样过下午。
风花雪月全都扫兴
太阳飞蝶一样
侵犯我们
晴朗起来什么都想。
可是只有一个人。
活着又过于瘦长。
看书不如看大街。
把表针看成巨人脚。
把窗子看成方脸。
隔着百叶帘
人影一节节拖长。
谁也扶不起它们。
我看见你
站在你的下午。
手上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544
乱七八糟
总好象在做事情。
我要隐藏很深。
真怕你从空中问我
晴朗漫长的下午
怎样过。
突然有什么嚓嚓走近
末日硕大
阴沉下了脸。
这个下午终于完了。
1988年5月
半个我正在疼痛
有一只漂亮小虫
情愿蛀我的牙。
世界。
它的右侧骤然动人。
身体原来
只是一栋烂房子。
半个我里蹦跳着黑火。
半个我装满了药水声。
你伸出双手。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545
一只抓到我。
另一只抓到不透明的空气。
疼痛也是生命。
我们永远按不住它。
坐着再站着。
让风这边那边地吹。
疼痛闪烁的时候
才发现这世界并不平凡。
我们不健康。
但是我们
还想走来走去。
用不疼的半边
迷恋你。
用左手推动门。
世界的右部
灿烂明亮。
疼痛的长发
飘散成丛林。
那也是我
那是另外一个好女人。
1988年5月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546
海南 张 锋（三首）
军 规
一本正经的
真象你的祖国
爱上一个女人
就嘟嘟嚷嚷
你的年龄就是他们的敌人
你的卑鄙
也比他们高尚
父亲是萝卜
母亲是一只母鸡
漫不经心地放屁
有什么罪过？
笼子里的人
总是还原为猴子
眼睛里有蓝色的海水
你就拥有了一切
如果她们走了
那么还有谁？
选择夜班
加速家庭的崩溃
看到妻子的背影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547
你从来就没有哭过
而
每月流血说明她已经
成熟
地球上最早的两个人死了
地球上最后的两个人
才是真正的人
小姐 你去洗个澡
我们一起去上课。
在政府机关 一个人怀才不遇
久而久之就堕落了
照常上班
整党结束了
党风却没有完全好转
看完报纸后依然无事可干
无事则生非
回头看看 左右看看
女同事颇有几分性感
干吗不和她玩玩
想办法和她玩玩
转着这个堕落的念头
一个上午很快就完了
原来她和我一样渴望
堕落！下午一上班我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548
就和她打情骂俏好不痛快
不过看得出来，她
还有些理智要等到明年
才能丢掉。所以
故事的结局是这样的
她抓住我伸过来的手
一本正经地说
调情可以
耍流氓可不行
我丈夫就在楼下
这真是出人意料
我只好悻悻地回家
我想我大概是堕落了
可别人还没有。
1987
星期六下午的美国梦和党风问题
星期六的下午
昏昏沉沉
写完几封情书
叼一支进口香烟
对着一本画报发呆
想着想着
想去美国试试运气
拿个博士回来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549
再顺便看看
好莱坞这个性感明星
也许会爱上他这个
中国文学士
他真是异想天开
星期六下午
别人都去整党
他不是党员
就去看海 在海边
想一想远方的情人
再睡上一觉
回来以后 经过整顿
党风已经根本好转
也就不用去美国了。
1986
海南 老 秋（二首）
无 题
穿过满山遍野的陈词滥调
走出车厢
水下灿烂的阳光
崩溃的肉体
脸上流淌的绿色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550
不再疼痛
火一样的忠诚及其千种分割
我的上骇的谷啊
我的没有沉默的昂扬的庄稼
在飞速而去的热带与亚热带
我就象烈日下打在石头脸上的秀丽的铁钉
慢慢张开嘴
展示新的裂纹
并对自身充满了友爱
想起来还象梦一样遥远
那种姿势整个改变了
我内心的结构
那是一种仰望的姿势
倾斜这种幸福
使疲惫成为壮烈的顽石
牢牢地长在了
我们的肩上。
无 题
医院轰鸣
婴儿的哭声和母亲的嚎叫
他（她）们肯定很舒腹
一群卖血的汉子盯着我
和我的自行车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551
我的车很新，而我的脚
很旧，已经用了二十多年
二十多年蓝天一片
但乌云已深入我的脸
那些戴白手套的人时刻准备着
让妇女们大出血
他们都有一双老山羊般的眼睛
我想试一试他们柔软度
过道里
痰盂正静静地等待
痰
吐
下
来
朝窗外望出去
