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佳诗人】在绿之洲（外四首）——419
在绿之洲（外四首）许登彦
蛰伏在时光狭长影子里的玉门关
一双被风沙磨砺过的浊眼，静静地
凝视着大漠以西更加空旷的胸膛
黄昏如潮汹涌
滞留在天边的最后一抹夕光
吐出了鲜红的舌头
风正在痉挛，一路响亮的打着唿哨儿
与一块块奔跑的石头激情相拥
暗中进行着一场角力的竞赛
城堞之上，眺望的篙草
手持令符，眼观六路
摇头晃脑，口中念念有词
金戈铁马铺天盖地席卷而过
粗重的呼吸吞吐天地
众多的兵士，它们是冲锋陷阵的沙粒
不由自主地放慢了自己的脚步
屏息聆听，壮怀激烈的杀伐声纷至沓来
楼兰、高昌、龟兹、尼雅……
这些矗立在时光之巅的旧堡
千年之后，在河流
漂浮的传说里静默如佛
已经干涸的精血
凝结成一串串舍利
在黄沙掩埋的铜镜里
闪烁着微弱的光芒
一具具泛着幽光的尸骸，插在
历史的伤口上
千百年的时光
犹如一道道鞭影
抽打岩石的皮肤。嗞嗞作响
粉身碎骨为更加细小的盐粒
这是从它们身上掉下来的骨肉
分娩出众多苦难的孩子
四处游荡的眼神
化为点点磷光
超度着幽暗的魂灵
而它们的尸骸早已化归尘土
长成了树，譬如梭梭、胡杨和红柳
成为大漠、戈壁和荒原
最初的庇护所
我看见，它们携妻带子
在银色的月光里
仔细地清洗着自己的身子
一次次地走在回家的路上
唯一的雨水在点灯
被时间冲刷而成的一道道印痕
多么触目惊心
横亘在千年冷月的记忆里
那些卑微的呐喊和呼号
在骆驼的两座山峰间依风而嘶
宛若晨星的绿，低垂着眼睑
沿着石头的缝隙匍匐行进
生命的存在，何其艰难而悲壮
汗水里的朵朵浪花，血液里的火焰
正被一点一点的置换
盘踞在根部的十万条大河
澎湃成大漠、戈壁和荒原孤独的心音
水的光芒，照亮了
茎叶里奔跑的脚步声
那些青铜铸成的手臂
捧起绿洲瘦弱的骨骼
高高举过头顶。我看见
一粒飞翔的鸟鸣，掠过了
大地和远方沉默而安静的脸庞
草木边关，在绿之洲
所有的万物都紧紧抱住自己的宿命
每一朵花，甚至每一株卑微的小草
都不会错过姗姗来迟的春天
稼穑摇动绿洲的腰身
内心的河流淙淙流淌
浓密的树冠，拍打着洁净的额头
就连每一株小草的叶片
都挥舞着手臂，扬起头颅
风擦亮它们溢满微笑的脸庞
清冽的空气中
花朵和果实的芬芳，潮起潮落
渐渐覆盖了我透明的呼吸
波光流动，眼神闪烁
如此众多晶亮的眼睛
让我的一颗温柔的心顷刻间沦陷
此时，一峰骆驼
在一泓清泉旁俯下身子饮水
它身后的一串长长的足印
深深浅浅，连接着荒漠和绿洲
悠悠的驼铃声。时光之泪
凝结成绵延千里的苍茫和辽阔
雨中旅途
车窗玻璃，被虚无囚禁的
一小块透明的思念。它在颤抖
肆意流淌的雨滴，急速俯下身子
低得不能再低，抱紧
这一段患有关节炎的旅程
它们的泪水，无声地穿过了
远远近近景物迷茫的瞳孔
干涸多年的河道，这个时候
积满了一洼一洼的水
颜色浑浊，犹如一张张苍老的脸
针脚密布，长满了时间的皱纹
雨中静默的树木，垂手而立
它们把落叶，这些远方归来的孩子
小心翼翼地聚拢在脚下
攥紧冰冷的手掌。而内心微弱的火焰
在遥远的天际慢慢擦亮血液
一闪而逝的电线杆，屋舍，牛羊……
更远处的原野
都蛰伏在不动声色的沉思里
凝滞的湿气，加重了它们忧郁的神情
在这个暮秋的午后，一场
专心致志赶路的雨
让我一次次看见了尘世裸露的本相
它们细碎而苍茫的脚步声
紧贴着大地的胸口
而那些久违的渴念，此时闭上了眼睛
初冬的树
此时正是初冬时节。清晨
被梦境漂洗过的原野
慢慢睁开了惺忪的睡眼
