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窗竹 发表于 2015-7-2 07:56

《大别山诗刊》微刊总65期‖中国诗选‖周瑟瑟作品

微刊总65期‖中国诗选‖周瑟瑟作品

2015-07-01 周瑟瑟 大别山诗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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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诗选
大别山诗刊:dbssk2007
周瑟瑟:《梦中鹤》(组诗)

周瑟瑟诗选
周瑟瑟:男,当代著名诗人、小说家、评论家、纪录片导演。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北京当代诗书画院院长,曾为媒体主编、中关村IT业高管、央视某栏目总监,现居北京。主要著作有诗集《17年——周瑟瑟诗选》《松树下:周瑟瑟编年诗选》《尘世的礼物》《披着语言飞翔》《卡丘卡丘》《缪斯的情人》《私有制》《元诗歌》《硬骨头》等;作品评论集《批评的盛宴》;长篇小说《暧昧大街》《原汁原味》《野花》《苹果》《中关村的乌鸦》等,以及三十集战争电视连续剧《中国兄弟连》(小说创作)、《周瑟瑟文集》(12卷数字多媒体版)等。与人合编有《世界华人诗歌鉴赏大辞典》(1993年)《中国诗歌排行榜》(2013年、2014年)《新世纪世界前沿文化经典》等。
曾获首届博客汉语诗歌大赛一等奖(2005)、第十八届柔刚诗歌奖(2009)、2009年度中国最有影响力十大诗人、2008年度十大诗人博客、首届《诗参考》归来诗人奖(2011)、第二届《诗参考》经典诗歌奖(2011)、首届孔子诗歌奖(2012)、《西北军事文学》首届优秀诗人奖(2013)、《现代青年》2013年度十佳青年诗人、2014年度国际最佳诗人等。
2005年与友人共同发起卡丘主义,主编有《卡丘主义》民刊。系列人文纪录片《馆藏故事》《中国古籍善本影像志》总导演。曾任第一届、第二届宇龙诗歌奖评委。2012年参与当代艺术策展,倡导“美术新人文”理论。2012年开始卡丘主义元诗歌写作。2014年与友人共同发起湖湘画派。


《梦中鹤》(组诗)

《梦中鹤》

鹤静坐于我家堂屋,我知道它来了,并且坐下来了
在黑暗里,它来了,我年迈的父母己经熟睡,母亲睡得
静无声息,她总是抱怨父亲。此刻父亲鼾声如雷

鹤的耳朵灵敏,它听见父亲在心里写字,虽然父亲一只耳朵
听不清楚我的电话,父亲写下――“诗硬骨”
我的骨头在梦里嘎嘎作响,是墨汁渗透进了我的骨头

鹤起身,拿起茶壶,倒下母亲留给我的浓茶
鹤饮茶,发出滋滋的吮吸声,在漆黑的夜里

鹤起身,擦拭木桌子,这一张饭桌我们兄弟曾经围坐
如今四散开来,留下两个老人,他们面对面坐下吃饭

鹤起身,潜入一间卧室,它把柔软的翅膀盖在母亲的额头
此时,鹤哭了。我在京城的梦里紧紧抱住鹤,它的身体滚烫
.
鹤起身,潜入另一间卧室,它惊慌地弹跳,像是遭了电击
鹤的叫声惊起了我,异乡的哥哥也一同醒了,他一脸惊恐
哦我们的父亲没了呼息,仙逝如鹤,扑腾一声从家门飞走

