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零·安徽宿州诗人
八零,本名杨飞。1980年生。安徽宿州市人。工作于宿州九中。地址:安徽宿州符离法庭 转杨飞收 邮政编码:2341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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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摄像师》
镇里的摄像师来到我们村
我拽住家狗躲在柴跺后头
偷偷看他脖子上那晃来晃去的黑家伙
他的绿摩托靠在我家大门口
突突冒烟,黑糊糊的汽油味儿
甜丝丝的,让我摊开鼻翼
他脖子上的黑家伙晃来晃去。
(似乎有意让它那样,
有意让阳光反射到我眼里?)
他的牛仔褂很新,至少有八只口袋
每只口袋里都装着被摄取的魂魄。
“每个照相机里,
都装着大大小小的鬼。”
这是奶奶的原话。
现在她就躺在院子一角
被一群儿女围着,正静静地
等着交出自己又老又破的鬼魂。
眼睛紧闭,仿佛那是件很疼的事
我知道她不会再疼了,
就算疼,也不会说出来
我只死死地盯住那人脖子上的黑家伙,
现在掂在手里,像握着件啥宝贝。
接着就闪过一道光,天暗了一下
奶奶似乎动了一下身体
他登摩托的腿看上去十分有力
现在,那件黑家伙跨在了后背上。
凸起的镜头歪着,
这一点挺符合我们村民兵们的习惯
总叫他们的枪口对着天空
我猜他现在这么做
是不是也是为了防止他的黑家伙
会不小心走火?
《父亲的回忆录》
我想我爸真是老糊涂了
因为他老说他年轻时出过国
他老是这么说,令我怀疑
我无法想象山窝里的穷小子
怎么可能到过外国?
对此,我总是嗤之以鼻
认为他记忆出了问题
他严肃地看着我,非要我相信不可。
更离谱的是,还非让我相信
同村马大六的儿子马小六
当时同他一起出的国。
他不顾我的感受老在那儿唠叨
不顾及满院的大好春光
靠在树阴下唠叨个不停
说那个国家:到处是山,
到处都是洞,随处可见到毒蛇和芭蕉。
哎,他不顾我的感受
只是在那儿唠叨。说什么
那个国家里的年轻女人
都不爱穿衣服,屁股总黑乎乎的
还恶狠狠地骂人家马小六不讲义气
为了一个黑屁股女人
就在那儿定了居,
只让他一个人
坐长途列车回了家
《风景》
我要到一个偏远村庄去
快要到达时看车窗外风景
竟有似曾相识的感觉
看看那条又脏又长的分界河
瞧瞧河床上高大稀疏的杨树林
突然就模糊地想起二十年前
曾被一个邻居带到过这里
恍惚间,我的心就颤起来了
恍惚间我的心就蹦起了极
倒不是因为这儿曾经是片刑场
不是因为树林间曾躺过两匹白布
也不是由于河岸边的稻苗
比别处长的更加疯狂
而是因为其后在该村就餐时
牙齿突然被米里的沙子硌住
“咯嘣”一声,好似枪响
《2008年第一次大雪中,突然想起2006大年初四打的回老家》
他在抱怨眼前的这场雪
路滑,耗油,毁车
且我很不该与他讨价还价老半天
他小心翼翼地开着
一路都在抱怨来抱怨去
车速远低于他舌头的速率
我则心情颇好地坐在旁边
我一点都不急
我大伯急不急我不知道
总之我一点也不急
我相信这个一辈子说到必做到的皖北黑汉
是绝不会食言的
他说过要见我最后一面
他说过他要等着我的到来
我相信他说到做到
我相信这个一辈子
说到必做到的皖北黑汉
是绝不会食言的
并且也不会因为车速问题
埋怨我一路的好心情
《所怨》
王师萍,你这漂亮女人
为何非要跟我的父亲调情
我并不是反对你调情
我只是觉得你的男人我的武叔
刚刚被火车轧死你就去搭乘另一辆火车
你不该这么性急
更不该在你们偷调情时被我撞见
还拿出一副絮絮叨叨
初恋般的羞羞答答,置我
十六岁的孤独于不顾
《致父亲》
狗皮膏药味儿的父亲
我真不该和你一道去浴池洗澡
作为你扭伤了的腰的拐杖。
一个冬天我的屁股都提心吊胆
坐在你的冠心病上
现在我却要把自己扮成一名优秀的水手
把你那颗被摘掉发动机的心
当成一只可以抗击风浪的船
现在我们一起下水了
温热的海水中,我们摇摇晃晃
像极了两块
粘在一起的狗皮膏药
《悼词》
我的四叔
现在我来告诉你真相
在你死后的第二个年头
四婶就改嫁了
义无返顾地
跟了另一个男人
一个神圣的
令万人景仰的男人
她比爱你还要爱他
爱的那么专心
爱的习气全无
不识字的她
也因为他捧起了书
这个年三十的中午
在大好的阳光里
她将书里的内容
念了一段又一段
竟准确无误
亲爱的四叔,
生前到死都抱着个醋坛子的四叔
现在你可以放下心了
如今她的这位新男人
显得又老又丑
并有一个可靠的名字
叫做耶酥
《葬礼上的爱情》
在一位朋友父亲的葬礼上
我爱上了她,死者的女儿
他的父亲,生前的一只醉鬼
此刻躺在一只黑色大酒槽里
她低首在侧,丹唇紧闭,双目下垂
肥大而苍白的丧衣裹不住
那哀伤面容里透出的奇异的美
吊唁者稀稀疏疏,匆忙而来,又去。
空气中到处弥漫呛人的纸屑。
作为最好的朋友的父亲
我下跪,趁着向他行哀悼之礼
偷看她女儿那独自落泪的娇容
并抑制住将她拥入怀里的冲动
不幸的酒鬼啊,你一定不会想到
此刻我多想堂堂正正地
喊你一声:岳父大人.
《中国功夫》
我的爷爷会使一种
叫做缩骨的神功
他能把他的四肢折叠起来
使身体缩到很小的地步
他生前曾秘密为我表演过一回
但是直到死这守财奴
也没把这神功秘籍传授予我
他的全部遗物只是一只旧盒子
里面放着的一叠
又黄又破的病历单表明——
1968年11月4日一群无名氏
把他的四肢打折
人,却意外地活下来
《旁观者》
这些天在电视里
我反复注意到
仿佛整个国家的人
都挤在春运的广场上
这画面
使我内心恐惧
每当看到这样的场面
我就总会下意识换掉台
转过脸去看身后
担心某个想暗算我的仇人
会突然把我推进人群中
将我埋葬在这面无表情的
人民的汪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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