景致繁复
在阳光的切割下
医院有如一幅剪纸
我们就在地球这椭圆形的手术台上
爬来爬去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552
广东 李 苇（三首）
随 笔（二）
我离伟大不远这使我失去很多
既失去寂寞又失去友情
我笑着坐着本身饱含思想
如此悲惨于是就伤害了所有思想流氓
我为温柔绝对不想争斗
我把握的正义就在一棵树中
我已把她同自己长久结合一起
只有伟大的风雨能使我们消亡
1987.8
随 笔（八）
现在我以不变的坐姿迎接凌晨
确信我能坚持直至写出内心的声音
夜虚无如同上帝但给我一种消逝的方式
我这样抓住了它就象抓住了流动的笔
至今我无法判定是什么培育了我
却知道思想本身丰硕滋润
总有那样一些时候我会忘却人情冷漠恐世情险恶
一蛙孤独就再孤独
1987.8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553
随 笔（九）
我一直刻苦尝试理解生活
这是因为除了生活一切与我无关
纵使生活不是一条河流一块岩石不能永存
她却伴我始终使我因此而有意义
我当过山民但从无理解山林的欲望
我当过渔民但从不注意海洋
一棵嫩绿的树苗从不象征什么
一些鲜鱼和死鱼意味我曾经劳苦
如今那过去的一切能够重现我的眼前
我就在其中多少显得暗淡而陈旧
我找不到任何光辉的迹象象星星曾经燃烧
但我确实燃烧从生一直到死
1987.8
广东 黄灿然（三首）
日渐衰落
我的灵魂太纯净
它站在高处
洞察四方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554
穿透事物
因而给我带来灾难
使我丧尽一切。
我在日渐衰落
两眼深陷。
如果有希望的光辉
自群山的背面升起
我会及时拥抱
好好珍惜
但我的前途一片暗淡
不祥的风雨就要降临
我即将失掉栖身的地方
1987.4
长久缄口之后
我经常在某件事情
和另一件事情之间
感到无所适从。
但就在我犹豫的瞬间
这方别过忧伤的面孔
那方也已随风飘去。
我再也掌握不了自己
我单纯的心灵毕竟脆弱
禁不起对自己的稍微怀疑
这使我深感生命的艰难
并使我写的诗日趋紧张。
1987.3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555
晚上出来散步遇见无名树
屋旁长着一棵矮树
我不知道它的名字
也不曾看见过它
就象它与泥土甘露相伴
不曾留意过我
可是今晚我出来散步时遇见它
夜色里它模糊不清
过于贴近而显得异常遥远
你可以当它是梦中的一口深潭
故乡的一座青山
但它更象一位纯净的少女
突然出现在我面前
在我来不及惊讶的时候
成了我终生厮守的妻子
1986.11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556
深圳 徐敬亚（一首）
静 乱 者
举世败退之际
正是我被光明击中的时刻
滴落光芒的手
慢慢损蚀我的一生
我无法抚平仓惶倾斜的人类如
油亮皮毛
强劲的思想
使我的身体微微弯曲，低垂头
石水撕扭
这正我所谓幸福生活的方式
面对生者
我包藏全体如蚁的阴沉死者
一只手
高高仰望，接落纷纷光辉
那光晕的斑点
那刀刃的闪动
是无数圣贤者低伏的姿态
那是你们
无法回避的犹豫
你们
从指甲深处一坐一站的欲望的光泽中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557
俯视我
从一串串肥胖的葡萄和
栅栏睫毛的后面
深深地忽略我
从我的伤口撕破着爬过去，眺望
你们就眺望吧
眺望你们无休无止的幸运
和旌旗隐蔽的战争
所有的手都在抓取
我的手没有朋友
我向前跌倒的角度
意味了所有丢失者的参与
所有的角落都充满了透明的嘴唇
一切都被轻轻地踩过
你们米色的眼睛里发出腥味的直线
怎么能让你们扭过脸
你们的手既然
已经伸出
怎么能让它停在中途
你们弯曲的念头
如同芳草已布满这星球
怎么能再让它丰富得
如同干净
倒悬中
你们正向山顶的深渊挺进
怎么能把飘落的感觉
吹入你们深深的笑容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558
我只有封闭的悠扬
我
在每一个瞬间爱你们恨你们
我滴落莹光手
在每一个地方阻挡你们催促你们
我被流言拆破
又被真理悬弃在天空
当你们拿走
所有的礼物后
发现我灰白的诗脸
1988年
本电子版由诗歌报网站制作
（www.shigebao.com）
页:
[1]
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