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佳诗人】这些我们并不陌生的字和事（十首）——263
【十佳诗人】这些我们并不陌生的字和事（十首）文/黃曙輝
题记：中国古老的汉字包含了太多满神秘的色彩，当我们面对这些古老的汉字，并以之观照当下现实，它们像某种预言，很多神秘的发现忍不住让我们惊讶不已。
惪
直心为德。惪，这个德的同义词
已经许多年不被人认识
当它进入我这首诗的时候
甚至我也觉得有些许陌生
就像乌鸦，那黑色的精灵现在很难见到踪迹
只有一个“乌鸦嘴”的贬义词如影随形
好像是它唯一的遗物
直心为惪。见不到一个祀奉“德”字的人了
好像双人旁已无存在的必要
不如回到当初的模样，惪就是要直心
如果必得九曲回肠，将原本光明磊落的形象藏匿
那么，众口铄金也只不过是积毁销骨
镶嵌的金牙，吐出来的依旧污秽
耀眼的闪光，就是死亡之前的回光返照
把心压低一些，不要让它过于委屈
也不要让它过于膨胀
冠心病是隐藏得很深的疾患
被某些不能对人言说的欲望错误驱使之后
直挺挺地，直接地，直白直白地就宣告了结果
直心，就是赤心，就是痴心
将一些暗疾公之于众，在阳光下暴晒
多年了，我看不到这个惪字
只有欺世盗名的“德”在众人的追捧下遮遮掩掩
仿佛这个世界的人都在供奉着“惪”
事实上，这个字在多年的曲解中变异
成为一种虚胖和假象，在宁乡，在关山
我在一株茂盛的芭蕉树下与惪字狭路相逢
立即呼朋唤友围堵这个字，默念：直心为德
挊（nòng）
仓颉兄真是个聪明绝顶的人
单单一个挊字，就弄得全世界的人五体投地
可以象形，可以指事，可以会意，可以形声
上下结构，左右结构，甚至后来的文字专家划出的种种结构
仓颉兄随便一挊
就将这世间之事
预言家一样哲学家一样
弄了一个底朝天
让后来者看着这个字，就能会心一笑
男人撸管叫挊，女人揉道叫挊
事实上，这世间挊事的男人和女人除了单独弄弄
弄出一些身体上的快感
那些冠冕堂皇坐在主席台上的人
更喜欢用手挊，用眼挊，用心挊
上下其手挊，左右其手挊
白天挊，晚上挊
用看不见的一切机会和手段挊
挊上挊下，挊明挊暗，挊权挊钱，附带挊色
有时候挊得像飞天一样飘飘欲仙
有时候挊得不好突然坠入地狱
自慰，自卫，自危
反反复复琢磨，仓颉兄这个字
真还有点滋味
烎（yín）
显然，一旦打开火焰，就会带来光明
这骨头深处的磷，一直同时暗藏于伟大的汉字与汉子的体内
它们多年来总是小心翼翼，被儒道释藏着掖着
不敢露出自己的个性，以致于软骨症像传染病一样流行
甚至，在自己的江河湖海慢性自杀
乞求别人坐下来与你谈判
哈哈！笑话！病入膏肓的人坠入深渊
竟然不敢烎！天其实不会再次坍塌
老祖宗共工冲冠一怒撞垮不周山，天地早已翻覆
小小一块黄岩，小小一个钓鱼岛
甩甩鱼竿何如？大不了集合十三亿具骨头里的磷
看看这个世界会是什么模样
亮剑！这不是网络游戏——
“烎你就像碾一只蚂蚁！” “烎你没商量！”
“男人，重要的不是帅，是烎！”
“中国人民从此烎起来了！”
“不是跟你得瑟，寂寞已经过时了，咱玩的是烎！”
哈哈！烎得好！这个烎可不是淫
小小的微博向那些腐败的官员一烎
淫乱的照片与录像瞬间就暴露于光亮之下
烎一个，死一个，都是鸡巴小日，小日小日日日日日日本
这个游戏确实好玩，“信不信由你，反正我信”
必须赢！霸气的人举起了寒光闪闪的大剑
我写下了这个陌生的汉字：烎！
槑（méi）
要槑我们槑一起！这两朵并蒂的梅花
从小手牵手，呆头呆脑地蹦着跳着
在风雪来临之前手舞足蹈，很傻很天真地
