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父亲节，以此文祝天下的父亲们，父亲节快乐！《爸》
本帖最后由 书香满屋 于 2016-7-13 11:56 编辑爸
文/书香满屋
我爸是个有故事的人。我爸是这个世上，在我受委屈的时候会说要打人的那个人。
1
2岁起，他就开始想娘。想到二十五岁，才知道娘是什么样子。
伺候娘到97岁，把她风风光光送上山，他再不提他老娘了。
今年，我问起是不是要去给奶奶上坟，也是一句，你爹爹（叔叔）他们去上就可以了。
我再问，母亲就使劲使眼色，吓得我不明就里。
他再不是那个一到奶奶生日或者一些重大节日就呼叫全家去看他母亲的那个人了。
他娘死，他没一滴眼泪。只是忙碌。不说话。
我眼里那个把娘的手握在掌心里，生怕她飞走了，把娘这个字叫得滴亲的娃，终究还是忘不了被抛弃的痛楚。虽然他总是说，长辈的错，不应该记。
奶奶流了一辈子的眼泪，也没有换到他彻底的原谅。
他从来不流泪。对在自己身后哭泣的娘亲，他从来不回头看。
也许回头看，他想娘的日子里的苦痛，就会痛到他流泪。
他是个死活拒绝流泪的硬汉。这辈子，我就没看到他哭过。
2
他在奶奶去世那天对我只说了一句话：活着的时候我孝敬了，还了她十月怀胎的情了。
说这句话时，他表情凝重。完全不是平时他说他父亲时的神情。
“灯累了，也会熄灭。熄灭了再想念，都是空想。我宁愿把我有限的能量，奉献给每一盏还在燃烧的灯光。”除了我爱哭之外，我和我爸，太多地方，真的很像。
“你爷爷一辈子，没享到我的福，，，，”他从来不说他父亲是被饿死的事实，他试图掩盖。他想用自我欺骗来安慰自己。他叹息的声音和表情，温柔的完全不像平时那个严厉的他。
我很喜欢他这个时候的样子，我看到严厉的父亲原来也有如此温柔的一面。
“不去养老院，吃集体，在家里还不至于会死。但是他怕连累家里，想给家里减轻负担，结果。。。。。。”这是母亲透露给我的信息。
这辈子，我父亲只对两个人温柔得不像话，一个就是我爷爷，一个就是我大姐。
对我爷爷，他有还不起的一辈子不离不弃的陪伴，对我大姐，是因为怜惜她没有娘。
他这辈子，只对这两个人的事情，肯低声下气。
对我们和其他人，他一点客气不讲的，就是个霸王。甚至对我母亲，他有时候也打。
我母亲也不是个任他拿捏的主，只要打，就搬出娘家人，我父亲就会服软。
我母亲告诉我，一个女人，没有娘家人帮衬，是要受很多委屈的。
她时常感叹，下辈子要做男人。
“可是，老人们说，人要修十世才能修到一双男脚板！”她的叹息，对我影响很大。
我爸爸不是个和气的人，甚至有点粗暴。他恨土匪，可是他自己在家里就俨然是个土匪。
“八十岁你还是我崽，我还是要打你！”这是他经常会吼的一句家常便饭一样的话。
我母亲表示反对。护着我们。他就丢一句慈母多败儿的话给她。
他还是有进步的。在二哥肌肉开始生长的十三岁那年，已经记不起是为了什么事情，反正不是什么大事，父亲来脾气了，一扁担打到二哥背上，二哥忍了。第二扁担再打过来时，被二哥一把接住了。
虽然我们都不敢对父母动手，但是二哥这恰到好处的一番作为，还是让我们集体脱离了做错事或者养成了不好的习惯比如把双手插裤袋里之类的，就要被打的命运。
我二哥这个功臣，事后被我妈妈掀开衣服，看到背上很大一条扁担印子。渗出血来。
他也真是打得狠！我妈妈嘀咕。
但是我二哥一直不吭声，不喊痛。
没事，妈。他当时并不知道自己已经为我们兄妹的光明未来立下汗马功劳，还在为自己的这次半还手，对父亲产生的不敬感到万分愧疚。担心父亲为此会再打他一顿足死。
他不知道，父亲说要打死我们，其实是吓我们的，十三岁的他当时还没有这个判断力。
我们都曾经相信父亲说的，如果还手就会要被打死的宣言。
“就当我没生你这个崽！”父亲的理由很充分。
其实他比谁都爱我们。这是他爱我们的方式。
他曾经信奉一句话，要规范自己孩子的行为，三句好话不如一马棒棒。
