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支烟（小说）
一支烟（小说）汪德国
一直到现在，只要想起这件事，我心里还有点儿不是味道呀。听说老张病了，差点儿出了事之后，回来与我那对我的所作所为很有些不屑的妻子一说，她就颇有点幸灾乐祸地说：“下次会不会再像没吃过烟似的，那样惨啦？会不会只跟没喝过酒那样，再那么死喝啦？这次老张要真是有个三长两短，喝酒喝死了，看你怎么办，他老婆不把你和老汪撕了吃了，饶掉你二指！”
其实这件事情的开始，小到不能再小了。那天快到中午的时候，我的一个同学老汪兴冲冲地来到我家，说是他的一个亲戚去年也搬到了我们小区住了，不知在哪一幢那哪一单元哪一号住。老汪说，自己儿子结婚，请这位亲戚喝喜酒，尽管只是老表，可是姥娘家的老亲戚，不亲自来请一下，不像话的，可没他的电话号码，找不到他家，就想到让我带一下。你说呀，那还不是件容易的事啊，我似乎听说过老汪的老表就是和我经常打牌的牌友，不就是老张吗，昨天我还到他家约他去打牌呢。于是我就说：“别急呀，我们吃过饭再去也不迟的。”老汪说：“那干嘛呢？去了再回来在你家吃饭也不迟呀，再者说，去说过之后，我们再到你家来喝酒，那多爽呀！”，我想想老汪说得也在理，就带着老汪向老张家走去。
到老张家时，老张正在烧菜，系着围裙挺像那么回事的。他那看上去比老张年轻了不少的老婆正在沙发上斜躺着看电视。看到来人了，一贯不怎么张扬的老张像是比平时嗓门大一点了地吩咐他老婆道：“老婆呀，老表来了，你快倒杯茶呀！我正忙着呢。”老张老婆这才懒洋洋地从沙发上站起来，倒了两杯茶，老汪一杯，我一杯，递给我们后，然后又在板凳上不动了。老张看到后，又吩咐道：“烟在茶几抽屉里，拿给老表哥吃呀。”老张老婆好像老大不情愿地又去拿烟来散。他先递给了老汪一支，等我的手要有所期待地伸过去的时候，她却又顿然停住了，递烟的手在那一动不动的停在那里，像是定格了一样，叫我的手伸也不是，缩也不是，好不尴尬呀！正好这时侯，老张的一道菜做完了，走了过来，看到这情形，把烟小心翼翼地从他老婆手里拿了过来，向我递过来说：“你这个大烟鬼子，在我家客气什么呀？抽吧!”那语气可不是一般地豪爽，甚至比陈光标做慈善还大气！而我却像是从梦中醒过来似的说：“不是客气、我不客气......”说实话，那是我的思维好像凝固了，手指有些僵硬地从老张手里接过了一支烟，下意识在身上摸来摸去，摸了好半天，才摸出我随身带的打火机，点着之后，那支没什么特别之处的香烟，居然也冒出了毫无生气的缕缕灰白色的烟雾......
