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佳诗人】马明慧的诗——282
本帖最后由 我看见你 于 2013-11-25 10:31 编辑喝酒 不打诳语
新疆 马明慧1在那个挂满半壁江山的毡房坐着一对忧郁的小情人指着苍穹射出一丸子弹夜幕降临山野之巅野性的欲望 野性的呼唤现代的都市人不懂他们的忧郁很久了 没人举杯唯一的感觉是冷便无所谓冷2酒是好东西胸膛里的血液狂涨一如夏天的河流在大风里燃烧在松涛中燃烧把猎枪抛下悬崖无论如何也不能沦为乞丐3酒歌醉了摇摇晃晃跌落几缕和铉我们纵情歌唱 骨殖饱满我长长的指尖蘸着金樽弹指向天喂饱一地莽草唯一的诱惑 我的爱人 屈指可数4酒是醉人的乡音爹在左 娘在右我听见 娘说 你仗义 好也不好我听见 老爹说 你心大好也不好我知道这辈子我走不出我家灶台上摇曳煤油灯影5酒是仗义的如果我的爱情也勾兑仗义两肋插刀肝胆相照相濡以沫不离不弃还有哪一种爱情可以与之匹配6死亡就如同睡眠我只要有酒我已没什么放不下我只是担心我的兄弟姐妹不再为我唱响欢快的歌谣在死亡之前 我必须找到我的情人他会手摇转经筒 点燃我梦里渴求的火他会为我选定我的火葬地我的五根六蕴还会以另一种形态与他谋面7现在 除了酒我已不记得还有什么滋味可以让我如此迷醉直到今天 我还是搞不清我的心灵和大地那微妙的感应从何而来 如今我已无所谓死亡走来握紧手 早或晚 肯定会回来的 我自己找到自己促膝孤独地谈心
娘的乡音
新疆 马明慧
娘的甘肃秦安话我的乡邻没几个人听得懂小时候 娘唤我们乳名水井的水流止住了大桥上的嬉闹止住了所有捡拾麦穗的大人小孩直起腰身寻找我们那些直呼其名的乡邻们永远不懂娘吟唱的歌谣是我们最初的粮食
娘一生只说甘肃秦安话娘擀的捞面条从来都是长寿面娘的一手针线活无人可比娘的贤良远近闻名娘背诵三字经一字不拉岳飞的满江红娘唱得铿锵铮铮那些分分合合的乡邻们永远不懂 娘褴褛的一生是我们抚摸家的方向
爹的拳头最后一次挥向娘娘的肋骨断了三根娘一句“我的娘娘呦”湿透了盛夏的炎热乡邻与我们忧伤对望无助 悲凉 羞辱被他们准确地分离出来那些提着骨头的乡邻们永远不懂 娘一生的饮恨是我们刺骨的心房
爹死的那天娘说 棺材要最好的我十几年前缝好的老衣要整整齐齐地穿双手颤抖 双唇发紫的娘带领我们九兄妹站在队列的最前沿娘说 人都走了 恨就没有了好赖他是你们的老爹 养活了你们一大群那些仰头走路的乡邻们永远不懂 娘佝偻的柔顺脊背裹着我们透明的身体
娘你还记得吧我们说好的下辈子 你不做甘肃秦安人不说甘肃秦安话换做 我做你的娘补你 前世 今生 来世的缺
我 这败家的儿
新疆 马明慧
娘儿今天犯了大忌你那一地还未脱穗的玉米眼看成熟在即儿举起镰刀悉数砍倒只取了节节秸秆玩命地嘬甜汁顺着口角湿了前胸满襟和着儿的血玉米秸秆嚼碎了儿的骨头娘儿未能挣脱咒语的缆绳儿活该儿是败家的儿呵老爹 儿今天犯了大忌你那一地长势凶猛的旱烟眼看丰收在即儿挽起袖管连根拔起只取了带着倒刺的叶片拼命地吸烟雾顺着鼻孔喷涌如泉和着儿的血烟叶绒刺洞穿儿的骨头老爹儿未能抵挡诱惑的大蟒儿活该儿是败家的儿呵今夜 儿必将背负月光之纤千万遍犁耕咱家门前那半亩土豆地顺着记忆的灶台点燃佛晓的灯烛惹几声鸡鸣犬吠贪一早如醉的花香今夜之后娘 儿再也擀不出你那远近闻名均匀薄细又劲道的捞面条你那满地的玉米棒子被人拾了去儿 遗失了你的手艺今夜之后老爹儿再也卷不出你那四方皆知溢香喷鼻的旱烟卷你那满地的老烟杆子被人拾了去儿守不住你的手艺今夜之后 爹啊娘啊作为对儿的惩戒请接受儿的长跪不起