保守着内心透明的秘密
其实，这世界本不应该有什么秘密
花该开就开，该谢就谢
只要不逆反着时序与惯常的规律
一切就平安无事
偏偏，有人一看见呆字就觉得有机可乘
如果两个呆字偏偏要手牵手走在一起成为槑字
那发呆的人，可能就是一字不识者
开封的包公祠，那一块“槑花堂”的匾额
应该暗示了和我一样的包大人的臭性格
总是那般傻呆呆地直来直去，不知道变通
不知道吃完原告吃被告，不知道发家致富
不知道在过于寒冷的世道抱团取暖
看着那些身体或者精神无家可归者
一次又一次坠楼，或者在房顶上自焚
彻骨的寒气就从背脊骨的骨孔里呼啸而过
仿佛遭遇一阵突起的狂飙
让火焰从眼中喷射而出
五内俱焚。焚烧毕，一具焦炭样的骨架立于寒冬
呆呆地，槑在一起
前世今生，一个呆人，又一个呆人
兲（tiān）
叫兲兲不应，叫地地不灵
偶的兲呀，这世道太多喊冤的声音
喊多了，习以为常。看多了，眼睛疲劳
听多了，耳朵麻木。大人！大人
大人高高在上，他们视力不好
看不到三寸之外的人民。他们听力不好
装聋作哑，只把惊堂木拍打得响彻庙堂
盖过那些喊冤的声音
好一个兲啊！调寄八声甘州
甘否？甘否？否！否！否
跪在地上喊天的没有几个人敢于抬头
他们像一只只逃亡的禾鸡
恨不得把脑袋扎进膝盖下面的泥土
大王在上。小鬼在下。幽幽苍天，彼何人哉
从被拆的老屋上坠落的人民
在街头小摊旁被城管推倒下的人民
在我爸是李刚的车轮下丧命的人民
在苏丹红三聚菁胺瘦肉精塑化剂里浸泡的人民
被瓦斯和透水事故夺走性命的人民
被救助站的“好心人”用胶带封口之后毒打的人民
那些在风雪中无家可归一命呜呼的人民
那些在学校和幼儿园被砍杀的没有长大的人民
他们真的不敢抬头看看大王的虎威
额中的那一个王字，看上去有点美
有点威严，有点可悲，人民不敢靠近他们
不如把这一个兲字分开念出
兲不是天。天其实真的就是兲
氼（nì）
那时，我身无长物，只能苦练技艺
水太深。满塘的麻蛄叫，声音低沉，神秘
落水鬼躲在看不见的地方，等待路过者一脚踏空
成为美餐。紧靠着悬崖。攀住虬根与古藤
慢慢移动脚步。步步为营，步步为赢
水太深。落水鬼躲在看不见的地方
麻蛄叫，声音神秘，低沉，我不敢一脚踏空
在浅水滩练习游泳，渐渐走向纵深
那些水过于凉彻骨头，我只能仰泳
侧泳，蝶泳，狗爬式，打开秘籍里所有的绝技
在水里求生。水越来越深
如今我老了。练就的技艺因为一场风寒而失效
有人看到水面上我的一小撮黑发还在浮动
事实上，我真的被一场又一场暴虐的洪水呛过
那些污染得有些过度的水
混合着煤油味柴油味汽油味粪便味尸臭味
以及某些吐沫四溅的口臭味
不时袭来的水蟒和蚂蝗缠住身子
仿佛我是它们可口的美食
而我的血液尚有些温热，意识尚有些清醒
试图从溺水的险境里自己提起浮在水面的那一撮头发
踩在自己释放出来的这一粒氼字上
突然，我两眼发白，看不到黑发
砳（lè）
这肯定是我真正的身体与名字
那时候，大人们都叫我曙狮子
这么多年了，回到故乡，那些说话颤颤悠悠的老人
依旧使用这个称呼
是的。我相信我就是这样的顽石
喜欢用身体和灵魂互相撞击
让骨头里面的磷火，照耀暗黑的时代
如果仅仅从象形的角度看
我好像守在大户人家门口的一对石狮
实际上，我一直在守护这个世道残留的道德与信仰
硬碰硬的声音只有我自己能够听到
二百零六块骨头
常常在互相敲击
与命运和尘世的魔鬼较量
它们电闪雷鸣，刀光剑影，在暗夜
独自杀出一条血路
引领失魂者警醒
砳！砳！砳！砳砳砳砳砳砳
这些压路机一样急速滚过的声音
如地火呼啸穿过身体与尘世
你们要相信，这是世间最后的声音了
倘使这一路声音过后