他不爱用棍棒，最喜欢用指关节敲我们，我们都怕他的“羊角炸弹”。
当然，他也是与时俱进的父亲，在这次扁担门之后，他放弃了他以前的那些信仰，开始以大人对大人的姿态对待他的孩子了。
他说，你们长大了，我就用不着打你们了。
我们在背后笑他，恐怕也是打不赢了。
要是一个老子被儿子打，的确是奇耻大辱。他很明白这个道理。
他自己自我解嘲说，小孩子，打也要打，爱也要爱的。你看我，武阳河涨大水，我还给你们顶着米袋回来送米，脚受了重伤还给你们送柴。这个倒是真的。和父亲对我们的照顾和付出比起来，挨一下打，其实没什么。
从此再没打过我们。也不再说那句，君要臣死不得不死，父要子亡不得不亡的话了。
母亲多年的反对一直无效，孩子的长大，给他上了生动一课。
3
除了有孩必教，有恩必还之外，他还有仇必报，是个爱憎分明的人。
土匪绑架爷爷的故事，被他讲得烂熟。比外公的封神演义还讲得顺溜。
日本人打耳光的瞬间，被他渲染成了深仇大恨。
和人争水打架的血衣，多年一直压着箱底。
那些假装对他好掏去了他心窝子里的话又反过来给他一腿的朋友，好多年
他都恨的牙痒痒。
母亲嘲笑他：怪谁啊，怪你自己！我跟你不一样，别人对我好和不好，我都一个样！
父亲不吭声的听着，若有所思。
然而下次，又一样掏心掏肺，又一样被愚弄。
母亲没办法，给他擦屁股，善后。
然而他恨上的人，就是死活不理。他喜欢的人，还是一如既往掏心掏肺。
4
父亲还有点湖南人通常都有的霸得蛮的脾气。不仅工作上如此，担上的责任，就全力以赴，不做到最好地不罢休的。他修的路，就是比别人修的路结实些，用过几年之后，别人修的那几段都烂得不成样子了，他修的路还蛮好。所以，退休后，公路局又返聘他回去修路。
“你又不是没钱，干嘛这么卖命！”有人这么说他。
他不管别人讲什么，他就是要做事。能够做好什么事情，他都去做，也不怕累。
所以，他这一生，就没有真正空闲过。
生活上也如此，甚至打架也是如此。
他并不爱打架，但是人家欺负他头上来了，那是万万不行的。
他是那种你要跟他打，他肯定就会还手的人。
还常常背毛主席语录：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语气很铿锵。
“打不赢也要打，大不了把命给你！”他就是这样一个不怕死的人。
他中年打得最大的一次架，是和村里一个年轻的后生争水。两个人都身强力壮，打得你死我活，结果是我父亲输了，他提着血衣回来给我们看：这个仇，你们要给我报！
他像战场上即将牺牲的烈士一样嘱托我们。
我们都不敢做声，他也没有深究，我们到底是答应了还是没答应。大家都比较模糊，因为当时小，都不敢太肯定自己将来是否有这个实力给他报仇。
但是他的话还是成为了圣旨。很多年来，我们这两家，一直彼此看不顺眼，处于老死不相往来的状态。
说来也奇怪，这打过架的两家，都有子弟出息了，成为了本村百来户人家里，最有影响力的两家人。各家都出了个副县级干部。算是在第一个回合不分上下。
村里整修古亭，也是这两家人捐款最多。
只是多年下来，人家已经是千万元的大户，而我们家，还是小康。这点算我们家输了。
但是我们家大学生多，比他们家有学问。这点算我们家赢了。
斗了好多年之后，他们家的媳妇要选村妇女主任，我大义凛然的母亲，居然敢自作主张，投了那女人一票。这事估计我爸不知道。我也没敢告诉我爸。我只笑我妈妈，你是受了她什么好处吧！我妈妈笑。
最好笑的事情是，有一次，我爸爸都七十好几了，还和一个外地来的小后生又打了一架。
事情是这样的。我曾经给过我妈一块银元。有一日，村上就来了这么一个骗子，说收购银元，还免费辨别真假。我母亲就拿出来给他看，谁知他拿着银元一晃，就把银元换掉了。我爸爸平时不管这些事情，但是那一日却有千里眼一样，这老江湖一眼就看穿了年轻小子的把戏，一把就扑过去，把个二十几岁的年轻人扑倒在地，从他脖子上搜出来几块银元。
