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中的堡垒或嗅觉的花园——序殷晓媛诗集《孪生物质》
本帖最后由 北京殷晓媛 于 2013-8-25 21:51 编辑空中的堡垒或嗅觉的花园
——序殷晓媛诗集《孪生物质》
文/三峡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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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心里住着两个人,一个是阅尽沧桑卸马归田的将军,一个是心怀万象行走人间的书生。他们狭路相逢,发起不对称的冲突,也常“水火既济”,化干戈为玉帛,在她的诗里安静共存。当然,他们不是我或者你所知的任何一个实体存在的人。他们作为云之龙、风之虎,率领着他们各自代表的元素,在她脑中相互追逐,在冲突和调和中决生死、定乾坤。在她的诗歌王国中联合执政。当她感受到诗意的召唤,似乎只需说一声“芝麻开门”,他们便为她打开任意门,令绚烂之花便盛开在她的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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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碰到雪地里麋鹿的痕迹
语言而不是词”
这句诗从特朗斯特罗姆笔下流淌出来时,他心中的隐喻足以构建一个坚实的世界。当他从诺贝尔文学奖的领奖台上走下来时,遥远的东方,有一位诗者正构建一座诗意的蓬莱,她让远隔重洋的北欧、希腊、拉美、非洲等世界各地区的文化地貌、与中国古典文化的源流相交媾,在魔幻的诗行中浇灌着独一无二的雄奇之花,在或远或近的未来,人们将发现她诗行中的奥秘,而她也将在这庞大的意象帝国中永驻灵魂。
如果说灵魂是有味道的,我对这种味道倍感熟悉。没有呈现女性本有的粉黛之色,反倒泛着金属的质感和神殿的静谧,她的诗如一剂药引,赋予万物以灵性,赋予生活以梦境,如舌头上发生爆炸,味蕾带着使命奔赴全身,余味升腾,多日不绝。
“他惊醒在盐湖般/明净的桌面,发现城市的倒影在这玻璃深处/连夜生长,富有垂感的灯光披散,让它酷似//一座悬浮的庄园。”(《Dreamweaver》)一语双关的Dreamweaver的形象跃然纸上:一款为城市的子夜设计师们熟知的软件,或者一位奔走于日常生活与其上空纷繁万象间的织梦者。在这首诗里面,我们看到一个呕心沥血、在漫漫长夜反复构建他“水上帝国”的设计师,更看到我们的诗人梦幻般的“悬浮庄园”露出的一角。
作为诗途多年的搭档,我是她诸多作品的第一位读者,见证了她诗歌风格的蜕变和成就,也常被她如岩浆般迸发的灵感所感染,是的,她是诗意的活火山。她掌控的亦真亦幻的庞大意象群,在山脉与海洋之上,吐纳着宇宙之光。
在时光的幻像里
她的心里住着两个人,一个是阅尽沧桑卸马归田的将军,一个是心怀万象行走人间的书生。他们狭路相逢,发起不对称的冲突,也常“水火既济”,化干戈为玉帛,在她的诗里安静共存。当然,他们不是我或者你所知的任何一个实体存在的人。他们作为云之龙、风之虎,率领着他们各自代表的元素,在她脑中相互追逐,在冲突和调和中决生死、定乾坤。在她的诗歌王国中联合执政。当她感受到诗意的召唤,似乎只需说一声“芝麻开门”,他们便为她打开任意门,令绚烂之花便盛开在她的纸上。她诗意的的大树上,生长着两个巨大分枝,一个是传统的古典浪漫主义,那些烟波暗柳如一块璞玉,在她心中愈加温润,后经现代技法的雕琢,就成为赏心悦目的现代作品;另一个是有金属质感的后现代主义,如大兴土木的工匠,火中取栗锻造人性的刀锋。它们充满刚劲雄浑之大美,有天地间轮轴旋动的秩序感和轩昂之气势。