这嘈杂的世间就再难听到如此厚重的呐喊
因为，我的声音里还带着血丝
这将是石头终结后唯一的纹理
守门的狮子——
鼓出一对过于凸出的眼睛
嘂（jiào）
尔雅之前的大埙，虽然也许多于四个发声的孔
但相信绝对发不出现在这么尖利杂乱的声音
那时候，吹埙的人独自坐在山头或者檐下
向着晚空，诉说平生。当然，也有可能用一盏埙音
犒劳月色里伊人露水打湿的背影
安静。安静。安静。张大的四张口
从此慢慢不需要发声，只需要一个眼神
嘂。叫。叫什么嘂？无意之中的疯狂繁殖
一张脸上，一夜之间长出漏洞百出的众多嘴巴
仿佛一只埋葬多年的埙偶然出土，突然复活
每一个人的脸上走挂着一个黄色的泥土制作的面具
每一副面具上面长着四张嘴八只眼睛
开与合。沉默与激动。火焰在一个时代
被装进一个大大的纸袋之中
叫——嘂——叫——
嘂——叫——嘂——
仿佛听到了一浪高过一浪的声音
仿佛坠入了寂静如死亡的空洞
玊（sù）
玉与玊，就像一对命运不同的双胞胎
它们依附于王，一个高踞宫中，一个流落民间
格格与民女，只因小小一点，置于不同位置
从此天壤之别，或锦衣玉食，或露宿风餐
点于王之上为主，地位不可撼动
置于脖颈之下，仿佛不得要领，即现瑕疵
悬于腰际，则古意盎然，风度尽显
这人为的一点，点出了江山社稷
也点出了等级尊卑。扯淡！一点扯淡
其实，倒该相信那些琢玉的人，相信一块玉
在他们的手中琢磨出来原本的质地
那个王，只有借助这一个点，方能
为主。主江山，主社稷，主等级，主尊卑
所有的主义，都在这一点的主意里
偏偏有人不信邪，索性将自己改姓为玊
看看倒过来的玉是不是玉。琢玉者
琢江山，琢社稷，琢人，琢事
琢磨出对于主义不屑一顾的诸多道理
靐（bìng）
雷声滚滚。雨总是在远方，落不下来
闪电一直还在天边不停地刮着
好像醉酒的人在重复说过一万遍的谎言
这世间雷人的事情太多太多
一个雷不行，两个雷不行，三个雷看看效果如何
其实，结果是意料之中的，何必奢望奇迹出现
只是，一旦地火突现，天公发怒
相信那些作祟的大鬼小鬼，都会
在一场惊雷与飓风里，不闻风丧胆
就死路一条
幽默的事情越多越好
那些插邪打浑的，也不必厉声制止
雷政富们，衣俊卿们，吴永文们，谷俊山们，随便一闪
就扭了腰子。腰子是民间对肾的另一种说法
他们的肾分泌太多的肾上腺素
让权力分不清爱和性
娱乐至死，快乐至死，也就荒诞之死
三个响雷滚过，表叔，房叔，以及别的叔叔
就在这一串雷声里雨点般倒下
成为众人用泥脚阅读的笑话
雷声滚过。雨点在逐渐变大
晴空霹雳，靐雷，雷一下，雷两下，雷上雷下
雷声过后，雨正在噼里啪啦地下
好多人拍手欢呼，好多人暗自惧怕
黄曙辉个人简介
黄曙辉,男,汉族,湖南省作家协会会员、湖南省摄影家协会会员、益阳市作家协会副主席。出版过散文集《四季情缘》，报告文学集《枪魂》《先锋之歌》，个人诗集《荒原深处》《大地空茫》《在时光的锋刃上》《水边书》和诗歌合集《空镜子》《中国九人诗选》等著作。作品见于《文艺报》《人民日报》《中国诗人》《诗潮》《星星》《星河》《清明》《天津詩人》《诗歌月刊》《中国朗诵诗》《文学界》《散文诗》《天津文学》《上海诗人》《安徽文学》等众多刊物。
个人诗观：诗歌是情感火山的猛烈喷发，诗歌是语言最美丽的花朵。
联系地址：湖南省益阳市梓山路梓怡华盛家园5——403信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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