二人就打起来了。惊动了村里人，喊来了警察。结果从那骗子身上搜出来十几块银元，当然都是假的，除了我们家的那一块之外。但是村里人包括警察包括那个骗子，都挑不出哪一块是我们家的。
最后警察说，老人家，你受惊了，这样吧，银元你全留下，让专家去鉴定一下，假的你拿去玩吧。
我爸就是这样一个人，他给你，可以很大方，你要骗他的，他是万万不肯的。而且还想捉弄他不识字的婆娘，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了。也不看看这是谁的婆娘，给你个外地人来糊弄？
被骗在他这里，是大事。所以，他打架不是为了一块银元，是为了面子和正义。
他的这个故事，村里很多人都知道。不然不在家的我，后来也不会知道。
村里人讲起这件事来，都说，你爸，真敢打！自己都这么大年纪了！
5
人是会变的。在我父亲这里体现分明。八十岁之后，变化简直要用翻天覆地才足以形容。
从这之后，他箱子底下的血衣，不见了。
他说乡里乡亲的，和睦为主。陈年旧事，还提他干嘛。
他所讲的故事里，少了他母亲抛弃他的内容，他转而喜欢说自己的工作经历了。
他还专门带我们走了一趟他工作过的好几个地方。
我母亲含泪说，你爸的意思，是说自己这么大年纪了，这些地方，来一次算一次了，要你们知道一下他的过去，懂得生活不容易，他这辈子，不容易！
还是这个和他经历过半个世纪风风雨雨的伴侣最了解他的心思。
我爸不愿意说的，他这个秘书每次都不忘记好好补充。
我爸爸对这个肖秘书很满意。经常对我们说，要孝顺，不要孝顺我，孝顺你妈，她比我辛苦！
他真的再没提过要报仇的事了。连差点要了他命的日本人，他都说，他不恨他们。
“恨他们做什么。”他说得轻描淡写。他只是想让我们了解过去他英勇救父和和爷爷生死相依成功逃离日本人魔抓的故事。
在他看来，有故事，不一定要有仇恨了。
谈到土匪，他也认为大部分的土匪都是穷苦人家的孩子，也都是走投无路的缘故。
他甚至，再也不用他共产党员的标准来要求他的婆娘，允许她初一十五在家里烧香拜佛了。
我妈妈听他的话，跟从了他大半辈子，终于获得了解放，可以按照自己的意愿，做自己喜欢的事情了。
他还放下了他喜欢海阔天空的毛病，躬下身子给家里洗碗了。
装饭也是自己去装，不像小时候，喜欢把碗横到我鼻子底下，命令我给他装饭，还要双手递给他。
他甚至建议我妈妈继续去读书。
我妈妈回敬他，我都七十多了，读书到土眼里去用？
他也就笑笑。对不起你，当年答应让你读书的愿望，这一辈子都没实现。
我妈妈也笑一笑，继续每天陪他看禾逛稻田。有时候两个人每天吃饭后出去走，都要绕着武阳走一大圈，估计有十几里。
“你爸爸腿脚好，我有时候真受不了！”我妈妈虽然抱怨，但一辈子了，成了习惯，我爸指哪她就打哪，我爸要她跟着，她就跟着。
也许，秤不离砣，公不离婆就是他们幸福最好的诠释。他们两个，以前给儿子带儿子，都是二人行。
“喊我一个人去，我是不去的。”
也许，陪伴，就是最好的孝顺。
我有点不明白我父亲的这种变化。
我师傅说，你不知道么，人到了八十岁，就是神仙！
这话说的，真好！
看我爸如今快活似神仙的模样，我有点想说——
我的八十岁也快点来吧，不想再活在十八岁的梦想里了！
草稿，待修改。此篇远未写完。
他只是想让我们了解过去他英勇救父和和爷爷生死相依成功逃离日本人魔抓的故事。 语言朴实，情感真诚，令人感动的文章。父亲的形象刻画生动，喜欢。 语言朴实，情感真诚，令人感动的文章。父亲的形象刻画生动，喜欢。 汤圆 发表于 2016-6-20 23:02
语言朴实，情感真诚，令人感动的文章。父亲的形象刻画生动，喜欢。
问好汤圆。:handshak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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