在老汪向老张夫妻俩说明来意后，老张说：“那好啊，大喜事，恭喜恭喜！。”说着，他又拿眼睛瞟了一下自己的老婆，“那天我和你表嫂一准去。老婆你说是不是?”没等他老婆回应，老张又带点询问的口气问道：“那你们在这吃中饭吧？正在烧菜......”说着又拿眼睛看了看他老婆。我还有些发愣，就没开口，那老汪倒是很干脆，像是先前就准备好了似地笑着说道：“不啦不啦，在你两家谁家吃饭都一样，不过，我们从他家走时，老林家嫂子，早已把饭已做好了，正等着我到他家去喝酒呢！老林你说是吧？”“是…是…是！”我嗫嚅着说：“是的，我老婆饭已做好了。”此时的我像是要尽快地逃离似地说：“走、走，饭快好了。”当然，我还是没忘了理情，就补了一句：“老张，我们一道到我家去喝酒，老汪爱喝酒，你嫂子做了几个菜，咱哥几个喝几杯。”老张也没怎么拉扯，顺坡下驴地向他老婆笑着说：“老婆，那我就到老林家喝酒去啦，行不行？”“行行行呀，嫂子菜都做好了，你就去吧，那要少喝一点哟……那老表哥，下次来,一定要在我家吃饭哟！一定的！”这时的老张老婆脸上，不知咋地，顿时堆上了不少的笑容，连声答应了老张的请求。
来到我家，饭真的好了。酒过三巡之后，我的思绪不知咋地，又回到了刚才老张老婆递烟的那一幕。有时候有些事情就是有些怪，一个事情的来由，你怎么想都想不明白，就堵在那里了，可不经意间，可能一个答案没来由地就会在头脑中像泥鳅一样滑了出来了——老张老婆为什么不给我香烟了，一定是昨天我到他家约老张打牌时，多等了一会儿，吃了老张递给我的好几根烟，当时我就发现老张老婆的脸色有种什么异样的感觉，没在意。猛然间，我一下子明白过来了，今天老张老婆一定是嫌我昨天多吃了她家的香烟，今天特意要跌一下我的洋相！对，一准是这么回事！我先前也听说过老张老婆的一些故事，没往心里去，今天算是领教了。我心里一阵地悸动，像有时酒喝多了，胃里难受而又吐不出那样作恶心，像是受了无端的侮辱一般，哽在喉间的那句话，恁是没掖住：“老张呀，老张，你老婆你老婆干嘛散烟不散给我呢，你叫我老脸朝哪放！我当时真是懵掉啦！”，老汪也是个挺痛快的家伙，也很有些愤愤地说：“老表呀，老表，不是我说呀，表嫂做得是有些过分了!” 这时的老张倒很乖巧，赶忙像是道歉地对我说“别生气，别生气，老林，我这个婆娘有时就是小气，不晓事，你看着，我回家再收拾她！”说着说着，就端起了酒杯，来我罚一杯酒，赔罪了。”说完仰脖子，一大杯酒干了。老张那老婆那德不敢恭维，可老张应该说，还是不错的，看他这样没护短地就认了错，赔了罪，还罚了酒，我也端起杯子，一饮而尽。老汪呢，他是个什么主啊，酒量大，又很爽性，恨不得把杯子都吞到肚子里去了！就这样，你一杯，他一杯，我也一口一杯，同端几个来回，喝他个热热闹闹、痛快淋漓，山盟海誓......那一顿，我们三人喝掉了三斤多银星酒,才依依不舍，又各奔东西了。
好一阵子没见到老张到棋牌室打牌，有一天听一位牌友说，老张住院了，为什么呢？牌友说得有鼻子有眼儿：那天傍黑，只听到老张和她老婆敞着嗓子在家吵嘴，什么烟儿长烟儿短的，老表长老表短的，又是哭又是闹的，不知出了什么事。吵着吵着老张的高血压犯了，倒在了他家沙发上，口吐白沫。老张老婆吓坏了，哭着喊着，赶紧叫人找车把他送到了医院。
心里想想有些后怕，对老张也生出了一些歉意，谁叫我喝酒时说出那些闲话呢，小肚鸡肠，没了平时的气度，一点也不爷们！估计一下，我那时可能也正在床上呼呼大睡呀，谁知道老张竟大着胆子，张罗起这样一个大场面呢？真是难为他了呀。好在菩萨保佑，老张只是轻微脑充血，挂了几瓶水，醒了好了，只是还要在医院住几天，观察观察，才能出院而已。我心里打定了一个主意，等老张出院了，一定要去他家看看他，并且要带点礼品去，并且一定不吃他家一根烟，并且要吃的话，也一定只能吃他家一支烟，一支烟吃完了，就走人……
此文在社会科学院主办的《中国文学网》登载。后又在《淠河》杂志2015年夏之卷发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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