《静寂的守灵夜》

静寂的守灵夜,父亲睡在冰棺里,屋外蛙鸣带来寒意
那只流浪来的小狗睡在父亲的灵前,竹椅上的哥哥脸上滑出热泪

哭泣无济于事,孝道也挽救不了生命
一个人的离世打击了一家人,也打击了故乡的天空

倾盆大雨,天空好像开裂,通往故乡的道路不见了
雨中奔丧的车子有的迷了路,找不到雨水与闪电交织的道路

父亲:请听我讲,我陪您的时间太少了
现在让我陪您七天七夜,之后我们就要分别

父亲:请听我讲,栗山塘的雨水又涨起来了
那滚烫的野生雨水今夜却变得冰凉,像您的脸额与嘴唇

父亲:请听我讲,过年时您给我写的毛笔字现在还温热
朋友们看后说我有一个把字写得坚硬如刀削一样的父亲

父亲:请听我讲,鸡叫两遍了,再叫一遍天就要亮了
天亮了我们就送您上山,走过石子铺满的村路,抬您上山

父亲:请听我讲,我们守着您不发出哭声,只愿天不要亮
喧闹的人群晚些来,只愿静寂的守灵夜延长得再长久一些

《父亲的菜园》

虫子蜷伏在芹菜的根茎上。虫子一动也不动
我从北京回来,推开菜园的栅栏,我蹲下来

轻声呼喊:虫子-虫子
可是这夏日的睡眠无法叫醒,我的父亲也睡在了后山

如果我翻过这翠绿的菜园,就能看见父亲的坟墓
那是一座矮矮的坟,那是我亲爱的坟,在高高杉树的环抱下

从菜园飞过的鸟,他们如子女扑向我父亲
这里的每一只鸟都见过我父亲,都吃过我父亲种下的菜

我摘下苞谷,也摘下茄子,但今年的南瓜叶片肥大
没有开花,今年的辣椒也长得缓慢――悲伤影响了生长

父亲一个多月前还在菜园里徘徊,他倒背双手
从我拍摄的照片看不出父亲的病,只看见满园的温情

今天晚饭我只吃红薯叶,小时候我也吃过
我们围坐在一起,夏天的傍晚明月出现在山边

月光照着青菜在园子里窃窃私语
父亲把水撒在院子的地坪上,我们就睡在土腥气的夜里

母亲说:收了这一季青菜,菜园就空了
到明年你父亲的菜园要靠它自己生长了

《带父亲回北京》

我怎能舍得让父亲孤独地留在山上?
半夜我被雷雨惊醒,父亲一个人睡在山上的雨里

在异乡我失眠,我渴望梦见父亲
梦中父亲还像我小时候一样在池塘边劳作

那时他只有我现在这个年纪
只要听到他低沉的咳嗽,我就知道是父亲回来了

我们父子的声音何其相像
我没有模仿父亲的咳嗽,那是同一个声带发出来的

我一路带着坟上一包黄土与父亲的遗像
飞机穿越云层,我带父亲回我北京的家

在长沙的君逸山水宾馆,夜里我起来看行李箱里的
父亲,他的眼神与嘴角的微笑在夜里传递给我力量

现在我的书桌上,新鲜的黄土没有了故乡的腥气
这是父亲的墓床的一部分,我将脸贴在上面

我感觉到了父亲的心跳,我闻到了父亲这一生的味道
头七二七三七,七七四十九天,母亲说父亲再也不会回来了

父亲的魂去了哪里?他为何不回家看我们?
那一夜,母亲终于听到堂屋里有椅子在地上拖动的声响

母亲起床迎接我的父亲,可是什么也没有
父亲走了,一个教书匠,一个父亲干干净净走了

生前他来过我异乡的家,死后我只能带着他的遗像
与埋他的黄土、他戴过的眼镜、他的一件衣服回家

《林中鸟》

父亲在山林里沉睡,我摸黑起床
听见林中鸟在鸟巢里细细诉说:“天就要亮了,
那个儿子要来找他父亲。”
我踩着落叶,像一个人世的小偷
我躲过伤心的母亲,天正麻麻亮
鸟巢里的父母与孩子挤在一起,它们在开早会
它们讨论的是我与我父亲:“那个人没了父亲
谁给他觅食?谁给他翅膀?”
我听见它们在活动翅膀,晨曦照亮了尖嘴与粉嫩的脚趾
“来了来了,那个人来了――
他的脸上没有泪,但好像一夜没睡像条可怜的黑狗。”
我继续前行,它们跟踪我,在我头上飞过来飞过去
它们唧唧喳喳议论我――“他跪下了,跪下了,
他脸上一行泪却闪闪发亮……”

《父亲的新家》

这些杉树至少有三十年了
我小时候就坐在林中看《读者文摘》与《故事会》
那是父亲最早给我们兄弟订的刊物
现在由这些高高耸立的杉树守护我的父亲
去年父亲身体尚好,他用推土机推出了一片空地
为自己规划新家――“上边是你伯父,我居下边。”
我们父子在山上谈话,谈的是父亲身后事
那时透过杉树尖顶,能看见一片天空碧蓝
现在我独自一人,围着埋葬父亲的黄土打转
林中鸟比去年我与父亲在时要多
它们都有一颗善良的心,为寂静的墓地增添热闹
我仔细察看,黄土经过七月雨水的清洗
粒粒饱满,泛着金黄的光泽
堂哥来给新坟护土,他说:“我闻到了你父亲的气息。”
杉树静默化为我身,黄土有了父亲容忍的性格
那一堆黄土仿佛山林中的黄金,养着我的父亲

