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泞河畔 发表于 2014-11-20 15:08

···行文流水 情趣怡然 ——孙犁《报纸的故事》(名作赏析)

                                                                            行文流水 情趣怡然

                                                                                    ——孙犁《报纸的故事》赏析
                                                                                                         
            【作者简介】
             孙犁(1913年4月6日-2002年7月11日)是一位中国现当代小说家、散文家。早年曾当过机关职员、小学教员。抗日战争时期在中国共产党内从事宣传工作,曾任《晋察冀日报》编辑。在40年代发表的文集《白洋淀纪事》是其代表作,其中的小说《荷花淀》运用革命浪漫主义的手法,开创了荷花淀派。50年代又发表了《铁木前传》、《风云初记》等、散文集《晚年集》、《秀露集》、《澹定集》、《尺泽集》、《远道集》、《老荒集》以及《孙犁散文选》等作品。2002年7月11日晨六点病逝于天津,终年89岁。正如作协主席铁凝所说:                                                                                                               
孙犁先生离开我们已十年有余,倘若他还活着,到今天,当是百岁老人了。在这个特殊的日子里,我们聚集在一起,纪念孙犁先生诞辰一百周年,是为了重温先生的文学成就,也是为了认真思索他给我们留下了怎样的精神遗产和取之不尽的文学财富。


          【作品赏析】
            作者擅长从“生活琐事”中让我们感受到社会世态以及个人心态的脉搏,窥视社会,在作者的心灵无不打上社会和时代的烙印。
       订一份报纸,让我们看到了:战乱时代,对一个居住在穷乡僻壤的农家子弟来说的分量——真够上是一份“奢侈品”了。难怪妻子“惊讶”,父亲要“沉吟”,以致受到送报人“上下打量”的异样目光。
            订一份报纸,让我们窥视了作者的心理爱好,是那样的痴迷——“一字不漏”地阅读,小心“珍重收藏”,直到报纸糊在顶棚上,物尽其用为止。
       文中运用对比,泾渭分明。《大公报》这是一份严肃的报纸,是一些有学问的,有事业心的,有责任感的人,编辑的报纸与当时北方出版的报纸《益世报》、《庸报》对比,突出《大公报》是一批有责任心有事业心的人编辑出版的报纸,深受广大人民群众的欢迎。同时衬托出作者的思想和写作受到无形的熏陶和感染。
       “最吸引我的还是它的副刊,它是一个文艺副刊,是沈从文编辑的。”可以看出作为《大公报》的副刊,从吸引作者到指引作者走上文学创作道路,《大公报》是功不可没的。
            认真研读《报纸的故事》无不让我们深切地感受到作品行文流水,睿智,幽默,一气呵成,富有情趣。细细研读,余味绵长。
         孙犁先生虽然离我们远去了,但那些如诗般的篇章还在,那些冷峻的思考还在,成为历史赋予我们的宝贵的精神遗产,也带给我们诸多有益的启示。今天再次研读他的《报纸的故事》这篇散文,以表对孙犁老前辈深深的怀念与崇敬之情。

