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谁来伫立桥头
正当黄金的中午:为寻源头,自上而降,我们
望着这些神筑的山岭;
雪松,
像从树顶脱落下它们蓬松的负担,
我的灵魂将朝着南方徜徉,
远至蔚蓝色的湖畔;
一个稳固的堡垒升起在心中,曾经无意
也不假臆度地听说过一个命运。
而此刻,跟随着清风的脚踵,
山的漫游者,
在山里,在蓝灰色的峰巅
或喜人的葱翠的山谷里、深处,
在对空间的无羁的渴望中,
正俯瞰、注目,倾听到那个久远的少年的呼唤,
从大地衣兜里吸纳
其所爱的空气,流水和植物。
但是漫漫时日
整个生命,在这儿有着它唤回我们以前所爱的他人的余味,
和它们相比我想说些什么,
赞叹这里排浪似的森林或是不朽迷药般的山峦——
那远游之子,高山之友——
于是我们评点:
那个少年虚掩的忧伤之书,
笨拙的双腿,
以及昔日从未涉足的一个欢庆的分水岭;
徒步来到桥头,我竟感到痛苦,
乔木逍遥在被甜蜜胀破的云团下,
它们那些摇晃的树冠忘记了根部,
我还在徒劳地守望着什么能从单调的
云雾里浮现……
而我们是从哪里开始的
又该在哪里结束呢?
万物缓慢地随世界移动,
空气由于醉人的玉兰而颤栗,
大地哼着隐秘的韵律,
一切都好像透过了彩色玻璃。
这梦幻的世界一如既往地抓住我们
我们相信尚未真正把它认识,
看这些布置精巧的风景,
那么多绿色、黄色、紫色的光泽。
万物并未因为谁而坠落或破裂,
曾受双重祝福的人,与一个被命名为观光客的人
不知道谁的留步、伫立会更长久……
人张开的眼睛像鸟的翅膀,
迎接更新过的光,以幸免于遗忘和失去感觉,
谁来校对不平整的表面、做这些高处与低处的主宰?
或只是把头回向左边右边。
空气如清水,阳光如耀眼的绸缎,
以它们的马匹推动着记忆,
那是对两个星体的记忆——
在桥上,你曾像个坚实的、有弹性的晶体,
但没有谁能明白你的头发,
你柔软的肚子,你的肩,
你的背和你的胳膊肘;
空气稠密混合犹如这大地——
你似从万象中挣出,然而变为无相也不易。
一阵沙沙声穿过树林像一场绿球游戏;
谁第一个损坏了这爱的纽带从中造出绳索?
少年时代的岁月以不靠谱的计算结束。
让我们感激曾拥有过的一切:
透明的轻巧的造物,带着
新鲜的优雅的微笑,自由得像一只小鸟,
覆上突然的羞赧;还有那些比爱更远、
比生命更远的东西,宛若一个被扔出去很远的金球,
如今看来,显然无人能够支撑着接住它。
隐约可见的瘦削的少年,流浪的少年,
云一样飘逸的少年:
今天大地上再也找不到那个“模糊的微笑”或“新的旋律”;
青春已归于休止,再无其他准确的摹拟。
声音依然在回响,虽然声音的来源消失了。
所有那些或远或近的,
蹭擦我,魅惑我……今天的大地,
日头平西,镀金的年轻的丛林,
为所有单纯的东西微笑,
而此刻间,看吧,命运也平齐了——
逋客寻找逆旅,于夕阳时分,
走向更柔和的徂晖,夜晚将来临了。
所以,
无论谁来伫立桥头,
都会在记忆中留存那最好的,
仿佛各人用自己的度
去承接那过去的福祉抑或不幸,
然后
挂在至高者的门楣上
让它们安息。
看轻柔的水流流过桥石墩近旁精巧地微笑,
再没有什么来自远方的一块甲胄的碎片
或一只风干的鸟飘掠过头顶;
请忘掉云杉树下炽热的小径
以及松树林里的幽暗,
虽然河里的清水仍是活的,
友善的光所照亮的景物
都已罩在钢铁之中。
我的生命不是我的却属于我,
永远欢迎大地上那些善意的动作。
只有这儿的两列桥栏
从晨光破晓,到亭午,直至黄昏:
领受各式各样的黄铜、金匾和青铜,
和大地享有同等的荣耀,
让温凉的空气笼罩着它们独立的身体。
时间切削着我,又将我的创口抹平,
而我已然晓得贝壳紫色的疼痛。
页: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