如“说相由心生/没有人回头看自己肩上/是否有白云出岫/各种意象的云团/在指向不明的湖风里/生出睡莲和夹竹桃的纹理”(《大明寺,那些三界之外的看客》)由题可知,这首是继承了古典文学的衣钵,刻画了三界之外看客的“相由心生”,在这首诗的结尾,她写道“各种深浅和浓度的气息/被朝拜者的脚印带上山/有带下来/大部分原封不动/还有些落入预言/提早听到了/在入海口的回音”。这仅仅是一次旅途中寻常的见闻,人们上山下山求佛祈福,就如“有关大雁塔,我们又知道什么”,人们惯常的、无意识的活动,被诗人重新展现,在观察中获得诗意的发现。不同于一些说教诗人的是,她并没有试图揭开什么谜团,而就文字展现迷人的气息,以此打开读者共通的感知,自然地唤起对生命和生活方式的思考,禅意如流水般穿过诗篇,“水利万物而不争”,同样,她没有放任禅味充塞诗意的河道,就如古老的风并不能吹走波中的倒影。
在同期的作品《湖怪,麦格芬:明暗碎片》中,她让词句具有了生的动感,如“听觉/恢复/有可能/在医生递过来的小白板上/这三个单词像被晾晒的/相互呼之不应的鱼”,失聪者的眼中,单词成了呆板的鱼,这种动静转换让阅读有了立体的感知,通感的运用将听觉缺失造成的独立单词间的不连贯之感,栩栩如生地用视觉的意象加以呈现。你可以想象在看画展时,“嗅到”蒙娜丽莎微笑的神秘芳香;“她家门上的木牌子/为什么那么白/有油腻而芳香的纹理/而那背景里的空房子/有一种哲学的蓝灰色/在微凉的湖风中/有不可思议的亮度”,赋予一门学科以颜色,这陌生化的描写,让现代诗歌具有了更多探索的可能,就如我们描述橙子不用“金黄色的”,而用“它穿上落下的云彩”或“这是秋天剩余的甜蜜时光”。
从这两首节选的诗歌不难看出,她在五感中精湛的“移花接木”,使“纡其骇瞩”之目视,与“车辚辚马萧萧”之耳闻,嗅觉的烂漫深邃与触觉的迷离多姿,相互萦绕与渗透,成为她天空之城华美奇幻的架构。
这些构筑她城堡的材料充满先知与超现实的质感,比较典型的有比如“纹理”一词,最近一次出现是在《易:水雷屯·交响压城》中:“城堡深处/殓衣如最后的海水/有酷似叶片的纹理”,或许在诗人潜意识里,有一种属于诗歌本质的纹理,在古典和先锋之间巧妙的舞蹈。而在《毕沙罗在鲁昂大桥》中她写道:“在花呢质地的深灰里,他襟藏着珊瑚色/和标志性的灵长类纹理。但落在袖子上的大雨滴/有牛油果的滑腻,很快把他身上各种/隐性的鲜明色彩,逐一剥离出来/显现成渐变的层次薄片。”这种“纹理”不仅是她诗歌中类似图腾的象征符号,更是引出更深哲学共感及内蓄能量爆发的触媒。再比如“脉络”一词,曾出现在《纷然有序》中:“水蓝色和云白色的/海陆脉络里,城市呼出的白色泡沫/晶莹而细小,被风托举着//飘过大西洋。在夜色里,城市高擎着它最后的/米兰一样的灯光。有人心怀悲悯、俯下身子/轻轻一吹,米兰飞散,一切归于/寂无。”这种“宏大”与“细微”之间的自由切换,使她的城堡具有迷幻中又似乎真实可感的触感。
在她的诗歌里,希腊诸神和历史人物重新列队,黄道十二星座也以睿智哲思的面孔被种植于大地重新生长,她以自己方式完成古典衣钵的继承仪式,也成为现代诗新走向探索的先遣者,让诗歌创作呈现出巨大的张力,比之较固守传统或空中楼阁式探索的诗人,她可以入诗的题材疆域呈立方级增长。她主张的“百科诗歌”,不停留在涉猎天文、物理、化学、医学等以领域划分的浅层面,更不断纳入心理学、哲学、占星学、玄学的精粹,进行人性与心灵的解构。知悉这点,便不难理解,她为何能保持旺盛的创作生命力,佳作常新的秘密了。
在灵魂的流亡地
在我看来,诗歌从某种程度来说是灵魂的流亡地。这样说,也许古代发配夷蛮充军边关的犯人在九泉之下就有了些许欣慰。当时代的海啸席卷而来,精神的篱墙逐渐颓圮,真善挚美处于尴尬的境地。在这个诗歌遭受冷遇,大众精神取向呈现分散化和功利化的时代,诗人没有与时代里飘零的鱼虾为伍,把诗歌作为精神的避难所,而是揭竿而起,以诗的名义向人性低迷、诗性渴求江河日下的现实宣战,以此获得安定与协和。