             【附原文】                                              报纸的故事                                                                                             孙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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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九三五年的春季,我失业家居。在外面读书看报惯了,忽然想订一份报纸看看。这在当时确实近于一种幻想,因为我的村庄,非常小又非常偏僻,文化教育也很落后。例如村里虽然有一所小学校,历来就没有想到订一份报纸。村公所就更谈不上了。而且,我想要订的还不是一种小报,是想要订一份大报,当时有名的《大公报》。这种报纸,我们的县城,是否有人订阅,我不敢断言,但我敢说,我们这个区,即子文镇上是没人订阅过的。
  我在北京住过,在保定学习过,都是看的《大公报》。现在我失业了,住在一个小村庄,我还想看这份报纸。我认为这是一份严肃的报纸,是一些有学问的,有事业心的,有责任感的人,编辑的报纸。至于当时也是北方出版的报纸,例如《益世报》、《庸报》,都是不学无术的失意政客们办的,我是不屑一顾的。
  我认为《大公报》上的文章好。它的社论是有名的,我在中学时,老师经常选来给我们当课文讲。通讯也好,有长江等人写的地方通讯,还有赵望云的风俗画。最吸引我的还是它的副刊,它有一个文艺副刊,是沈从文编辑的,经常登载青年作家的小说和散文。还有小公园,还有艺术副刊。
  说实在的,我是想在失业之时,给《大公报》投投稿,而投了稿子去,又看不到报纸,这是使人苦恼的。因此,我异想天开地想订一份《大公报》。
  我首先,把这个意图和我结婚不久的妻子说了说。以下是我们的对话实录:
  “我想订份报纸。”
  “订那个干什么?”
  “我在家里闲着很闷,想看看报。”
  “你去订吧。”
  “我没有钱。”
  “要多少钱?”
  “订一月,要三块钱。”
  “啊!”
  “你能不能借给我三块钱?”
  “你花钱应该向咱爹去要,我哪里来的钱?”
  谈话就这样中断了。这很难说是愉快,还是不愉快,但是我不能再往下说了。因为我的自尊心,确实受了一点损伤。
  是啊,我失业在家里呆着,这证明书就是已经白念了。白念了,就安心在家里种地过日子吧,还要订报。特别是最后这一句:“我哪里来的钱?”这对于作为男子汉大丈夫的我,确实是千钧之重的责难之词!
  其实,我知道她还是有些钱的,作个最保守的估计,她可能有十五元钱。当然她这十五元钱,也是来之不易的。是在我们结婚的大喜之日,她的“拜钱”。每个长辈,赏给她一元钱,或者几毛钱,她都要拜三拜,叩三叩。你计算一下,十五元钱,她一共要起来跪下,跪下起来多少次啊。
  她把这些钱,包在一个红布小包里,放在立柜顶上的陪嫁大箱里,箱子落了锁。每年春节闲暇的时候,她就取出来,在手里数一数,然后再包好放进去。
  在妻子面前碰了钉子,我只好硬着头皮去向父亲要,父亲沉吟了一下说:
  “订一份《小实报》不行吗?”
  我对书籍、报章,欣赏的起点很高,向来是取法乎上的。
  《小实报》是北平出版的一种低级市民小报,属于我不屑一顾之类。我没有说话,就退出来了。
  父亲还是爱子心切,晚上看见我,就说:
  “愿意订就订一个月看看吧,集晌多粜一斗麦子也就是了。长了可订不起。”
  在镇上集日那天,父亲给了我三块钱,我转手交给邮政代办所,汇到天津去。同时还寄去两篇稿子。我原以为报纸也像取信一样,要走三里路来自取的,过了不久,居然有一个专人,骑着自行车来给我送报了,这三块钱花得真是气派。
  他每隔三天,就骑着车子,从县城来到这个小村,然后又通过弯弯曲曲的,两旁都是黄土围墙的小胡同,送到我家那个堆满柴草农具的小院,把报纸交到我的手里。上下打量我两眼,就转身骑上车走了。
  我坐在柴草上,读着报纸。先读社论,然后是通讯、地方版、国际版、副刊,甚至广告、行情,都一字不漏地读过以后,才珍重地把报纸叠好,放到屋里去。
  我的妻子,好像是因为没有借给我钱,有些过意不去,对于报纸一事,从来也不闻不问。只有一次,带着略有嘲弄的神情,问道:
  “有了吗?”
  “有了什么?”
  “你写的那个。”
  “还没有。”我说。其实我知道,她从心里是断定不会有的。
  直到一个月的报纸看完,我的稿子也没有登出来,证实了她的想法。
  这一年夏天雨水大,我们住的屋子,结婚时裱糊过的顶棚、壁纸,都脱落了。别人家,都是到集上去买旧报纸,重新糊一下。那时日本侵略中国,无微不至,他们的旧报,如《朝日新闻》、《读卖新闻》,都倾销到这偏僻的乡村来了。妻子和我商议,我们是不是也把屋子糊一下,就用我那些报纸,她说:
  “你已经看过好多遍了,老看还有什么意思?这样我们就可以省下块数来钱,你订报的钱,也算没有白花。”
  我听她讲的很有道理,我们就开始裱糊房屋了,因为这是我们的幸福的窝巢呀。妻刷浆糊我糊墙。我把报纸按日期排列起来,把有社论和副刊的一面,糊在外面,把广告部分糊在顶棚上。
  这样,在天气晴朗,或是下雨刮风不能出门的日子里,我就可以脱去鞋子,上到炕上,或仰或卧,或立或坐,重新阅读我所喜爱的文章了。
                                                                1982年2月9日
                                                                                                                                                                           选自《孙犁散文选》,人民文学出版社1984年版

小芹 发表于 2015-1-11 23:05

现在很怕读散文,但这样的散文和评析我还是一字不漏的读了!好文就是好文!问好作者!

刘光荣 发表于 2015-1-19 15:46

平实朴素,文章读来有简约之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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