秋月
新疆马明慧
你骄傲占据于空旷撑三界众生我遥望你 不敢靠近大多时候被你暴露的我的迟疑 怯弱 冷漠 丑陋场合不分我必须与你不曾谋面我们必须陌生
亲近粮食也只能是我唯一的选择褐色的 红色的 白色的 金色的落地开花 我熟悉他们就像紧握酒的热度
这一夜 我不敢惊扰谁高高在上的 挥霍无度的我必须绕开我没有足够多的水 供给云河我没有足够多的粮草 喂养酒窖
你若疼 我也会疼
秋雨
新疆马明慧
我不像你看似亲朋左右更像孤苦无依我的血液里流淌过多的家族魂魄有那么多年我误入莽荒之地我的兄弟姐妹相依相携我齐齐地向他们靠拢
我不像你 看似从容镇定更像患得患失我和我的亲朋各自倾倒乡村城市怀揣原野的天性 裹紧九月的阳光做一次羔羊撒欢地仰卧草滩无疑童心未眠就是纵容我们的幸福滋味
你还记得和你一起走出丛林的伙伴吗他们有的做了门窗遮风霜挡雪水留下一屋的温度有的做了餐桌日日夜夜享尽合家欢笑有的做了水墨为未出世的书蘸满灵光乍现有的做了墓地看护亡灵安慰生者他们到过的地方热气升腾 一派繁华
你呢我知道过了这个中秋你也要出趟远门
你还不知道吧还有一个傻瓜愿意成为你的同谋
像我这样的傻瓜 世上并未绝迹
途径我的泪水充满你的灵魂 ——给我的挚友文琼 1谁在三生石上目睹野花从盛夏独自走过隆冬
2如果你不在黑夜 独守最初的爱情那摇曳的风铃又如何切割满目的星辰最饥渴的日子行进中遗落的皮囊被我们久久抚摸
3你在病中浑身冰凉我看见你均匀的呼吸如江南夏季的稻田途径我的泪水充满你的灵魂你相约的飞鸟落入火焰
没有重量的爱情被你连根拔起事实上抵达灵魂是孤独 是至高的疾病
4在这之前 温暖作为初生的摇篮与你的女儿不谋而合
5你应该还记得我不能看见光而你就在光之中为你而流的泪水进入我的故园悲哀如我的每次跌倒都被你紧握在手指
6我从未到达你如果疾病一直发育
7我们的爱人如一浅塘鱼池 如环绕的清风清澈见底 触手可及我们不吝血水精细喂养唯恐一不小心就刺痛风的自由
城市在生病我们与城市的爱情格格不入
8我和你在三生石上目睹野花四季开放
我其实不如一枚落叶
新疆马明慧
站在树林边缘久了就看见一地的枯黄堆积成泥这时候 多想有一个人把手臂伸向我 举起我掰开我硬硬的核 注入似水的柔情
我真的不贪婪 也不需要太多只要在我体温还未散尽热情还未凝结前给我一个温柔的怀抱
我惭愧我其实不如一枚落叶来年的春天以另一种方式 滋养大地万物 绵长而敦实而我不过终将是一堆枯骨化成灰也只能是风的一部分继续飘荡 终身囚禁我早已厌倦了漂泊
我就在想如果我也能是一枚落叶想那来年的春天数着城市空阶的种子发芽看着草原上满坡的山花绽放守着爹娘的坟茔野草疯长听着羊道马道狼道上来过的朋友欢呼我会和天空上的飞鸟一样 不会走远
满怀期待与感动我的影子开始四散无论左脚或者右脚无论白天抑或黑夜我知道自己就站在树林的边缘由此我一天一天长大
作者：马明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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