她的诗里充满侠义情怀。通读她的近作,发现有一些高频词,如“战马、剑戈、招式”,这些词如无意识的星辰点点,构成了本始的精神命题,似乎侠客从她身体里苏醒,仗剑江湖。在价值观的乱世里,这无疑是静谧的清流和翩然而至的白马,侠之大者,不在于做旷世英雄,一刀一马和心怀天下的心足矣,她以诗为刀、以梦为马、心怀普天之下真实的情怀。在《安睡及胜利,彭忒西勒亚》中她写道:“在下沉的一刻,鸦雀如你/散开的灵魂,你预见到阔大沙土的崩陷/及一颗受刑之心。睡吧。将有人替你驰骋,替你梳理沿途/流离失所的古老燕麦,像轻柔拍打//战马锃亮的马鬃。”“响亮的国仇,暧昧的家恨,宏大的誓言/走向无从豁免的漩涡。大地之上,那么多/与头盔生长为一体的人,翩翩起舞,如一群/假面晚会的狂欢者。”希腊神话中这位被阿喀琉斯惊为天人的美丽女王,在这首似写爱情、但更多呈现战争的荒谬与偏执、探究人类终极内心价值的诗歌里,流离高贵之美呼之欲出。在另一首诗《武士刀》中,她借那位带着侄子仗剑天涯的洁西卡之口,说出了血性之不朽“我们灵魂最亮的部分
不在自己身上。为了不使它和我们这易碎的躯体/一同朽坏,它最明亮笔直的旁枝,会被寄放在/一个安全的所在。”可以说,正是她诗歌里众多的“刀马旦”,护卫着这座卓尔不群的城池。
江湖的冲突与矛盾,是人的侠客形象是心像与俗世化合的产物,也是心灵影像的投影,通过附身侠客,实现精神的尖峰体验和飞升,诗人的格调便愈见清晰。
万物洪然一物,皆生爱怜。优秀的诗人有一个鲜明的特质,便是对传统修辞患上失忆症,在语言法则和习惯面前露出桀骜不驯的天性。较之大多数想象力贫乏的诗人,她的诗包罗万象,在意象的选择上五感并用,结合大量应用抽象的意象,通过语境的化合营造出“诗意蒙太奇”的效果。这意象的集群在同一首诗里如浪涌层叠而来,作为读者,你会感觉到如置身海底世界,你眼前浮游过多种五彩缤纷的鱼,它们处在一个平行的生物链上,生来就是为了展示美的存在,当你移步来到繁华的俗世,你会怀念那层叠的美,并不由自主用审判的眼光打量当下。她的诗具备这种神秘的力量,且不露声色,这是独具匠心的设计和特质。这一类诗,如果没有精神内核的串联,意象很容易成为失血过多的桃花,令人惊喜的是,她小心的赋予万物以灵性,并揭示他们之间隐秘的关系,让万物洪然一物。如《不可关联》中场景1-3叙述的几个故事,看似相互毫无关联,但当我们读到场景4、5,却惊异的发现它们正是前三个故事之间缺掉的那一环。世界上一切事物都环环相扣、不可拆解,就像电影《巴别塔》中阐明的那样。又如《混沌,和它进化的层次感》中,“他梦到站在梵天的莲座边/抬头看梵天/四张面孔高耸流云之上/有时又显现为/迷离的纽瓦丽式建筑.他说出了心中的疑惑/存在的虚无与梦境的虚妄/哪一个是另一个的根”,意境的转化如幻灯片的放映,从虚拟的世界提出虚拟的问题,或许这个问题本无正解,但诗人正通过外在意象的不断延伸和内审视角的不断聚焦,投射出哲学本源的问题,这是向自己挖掘生命的盐和价值观中的阳光。
在白昼的梦境中
优秀的诗人还应具有一项特别的手艺,那就是发现隐藏的“诗”。灵感之神常潜藏在司空见惯的琐碎庸常里,诗人通过敏锐的内心、独特的价值取向和训练有素的技法捕捉到他们的存在时,原本波澜不惊的生活便变得光彩、神秘且妙趣横生。然而,只有光亮面的诗是扁平而虚假的,在享受审美愉悦的同时,审丑也作为不可或缺的旁衬和点缀,散发着苦涩的诗意,由此,她的诗里往往充斥着诸多的戏剧性,正反两派个性鲜明的角色与风物,通过大量的诗意对白和视角转化,呈现出现代寓言般的意境。
