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佳诗人】时间的叙述（组诗）——148
【十佳诗人】时间的叙述（组诗）◎赖咸院（江西）
《喜马拉雅山的高度》
一朵云有一朵云的高度
一座山有一座山的高度
喜马拉雅山有喜马拉雅山的的高度
它的高度是沉默的，轻描淡写的
我在睡梦中的攀岩是沉默的
一步一步，有着撕裂般的痛楚
一座遮天的山，就像是一组隐忍的词语
譬如神秘，跋涉，直揽明月
或者白露为霜，有着无可替代的涵义
仰望，更像是一种慰藉
无法企及的高度，让一座山神圣起来
让笨拙之物也有了高度
与喜马拉雅山相处的日子，是被忽略的日子
是与一朵云漂泊的日子
当你再次仰望时，身体升起来
阳光照在石头上，独自发光，发热
《时间的叙述》
昨天，今天，明天或者不确定
这儿，那儿或者不确定
你，我，他或者不确定
所有的时间，所有的地点和任务都不确定
然而，这一切都在变化
随着时间推移，这正好构成一部戏
作为整个故事的见证者，我看见人类的身体
如一个漏气的轮胎
变轻，变低，一大堆沙子聚集起来
风与天空在某个地方汇合
时间无处不在，只有座钟在呻吟
迷失与疯狂之间，大地陷入一片混沌
时间，正移向黑夜
试图最后一击，亮出全部能量
《方向》
一个人在黑夜里细数天空的繁星
一个人在苍茫大地上体验疼痛
对着一盏孤灯说出孤独，身体飘在空中
藏于村庄的稻穗提前进入寒冬
一生的水分跌落在土地上
寒风吹来，侵吞所有的艰辛
我知道，我的身体正陷入一种疲惫之中
一条黑影从我内心爬过
像多年的老朋友，只剩沉默和
空旷的寂寞，分不清故乡自哪个方向
呼唤，而我在远方又一次被遗忘
屋檐下，蜘蛛去往何方？
它找不到回家的方向
《老鹰及其它》
一只棕褐色老鹰盘旋在低低的云层中
它的眼睛，缄默中有一种威慑力
甚至，对生命无动于衷的蚂蚁
看到它也心惊胆战
一只啄食的小鸡吓得流出了眼泪
一棵树张开手臂，把蓝天扛在肩膀上
木槿花，自始至终保持沉默
它的泪里有着老鹰的伟岸。凶猛的蟒蛇
没有杀念，它伸出舌头
以制止老鹰的威慑。峭壁上
老鹰的影子正在移动
落日有情，月亮羞红了脸
《小李飞刀》
一道光芒喷涌而出，不是鲜血
也不是微笑，飞刀依旧深情款款
眼神在空中卷起一片烟雾
心中的意念在闪现
飞刀，如一弯浅浅的河水
勾起一身思念
刀从哪个方向而来
它神秘，飘忽，例无虚发
它在苍茫的原野里奔跑
它在月亮中舞蹈
突然，顿住，一个影子站在面前
一动不动
青春已然失去
月亮停在燃烧的蜡烛上
一切停止，销声匿迹
《一匹马的孤独》
一匹马是孤独的
一群马更孤独，在辽阔的草原
一群马加重了孤独的分量
也加重了大地的重量
远方的远方还是远方，是无数匹马的嘶吼
风吹草低呵
牧马人俯下了如山的腰
压低嗓子，喊出一曲辽阔的牧歌
从天边回到天边，牧马人的背影烙在草原上
交还给一匹奔驰的马
一匹马必定是孤独的，而一群马
更孤独，在辽阔的草原
一匹马的孤独融入到马群中
《一阵风穿过村庄是冷的》
一阵风穿过村庄是冷的
一束失血的稻穗是冷的
一个远方的乞丐，他的生存是冷的
黑夜里行走的孤影是冷的
火，让内心变冷
水，让大地变冷
一个村庄到另一个村庄的距离也是冷的
它的冷，不是物理上的冷
是拷问灵魂的冷
是时间的冷
这种冷是真的，是不含任何介质的
