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大雪,屏蔽了原野。它能屏蔽人的思想吗?
在北方,寒冷的冬天,蜷缩在异乡的屋檐下。此刻,我想说出木炭、阳光、生铁,和那些被风雪埯埋,无名无姓的人,他们怎样返乡。我要说出那些动物,和植物,在迁徙途中落入陷阱,一场宏大死亡的壮烈。
一场大雪落下来,屏蔽了现场,和所有的证据。
我看见。风雪过来的时候,所有的树都在弯腰。那些野性的风,试图揭起树木身上用来御寒的矜持,伤疤和凝固的泪水,让它们返回各自的前世。现在我想说出生命的短暂、脆弱,说出这个词,我的头发白了。
一个站在雪地里,面对自己。
我还要说出,大地身穿孝衣,父母的脸上全是风霜,一场对话,阴阳相隔。说出生存的艰难,妻子和儿女,说出柴米油盐,衣袖灌满烟火……
午后。我看见,一个中年男人站在风雪中,面目全非。
草原,北方的修辞
我要乘一匹快马,去锡林郭勒采摘圣火,让草原开花。
风吹着哨子,正在指挥草木练习奔跑,翻腾和呐喊。牛羊和马匹列成的方阵,
让整个北方惊叹。一群绵羊,被鹰隼抓到了天上,叫声越来越远。
这个春夜,我打马沿着张库大道、勒勒车痕、骆驼的气味、和三帝的足迹,侧身穿过阴山之南。明月高悬,有马头琴声,从毡房内飘出,一支元曲窜进篝火,弹奏出满天繁星。几个背弓挎枪的康巴汉子,扬鞭策马,风一样,从视野里刮过。
在这块神话一样的地理上行走,厚重的历史常常让人弯腰,迈不动脚步。
这里的一草一木,都生长出英雄的风度,还有那些烈性的马奶酒,浇灌出北方男人一身豪气,美艳如花的女人,在草原上自由自在的绽放。
在镶黄旗山巅,我突然看见,一只大雕箭一样飞出,射穿落日。
我没有海纳百川的胸怀,可是你有,康保草原。一块雄踞在北方的江山,正在把世界的目光抬高。一曲西江月,把一位南方诗人的矜持,轻易地从马背上掀翻,陷入草原深处的修辞。
面对一块繁华似锦的版图,映衬出我的人生多么苍白。
旧时的月光
又是一个月圆之夜。梦回故乡。
彼时,月光已经钻进老宅,拽着古槐枝条向上攀登,大地的骨头裸露出来。
什么声音在摇晃,敲打着不安的灵魂,我慢慢推开紧闭的窗户,月光水流一样漫进来,淹没了我的裤角。
我的颜色白了,从头到脚,从内到外。
还有一些细小的风,带着轻微喘息,在异乡乘着月色赶路。月光把我旧时的伤疤拖到墙上,挂成一片片忽明忽暗的光斑,或忧伤。一只猫突然从窗口射出,像一块黑色石头,镜面出现一个黑洞。
三十年前,也是这样一个夜晚,我告别了青涩初恋,于月光下出走。一个从小离娘的孩子,揣着孤独,和微弱的烛光上路。如今我头上,已拥有月光一样的风霜。
今夜,月亮掏出了所有的银子。多少贪婪、虚妄和未知,被夜色掩盖。月色之下的世俗,像一张白纸,清冷,孤单,还有一些浪漫。
夜露悄悄地落下来。
能走多远
一个人,一生究竟能走多远。
我经常拷问自已。
季风过来的时候,有原始的欲望,追赶着魔鬼奔跑,甚至设计阴谋,和罪恶。有的人把魂跑丢了。
而卑微的行走,一生只有几步,树上的叶子一样。
我也有过白日梦。
20年前,离开村子的时候,身上长满了羽毛、牙齿和锋芒。几十年来,我翻过一座又一座高山,淌过一条又一条河流,仿佛已看见天边的佛光。可是,面前出现了又一道悬崖。
半个世纪了,我就这样不停地走,直到身上的骨头一根根断裂,直到天堂传来娘的呼唤声,直到被一场暴风雪掩埋。
今生走了多远的路,我刻在了头骨上,竖在路口,当路标。
同感。
内涵、凝练、隽永、生动的文字。
问好姜花老师。
遥祝愉快。 学习精华。问好! 佳作提上。
祝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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