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清清扬 发表于 2016-11-24 08:19

踏雪行歌

踏雪行歌

我的家乡在桐城西北山区的一个小镇,乡镇合并前叫中义乡,0九年和黄铺乡合并成现在的黄甲镇。中义这一行政区域的称谓,以后恐怕只会留在市志上了。

家乡的雪每年都下,海拔高处背阴的地方,一场雪会重叠另一场雪,等到来年开春才会消融。

对于家乡的雪,我有着无比深刻的印象。儿时学着鲁迅先生《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描写的方法在雪地里捕鸟。用一根短棒,支起一面竹筛,下面撒些稻谷,棒上系一根长绳,等麻雀来啄食时,便一拉长绳。可重复了无数次,终究没有逮住一只。

从家到学校的山路上,有一段长长的陡坡,我们总喜欢坐在雪地里,滑雪而下。偶尔有一两个伙伴滑翻在地,便引来一阵阵欢快的笑声。

记得那年我背着行囊离家远走,也下着大雪。父亲把我送到村口,任凭雪花落满白头。

雪,几乎贯穿了我前半生。现在,人到中年,但对雪的情感从始到终,从未改变。雪天,去燥静心,适合怀念。

这几天,天气预报北方有股强冷空气南下,影响我市,会有一次雨雪过程。大家都在等待2016立冬后的第一场雪。

从昨天开始,天就阴了。夜里气温骤降,有雨打窗棂。早上起床,第一件事就是拉开窗帘。颇为失望,只有小雨夹带雪粒,雪,没有在预期中到来。

下午开始,雨渐渐停止,天空飘起了雪花。或许是初雪,还有些腼腆。不是鹅毛大雪,是细碎的夹杂着三五七朵的那种。地上,屋顶,树头,已积了薄薄的一层,我陡生一种踏雪的冲动。

我喜欢一个人在雪里行走,人多了怕冲淡踏雪的初心。

大地升华的部分,已被秋带走,原野交出辽阔。雪花像没有依靠的羽毛,被一阵风吹走,又被另一阵风吹回。凋谢的时光,从我肩头悄然滑落。

田野,万籁俱寂。几棵玉米秸杆怀抱秋天的幸福,倾斜在地。稻草人已经腐烂,十年前套在它身上父亲的蓝布短褂,也早已不知所踪,只剩下光秃秃的十字架,以俯视的姿态伫立于风雪之中。几只觅食的麻雀,在雪地上跳来跳去,它们用警惕的目光打量着我这个不速之客,仿佛这雪与它们无关。

雪越下越大,大地一片苍茫。咯吱,咯吱,是我骨骼的声音,一路填满身后的足印。

从田野到村庄,绝对要放缓脚步,像冬至上坟的人,怀揣虔诚。

单调的白主宰了一切。刀耕火种,荒废的牧场,被尽数掩藏。往日瘦骨嶙峋的山梁,变得丰腴。祖先的墓碑,一半裸露,一半深埋,拭去积雪,便露出他们的姓名和生卒,而曾经的苦难已经随灵魂远走。只有小溪仍不失诗意,在银装素裏下,水声潺潺。

我的欢喜来自一缕缕炊烟,在雪白的屋顶上升起,五谷的味道,带着魂牵梦绕的乡愁。屋内围炉火而坐的亲人,谈庄稼,谈儿女,也谈十八大后反腐倡廉。

我在一棵白桦树下驻足。染白的桦树多像那些年满头银丝的母亲,在飞雪中等我返乡的身躯。

风摸索我每一根骨头,在寒冷中攫取一丝残留的暖意。飞翔的雪花落入眼帘,我看不清自己的成长,但触目惊心的是父母逝去,村庄渐老。

一个身着红袄的小女孩,正在和她年轻的妈妈冒雪垒着雪人。她用红纸给雪人脸颊涂抹胭脂,用竹枝在它身上写下妈妈的名字。

多美的场面啊,一股暖流在我内心升腾。

雪在下,脚印还在延伸。我愿就这样一直行走在家乡的雪地上,从冬走向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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