一声悠长的牛哞，我听见了
大地腰肢转动的声音
那些荒凉而孤独的树，双手合十
开始进入另一场转世的修行
风，摸到了
它们冰冷的骨头和手指
苍茫的脚步声渐行渐远
血液里漂流的航船已经靠岸
是该交付罗盘的时候了
那些在路途中丢失的头发
时光之网。过滤了繁花似锦的过往
阳光在树枝间穿针引线
缝补着尘封已久的思念
青灰色的雾岚渐渐散去
大地露出了如此洁净的脸庞
远方流浪的孩子已回到泥土的故乡
轻轻关上门扉，点燃一堆篝火
抱紧彼此内心的灯盏和花朵
面对沉默如金的树
我该如何捧献出忧伤的祷词
雀鸟们正在叽叽喳喳地商量着
房屋装修和添置衣物的头等大事
断断续续的诵经声湮没其中，打着旋儿
寒流和雪花在遥远的途中
正在深一脚浅一脚地赶路
一场深重的苦难即将到来
初冬的雪
时间堆垒的苦难之门，被风推开
辗转尘世的花朵，怀揣素净的心
一路播撒花香和诵经之声
让苍茫的大地
裸露出如此洁净的脸庞
阳光，云层中扭动的金蛇
天地间的万物覆盖着明亮的鳞片
连绵起伏的沙丘，雪线蜿蜒
分娩的银色孩子。环列左右
正在劈波斩浪的树木，转瞬即逝
黑皮肤的沙漠柏油公路
它在浑身颤栗。多么像一条血管
正在进入你苍凉而辽阔的梦境
众神之舞，我看见了羽化的精灵
它们飞翔的眼神闪闪发光
冷峻无语的荒原，汹涌的白
以海浪的力量聚集
一些隐形的牛羊，漂浮的云朵
慢慢融化在了你的血液里
而此刻，那些卑微的生命
正试图穿越你的手指
劲舞的荒草，刃口上挑着坚韧
不停地挥动。一群一群的
雀鸟，从头顶慢慢地飞过
向着遥远的天际。双肩斑白的河流
正沉浸在自己的思想里默想心事
那些纷乱的时光之箭
奋不顾身地投进它的怀抱
望向市郊工厂更远的地方
每一天的早晨，都会在
无声无息的时间里
漫无目的地漂浮。它多么像
搁置在荒野的钟表
在越来越淡的雾岚中
如此清晰地显现出
呆滞而僵硬的脸庞
眼袋浮肿的太阳
就是浸泡在烟火尘世的表盘
这是城市的西郊，一大片
林立的工厂。高高耸立的烟囱
吐出后工业时代淤积已久的沉疴
灰暗的天空，心情忧郁
一些高大树木的树冠
早已谢顶。空空的鸟巢
悬挂着荒芜多年的家园
河里的鱼，都得上了白内障
它们飞翔的翅膀已经折断
找寻不到失联多年的孩子
而更远处，风众多的手
把荒草高昂的头颅压得一低再低
草茎相互摩擦发出沙沙的声响
是它们努力甩出的呼喊
一摊摊草木的灰烬，沉默而坚韧
仿佛是胸中滞留的伤疤，隐隐作痛
废旧轮胎，在草丛中隐现
长满黯淡的眼睛
惯看了千疮百孔的沧桑岁月
此时，一群鸟缓慢地扇动着翅膀
在天空中久久地盘旋
脆弱的耳朵顷刻间沦陷
嘈杂的机器轰鸣声
铺天盖地汹涌而来
许登彦文学创作简历
许登彦，原名许金燕，男，汉族。1976年5月2日生于甘肃省高台县，1980年进疆。1999年毕业于河南郑州大学新闻系，先后从事过新闻记者、史志等项工作，现在新疆石河子某诗刊社供职。1990年开始文学创作，现为石河子作家协会理事、新疆生产建设兵团作家协会会员、中国文艺家协会理事，迄今为止已在全国各地报刊发表小说、诗歌、散文、随笔、传记文学、报告文学等文学作品380余万字，先后荣获石河子、兵团及国家级文学奖项多次。
姓名：许金燕邮编：832000
地址：新疆石河子北二路21号艾青诗歌馆绿风诗刊编辑部
电话：2012438（办）、13579753817（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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