在《河图之白虎金:复活节战役》里,她写道“身着镶金边洛可可式服装的女人们/不禁开始窃窃私语/这是怎么回事/上等的羊肉呢/坐在主人席上的公爵/望着整盘琳琅满目的巧克力彩蛋/有些恼怒/这是个蹩脚的玩笑吗/侍者也露出了诧异的神色/抱歉/我赶紧下去查查”,在这首诗里,角色如走马灯似的轮流转化,人物的语言设计和心理活动恰如其分的展示其身份特征,故事的梗概是将军通过巧妙的故事吸引人们的注意,侍者则借机挽回失误。复活节晚宴上的一幕,实则是诗人的生活态度,将军讲述了一场战争,同时平息了主仆之间将要爆发的战争,诗人即将军的化身,用宽仁之心调和生活中的矛盾。这调停者的角色,也是诗人道义担当的觉醒和深化。她没有误入价值的极端,而是与生活达成某种和解,这种宽容、平静、机智正影响着诗歌的向度,并成为她诗歌不断发育的养分,走向更加成熟和豁达的境界。借用此诗,我们不妨再讨论她诗歌的另一个特质——仪式感,这主要体现在以下几点:一是选材善用节日,如本诗的复活节,还有近期《仪式主义》中的圣诞节,《易:天地否•曲线生涯》中的感恩节,这与生活相通的题材是可体验的;二是神秘的宗教感,宫殿、大厅等词也是她诗中的常客,这部分往往带有超验的性质,如《驱魔》中被抛下山崖的十字架、《烽烟似水》里襁褓中的“光芒之子”、《带秋过人》中一雄一雌、分别向南和向北的头颅;三是宏达场面的铺陈,如战争、梦境、幻象、交响乐的帝国、《他的或者背离视觉的滩云》中的磅礴气象和《盐沼信使》中的自然奇观等,这部分则考验诗人的叙述控制力。在仪式面前,诗人如虔诚的圣徒,通过呈现文明的形态和演化,走在诗歌和时光的朝圣路上,对于那些生命中注定无解的命题,用诗歌做安魂曲,稀释人们的欲望,抚慰人们的灵魂。
纵观她的诗歌,既有深入发掘集西方文化及人性内蕴的诗歌文本,如“七宗罪”、“七美德”及“十二宫”系列,又有验证中国博大精深文化的精髓之作《河图洛书》和《易》系列。在“七宗罪”中,各个带有预言或教义色彩的故事被放在印度、巴西、澳大利亚等不同文化的典型场景之下,不同肤色、信仰,带着不同故事背景的角色,正通过披沥罪与罚,走向人性的大同。而在“易”系列中,她作为古典瑰宝的掘金者,以奇妙的手法对《周易》的后现代情节化诠释,比如把“鸿渐于陵”赋形为一位天才女乐师的成功。她成熟老到的笔法已形成明显的“殷氏风格”,不可复制、难以描摹,成为独一无二的水印。在诗歌文本陌生化、魔幻化、情节化的诗途中,她是一位先行者。“他越来越接近/如洗的星空,越来越接近/他所赞美的上帝。他打开登山包,只见//无数细小的蜻蜓涌出。包里再没有/别的东西。‘向上的牵引大于/它们自身的重量。’他想到,那绝壁上的山羊/是另一个人的骸骨。”《西风待续:最终的轻》中这个孤独的攀登者,多么契合她的形象。过人的天赋、开拓的志气、勤劳的笔锋,这一切都是她拥有和赢得的财富。一个汇集东西之精华的精神的汪洋地即将构成。假以时日,她必能成为中国现代诗歌史上鲜明的坐标,我们相信这一天,我们更期待这一天。
三峡浪子博客:
http://blog.sina.com.cn/u/1563286304 提上来 松山居士 发表于 2013-9-2 18: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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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好居士兄! 我还没看到呢,这开场锣鼓已敲起来了!期待中! 小芹 发表于 2013-9-16 22:27
我还没看到呢,这开场锣鼓已敲起来了!期待中!
嘿嘿,诗集里也会精选一篇小芹给我的诗歌的!小芹为人勤奋而诚挚,向你致敬! 松山居士 发表于 2013-9-2 18: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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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前祝居士兄节日快乐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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