它在心中留出一大片的空白
给大地制造童话，或者骗局
《一个人对着山坡喊话》
对着山坡喊话，没日没夜的喊
喊累了就坐在地上
继续喊，喊得喉咙冒烟
喊得山撼地动，石头结出寂寞的花
对着山坡喊话，喊只有自己听得懂的话
喊撕心的痛，喊裂肺的伤
当月亮升起来，所有的话都喊尽了
所有的思念都跌进泥土
山坡上，我的曾祖父曾在此守候
我的祖父和父亲也守候于此
如今，他们在山坡上生根发芽
我听到他们在山坡上呐喊
喊出对我说出爱
喊出一颗不曾远走的心
此时，我没有词汇了
我所有的词汇都飘向山坡
它们守候着这片山坡，不离不弃
而我，丢下它们，远走天涯
《锋利的斧头》
跳跃，厮杀，披荆斩棘
一把斧头钉在墙上
钉出血，钉出疼痛的液体，继续钉
一寸一寸地深入，迅雷不及掩耳
它有着不可思议的锋芒，悬崖一绝
因此低下来，与土地握手言欢
它失眠，喉咙冒火
在旷野里划过一道彩虹
尽头，一个人站在火嘴上
锋芒的最锋芒处
《乌鸦》
这惊世骇俗的歌唱家和悲情的诗人
它歌唱生活的黑颜色，写出天空的阴霾
四周充满了黑色的眼睛
这一双双黑色的眼睛盯着一只乌鸦
盯得它直发慌
天空，像一缕清风捉摸不透
脚底下的土地
有着钻心的疼，乌鸦俯下身子，面向死亡
它的眼里有着远方的远方
它的歌声，在黑夜里踟蹰向前
当它停驻，就是一首绝世的诗
黑，也要黑得晶莹剔透
当火焰在黑暗中窜升时
一只乌鸦已走过了多少个春秋
一个人，在黑夜里继续前行
《一只蜗牛爬过》
一只蜗牛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爬过树枝
爬过河流，爬过春天的故乡
它听到枝头的喜鹊喳喳地叫
它看到村里的人回来了，又走了
它羡慕一只鸟，飞上蓝天
翅膀朝向太阳，目不转睛地盯着远方
拼尽一生的力气
才从树底里找出廉价的午餐
在此之前，它走了七七四十九天
两眼冒火，只想将一粒石子砸在头上
一了百了，雨要来了，乌云越来越厚
如果一只蜗牛还没有找到回家的路
它将走向哪里，或者成为遗忘者
《光芒》
潜藏于黑夜的光
沉默复沉默，点点滴滴落入苍茫之外
一块生锈的铁，它的嗅觉依旧敏锐
它内心的痛楚越埋越深
仿佛一口井，被千年后的月光照着
千年前，它是一处蛮荒之地
随着一声长啸
容颜老去，裂开的伤口长出灿烂的花
香飘远方，一点点思念
不足以将它拉回
更需经久的隐忍的死心塌地的注视
那一道光，顿时有了温度
《苍茫》
天色微亮，深藏于黑夜的孤独
被慢慢放大，直至袒露在苍老的枝头
一些人沉默地走向白天
另外一些独自坐在某个角落
想着不曾忘记梦境。从村庄流过的河流
同样流经城市
平凡的故事在茫茫人海中
温柔地流逝，没说出的话永远没有机会了
时间已经不够，冬天越走越远
风吹过，枝头的败叶纷纷飞入天际
然后，落入土地
孤独也落入
此时，一片阳光照向大地
个人简介：赖咸院，1988年12月出生，萍乡市作家协会会员。作品散见于《诗刊》、《绿风》、《诗选刊》、《星星》、《散文诗》、《创作评谭》、《岁月》等，作品入选多种文学选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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