《父亲来到我床前》

白天经过湘雅医院,薄雾里又见父子搀扶在路边行走
那一天确诊了胰腺癌,死亡的消息来到了我们中间
一家人焦虑、紧张、无助,父亲躺进白色的CT机
这个教书匠他一生从容、平静,他像是给我们上最后
一堂课。父亲今夜来到我的床前,在靠近湘江边的
一家酒店房间,我孤身一人,我看见父亲如生前一样
沉默,他站在我的床前,身材高大,略为前倾
额头温暖,头发花白,脸上有一缕桔黄的光飘浮
他没有开口说话,只是站在我床前,可能有一分钟
或者几秒钟,我沉浸在父子相见的喜悦与惊讶中
父亲向我伸过手来,哦他的手在入殓时我曾抚摸
冰凉如一截枯枝。现在,父亲的手我却抓不到了
我从睡梦中惊醒,我弹起来挽留父亲,但是――
他走了,消失在湘江边酒店的夜色里。我起身下床
寻找父亲留下的气味,他来过,他留下了父亲的
体温、呼息与给小儿子特有的疼爱。我打开灯
寻找父亲一丝㾗迹,我的书摊开在桌子上,父亲
可能翻过,我的衬衫父亲好像整理过,我的皮鞋发亮
难道是父亲给我擦过?我离家几十年,回家的夜里
有一次或者好几次,我在睡梦里感觉到父亲沉默地
坐在我床前,不知是因为我羞涩还是父亲羞涩
我没有打扰父亲,他给我掖了掖被子,然后坐着
我后悔今夜没有假装一直沉睡,让父亲在我床前
多坐一会儿,让他再给我掖一掖被子,让他把父亲
的疼爱在他小儿子熟睡时传递过来。我儿时多病
记忆中年轻的父亲脾气暴躁,哥哥偶有打骂,而我
从没被父亲哪怕是斥责过,现在想来他是一个温柔的
父亲,一个沉默里有铁一样坚硬又火热的父亲
只有在父亲离世后,父子的感情才像一块铁被烧红
今夜,我握着那块铁,像是握着空气里的父亲冰凉的手
他向后退去,我无力挽留,就像生前我们无法挽救
父亲的生命。我推开酒店的窗子,城市的夜空如时间的
黑洞,那里面有我的父亲,他刚刚来过,又回到时间的
黑洞。湘江发出细碎的声响,像是我父亲在沉默里走动

《母亲的小路通向父亲》

父亲走后,留下母亲独自一人守着故乡的院子
她不愿意离开家,那是父亲留在人世的家
有母亲在,家就还在――悲伤如一把生锈的柴刀
我们曾经把它遗忘,现在它回到了母亲衰老的身上
我们担心母亲会被悲伤击垮,而她越来越坚强
我佩服年近八旬的母亲,她被悲伤灌满的心
胜过我人到中年脆弱的心。电话里母亲声音洪亮
底气比我还足,母亲的奇迹源于对生命不屈的爱
回到故乡的第一夜,我睡在父亲离世的床上
夜里风声缓缓在屋外徘徊,夜鸟在后山的树林里
偶尔发出一两声鸣叫,像是我小时候睡梦中的呓语
母亲房间里的每一个响动都会让我警觉
直到众鸟在晨光里齐鸣,生命经过黑夜的静寂后重获喧哗
新的一天在母亲打开大门时向我敞开了所有的秘密
昨夜我有过低泣,而母亲说漏了嘴:“夜里一个人时,
我时常会哭。”我悬着的心得到了应证,母亲与我一样
脆弱。更让我震惊的是我掀开卧室的窗帘,看到一条路
从原来高高的黄土后山中间冒出来,它通向父亲的新家
我们不在家的这段时间,母亲瞒着我们哭泣
母亲瞒着我们开山挖路。我欣喜地打开后门
走在那条水泥小路上,中间还修了一个栅栏
拿开栅栏,就进入了后山,我直接穿过树林
很快来到父亲的新家。我不敢想,我们不在家时
母亲独自一人有多少次来找父亲,与她生活了52年的
人躺到了这里。在给父亲烧新年纸钱的时候,母亲坐在
父亲的坟前哭出来了:“你留下我一个人,留下我想你………”
父母小时候一起读夜校时相识,父亲牵着母亲的手
走夜路。64年后父亲终于离开了她,而9个月后
我才发现做为子女,我们无法替代父亲的存在
这是64年的时间之迷,是生死留给母亲的一道难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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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别山诗刊
稿件来源:约稿
本期责编:纪开芹、西窗竹
总编:碧宇
常务副总编:纪开芹、小芹
副总编:高山松、山野浪人、松山居士
责任编辑:极目千年、清凌竹叶、该亚、西窗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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